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5章
就在許彌南想要再次開口時,這人忽然擡起頭來,攬住了他的肩膀,說:“你說得對,來,”他湊過去,臉頰貼着許彌南的臉,“拍一張。”
許彌南緊繃的肩膀塌下去,也跟着他笑起來,點點頭,伸手比了個耶,然後按下了拍照鍵。
從南城回去後,許彌南就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直到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周頌言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他站在玄關處,捏着行城美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靜默的看着許彌南。
許彌南也面對周頌言站着,一言不發,低垂着頭,目光像是粘在了腳尖上。
“五百六十一,北城美院的專業夠你随便挑了,許彌南,”他舉起錄取通知書,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麽,聲音都在顫抖,“你改志願了,是不是?”
北城美院作為全國最頂尖的美術學院,無疑是所有美術生的夢中情校,對比起來行城美院就要差一些了。
沒有人會放着北城美院不去。
許彌南攥着衣角,緊抿着唇,始終不肯開口。
周頌言把通知書拍在桌子上,伸手扼住他的手腕,開口時語氣森冷,叫人膽寒,“許彌南,說話。”
“周頌言……”他張嘴便帶了哭腔,肩膀止不住的顫抖,“對不起,對不起……”
周頌言目光沉沉的看着許彌南,每一眼都像是化作了利刃,幾乎要将他刺穿。
“許彌南,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他冷笑一聲,似是氣極,又似無奈,“你為了和我分手,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前途,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是嗎?”
周頌言大概是在極力壓制着怒火,因此他說話時語速很慢,語氣也格外平靜,可他越是這樣,許彌南就越是覺得痛苦難捱。
鈍刀子割肉,好似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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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頌言,我錯了,你別生氣,別氣……”
許彌南想辯解幾句,可周頌言說的都是實話,他辯無可辯,甚至連否認的資格都沒有。
明明從決定那一刻開始,他就很清楚這一天早晚會來,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許彌南還是很害怕。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想要抓住點什麽。
于是他迫切的去抓周頌言的手。
但撲了個空。
許彌南定定的看着自己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
那只曾無數次被周頌言緊緊握住、細細親吻的手,如今卻什麽都抓不住了。
周頌言松了力道,抽回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徑直轉身上了二樓,一句話也沒留下。
許彌南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那天晚上,周頌言沒有像往常一樣去他的房間。
許彌南下意識躺在床的左側,反應過來才發覺身邊空空蕩蕩,恍惚間,像是從未有人睡在這裏過。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出幽暗的暖黃色燈光,将整個房間襯托的更加寂寥。
其實許彌南已經很久都不需要開燈睡覺了,因為身邊有了一個人,比燈光更能帶給他安全感,所以他不再懼怕黑暗。
可如今那個人不在了。
是自己親手推開了他。
許彌南想,或許他再也不會踏進自己房間一步了。
心裏的雨水落下,彙成涓涓細流,不知何時又從他的眼角滑落,滑過紅腫的眼尾,順着臉頰淌下去。
直到枕頭被浸濕了一大片,許彌南才終于熬不住了,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房門似乎被推開了,有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床的另一側凹下去了一塊。
眼角的淚花被輕輕拭去,發抖的身體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許彌南也在這時徹底從夢中清醒過來。
夜色冷寂,燈影重重。
一片迷蒙中,他看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周頌言。
周頌言也在哭。
許彌南伸手去擦他的眼淚,手腕卻再次被那人抓住了。
“許彌南,”周頌言嗓音沙啞,嘴唇都在發顫,“你要丢下我嗎?”
他眼裏溢出的淚水越來越多,擦不完似的。
可許彌南看不得他哭,所以固執的不肯放棄,指腹一遍一遍摩挲,試圖擦幹淨他臉頰上的濕潤。
他垂着眼簾,深吸了一口氣,“周頌言,長痛不如短痛,我不想……不想有一天我們之間的感情成為你痛苦的來源,也不想做你的累贅讓你難辦。”
片刻的沉默之後,周頌言雙手捧起許彌南的臉,逼迫他仰頭與自己對視。
“可是許彌南,我不想放手,”他靠近過來,狠狠的咬在許彌南肩上,留下一個深刻的牙印,執拗的重複,“我絕不放手。”
許彌南哭着搖頭,無措的問他:“周頌言,為什麽?”他情緒起伏,不自覺提高了音量,“我一點兒也不好,一點兒都不值得你……”
他怯懦、膽小,遇事只會逃避、退縮。
周頌言似是不耐,傾身過來封住了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話盡數堵在了喉嚨裏。
許彌南想說些什麽,最後卻也只剩下破碎的只言片語回蕩在空中。
天快亮時,他已經累極了,可周頌言卻毫無察覺似的,把人翻過去,再次猛的、一、用、力。
“周頌言,”許彌南趴在床上,雙目微睜,像瀕死的魚一樣竭力呼吸着,“別,別弄了……”
周頌言伸手繞到許彌南身前,用拇指堵住他,薄唇覆到他耳邊,啞着嗓子說:“別再說我不愛聽的話了。”
“換一句,說得好我就饒了你。”
許彌南難受得厲害,想伸手去碰他的臉,可無奈沒有力氣,最後也只是勾住他的一縷發絲。
“周頌言……”眼淚混着汗水砸進枕頭裏,他無力的喊。
“給你點提示,”周頌言的動作絲毫沒有變慢,“說,還分不分手?”
許彌南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什麽當下,什麽未來,他一概不想管了,只是搖頭,哭着求他:“不分手,不分啊……言哥饒了我。”
“饒了我好不好?”許彌南被逼的蹦出兩句南城話,但對周頌言來說和助、興沒什麽差別。
他仰頭,低低的喟嘆一聲,然後滿意的勾起嘴角,松開手又去親許彌南的鬓發。
“這樣才乖,”周頌言的動作慢了下來,朝他的耳朵吹了口熱氣,“聽你的。”
不出所料,周頌言收到了北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而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是,石興洋竟然去複讀了。
接到鄭凡的電話時,周頌言和許彌南剛從電影院出來。
“頌言,你們知不知道興洋複讀去了?”
“複讀?”周頌言轉頭和許彌南對視了一眼。
許彌南也搖頭。
周頌言忍不住皺了下眉,“不知道。”
那頭鄭凡顯然也是剛知道,唉聲嘆氣了片刻,才說:“這樣吧,四點,學校門口的奶茶店見,你們趕得過去嗎?”
“可以。”
兩人剛在奶茶店坐下,就見江聲氣喘籲籲的推門進來了。
鄭凡朝他招了招手,“江聲,這邊!”
江聲一坐下,先猛灌了半壺水。
許彌南忍不住問:“聲哥,你不是和映儀出去了嗎?她人呢?”
江聲高考考的不錯,江家也對此頗為滿意,昨天他的錄取通知書到了,這件事總算真正的塵埃落定,皆大歡喜。
心裏有了底,這人一刻也憋不住,今天就迫不及待的邀請薛映儀出去慶祝了。
“本來我倆說好了,今天一起去她外婆家,這不是我臨時要來見你們嘛,就把她先送過去,自己又回來了。”
他擺了擺手,“別說我了,鄭凡,你快說石興洋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去複讀了?”
其實,高考成績剛出的時候,石興洋就沒和大家說自己的分數,起初鄭凡還在群裏問過兩次,他也都含糊過去了。
石興洋向來不着調,上學的時候心思就不在學習上,高考考的不好也算正常,所以那時大家只當他是不在乎這件事,才沒有多問。
後來周頌言和許彌南出櫃,他就沒有再露過面。
直到今天中午,石興洋才給鄭凡發了條消息,說自己要去複讀了。
“就是這樣,”鄭凡拿勺子攪弄着杯子裏的奶茶,嘆了口氣,“石興洋高考考的太差了,本來說好要去複讀,但沒想到他家裏的生意出了點問題,他就反悔了,想幫着家裏去打點生意。可他爸媽逼着他複讀,他們一家子為這事吵了很久,最後石興洋也沒抗争過他爸媽。”
“還有……”他看向周頌言和許彌南,“興洋說,讓我代他和你們說聲對不起,他不是不把你們當兄弟,就是當時各種事堆在一起,他心裏太亂……一時有點兒接受不了。”
“他說,高考完再聚。”
大多時候人生就是這樣,不知什麽時候就迎來了一個岔路口,很多人甚至來不及道別,就從此各奔東西。
許彌南去學校的那天,周濟和殷岚之也來機場送他。
周濟雖然反對他們兩個的事,但卻也是打心底裏疼許彌南,殷岚之更是如此,盡管一路上都強忍着,可到了機場,還是不免鼻尖泛酸。
在此之前,許彌南心裏五味雜陳,尤其愧疚居多,以至于一整個八月他都不敢面對兩人,甚至想趕緊逃到行城躲起來。
可臨行時,他還是覺得很不舍。
他已經沒有親人了,周濟和殷岚之就是他的親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牽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