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柏松這麽琢磨着,又無可避免的想起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孫子,于是就問:“小南和頌言同歲,以後也在一個班裏上學吧?”
“是,舅媽已經和學校說了。”
許彌南上學的事是殷岚之操辦的,和周頌言同班,也已經和班主任打過招呼了。
華珍轉頭看了看癱在沙發上嗑瓜子的周頌言,擡手拍了一下他的大腿,周頌言被吓得手一抖,掌心那點兒還沒來得及嗑的瓜子全部掉進了垃圾桶裏光榮犧牲。
周頌言捧了一把剝好的瓜子仁呈到華珍面前,嬉皮笑臉的問:“奶奶,怎麽了啊?”
華珍擡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你說怎麽了,小南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當然是讓你在學校裏多照顧照顧他。”
這些話周頌言在周濟和殷岚之那兒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如今應對起來游刃有餘,利索的回答:“我知道,奶奶,保證完成任務,您就放心吧。”
說完,周頌言擡頭看了眼表,站起來就往外面去了,“得了奶奶,你們聊着,我去問問我爸我媽什麽時候來,餓死我了都。”
待周頌言走遠了,華珍拉過許彌南的手來,有些無奈的說:“小南啊,頌言這孩子沒個正形慣了,要是他欺負你了,你甭讓着他,有什麽事,跟你舅舅舅媽不好意思說,來和外婆說。”
周濟和賀芸離婚時年齡就不小了,後來再婚有了周頌言,算是老來得子,兩人對這個兒子百般疼愛,這才養成了他這樣的性格。
周柏松放下茶杯,打了個圓場:“頌言雖然有時候招人煩,但成績還不錯,小南你在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問他。”
周頌言如今高中才上了一年半,惹的事卻有一籮筐,但偏偏他腦子好使,平時也算得上努力,學習倒是沒落下。
就有一科英語,也不知道怎的,他實在不愛學,上課不是玩手機就是睡覺,一百五滿分的卷子,平時考個九十都難。
許彌南大多精力都放在畫畫上,成績算不上好,不過也不至于太差。他嘴上答應了二老,可心裏卻不覺得自己能在周頌言那兒學來什麽。
畢竟那人都懶得正眼看自己,又怎麽可能樂意指導自己學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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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廚房,這位被爺爺奶奶輪番“批判”的大少爺正用叉子叉着一塊切好的梨吃着。
吃完了梨,他又不老實的湊到陳姨旁邊,問:“陳姨,今天吃什麽好飯?”
陳姨和趙阿姨一樣,在老宅幹了十多年,都是看着周頌言長大的,後來趙阿姨跟着周濟搬了出去,陳姨則留下來照顧二老。
冒着熱氣的糖醋排骨被盛進盤子裏,陳姨笑道:“放心吧,都是你愛吃的。”
周頌言看着一盤接一盤的菜被放到桌子上,目光卻又不老實的黏上了那盤切好的梨塊。
他默了片刻,笑嘻嘻的跑到陳姨跟前兒,說:“陳姨,我想喝您炖的喝雪梨銀耳湯了。”
陳姨正洗着手,聽了周頌言這話,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他,問:“你不是不愛吃銀耳嗎?”
周頌言臉皮厚的跟城牆似的,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兒,端我跟前兒來我不稀罕,現在喝不着了不就想起來了嗎?而且,外頭的都比您炖的差遠了。”
陳姨被他哄着,樂的沒邊兒,擦了擦手就去端那盤雪梨,“行,我這就煮,我看小南有點上火,嘴都腫了,正好喝點雪梨銀耳去去火。”
晚上八點,周濟夫婦的車停在了老宅門外。
湯圓下鍋,外頭爆竹聲也像鍋裏煮沸的水一樣翻騰着。二老在沙發上看元宵晚會,開場就是主持人一句一句的說着吉祥話。
周頌言又坐到了剛才的位置上嗑瓜子。
許彌南打開手機,收到了不少同學的祝福。
他一條一條回複,然後再把無關緊要的短信一條一條清除。
最後一條消息删完,短信界面幹淨的像是什麽也沒收到過。
以前元宵節,外公外婆總會拉着他和賀芸猜燈謎,猜對了有紅包,猜錯了也有,半天下來他能賺的盆滿缽滿。
有時候賀芸在外面工作回不來,也會第一時間給他發短信說:“寶貝,元宵節快樂,有沒有想媽媽?”
後來,外公外婆相繼離世,許彌南總是在元宵節這天抱着外公留下的燈謎冊子翻看到半夜。如今賀芸也走了,他真正成為了孤家寡人,第一次深切的體會到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滋味。
周頌言用餘光瞥了一眼看着手機發呆的許彌南,手裏抛玩着一個核桃,狀似無意的說:“吃完飯我要出去逛逛,你去不去?”
周頌言的聲音将他紛亂的思緒拉回現實,許彌南愣了一下,仰起頭來看他,問:“不用在家裏守歲嗎?”
周頌言靠着沙發背,雙手交疊枕在後腦勺下面,聽許彌南這麽說,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吃完飯二老就得去睡了,我爸媽肯定回公司,年年都這樣。”
“閑着沒事守哪門子歲,無聊的很,還不如出去。”
許彌南其實有點被北方的冬天冷怕了,但又實在不想一個人留在家裏,所以還是決定和周頌言一起去。
吃完飯後果然如周頌言所說,周柏松和華珍年紀大了,熬不住夜,元宵晚會播了不到一半,兩個人就已困得不行,又強撐着陪小輩們聊了一會兒,才終于回樓上休息。周濟工作忙,沒多久也接了個電話,和殷岚之一起趕回公司了。
還不到十點半,偌大的家裏只剩下周頌言和許彌南。
“走了。”
周頌言站起來,在許彌南眼前打了個響指。他說着就已經走到了玄關處,伸手套上了大衣,此刻正低頭換鞋。
許彌南趕緊抓了外套跟過去,挺好奇的問:“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周頌言聽了他這話,眼皮擡也沒擡,只說:“年紀輕輕的,這麽不抗凍啊?”
許彌南哽住了幾秒,抿了下唇,回他:“……是天太冷。”
周頌言換好鞋,才終于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那你多穿點兒。”
得,把天兒徹底聊死了。
“哦。”
許彌南閉了嘴,默默帶上圍巾和手套,将自己裹得親媽都不認識。
不久前剛下過一場大雪,可外面還是又幹又冷,北風刮在臉上生疼,好像拿刀子把人臉的輪廓重新雕刻了一遍似的。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新雪,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的,一步一個坑。
許彌南裹緊羽絨服,亦步亦趨的跟在周頌言屁股後面。
此時家家戶戶大多都吃完了飯,小區外面不遠處的廣場上有不少孩子,三五成群的紮推聚在一起。北方的小孩不怕冷,人人拿着一兜子煙花棒噼裏啪啦的放,玩的不亦樂乎。
周頌言出來前背着陳姨偷了兩杯“不健康”的奶茶沖開,這會兒倆人正站在路邊,人手一杯的捧着喝。
“哎,你想不想……”
周頌言話還沒說完,就聽天上“砰”的一聲,下一刻,數團絢爛的煙花依次炸開,将無星無月的天空照的明亮起來。
剎那間,所有嘈雜的聲音都像是被隔絕在千裏之外,唯有這方寸間的五光十色無比真切。
許彌南正好轉頭,于是燦爛的光影不偏不倚的灑在了他的臉上,将他閃爍的眸光和纖長的睫毛細細描摹。
周頌言怔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