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

皇帝給晏鴻音的那封奏折裏,寫的是一樁失蹤案。

若只是平平無奇的失蹤案,斷然沒有被上報帝王的可能——但這樁案子卻不同。

洛陽城的上一任知府病故,新任知府在三個月前才走馬上任,這是一個很有手腕的才俊。

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洛陽城近兩年來的婦孺失蹤案案卷翻了個底朝天,在推翻了前任知府潦草且漏洞百出的遮掩後,幹脆了當地并為一案,直接一封奏折上達天聽。

婦孺失蹤原本便是每個地方都尋常的案子,但是洛陽乃是大城,連續兩年出現婦孺失蹤,失蹤之人加起來便是一個難以忽視的數目,況且誰都不知道幕後之人還在哪些城中做了相同的手腳。

晏鴻音從臨安城去往金陵的時候只是一座馬車,彼時駕車的人還是玉羅剎,而現如今從金陵離開前往洛陽,馬車裏面不僅多出了一個賴着不走的王憐花,駕車的人也變成了時不時出去望風的三個崽。

玉羅剎和王憐花的關系在晏鴻音不在的那幾天裏,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兩人雖然還是有互相看不慣的成分在,但好歹直接動手的幾率小了許多——看在玉羅剎擔負着下廚重任的份上,王憐花也停止了給玉羅剎動不動下點什麽藥粉的行為。

一陣風吹來,晏鴻音看着外面擠在一起的三個崽,想了想,問王憐花道:“陸小鳳有學騎射嗎?”

王憐花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學個騎馬就行了,學什麽騎射?他又不去考武狀元。”

玉羅剎倒是多少明白一些晏鴻音的意思,花滿樓畢竟是花家的小公子,晏鴻音将人要出來,總是要好好教的,阿雪如今既然養在他們家,該學的總也得學,反正兩個崽是趕,三個崽也是趕,陸小鳳那小子機靈又讨人喜歡,不如一道便是。

不得不說,除卻騎射,學東西最快的便是陸小鳳,可這個小家夥也是最皮的,讀書識字還算認真,到了禮樂琴藝上,簡直就是屁-股上長刺坐不住。

“過去洛陽還有一陣子路,下個驿站買三匹馬呗。”

這次出門,晏鴻音并沒有帶太多東西,輕裝簡從,但馬車再寬敞,容納三個成年人還是多少有些逼仄。

玉羅剎挪了身子往晏鴻音身邊靠,視背後老丈人飛過來的眼刀子于無物。

晏鴻音有時候覺得自己出門帶的不是三個崽,而是五個,其中兩個大抵比年歲最小的花滿樓還要再小個幾歲。

“那個叫阿樓的小家夥,悟性十分不錯。”王憐花轉開臉不去看小人得志的玉羅剎,“他的流雲飛袖練得不錯,假以時日,應當能鑽研出一些新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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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王憐花之手的流雲飛袖,早已不單單只是一種身法,只是其他的用處還要等花滿樓年歲再長一些才能吃透。

“阿雪很适合練劍。”晏鴻音道。

她在從金陵城回來後便開始檢查西門吹雪這幾日跟着王憐花都學了些什麽。

結果發現,與花滿樓陸小鳳都不同,西門吹雪沒有同王憐花學習任何武功方面的東西。

他只問了些醫術蠱毒方面,其他時間都只是按照晏鴻音走時的吩咐,每日天不亮晨起揮劍一千下,白日裏讀書習字,甚至焚香彈琴,整個人都好似忽然靜了下來。

王憐花閉着眼睛悠悠道:“歹竹出好筍。”

身為西門吹雪舅舅的玉羅剎無端端被暗損了一句。

小拇指悄悄勾住晏鴻音的手指,玉羅剎的眼睛裏寫滿了“你看看他看看他”!

晏鴻音:“……”

她忽然覺得,這大概就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家裏那道隔開兩個宅院的牆面還是很有存在的必要。

相比起花滿樓和西門吹雪,被王憐花收為徒弟養大的陸小鳳,學得東西就相當的雜亂,看上去甚至有些沒有章法的感覺,但王憐花本人便是這世上最懂得如何集百家武學于一身的人物,他如何教導徒弟自然有他的想法。

畢竟說起來晏鴻音所會的也有一大半都是源于王憐花。

“男孩子那麽精細做什麽?再過個兩年,那小子就該被我踢出去自己讨生活了,到時候想練什麽武功自己寫便是。”王憐花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哪點有問題,反而論及另一件事,“對了,李園還在洛陽麽?”

晏鴻音:“李尋歡的李?”

王憐花“嗯”了一聲,繼續道:“當初我出海前将《憐花寶鑒》交給了李尋歡的未婚妻子,既然此番要去洛陽,就去看看我那本《憐花寶鑒》被玩出了什麽花樣。”

晏鴻音是知道《憐花寶鑒》的,那本書據說融合了王憐花一生所學,裏面不僅有武功心法與招式,還有毒術,易容,蠱術,以及曾經讓武林忌憚不已的攝心術。

——至少傳聞是這樣。

“你還有寫書的興致?”玉羅剎饒有興趣地轉過臉來,“真的假的?”

王憐花怎麽也不像是一個會因為到了年紀沒有傳人而遺憾的人吧?

而且瞧瞧那起名——《憐花寶鑒》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他王憐花寫的東西。

身為同類人,玉羅剎可以拿他的臉發誓,這人絕對沒存什麽好心思!

王憐花輕咳了下,看了眼晏鴻音,小聲狡辯:“中原武林太平靜不利于後起之輩磨煉……”

所以你人都出海了,還要在中原武林翻江倒海是嗎?

晏鴻音的表情幾乎是明晃晃地不贊同。

王憐花避重就輕道:“而且我是把《憐花寶鑒》給了李尋歡,他可是當時江湖上的年輕俠客。”

武林之事錦衣衛雖不參與,但晏鴻音知道的秘幸卻是不少,她道:“李尋歡不像是練了《憐花寶鑒》。”

王憐花的醫術如何世人皆知,倘若李尋歡真的看過《憐花寶鑒》,還能再日後被龍嘯雲那等人裝病騙得妻子府邸拱手相讓,至今還身負沉疴?

王憐花沉默了一下,眼神飄忽:“……當時我走得急,李尋歡不在李園,我就把東西給他未婚妻子了。”

“喲,讓我猜猜。”玉羅剎趴在馬車裏的矮幾上,懶洋洋道,“這位未婚妻子并沒有将《憐花寶鑒》交給李尋歡?”

回答問題的不是已經出海的王憐花,而是晏鴻音。

晏鴻音對李園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倒不是因為李尋歡的緣故,而是李尋歡那個驚才絕豔卻病弱早逝的兄長,李家當年一門三探花,除了李尋歡,其他兩個都是在朝為官的。

“林詩音出身書香之家,林家遭難之後便養在李家,自幼學習琴棋書畫禮樂茶花,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原本便是李大人為年少頑劣的幼子培養出的李氏夫人。”

“這樣的一位小姐,自然生性脆弱敏感,只希望李尋歡也同李家家主、兄長一般入朝為官,并不希望丈夫習武沉浸江湖,所以若是她得了《憐花寶鑒》,恐怕并不會将東西真的交給李尋歡。”

王憐花在旁邊勾了勾唇角。

他與林詩音只有一面之緣,但只是那一眼,他便看出林詩音與李尋歡之間的隔閡,所以才會将《憐花寶鑒》以托付給李尋歡的名義,交給了林詩音。

只不過可惜的是……

“我等了許久,都沒聽到江湖上有《憐花寶鑒》的傳聞。”王憐花語氣裏帶着些幽怨。

晏鴻音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後沒有再去查李園的消息?”

王憐花眼睛都沒擡一下:“玩游戲怎麽能舞弊呢?”

話是這麽說,但其實歸根結底是沒空。

從海外回來的那段時間,他全部心思都撲在了晏梨落晏鴻音這對母子的身上,将晏鴻音身上的毒素過到自己體內之後,王憐花才發覺那毒素中因為天山雪蓮和千年雪參的藥效,從原本的烈性之毒轉變為陰寒之毒,為了将這毒素在體內煉化,王憐花有整整三年都未曾踏出臨安府半步。

“林詩音沒有嫁給李尋歡,生了一個武學天賦十分一般的孩子。”晏鴻音道,“顯然,那個孩子對《憐花寶鑒》的參悟實在是艱難了許多。”

王憐花:“……”

“而就在今早,我收到一條消息。林詩音的兒子龍小雲,也同那些失蹤案的婦孺以同樣的方式失蹤了。”

玉羅剎突然舉起手,面帶興味道:“既然是婦孺失蹤的案子,咱們兵分兩路來查如何?”

晏鴻音挑眉。

王憐花坐起身,眯起眼道:“賭什麽?”

“就賭……”

玉羅剎的話還沒說完,晏鴻音便截斷了兩人很有可能再度針尖麥芒的相對,一錘定音:“我們去查婦女失蹤,讓三個孩子去查孩童失蹤。”

“他們也到了放出去看看的年紀了。”

馬車一個不穩,像是車輪卡在了什麽地方一樣,在馬匹吃痛的嘶鳴聲中停了下來。

車廂外,一直豎着耳朵偷聽大人說話,一不留神把馬車駕進坑裏的三個崽:“……”

早就知道三個對家中大人身份十分好奇的崽在外面偷聽,晏鴻音三人從馬車上下來,看着陷入深坑的車輪,又看向旁邊排排站,低下頭認錯态度良好的崽。

“前面不遠處便是洛陽城,從現在起,你們三個要一起互幫互助,去查一查洛陽城中孩童失蹤案是因為什麽,可以做到嗎?”晏鴻音走到三個孩子面前,蹲下身來。

被委以重任的三個孩子連忙點頭,哪怕冷靜自持如西門吹雪,眼睛也不由亮了幾分,更別提滿臉興奮的陸小鳳。

晏鴻音見狀,豎起三根手指:“那咱們約法三章。

一、不能透露我們三位大人的名諱身份

二、任何行事以你們的自身安全為重

三、對于幕後之人,只可查,不可靠近

明白了嗎?”

三個孩子當即點頭。

晏鴻音對其中最為聽話穩重的花滿樓道:“阿樓,答應晏姨,看好你哥哥和小夥伴,好不好?”

阿樓眨眨眼,乖巧道:“嗯!”

……

被和馬車銀兩一起留下的三個崽,目送大人們的背影離開,花滿樓小聲驚嘆:“原來這就是約法三章呀?”

“嗯?”西門吹雪聽出花滿樓話裏有別的含義,不解側首。

花滿樓從懷中悄悄抽出一張透着朱紅色的紙張,打開來遞給西門吹雪:“這是在家裏的花瓶下面發現的,後面的墨跡有些淺,我摸不出來,但是前面的字好像就是約法三章……?”

陸小鳳的小腦袋也湊過來,一字一句讀出那張紙上的內容:“約法三章……嗯?這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那字着實太小,陸小鳳扒着西門吹雪的胳膊,整張臉都湊到紙上才看清:“……晏家……家規?”

“你們家還有家規這種東西的嗎?!”一向被散養的小鳳凰驚悚地看向兩個小夥伴。

花滿樓:“……”

西門吹雪:“……”

有……嗎?

作者有話說:

加更~搓手手

暗地裏肯定有人跟着三個崽的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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