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鄰居
白天睡了太久，晚上就睡不着了。
林綠坐在卧室的梳妝臺前，展開了自己的稿紙。琢磨了半天，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寫出來。橙黃色的臺燈燈光映着她的側臉，更顯出那優美的輪廓來。
她有着線條清晰的眉毛，顏色跟她的頭發一樣，墨黑濃重。一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眼角微微上挑，且泛着淡淡的粉紅色。有人說過這是桃花眼，林綠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鼻梁窄窄的，鼻頭小小的，肌膚欺霜賽雪。淡色的小巧豐滿嘴唇，上薄下厚，完美無瑕。這樣的她，确确實實是一位少見的美人。
追求者不少，她卻從來沒有動心過。骨子裏，好像少了一些什麽人類應有的情感。
取下筆蓋，筆尖碰觸到雪白的紙張上，她寫道：“今天是一個新的開始，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寫不出小說來，幹脆先寫寫日記，就當是練筆了。
沙沙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不斷響着，字跡一行行在紙上顯現：“……我的鄰居，是一個奇怪的男人，喜歡種玫瑰花。那花的顏色，就像是血一樣……他說玫瑰花底下埋着少女的屍體，一開始我竟然相信了，真傻……”
正寫得入神，忽然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樓底下響起，使得林綠停下了書寫，豎起耳朵來。
什麽聲音？老鼠？……老鼠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嗎？
林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背脊也一陣陣的發寒。但是她到底膽子不小，是因為從小就習慣了獨處練出來的。于是，她站起身來，悄無聲息的走出了卧室，朝着樓底下客廳那邊走去。
只穿着襪子的腳踩在木地板上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很快她就來到了樓梯口，借着卧室裏發出來的光線，定睛往客廳裏看。影影綽綽的，她看到幾個巴掌大的小小的白影，在客廳裏竄來竄去，十分忙碌的樣子。
白老鼠？不對，不大像……
那些白色的小東西非常勤勞，忙忙碌碌的在客廳裏勞作着。它們的身軀很小，力氣卻很大。兩個白色小東西各自抓住蒙在沙發上的白布的一角，嘿喲一用力，就将其拉了下來。然後一個開始疊落在地板上的白布，一個則開始清潔沙發。還有一個在擦拭着茶幾，那抹布比它的身子還要大，虧它也拿得起。角落裏還有一個，趴在地上擦地板。最後一個，竟然爬上了窗戶，在擦拭着那相比于它的身軀來說極其巨大的玻璃。林綠數了數，一共五只白色的小東西。
她的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也就看了出來。這五只小東西是小小的紙人，白天收到的禮物。當時随手擱在鞋櫃上她就沒管了，沒想到，再一次看到它們，竟然是這樣的出場方式。
林綠非常懷疑自己在寫日記的時候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夢裏五只白紙剪出來的小人活過來了，還像田螺姑娘一樣，在幫助自己做家事。她伸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頓時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才不得不承認，這不是夢。她真的看到了五只會動的紙人，在自己的客廳裏辛勤勞作着。
林綠躲在暗處看了很久，直到看到五只小紙人收拾完了客廳，開始向着廚房進發，她這才深深的籲出了一口長氣，僵直的身體再次活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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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它們，她索性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裏，鎖上了房門。然後，她就坐在燈下，發了足足一個小時的呆。
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摧毀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幾乎一夜未眠，當陽光終于再一次灑向大地的時候，林綠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就離開了家，朝着山下走去。
太陽雖然出來了，但林間的薄霧卻還沒散去，依舊像是乳白色的輕紗一樣，籠罩着青翠欲滴的山嶺。路邊野草的細長葉子上面還滾動着昨晚的露珠，晶瑩剔透，在陽光照射下閃爍着光彩。
這也就是它們最後的美麗了，很快，它們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美麗過一瞬間，也是好的。世界上雖然沒有留下它們的痕跡，但它們确實存在過。
青草叢中生長着許多小小的野花，開得絢爛。紅色的，白色的，紫色的……林綠順手摘下一朵白裏帶紫的，插在了自己的發辮上。
她的頭發不長，剛好過肩。今天編了一個斜馬尾辮，沒有戴什麽發飾。此時簪上一朵野花，倒是正好。
走下山坡，隔得遠遠的，林綠就看到了裴修。這個俊雅的男人穿着一件墨綠色的毛衣開衫和一條灰色長褲，手裏拿着水壺，還是在澆花。那些血色玫瑰花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驚心動魄，美得詭異。
“嗨，早上好啊！”林綠人還沒到，聲音就到了。
裴修擡起臉來看向她，眯起了眼睛：“很适合你。”
林綠不解：“什麽？”
“那朵野花，很适合你。”裴修說道。
“呃，謝謝。”林綠的耳根悄然紅了起來。
他看起來，跟她從前認識的那些男生，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安寧，淡雅，神秘……身上不見一絲浮躁，一看到他，整個人都覺得寧靜起來。
林綠本想問一問那些紙人的事，話到嘴邊，卻成了其他的：“我想問一下，這裏附近什麽地方可以買到日用品和蔬菜水果什麽的？”
裴修回答道：“翻過這座山，越過山對面的田野，可以看到一條路。朝着道路右手邊再走個十分鐘左右，可以看到公交車的站牌。坐上車直達終點站，就可以買到東西了。稀罕一點的東西買不到，一般常見的，還是幾乎都可以買到的。”
“嗯，知道了，謝謝啊。”
“不客氣。”
告別了裴修，林綠轉身朝着山嶺走去。剛剛背對着裴修，就聽到他帶笑的聲音說道：“沒有其他事情要問我了嗎？”
林綠聞言，整個人都僵住了。頓了頓，她終于還是回頭問道：“那些紙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修笑道：“你用着還覺得滿意嗎？”
滿意，怎麽會不滿意？她今早下樓，發現整座屋子都被拾掇得幹幹淨淨的，一絲灰塵都找不到。這樣免費又得用的清潔工，她怎麽會不滿意呢？
“呃，挺好的，就是，就是……有點兒害怕。”
“怕什麽？”裴修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正常人都知道怕什麽啊，還問？“紙人，怎麽會動會收拾屋子呢？”
裴修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因為我在制作它們的時候，注入了深切的愛意啊。”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裴修看了看天色，道：“快去吧，這一去一來要花費不少時間呢。”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告訴自己那紙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林綠只得再次轉過身，朝着來時路走去。走到轉彎處她又一次忍不住回頭看，那個男人還是站在玫瑰花叢裏，專注的給它們澆着水。動作不疾不徐，神情恬淡安逸。仿佛，凝固成了一幅畫。
林綠相信，即使自己以後離開了這裏，這一幅畫，還是會永遠存在于她的記憶裏。
經過自己的房子之後，又要繼續向上爬。漸漸的，林綠的身上和額頭上滲出汗珠來，人也有些氣喘籲籲的了。偏僻的地方，就是這點不好，買東西不方便。幸好一路上空氣清新景色也好，所以，她的心情還算不錯。
這一路上，除了自己的房屋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其他的住戶了。難道這地方，就只居住了自己和裴修這兩個人嗎？這也太寂寞了吧？
應該不會只有兩戶人家，可能是其他的住戶隔得比較遠吧。鄉村田莊就是這樣，地方大，房子也就隔得遠。不像在城市裏，住戶密密麻麻，就跟螞蟻窩一樣。
半個小時之後，林綠終于爬到了山頂。這還不算完，等下子還得下山，穿過田野之後再走一段路，才能坐上車。
金燦燦的太陽完全露出了自己華光閃耀的大臉盤子，高高懸挂在湛藍的天空上，将熱辣的光線灑向大地。沐浴着一身的陽光，林綠站在山頂上，朝着四面看去。
青山之外，又是重重疊疊的青山。最遠處的山成了淡淡的青灰色，一抹淺淺的影子。
最高的那一座山，看不到山頂。因為已經被雲層淹沒了。
下方有遼闊的田野，綠油油的一大片。可以隐約看到農夫在田野裏勞作着，旁邊還有淺黃色的稻草人。要是不仔細看，還以為農夫也是稻草人呢。
手搭着涼棚朝着更遠一些的地方看去，田野之外有灰白色的道路彎彎曲曲，通向遠方。估計待會兒，自己就會踏上那一條路了。
公交車就是唯一的交通方式，電車地鐵出租車什麽的，想都別想了。
充滿草木氣息的風穿過田野，穿過樹林，又吹到她的身上，十分舒爽。
天氣真好，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白雲，悠閑自在的飄在這片藍色天空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