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50章
閉着眼調整了一下呼吸,許彌南便緊抿着唇不再說話了。
周頌言輕笑一聲,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說:“馬上就好。”
果然,他話音剛落,醫生已經把他胳膊上的止血帶解開了。
許彌南松了口氣,站起來走到一旁,想說點兒什麽,卻被江聲搶了先。
那人樂呵呵的湊過來,故作吃醋的說:“頌言,雖然彌南是年齡小了點兒,但大家都是哥們,你什麽時候能對我也這麽溫柔一回?”
鄭凡在旁邊點頭表示支持,“人彌南好歹也是個大老爺們,又不是你媳婦兒,抽個血你怎麽關心成這樣啊。”
“媳婦”二字措不及防的闖入耳朵裏,許彌南心裏一驚,手上拿棉簽止血的力道也沒控制好,差點把剛愈合的針眼又按出血來。
周頌言把許彌南變幻的表情盡收眼底,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說:“我沒媳婦兒,就這麽個弟弟,不關心他關心誰?”然後他揮手哄開他們幾個,“你們先去食堂,我倆一會兒就過去。”
說完,他便也坐下來等着抽血。
許彌南沒挪步子,還站在周頌言旁邊,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幫他遮住眼睛。
周頌言怔了一下,旋即笑開了,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拍了拍許彌南的手背,意思是讓他不用擔心。
體檢結束,也意味着離高考又進了一步,牆上的倒計時每天更新,數字一點點變小,一百一、一百零九、一百零八……
終于,在越摞越高的卷子中,同學們迎來了百日誓師大會。
自從英語成績提上去後,周頌言的總分一直排在年級前三,宋葭對此很滿意,平時都不怎麽罵他了,甚至還在校長面前争取來了一個機會,讓他在大會上發言。
成年禮和誓師大會一起舉行是一中的傳統,這一天同學們不需要穿校服,男生可以穿西裝,女生可以穿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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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周頌言要上臺演講,許彌南比他本人還激動,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夜也沒睡沉,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巴巴的等在周頌言房間門口等他起床。
于是周頌言一出門,就看見這人正站在他的門前背單詞。
見他出來,許彌南合上書,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笑意盈盈的說:“周頌言,早上好。”
周頌言伸手捋順他頭頂的兩根呆毛,然後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忍住笑意,問:“您一早就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啊?”
許彌南輕咳了兩聲,“也沒什麽,就是想到你今天要上臺發言,我有點緊張。”
也沒等周頌言回話,許彌南就拉着他進了衣帽間,邊走邊說:“我給你搭配幾身衣服吧,肯定好看!”
周頌言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好事,很從善如流的跟着他走進屋裏,還得寸進尺道:“行,那你要不要和我穿情侶裝啊?”
“不、不用了……”許彌南停下腳步,卻不敢看他,便轉身拉開衣櫃的大門,紅着臉翻找起衣服來。
“惡作劇”得逞,周頌言滿意了,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任由這人拿衣服對着自己比劃。
最後,許彌南拍板敲定了一套心儀的西裝,高高興興的下樓吃早飯去了。
對于周頌言要在全校面前演講這事兒,最平靜的竟然是他本人,最激動的就是江聲了。
大清早,兩個人剛到學校,就被江聲拽住了。
“靠,”他繞着周頌言轉了一圈,不禁感嘆,“頌言,這麽帥!連哥們我也自愧不如了!”
石興洋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父親似的,挺驕傲的說:“今天,你,周頌言,就是全場最靓的仔!”
說完,他又把視線移到許彌南身上,頓時兩眼一亮,“我草,彌南,你這胸針不錯啊!”
周頌言聽了他這話,心裏挺得意,挑了下眉,難得從嘴裏說出句好話:“有眼光。”
許彌南低下頭,目光落在那枚蝴蝶胸針上,不由笑起來,“嗯,我也特別喜歡。”
這下周頌言更樂了,甩了下肩膀上的書包,便拉着許彌南大步往操場走。
誓師大會第一項是校領導發言,然後就是老師分享教學心得,一個小時後,終于輪到周頌言上臺了。
主席臺上,穿着黑色西裝的周頌言一手拿着演講稿,一手握着話筒,面容清隽,姿态卓然。
他神色淡漠,氣質卻又張揚,雖然還是略顯稚嫩的少年,但已可隐約窺見其眉眼間的淩厲之氣。
周頌言的視線在臺下掃視了一圈後,最終定格在人群裏的某人身上。
那個人也在看他。
目光交錯,許彌南看到周頌言笑了一下。
婆娑的光影斜照在他身上,切割出他側臉鋒利的棱角,纖長的睫毛随着他眨眼時輕輕顫動,金色的光芒躍然其上,薄唇未啓,便已贏得臺下掌聲雷動。
紅旗下,春風裏,許彌南站在千百人中與他對望。
然後他聽到周頌言不疾不徐的開口:“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三三班的周頌言,很榮幸今天能夠站在這裏作為學生代表發言。”
……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同學們,最後讓我們共同宣誓,”他舉起右拳,語氣堅定,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在這最後的一百天,我們将用信念點燃希望之火,用行動鑄就成功之路,志存高遠,腳踏實地,為十二年寒窗苦讀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他話音未落,臺下便已經跟着喊了起來,聲如擂鼓,震人心魄,整個操場都回蕩着同學們充滿鬥志的吶喊聲。
宣誓完畢,周頌言合上演講稿,朝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
臺下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石興洋他們幾個還帶頭吹起了口哨。
江聲把兩只手包在嘴邊,大聲沖他喊:“周頌言,我們愛你!”
為成人禮準備的彩色煙花适時綻放,同學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所有人都仰頭看着天空,感嘆此刻的盛況。
煙花易冷,但被愛填滿的心髒卻永遠火熱,十七歲的少年因為愛而生出無盡的勇氣,于是許彌南就在這時踮起腳尖,用盡全力對臺上的人喊道:“周頌言,我愛你!”
人聲鼎沸,心潮澎湃,那人似乎聽見了他的告白,于是停下腳步,擡眼朝他看去。
時間像是定格在了這一刻。
身邊的其他人都變成了一道道殘影,許彌南只能清晰的看到周頌言,看到他笑起來,動了動唇,用口型說:“我也愛你。”
日歷不斷往後翻,高考步步逼近,同學們的學習生活也越來越緊張,唯一能用來放松的就是每天午休的一個小時。
在食堂打完飯,幾個人圍着桌子坐下來,鄭凡錘了錘酸痛的肩頸,說:“累死我了,趕緊高考吧,考完我們全家都解脫了!”
石興洋把嘴裏的米飯咽下去,然後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就是,你們都不知道我老媽有多緊張,好像要高考的是她和我爸一樣。”
兔死狐悲,江聲聽了他的話,不禁聯想到自己的處境,忍不住問:“阿姨是不是又把你手機沒收了?”
“那倒沒有,”石興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就是她前幾天去了一趟興善寺,說是給我求學業,不過我有自知之明——我學習不行那就是不行,拜哪路神佛都沒用。”
不知哪句話讓許彌南來了興致,他擡起頭,問:“興善寺?”
自古以來的大戶人家,尤其是做生意起家的,大多都信奉點兒什麽,江家便是如此,江聲也從小耳濡目染,對北城的那些個寺廟也都有所了解。
于是他熱心解答:“對,興善寺,北城最有名的古寺,聽說求學業可靈了,很多外地人還千裏迢迢的到那兒燒香去呢。”
“這樣啊……”許彌南了然道。
“哎,頌言!”江聲站起來朝不遠處的周頌言招了招手,“這兒!”
周頌言拎了一袋子飲料走過來,在許彌南旁邊坐下,問他:“聊什麽呢?”
江聲拿出可樂喝了一口,說:“我給弟弟介紹北城有名的景點呢,這樣吧,”他靈光一閃,把手搭在許彌南肩上,提議道,“等高考完,聲哥帶你去逛逛。”
許彌南朝他一笑,“好,謝謝聲哥。”
石興洋放下筷子,眼裏滿是憧憬的說:“高考完不得出個遠門啊?依我看,咱們就應該出國玩去!”
鄭凡聞言,低頭看了眼時間,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語重心長的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把飯吃完,還有十分鐘就要回教室了。”
“切,”石興洋白了他一眼,“你這人,掃興!”
周六下午,許彌南照例去畫室畫畫,只不過他中途和老頭請了個假,提前一個小時下課,打車去了興善寺。
興善寺是一座千年古剎,銅瓦金頂,氣勢恢宏,寺中殿宇連綿,古樹參天,既有當地人前來燒香拜佛也有外地人特意來此參觀游玩,殿內的香火千百年來都不曾斷過。
許彌南跨過門檻,緩步踏入其中,在售賣處買了香,走到香爐邊站定。
煙霧缭繞,佛陀低眉。
祈願還願,衆生萬象。
他從俗世中走來,撣去一身雜念,姿态虔誠,躬身獻上三炷香,只求佛祖庇佑他的紅塵。
檀香被插進香爐,燃起袅袅白煙,大殿裏的佛祖依然端坐于此,慈眉善目,俯瞰衆生,不知是否聽到了他的祈求。
許彌南立在原地,忍不住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東西。
指尖觸碰到通體冰涼的玉镯,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