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紙人
乘坐了一晚上車子的林綠顧不得收拾房間，鎖上門之後提着箱子踩着木質的樓梯上了樓，迫切的想要找個卧室歇息一下酸痛的筋骨。
木樓梯的聲響很大，咯吱咯吱，回響在房屋裏。
二樓走廊盡頭，鑲嵌着彩色玻璃拼接而成的落地窗戶，就像是教堂裏常常見到的那種一樣。隔着這樣的玻璃看出去，天色都黯淡了。那彩色玻璃的圖案是一個身材修長的金發聖母像，懷裏抱着胖乎乎的小孩子，有着一頭金色的卷發。
二樓看起來有四個房間，林綠推開身邊最近的一扇棕色木門，看到那是一間書房。屋子裏光線不好，只能隐約看到好幾座放滿了書本的書架。見此情景林綠非常滿意，這麽多書，不用擔心沒事可做了。
看書從來都是她最大的愛好，從小到大都沒有改變過。否則，她也不會立志成為一名作家了。可惜，到現在為止，她連一本書都沒有寫出來。所謂作家夢，到現在也還是空談而已。
身為一名孤兒，無牽無挂，也無依無靠，十分的自由。無論做出什麽決定，立馬就可以去做。這不，剛剛好畢業之時收到了這筆遺産，她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做出了搬來這裏練習寫作的決定。接下來不過幾天時間，就将一切事情都辦好了，乘坐上了來到這裏的列車。
這裏很好，她很滿意。
也許，在這樣的環境裏，她真的可以寫出出色的作品來。這樣想着，她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翹，笑得甜蜜蜜。
本來，生活費是一個問題。大學期間她打工得來的錢，全部都花在了學費和生活費上。畢業典禮召開的時候，身上總共只剩下了幾百塊錢，迫切需要找一個工作來養活自己。但是，在得到這座房子的同時，她還得到了那位遠方祖奶奶饋贈的十萬塊錢。這下子，連生活費都不必擔心了。自然，等到這十萬塊錢花完了的時候，她還沒有靠寫書賺到錢的話，恐怕也就只能出去找工作了。還好，這個地方看起來消費一定不高。十萬塊錢省着些花的話，足夠她撐上四五年的時間了。而若是四五年時間她還沒有在寫作上做出成績來的話，也就說明她并不适合幹這一行，趁早出去找工作吧。
當然，此刻雄心勃勃的林綠，自然不會認為自己有要必須出去找工作的那一天。她想當然的認為，自己一定可以成為一名作家的。
懷着這般美好理想的林綠，開始檢視起其他三個房間來。一間是琴房，裏面擺着一臺很大的鋼琴。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因為也被白布蒙住了。剩餘的兩個房間，都是卧室。
随意進了一間卧室，林綠揭開床上蒙着的白布。積塵頓時揚起，使得她咳嗽起來。這是一張簡單的白色鐵床，床頭床尾都有卷曲的花樣。床墊看起來很老舊了，一坐上去，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來。床鋪旁邊的木質大櫃子裏有棉被和床單枕頭，林綠将床鋪好之後，就睡了上去。枕頭和被子都有一股潮濕的黴味，長久不見天日的味道。伴随着這樣的氣息，她漸漸的陷入到了黑甜鄉之中。
時間緩緩的流逝，太陽光一寸一寸的在棕紅色地板上移動着，慢慢的從金色轉變成了橙紅色。
啪嗒啪嗒，有輕輕的腳步聲，在走廊裏響了起來。
嘻嘻嘻……小孩子的輕笑聲，回蕩在房屋之中。
她仿佛是魇住了，明明拼命想要睜開雙眼，眼皮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至極，怎麽也無法睜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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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還有其他人？可是，外面的門明明是鎖上了的啊，怎麽回事？
她拼了命的想要睜眼起身，打開房門看看外面是怎麽回事。可是，一次次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
她像是陷入到了一個深淵之中，周圍都是有形的黏稠的黑暗物質，緊緊的裹住了她，纏住了她，使得她怎麽也無法脫身。
好沉重啊，像是身上有千斤重擔一般……
走廊上的腳步聲，驟然停在了她的房門外頭。
她在卧室裏，門外站着的東西，與她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門！
醒過來啊，快醒過來啊！
不行，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誰來救救我！
不會有人來的，她清醒的知道這一點，因此心裏愈發的感到絕望……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
一聲聲，就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外面傳來了屬于小女孩的帶着笑的聲音：“喂喂，有人在家嗎？”
林綠艱難的嚅動了一下嘴唇，卻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小女孩的聲音繼續說道：“沒有人回答，那我就進來啰……”
吱呀——悠長的聲音響起，仿佛歲月的推移。
輕輕的腳步聲再次響了起來，一下一下，朝着林綠這邊逼近。終于，那腳步聲在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顯然，那東西站在了她的床邊。
林綠可以感覺到自己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小姐姐？”那聲音叫道。
你是誰，快走開！——林綠想要這樣大喊，可是，卻仍舊是無法睜眼，無法開口。
“小姐姐……”小女孩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回蕩在房間裏，餘音袅袅。
忽然，林綠的心髒一震，全身都僵住了。因為，一只冰冷的小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好冷，像是冰塊一樣，這絕不是活人的手，它夾裹着死亡的冰寒氣息，并且還将那氣息一絲絲的朝着她的皮肉裏侵襲過來……
林綠覺得自己像是一條上了岸的魚，喘不過氣來。她張大了嘴巴，拼命的大口喘息着，卻仍舊覺得腦子發懵，就要斷氣了……
死亡的氣息纏住了她。
那只冰冷的小手開始移動起來，慢慢的摩挲着林綠的肌膚，并且那小女孩的聲音還說道：“姐姐的手好暖和，不像我……我真的好冷啊，從來沒有暖和過……”
“姐姐，悠悠喜歡你……你不要離開了，好嗎？”
悠悠，幽幽，還是呦呦？總之讀音就是這樣的。
小女孩脆嫩清甜的聲音，十分的動聽。可是此時此刻聽起來，卻依舊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那悠悠小姑娘好像對林綠溫暖的皮膚着了迷一般，不斷的慢慢的摩挲着她的手。漸漸的，林綠也就麻木了。
摸吧摸吧，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
破罐子破摔，就是這樣了。
在那冰冷的撫摸之下，林綠竟然再一次的睡着了。終于睜開眼的時候，她看到夕陽的餘晖從窗簾縫隙裏照進來，正照在被子上，橙黃一片。
之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她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掀起被子穿上衣褲，林綠趿着鞋子走到窗前，刷拉一下拉開了那兩面落地的酒紅色絲絨窗簾。頓時，下方院子裏的場景，一下子出現在她的眼前。花花草草看起來雖然亂，卻仿佛有種亂中有序的感覺，一點兒也不難看。玻璃涼亭的頂上滿是落葉，黃的紅的一大片。
咦，那是什麽？
林綠的視力非常好，好到可以清楚看到，院子裏的鐵門外面，擱着一只木頭的匣子。之前自己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樣東西在。
匆匆下了樓，林綠來到鐵門外面，彎下腰撿起了那只匣子。
普通的黃色木頭做成的小盒子，約莫上了一層無色的清漆。沒有上鎖，輕輕一揭就開了，露出裏面的物事來。什麽東西？這是……剪紙小人？
林綠伸手拿起一只白色小紙人來，翻來覆去的看着。
小紙人的造型很簡單，巴掌大小，有胳膊有腿，臉上有三個洞洞，就算是眼睛和嘴巴了。像這樣的小紙人，盒子裏一共有五只。林綠将紙人都挪開了，才看到最底下壓着一張便條，上面寫着潇灑瘦長的墨黑字跡：
初次見面，這是禮物，也許你會喜歡的。
簡單的一句話，落款是裴修。
……有送禮物送幾個壓根談不上是工藝品的小紙人的嗎？林綠無語了。
算了，也算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林綠将小紙人依舊全部裝進匣子裏，抱着它回到了屋子裏。走進客廳之後，她随手便将匣子放在了鞋櫃之上，然後就将它丢在腦後了。
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起來，饑餓的感覺一襲上來，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走進連接客廳的廚房，裏面是整潔的淺綠色整體櫥櫃。這地方不通氣，她看到一只肚子圓滾滾的銀白色燃氣罐，安放在竈臺底下。
還好，不是燒煤炭的。不然，就只有去買一個電磁爐了。現在用錢是能省則省，不必要的開支，還是不要花費才好。
林綠在櫥櫃角落裏找到半把吃剩下的挂面，聞一聞，沒有什麽不好的氣味，應該能吃。鹽巴醬油這些調料都有，雖然有過期的嫌疑，但是現在也只能用一用了。
忙碌了一陣子之後，林綠一邊端着碗吸着滋味尚可的面條，一邊琢磨着，必須要添置一些常用的物資了。該去哪裏購買呢？明天或者可以去問一問裴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