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5章

許彌南對他沒有防備,嘴一快就把心裏話吐露了出來:“沒有不……”

說到一半,他意識到自己還是被這人拐進了陷阱裏,于是緊抿着唇一言不發了。

“嗯,”周頌言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那是曾被許彌南肆意舔咬過的位置,“我也很喜歡你這樣。”

許彌南被這人撩撥的暈頭轉向,一張臉霎時便紅透了,險些忘記了走路先邁哪條腿。

周頌言被他逗得笑了半晌,直到兩個人走出學校,上了車,他才徹底收斂。

周一上午,大家的作息本就沒有從周末的放縱中調整過來,偏偏第一節課又是語文課,年近六旬的老師在臺上聲情并茂的念文言文,臺下卻已經趴倒了一大片。

周頌言徹底放棄掙紮了,在面前戳了本語文書,自己就躲在課本後面睡覺。許彌南心裏裝着事兒,雖然沒犯困,但也沒心思聽講,一下課就趴在了桌子上胡思亂想。

然而剛過了半分鐘,兩個人就同時被搖了起來。

江聲站在他倆身後,滿臉焦急的說:“何真真突然退學了!”

許彌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腦子裏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急切的問他:“怎麽回事?”

“具體的還不知道,映儀已經去辦公室問了,”江聲擡頭看了一眼何真真空着的座位,繼續說,“只是聽她室友說,昨天下午她打了個電話,之後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晚上回來了一次,把行李都帶走了,說是家裏有事,要……要退學了……”

越往後說他心裏越沒底,像是心裏已經認定何真真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周頌言和許彌南也有同樣的想法。

畢竟他們當初假冒追債人帶走何真真也只是緩兵之計,她那個渣爹就算再蠢,肯定也已經發現了。

這次何真真退學,很大概率又是他從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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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個人不安的猜測時,薛映儀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

見她眉頭緊蹙,神色凝重,許彌南心裏愈發的忐忑,終于還是問道:“映儀,真真她怎麽了?”

薛映儀抿了下唇,想開口說些什麽,卻是先嘆了口氣。

“宋老師說真真她……”她的睫毛顫了顫,眼中泛起酸澀,似乎不忍心再說下去,“她外婆得了重病,需要人照顧,她昨天就已經申請了退學。”

此話一出,周遭便是一片死寂。

許彌南洩了氣似的靠在椅子上,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悶得他喘不上氣來,無能為力的挫敗感随即湧上心頭。

他忍不住喃喃:“怎麽會這樣……”

就差一點。

馬上就是高考報名了,明年的這時候,她或許就已經步入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或許就可以徹底從這些年的噩夢中掙脫出來了。

可就差了那麽一點。

他想過何真真退學的各種理由,無非是被她爸抓住并且逼迫她退學嫁人,再不濟就是因為被追債人糾纏而不堪其擾。

可命運像是故意苛待她,讓她剛剛逃出牢籠窺見天光,卻又跌入懸崖永堕黑暗。

周頌言沒有說話,目光沉沉的盯着桌角上的筆記本。

許彌南拉了拉他的衣袖,殷切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幾分無措,“周頌言,怎麽辦啊?我們怎麽做才能幫到她?”

周頌言按住許彌南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才回答:“方法一定會有,只是……”

只是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恐怕就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薛映儀閉了閉眼,咽下心中苦澀,“無論如何,我想今天放學後先去醫院看看真真。”

至少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江聲第一個支持,“對,中心醫院的院長是我爸朋友,說不定有什麽能幫到她的。”

國慶回來後高三就開始上晚自習了,江聲提前和宋葭請了假,毫不松懈挨到放學鈴響起來,幾個人一刻也沒有多留,都立即背上了書包去往中心醫院。

他們趕到時,何真真正在辦出院手續。

薛映儀快步跑上前,喊了句“真真”。

何真真看到他們,手上動作一滞,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你們不用為我特意跑一趟的……”

看着何真真眼底的一片烏青,薛映儀一把抱住她,“真真,你遇到這麽大的事,竟然就一聲不響的退學了,是不是不拿我們當朋友?”

何真真眼眶一熱,搖了搖頭,說:“沒有,只是……馬上就要高考了,不想再讓你們為我的事分心。”

“是啊,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會有不同的結果,而且……“薛映儀哽咽了,聲音也有些顫抖,“而且我們也能幫你啊。”

大概是感覺到她在哭,何真真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還反過來安慰道:“沒關系,其實現在不上學了,我反而覺得很輕松。”

以前在學校的每一天,她都要擔心她爸爸會不會突然去找她麻煩,擔心追債的會不會繼續騷擾她,擔心自己考不上好大學辜負了姥姥姥爺,也辜負了薛映儀他們。

她垂着眼皮,輕聲說:“外婆的病已經治不了了。”

幾個人看着她,只覺得心驚:那副瘦弱的身軀像是随時都會倒下,可偏偏又這樣頑強的挺立在風霜雨雪之中。

“她把我從小養到大,我卻還沒來得及報她的養育之恩,所以……我想陪她度過最後的這幾個月,讓她走的安心一些。”

誰也沒有說話,都靜靜的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着她的下文。

“而且就算參加了高考,且不說我能不能考上一個好大學,就算考上了,學費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何真真語氣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

生活的大廈早已坍塌,她的喜怒哀樂全部被掩埋在廢墟之下,如今還剩的,也只有一顆逆來順受的心。

“外婆走了,我還有外公要照顧,沒有經濟來源,外公也只能繼續過苦日子,生病了還是沒錢治。”她眼中閃着淚光,語氣卻格外堅定,“我不能一輩子靠別人的幫助活着,我想堂堂正正的賺錢,讓外公在有生之年過的好一點。”

她擡起頭,看着眼前因為心疼她而紅了眼眶的姑娘,說:“映儀,你是懂我的。”

她們是一樣的人,是即使受了重傷也能忍痛刮去腐肉,然後若無其事的走出家門,繼續努力生活的那種人。

薛映儀抓着何真真的手,垂頭沉默了半晌,最後朝她笑起來,說:“好,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但如果以後有需要,打電話給我。”

她擡手抹掉眼角淚花,“我們永遠是朋友。”

“好。”何真真反握住她的手,也笑了起來,這一刻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釋然。

之後,她的目光越過薛映儀,落在不遠處的三個人身上,“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和劉小猛說一句對不起,“她低下頭,眼睫扇動,最終還是落下一滴淚來,“也祝他……高考順利。”

江聲也有點鼻尖發酸,抿了抿唇,回答道:“我們一定幫你轉達。”

和幾個人道過別,何真真便準備回病房去,可身後的許彌南忽然叫住了她。

江聲和薛映儀已經先下去了,周頌言在電梯口等着,此刻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停下腳步,依舊是笑看着朝許彌南,一言不發的等他開口。

想到這可能是他們此生見的最後一面,有些話再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了,許彌南只糾結了幾秒,然後就一咬牙走上前去,極其認真的對她說:“那晚在銀杏林……謝謝你。”

他雖然與何真真接觸不多,但也知道她向來輕聲細語,往常從沒有像那樣大聲說過話。

仔細想想,那天她大概是有心提醒他和周頌言吧。

何真真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他會發現。

但也只是一瞬,随後她便恢複了神色,彎了彎眼眸,笑着說:“就算那天在銀杏林的是普通同學,我也會那樣做的。”

她擡頭看着許彌南,神色柔和,眼中溢出幾分感激之情,“況且,你和周頌言幫過我,我沒有什麽可以作為報答的……如果能幫到你們,我心裏也能坦然一些。”

許彌南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默了片刻,手指不自覺的抓緊上衣下擺,試探着問她:“你不覺得我們……”

他不敢再說下去。

可何真真仍然只是笑着搖了搖頭,溫和的注視着他,平靜的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就像你們尊重我的選擇一樣。”

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站在窗邊,日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模糊了她的側顏。

她笑着對許彌南說:“你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一定要幸福。”

許彌南定定的看着何真真,眼中情緒似海浪洶湧。他緊抿着唇,欲言又止,最終想說的話都化作一聲笑嘆,似是無奈,又像釋然。

他說:“謝謝你,真真。”

從醫院出來,周頌言帶着許彌南,與江聲他們分道揚镳。

中心醫院離他們家不遠,周頌言以前常和江聲來這一帶,因此對附近的餐廳了如指掌。

“想吃什麽?”他說着就想去牽許彌南的手,但又想起這是人來人往的街道,許彌南一定會有所顧慮,于是周頌言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許彌南還在想剛才何真真的話,此刻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道:“……聽你的。”

不等周頌言說什麽,許彌南便擡起頭去看他,眼裏充滿探究和疑惑,“周頌言,你不好奇剛才我和真真說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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