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8章
周頌言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深夜,身邊的人還在沉沉的睡着。
許彌南平時的睡相很好,大多都是平躺着睡過去,再平躺着醒來。但和周頌言一起時這人便總要挂在他的身上,手腳都纏着他,然後把臉頰埋在他頸窩,睡醒了還會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
低頭在他額頭上偷了個香,周頌言心滿意足了,擡起手輕輕把人拍醒,說:“寶寶,起來吃點兒飯,吃完再睡。”
許彌南中午忙着畫畫,本來就沒吃幾口,下午又做了好幾個小時消耗體力的事兒,周頌言怕他再不吃飯會胃疼。
許彌南在他懷裏蹭了半晌,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睛,“好累……周頌言,你太過分了。”
周頌言抱着他坐起來,拿來一身幹淨的衣服給他套上,又彎下腰去親了親他緋紅的眼尾,極其谄媚的說:“嗯,小的伺候您用膳。”
許彌南兩腿打顫,膝蓋疼的要命,從床邊走到沙發都得周頌言扶着。
将人安置好,周頌言又給自己換了件高領衫,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回來時端了兩碗雞絲面,還有一碟爽口的小菜。
許彌南把碗從周頌言手裏接過來,忽然想起什麽,又将拿起來的筷子放了下去。
他擡起頭,有點兒忐忑的問:“咱倆晚上沒下樓吃飯……外公外婆會不會察覺出來什麽?”
“沒事兒,別胡思亂想,”周頌言用筷子挑起一绺面條放進勺子裏,吹涼之後喂給許彌南,“明天他們要是問起來,就說咱倆看書看的太晚,我直接在你這屋睡下了。”
許彌南稍稍放了點兒心,一轉頭,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地上的髒床單和髒衣服上,眼皮都跳了幾下。
“……在這兒還是太危險了。”
周頌言又給他喂了一口面,說:“大學咱們去一個城市,然後買一套房子,就咱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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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彌南垂着眼簾吃飯,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等吃過了飯,周頌言又抱着許彌南睡了一會兒,直到中午才起。
許彌南洗漱一番,趿拉着拖鞋走出了卧室,因為腿疼,下樓還很不利索。
陳姨正在準備午飯,見許彌南下來,倒了杯溫水給他,“小南醒啦,正好吃午……”
話沒說完,她又詫異的“哎”了一聲,“嘴怎麽腫了?”
許彌南下意識的擋了下嘴巴,思索幾秒,支支吾吾的回答:“可能……天氣太幹了,有點上火。”
陳姨聽他這麽說,只當是他還不太适應北方的冬天,轉身便進了廚房,說是要炖點雪梨銀耳羹給許彌南去去火。
許彌南有點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瘋狂。
“罪魁禍首”就在這時候悠悠達達的下樓來了,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好像昨晚做壞事的不是他一樣。
看許彌南捂着嘴巴,周頌言便湊過來拿開他的手,俯下身去,問:“我看看,好點兒了嗎?”
還不等人回話,就見一層卧室的門打開又關上,周柏松從裏面走了出來。
意識到周頌言正抓着自己,而且這模樣在別人看來大概是很奇怪,許彌南心裏一驚,趕緊抽回手,轉身喊了句“外公”。
周柏松笑着點了點頭,在餐廳坐下,說:“要吃飯了,你們兩個都過來坐吧。”
周頌言不露痕跡的捏了捏許彌南的手指,然後拔高聲音朝餐廳喊:“來了爺爺!”
歲末隆冬,除夕已至,辭舊年,迎新春。
飯菜上桌,熱氣蒸騰,門外是寒冬臘月,屋內卻溫暖祥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談論着過去,憧憬着未來。
許彌南向來很守規矩,吃飯時也只夾自己面前的菜,今天他面前擺了一盤餃子,許彌南雖然不太愛吃,但還是夾了一個放進嘴裏。
他一口咬下去,牙齒卻碰到了一個什麽堅硬的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枚硬幣。
陳姨滿臉喜氣的說:“小南吃到硬幣啦?來年肯定福氣滿滿!”
華珍本來還在和殷岚之聊天,聽到陳姨的話,也轉過頭來,“這可是好兆頭,咱們小南這一年都會順順利利的。”
圓圓的一角硬幣安靜的躺在碗裏,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光芒,像是閃閃發亮的鑽石。
許彌南驚喜的看向周頌言,“周頌言,我明年是不是會運氣爆棚?”
周頌言一邊幫他倒飲料一邊回答:“肯定的,第一個硬幣就讓你吃到了。”
這下許彌南心滿意足了,連吃飯都吃的更起勁兒。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吃過了年夜飯,一家人又聚在一起看了會兒春晚。
十點過半,二老就上樓休息去了,周濟和殷岚之還在客廳邊看電視邊聊天。
周頌言支着腦袋,懶懶的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手裏的電視遙控器,一會兒調大音量一會兒調小音量,最後挨了周濟一個白眼才老實。
手癢,想把許彌南摟懷裏,但是不行。
周頌言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忍住,把遙控器一丢,領着許彌南上了樓。
殷岚之看着桌子上還沒怎麽動的水果,忍不住問:“你們兩個這就回房間了?不再吃點東西?”
周頌言腳步不停,邊上樓邊答:“不了媽,您和我爸多吃點兒。”
周濟“嘶”了一聲,無奈道:“這孩子,猴急的回房間是不是又去打游戲?”
許彌南努力扯出來一個僵硬的笑容,對客廳的兩人說:“舅舅舅媽,我們先上去了。”
“好,去吧。”殷岚之說完,也沒再管他倆,自顧自的剝了個葡萄送進嘴裏。
周頌言的屋子裏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他牽着許彌南走到窗邊,從身後将人擁在懷裏。
窗外不停歇的炸開一簇簇花火,明明滅滅的光影照在兩個人臉上。
煙花落幕,周遭終于短暫的安靜了下來,許彌南忽然說:“我想把我所有的好運都分給你。”
許彌南覺得,這一年來,他所有的幸福都與周頌言有關,所以,遇見周頌言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他不需要太多的好運,只希望他愛的人能事事如願。
許彌南轉過身去,目光落在周頌言的唇上,然後仰起頭,親了親他的嘴角,小聲說:“周頌言,歲歲平安。”
周頌言心念一動,俯下身去和他接吻。
窗外再次綻放出五彩的煙花,熾熱的火焰一瞬間升上夜空。可任憑外面的世界如何璀璨耀目,他們只在這一方天地裏緊緊相擁,不願掙脫名為“愛”的牢籠,甘心囚于彼此的懷抱。
十二點的鐘聲在此刻響起,他們在親吻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屋子裏沒有開燈,卻也被煙花照的恍如白晝。
周頌言低垂着眼眸,視線不曾離開許彌南片刻,用目光将他每一寸眉眼都細細描摹。
他雙手輕輕捧着許彌南的臉頰,與他額頭相抵,緩慢而鄭重的說:“許彌南,往後的每一個新年,我們都一起過,好不好?”
直到兩鬓斑白,直到生命盡頭,我依然想要用盡全力與你相擁。
許彌南閉了閉眼,幾秒之後,緩緩吐出三個字來,“都一起。”
“南南,”周頌言擡起手,溫熱的掌心覆上他的雙眼,然後伏在他耳邊說,“新年快樂,我愛你。”
許彌南眨了下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掃過那人手心的紋路。
他忽然想起來,有段時間石興洋沉迷于看手相算命,給周頌言看的時候,說他感情線曲折,說不定以後的愛情之路會很坎坷。
許彌南那時還很好奇,像周頌言這樣的人,真心喜歡上一個人會是怎麽樣的?
哦,原來是這樣的。
會在身後緊緊抱住他,會輕柔的親吻他,會低聲而認真的說愛他。
永遠站在他身邊為他撐腰兜底,接受他所有的壞情緒然後抱着他說“沒關系”。
想到這兒,許彌南的眼眶有點泛酸。
他摸索着觸碰到周頌言的臉,忍不住用手指刮了刮他的眼尾,說:“周頌言,我也愛你。”
那一夜,他們什麽也沒做,只是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偶爾交換一個帶着困意的吻。
許彌南是伴着爆竹聲和周頌言清淺的呼吸聲入睡的。
直到耳畔所有的聲音都漸漸遠去,只餘下房檐上積雪滑落掉到地上的悶響,還有行人踩到樹枝發出的吱呀聲。
許彌南從沙發上醒過來,身邊空無一人。
他半眯着眼,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撿了起來,然後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盯着桌上那本日歷,像是在醒神,又或者是在思考。
已經過了十二點,日歷翻到一月二十二號。
這些日子許彌南正在籌備畫展,忙的不可開交,差點忘了今天是國內的春節。
春節這一天,國外沒有什麽節日氣氛可言,前幾年他的華人朋友還會借着慶祝的名義邀請他出去開party,但許彌南都委婉的拒絕了,所以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過節。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袋“天價”速凍餃子,然後開火燒水,把餃子下鍋。
一頓飯吃完,天還沒亮,昏暗的屋子裏只有餐廳這一抹燈光。
許彌南拿出手機,簡單回複了一下朋友的問候,然後再把聊天框逐條删除。
最後,微信界面又是一片空白。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到頭來還是回到了起點。
點開添加好友那一項,他熟練的輸入了一串電話號碼,卻始終不敢碰到“搜索”兩個字,只能盯着手機看很久,然後再熟練的退出去。
其實許彌南很想問一問,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有沒有歲歲平安。
可他又覺得這種問題沒什麽必要。
自從他們分手以後,那件完美的藝術品便上不再有任何一處瑕疵,那麽他必然是從此一帆風順了的。
最終許彌南也只是在心裏默默念了句“新年快樂”,然後又躺回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