第1章 01 “為了找到真相,不讓更多的人受……
第1章 01 “為了找到真相,不讓更多的人受……
她穿着潔白的長裙,裙擺沾着鮮紅色的血跡,雙手顫抖的一步步向漆黑的巷子深處走。
“別過去!”蘭馨朝着對面的女孩喊,可她似乎聽不見她的話。
蘭馨跑過去試圖抓住面前的女孩,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女孩的身體破碎直到消失。
“你在找她嗎?”一道男聲從她身後傳來,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裏,不知道多少次将她摧毀的聲音。
蘭馨轉過頭,看着一個跛腳的男人朝她微笑了一下,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神中透露着說不出的恨意。
他的手裏拿着一把鮮紅的匕首,刻意且用力地一下一下插進女孩的身體裏,原本已經凝固在裙擺的血跡在一瞬間重新擴散開。
女孩的頭倒在一旁,蒼白的臉頰正對着蘭馨的視線,眼裏是說不出的絕望。
男人停下手,匕首在一瞬間掉落在地上發出陣陣聲響。
他擡起頭,看着蘭馨的視線裏帶着玩味和嘲弄,“輪到你了。”
“醒醒,輪到你了。”耳邊傳出男人的聲音,這聲音沒有剛才的刺耳,相比之下更讓人安心。
蘭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睜開眼,盡頭窗戶外的燈光射進來打在面前男人的臉上。
“姜子平?”蘭馨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穿着警服的男人,這人她從前見過。
但很顯然,他今天是她的監考老師。
姜子平皺了下眉,低頭看了看自己胸上的胸牌,顯然男人已經忘了女孩的長相。
他看了眼手上文件裏寫的考生信息,嘴裏不自覺唠叨幾句,“知道今天考試昨天就應該好好休息。”
別人考試前都是一臉緊張,恨不得提前打幾分鐘軍體拳熱身,這女孩倒好直接在考場外睡着了。
他在裏面叫了幾聲沒人應,本來以他的脾氣按理說已經開始生氣了。
不過他從裏面出來時,看見女孩一個人抱着自己睡着了,眼角還有幾滴淚。
怪可憐的。
局裏那幾個毛頭小子一直羨慕其他地區有女警察,辦案時幾個老爺們确實有時候也不太方便。
要是這女孩能力和別人大差不差,他心裏還是挺偏向她的,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給她穿小鞋。
蘭馨快速調整情緒,從剛醒來時眼神裏的痛苦與淡漠,一下調整成了熱情和歉意。
她起身,朝着姜子平低了下頭,“抱歉,我準備好了!”
姜子平從口袋裏抽出一包紙巾遞到蘭馨手裏,“調整一下狀态,大家都在等你。”
說完,姜子平轉身離開。
考試結果出乎意料的好,蘭馨的各項指标和成績都比其他考生要高上很多。
男女身體本就有差別,但蘭馨在很多成績上都突破了女性身體原有的極限,甚至比其他男性還要優秀幾分。
姜子平知道,這樣的女警察有多難尋找,她一定是付出了比常人還要多的努力,才達到了今天的水平。
最後的面試間內,蘭馨面對着幾個主考官。
“你為什麽想當警察?”姜子平将手中的資料放下,擡頭看向站在面前身子筆挺的女孩。
“為了找到真相,不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蘭馨看着姜子平的眼睛,眼神裏是說不出的堅定。
曾經有無數人想要将她壓倒,她一次次逃離虎口。
既然沒有殺死她,就讓她成為壓倒那些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回去等結果吧。”
蘭馨點頭離開考場,走出考場前,她轉頭看了眼姜子平的方向。
姜子平沒有回頭看她。
蘭馨第一次見到姜子平是在高一那年和周研逃課去看音樂會。
市中心廣場,閃耀的燈球纏在樹幹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搭建了巨大的舞臺,舞臺下,早就等好的粉絲舉着燈牌,穿着張揚的衣服聚在一起。
“什麽人這麽多粉絲?”蘭馨将頭湊到周研耳邊,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不知道!好像是哪個國外的明星第一次來!”周研的表情有些興奮,她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雖然從來不聽什麽外國的歌手。
舞臺的燈光越閃越烈,音響環繞在兩個女孩耳邊,臺上走上來一個金發編着好多辮子的外國女人。
女人走到舞臺正中間,對着類似鍵盤的東西摁了幾下,刺耳的電音伴随着女人伸直胳膊點了幾下頭,人群瞬間又躁動起來。
蘭馨回過頭,看着身後穿着吊帶和背心興奮的男男女女,原本覺得有趣和新奇的神經卻在一瞬間緊繃住。
不遠處,透過人群看過去,一個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站在樹林的角落看着她。
那個男人她再熟悉不過。
他的右腿有些跛腳,盡管這些年已經适應了那條假肢,偶爾也會覺得有些不便利。
比如在上公交車的時候行動緩慢,容易被前後的幾個人嗆上幾句。
再比如,即使在如今炎熱的夏天,他還是穿着厚重的長褲。
之所以她這麽清楚,是因為從大山逃出來以後,那個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後。
蘭馨在十歲那年被人販子拐賣進大山,之所以死裏逃生,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疏漏。
他的那條腿就是被蘭馨放得火燒斷的。
她不知道她離開以後,男人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她只知道,男人一定對她恨之入骨。
五年裏,每隔一段時間蘭馨都能在身後看見那男人的身影。
他的眼神中帶着幽怨和憤怒,他似乎很想殺了她,但不知道礙于什麽原因。
那男人沒動過手。
他不動手,就沒有抓捕他的理由。
“周周!”蘭馨裝作随意地湊到周研耳邊,“我有點事,你玩好了自己回去!”
說完這句話,蘭馨沒有給周研回答自己的時間,而是直接穿過人群向男人相反的方向擠。
比起和自己在一起,讓周研一個人恐怕更安全。
蘭馨順着人群走向公園的另一個門,不時回頭看。
那男人果然還在跟着他,他的動作比從前快了一些,似乎是這段時間适應了他的假肢。
她左右張望着,看着晃動身體的人群中,有個男孩顯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警校的訓練服,不是那種傳統的制服,可能是哪個警校的學生。
男孩的身上背着一個巨大的行軍挎包,因為人群過于擁擠,男孩背包卡在周圍拿着燈牌的幾個女孩中間,他的臉有些發紅,想要同幾個女孩說話又不敢開口。
雖然不是警察,但比她自己一個人更能唬人。
蘭馨快步走上去,将男孩夾在中間的包猛地抽了出來,看着男孩的表情假裝一臉驚喜,“我還找你呢!”
男孩的臉懵了一下,蘭馨用餘光看見身後的跛腳男動作僵了一下,勾着男孩的脖子将他從人群中往出列。
不過身邊的男孩也沒反抗,而是任由着蘭馨将他拉出去。
直到兩個人走到沒那麽吵鬧的區域,蘭馨看着身後的跛腳男沒有跟上來,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我認識你嗎?”男孩的表情有些遲疑,似乎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和蘭馨見過這件事。
“不認識,見義勇為不行嗎?”蘭馨也顯得很大方,她指了指男孩身上的挎包,“你還蠻內向的,滄沅武警學校的學生?”
“不是……我叫姜子平。”姜子平下意識自我介紹,順便将身上的挎包向後收了收,“我是來旅游的。”
“我叫蘭馨,滄沅一中的。”蘭馨笑了一下,畢竟剛才利用了面前的男孩,到也沒有用完就跑的道理,雖然不那麽愛交朋友,這點禮貌她還是有的。
“高中生?”姜子平下意識脫口而出,蘭馨今天沒有穿校服,出門的時候周研還給她化了淡妝,從外表看确實看不出她的年齡。
蘭馨笑了一下沒有反駁,轉頭看見旁邊有個門口賣冰棍的小超市,“天太熱了,我請你吃冰棍吧。”
只是不想欠他人情。
蘭馨的手從口袋裏掏了掏,手卻被姜子平攔住了。
“讓你一個小女孩花什麽錢,我請你吧,再說是你幫我解圍。”姜子平從褲兜裏掏出一堆錢,沒什麽規矩,一團一團的卷在一起,“想吃什麽口味。”
“紅豆吧。”蘭馨看着冰櫃最上面的紅豆棒冰,是她平時最常吃的那種,一塊錢一個。
姜子平笑着打開冰櫃,倒是沒有拿蘭馨視線裏的那個,而是将手伸向冰櫃角落裏一個包裝最豪華的棒冰。
一拿就拿了兩根。
雖然也是紅豆的,那棒冰一看就不便宜。
“來兩根這個,多少錢?”姜子平示意老板手上的兩根紅豆刺客。
“30。”老板擡眼看了一眼,神情中也沒有多在意,畢竟大多數人都是問了價格以後灰溜溜的将棒冰放回去,再去拿一個便宜的。
“吃!”姜子平想都沒想,将手上的棒冰塞進蘭馨手裏,轉頭偷偷數錢。
本來還以為這男孩是什麽富二代,但順着視線看過去,他數錢的手似乎有點抖。
姜子平将手上的錢順平,轉頭交給超市的老板,老板美滋滋收下錢轉身回了店裏。
蘭馨将手上的另一個棒冰遞給姜子平,姜子平接棒冰的手還有些虛。
“你們滄沅是不是有自己的貨幣?”姜子平看着手上的棒冰遲疑了一下,久久沒有打開袋子。
“再不打開吃,姜老板的十五塊大洋可要泡湯了。”蘭馨笑了笑,吸了一口手上紅豆冰糕上融化的汁水,确實比便宜的好吃那麽一點。
不過不多。
姜子平和蘭馨坐在一旁的臺階上。
“你從哪兒來旅游的?”蘭馨轉頭看向一旁愣頭愣腦的姜子平。
“我是霁封人,在北邊。”姜子平笑了笑,“我們那兒可比滄沅涼快多了,也沒這麽愛下雨。”
姜子平來滄沅玩了一個星期,滄沅下了五天雨,黏稠的汗珠和空氣中的潮濕混雜在一起,“像我們那的汗蒸。”
姜子平是這麽形容滄沅的天氣的。
“出來玩還穿訓練服?”蘭馨看了眼姜子平身上這身衣服,實在想象不到是游客穿的,“真想出去旅游啊。”
“我有件衣服就拿來穿了,沒那麽多講究。”姜子平抓了抓自己的衣服,倒也沒顯得有多不好意思。“好好學習,等你高考完,也能出去旅游。”
“霁封好玩嗎?是不是會下雪,我沒見過雪。”
“雪有什麽好看的,我們那兒冬天天天下。等你以後有機會去霁封,我帶你去吃老丁燒烤店,那兒的烤串可比你們滄沅的好吃多了。”
紅豆棒冰的汁水滴在地上,姜子平接着地面把紅豆棒冰吃完,連雪糕棍都沒有放過。
“再來一支!”蘭馨将自己棍上的汁水吸幹淨,看着上面印着的再來一支神色有些驚喜,“這還是我第一次吃雪糕中獎。”
蘭馨将棒冰棍用紙巾擦幹淨,轉頭去看姜子平手上的那個,不小心讀了出來,“謝謝惠顧。”
“是個好兆頭,你之後的每支雪糕說不定都是再來一支。”姜子平笑着看了眼蘭馨手上的棒冰棍,并不在意自己有沒有中獎,倒是對蘭馨說起了吉祥話。
怎麽說呢?樂觀中帶着一絲憨厚,符合蘭馨對北方人的刻板印象。
姜子平記不住她也正常,在當年姜子平的眼裏,蘭馨只是一個偶然遇到的高中生。
他恰巧請她吃了一根冰棒,确實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記憶。
不過蘭馨記住了,逃出大山以後,蘭馨似乎下意識的花費自己的精力記住生活中的每一刻,對于蘭馨來說。
活着的每一分鐘都是值得紀念的。
周研和外公死了以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原本前一天還在身邊說笑的人,可能在下一秒就突然離開她身邊。
人生的意外總是來得突然,她不奢望身邊有人能永遠陪着她。
所以她只能認真記住和別人相處的每分每秒,她要帶着周研的那一份,用力地活下去。
比從前更努力一些。
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蘭馨去了一次姜子平說過的那家老丁燒烤店,确實像他從前說的那樣,火爆的離譜。
門口的矮桌上都坐滿了人,一點都沒有因為寒冬的到來降低人們對于食物的熱情。
原本來霁封之前,蘭馨還因為對未知的北方天氣有些許恐懼,下了飛機才發現,霁封并沒有想象中的寒冷。
霁封并不像滄沅那樣寒冷中帶着刺骨的潮濕,只是走了幾步就覺得空氣中有點發幹,開口間還有些口幹舌燥。
“小姑娘,一個人?”老板娘一邊給外面的顧客上菜,一邊擡頭看向一個人走到門口的蘭馨。
女人擡頭朝着裏面張望一下,“好像都坐滿了,拼桌行不?”
蘭馨擡起頭看向屋裏,最角落的一個四人桌上坐着個熟人,姜子平穿着一身警服靠在牆上,表情有些喝多酒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