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
與錦衣衛鋪開到各地州監察百官,先斬後奏的性質不同,諸葛神侯府的諸葛正我是完完全全的保皇黨,也是明面上處理朝廷與江湖可能存在的紛争、并且也同樣肩負維護皇城秩序與帝王安危的重臣。
諸葛正我座下四個徒弟,四大名鋪之名傳遍朝野江湖,當地衙門或是六扇門碰上疑難詭異或是無法繼續調查的案子,比起名聲頗為神秘兇悍的錦衣衛,還是會選擇第一時間上報給神侯府來查探。
晏鴻音作為帝王麾下另一個責任相似的組織首領,為了避嫌,她是有意避開諸葛正我與他府中弟子的——倘若讓帝王知道她與諸葛神侯府有舊,這可真的便如同一柄鍘刀懸在了兩人的頭顱上方。
但讓晏鴻音沒想到的是,為了治療大弟子無情的雙腿與身中之毒,諸葛正我一直在明裏暗裏找尋各地名醫,而就在某一天,他找上了晏鴻音。
晏鴻音這個大夫并不如何醫治江湖之人,但是達官貴族,世家子弟中總會有那麽幾個行走江湖的,還有一些通過各種人情求到晏鴻音面前的真正的武林正道君子,晏鴻音也救了不少。
可以說,錦衣衛暗部指揮使這個身份有多讓人聞風喪膽,心生恐懼忌憚,晏鴻音這個神醫的名頭就有多令人趨之若鹜。
只不過晏鴻音行醫一向低調,被她醫治過的人基本上都不願意透露她的行蹤及長相,真正有意尋找找上門的病患其實很少,大多數都是靠着一些千絲萬縷的聯系才能将消息遞到晏鴻音面前。
而諸葛正我當初通過他人牽線搭橋将求醫信交到晏鴻音手上的時候,晏鴻音當時恰好和查案的無情被丢進了同一個暗坑裏。
——區別只在于,晏鴻音是明着上山采藥,暗地裏調查一起私鑄兵器的案子,這山洞恰好是個出口;無情則是為了查一起義莊屍體離奇消失的案子,被人暗算掉了進來。
後面晏鴻音這個身份就與諸葛神侯府有了交情,但顧忌到身份洩露的可能,晏鴻音并沒有加深這樣的交情,只是應下了對無情的醫治允諾。
所以這也是晏鴻音第一次踏入諸葛神侯府。
神侯府有四座樓,分別由諸葛正我的四個徒弟鎮守看顧,無情所鎮守的小樓裏藏有珍寶畫卷書籍孤本無數,樓內精巧詭谲的機關遍布。
雖不會武功,雙腿無法行走,但無情的機關與層出不窮的暗器已經做到了令江湖衆人無比敬畏的程度,可想而知無情此人的心智之堅定,性情之強韌。
無情這段時間恰好就在京城,但晏鴻音來的太過匆忙,在接到晏鴻音的拜帖之後他甚至都未曾來得及準備,晏鴻音就已經帶着徒弟來到了神侯府大門前。
“晏大夫,此番真的是太麻煩您了。”
無情雖已過而立,但因為身負奇毒且雙腿不良于行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清瘦,坎坷多舛的經歷讓他的五官呈現出一種銳利如刀鋒般的冷漠,但是在面對晏鴻音時,他的眉眼間還是流露出了些許溫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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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馬邊的晏鴻音将西門吹雪從馬上端下來,将他懷裏的花盆轉手塞給無情,然後替一路上死死抱着花盆導致雙臂有些僵硬地西門吹雪揉了幾下胳膊穴位。
這一路快馬加鞭,晏鴻音是習慣了,但是西門吹雪畢竟年幼,多少還是有些勉強。
“這就是你的主治藥材,雖然小了點但是藥性很不錯。”晏鴻音心裏裝着事兒,自然也不欲同無情客氣,直接道,“客氣的話就不必說了,我這次的診金可不便宜,盛捕頭到時候記得付便是。”
西門吹雪倒是特意看了兩眼無情。
作為四大名捕中的大師兄,無情的名頭他也是聽過的,而且無情的遭遇其實與他有着某種程度上的相似,只不過他更為幸運地及時遇見了舅舅和師父。
馬匹被下人牽走,無情小心呵護着毫無知覺的膝蓋上放着的花盆,驅動輪椅與一大一小往神侯府中走,聞言十分認真道:“晏大夫醫治之恩無情銘記于心,不論結果如何,但凡晏大夫有所驅使,定然萬死不辭。”
無情的承諾自然是重若千鈞的。
但他也并非是貿貿然給出自己的承諾。
這位晏大夫的脾氣性情及身份背景他們自然是查過的,一個不同武林江湖有交際的大夫,平日裏雖然會醫治一些身份敏感的貴人,但卻從未牽涉朝政之事,可以說是一位全然知曉自己想要追求什麽的神醫。
“嗯……難辦倒是不難。”晏鴻音沉默了一下,“不知神侯可在府中?”
無情聞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晏鴻音,回答:“世叔這兩日都在宮內,若晏大夫有事,恐怕要等上兩日時間了。”
“沒事,我先開始為你解毒,我的事不急,等神侯回來再談便是。”晏鴻音知道諸葛正我在宮裏做什麽。
皇帝身邊的暗衛一半出自錦衣衛,一半由諸葛正我調-教,這人多半是最近去幹這個了——曲雅大公主招婿在即,別人不知道要招來的是什麽人,諸葛正我作為皇帝親信,不可能不知道。
在這段時間裏,京城的安防恐怕都要上調好幾個層次。
無情将師徒倆安排在了距離小樓很近的一處獨立院子裏。
“小樓內還有些關于醫術的孤本珍籍,晏大夫若有興趣也可翻閱一二。”無情遞給晏鴻音一個令牌,“只不過師父的貴客近日也居住在神侯府,經常會在小樓出入,晏大夫若是碰見也無需太過緊張。”
晏鴻音接了令牌收起,無情的手便轉動輪子就準備離開。
畢竟晏鴻音與這個孩童的模樣一看便是快馬趕路過來,沒道理今日便要費心診治。
結果話音剛落,站在院子前的兩大一小就這麽直直碰上了方才還在話中提到的“貴客”。
這個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儒雅随和的男人,寶藍色的袍服十分貴氣雅致,與其說是江湖人,倒不如說是什麽王公貴族,但無情卻在這人初初來神侯府時與諸葛正我過招時不落下風,身法極其玄妙,武功深不可測。
“王前輩。”
無情也着實沒想到這位白天裏并不會出現的前輩,就這麽巧出現在他話裏提到之時,眼中飛快掠過一絲警惕。
晏鴻音看着面前這位“王前輩”,嘴角一抽。
躲到神侯府來結果直接和女兒當面撞上的王憐花:“……”
怎麽說,這父子兩個躲人的方法還挺千篇一律的。
專從瞅着諸葛神侯府薅。
……不過也是,現在錦衣衛和羅剎教兩方勢力都掃不到痕跡的地方,也就只剩下諸葛神侯府了。
以無情的敏銳很快意識到兩人之間詭異又尴尬的氣氛,眼眸微微垂下,而後笑道:“晏大夫與王前輩可是認識?”
王憐花沒說話,看向晏鴻音。
他并不清楚晏鴻音以大夫的身份前來神侯府是因為什麽,所以便将主動權交給了晏鴻音。
晏鴻音頓了頓,朝王憐花喚道:“……師父。”
其實說王憐花是晏鴻音的師父,并沒有什麽不對。
事實上,晏鴻音的爹爹娘親,都算是晏鴻音的師父——用同一個身份的那種。
王憐花卻是因為這一聲師父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
小音兒既然都認師父了,那距離認爹爹也不遠了對不對!
“小……咳,阿音你怎麽會來神侯府?”王憐花因為晏鴻音的眼神将湧到嘴邊的稱呼咽了下去。
“阿樓意外種出了金絲素纏草。”晏鴻音指了下無情腿上放着的那盆乍一看并不起眼的小草。
王憐花當然知道金絲素纏草是什麽,正因為他知道,他才覺得詫異。
他靠近兩步仔細檢查了無情膝上的金絲素纏草,眼神閃爍了一下,看向晏鴻音:“我那還有些之前搜羅來的種子……”
晏鴻音無語:“那您回頭自己去和阿樓講罷。”
總不能讓七歲大的孩子天天悶在家裏種草藥。
無情雖然吃驚于晏鴻音與王前輩的關系,但這位王前輩本就身份來歷成謎,世叔吩咐過不可怠慢不必深查,想必也是知道些許的。
心下想着将府中直視修書一封送入宮中,無情看出兩人并不像當着他人的面敘舊,于是便帶着那盆金絲素纏草驅動輪椅離開了小院。
将西門崽趕去補覺休息,待到院子裏只剩下她與王憐花兩人時,晏鴻音率先開口:“您前陣子去了關外?”
王憐花并不意外晏鴻音知道他的行蹤。
他從阿飛口中知道了白飛飛的葬身之地,但昆侖雪山綿延數千裏,怎麽可能找得到一具埋藏多年的白骨,王憐花前去也不過是拜祭故人。
但他卻是從白飛飛與阿飛昔日住處的暗格中發現了一些東西,為此,他特意甩掉了身後各方盯着他的尾巴,獨自一人輕功快馬去了一趟樓蘭遺跡。
當年快活王曾占據那座古城為禍四方,王憐花身為其親子對那裏自然十分熟悉,但是自從快活王與雲夢仙子同歸于盡後,王憐花便再也未曾踏足過那裏。
如若不是白飛飛留下的東西,王憐花根本不可能發現,昔日快活王占據的樓蘭遺跡,根本就只是一個外城的幌子,真正的樓蘭古城竟然在與那處遺跡有一個對外通道相連的另一頭。
“他在關外養了一座城,這件事你可知曉?”王憐花注視着晏鴻音的神情變化。
昔日樓蘭便是大國,如今關外的三十六小國,與其說是國,不如稱作部落,一處地方聚集百姓不過百數,可是玉羅剎如今養起的這座城,百姓數量之多已達萬人,城中百姓不止有異族,甚至種植、通商、鑄造應有盡有,五髒俱全。
玉羅剎這是明面上立了羅剎教,背地裏用羅剎教搜羅而來的金銀財寶名副其實地養活了一座城。
就算玉羅剎沒有屯武鑄兵,他這樣養了一座城的百姓,掌控了一座城的事實,一旦傳入皇帝耳中,皇帝對羅剎教的态度絕對不可能是現在這樣的平和。
——這幾乎已經是意同謀反了。
就在王憐花查到這件事之後,他就已經後悔将那雙修功法給玉羅剎了。
“知道一點。”晏鴻音直言,“一直想親眼見一見。”
這件事其實并非晏鴻音查到的,而是玉羅剎自己對晏鴻音報備的。
王憐花卻是嗤笑一聲。
“他有告訴你,那座城有多大麽?”
晏鴻音沉默了一下,挑眉。
王憐花的表情已然說明了一切。
晏鴻音移開視線,思忖了一下,道:“那便的确有些難辦了。”
希望日後陛下得知詳情,不會太過反應激烈罷。
晏鴻音透露給皇帝的信息并非錯誤,而是有意隐瞞了一些,等到皇室與樓蘭的和親塵埃落定之後,樓蘭不論是作為屬國還是鄰國,與大明友好的名聲便是板上釘釘,至少幾十年內樓蘭的安寧是有了。
王憐花見晏鴻音的态度如此平和,心下一轉,想到京中曲雅公主議親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頓時福至心靈:“你算計他?!”
晏鴻音沒承認也沒反駁。
王憐花想通了一茬,之後的事便全然通暢起來:“你與他做了約定……是和親?”
皇帝不可能貿貿然這樣給晏鴻音議親,除非是曲雅公主的親事對于晏鴻音、皇帝、朝廷、樓蘭而言都是一件互利共贏的事。
雖然不知道晏鴻音為何會如此相幫樓蘭,王憐花直覺不可能是玉羅剎的緣故這麽簡單,但晏鴻音的謀略眼界王憐花是素來不擔心的,在這方面,晏鴻音可以說有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架勢。
王憐花又将一開始的話題轉回來,納悶道:“這樣說來,你來京城也該回宮才是,來這裏做什麽?”
晏鴻音的表情一僵。
王憐花頓時想到那本雙修功法,眼神耐人尋味起來。
“他将功法交給你了?”
“……”
“哦,他想試試看,但阿音你覺得不太行?”
“……”
王憐花兩個問題下來,晏鴻音已經隐隐有後退回房的沖動了。
“所以,讓我想想……”
王憐花饒有興趣的繞着晏鴻音走了一圈。
“阿音你不會是不知道怎麽面對那家夥的求愛,所以直接……跑了?”
晏鴻音有些招架不住一猜一個準的王憐花:“……”
王憐花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晏鴻音的身上,在她小腹處停留了一瞬。
作為過來人,深受其害的王憐花表情怪異地,猶豫着開口:“帶着孩子跑的?”
晏鴻音眼神顫動。
王憐花臉色大變:“你——”
瞬間反應過來的晏鴻音當即截斷他的話,表情狼狽道:“我帶着阿雪出來的!”
是這個孩子啊。
王憐花頓時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着,他想了一下,試探道:“其實有了也沒事,孩子的父親不重要,爹爹會幫你的,所以……”
晏鴻音深呼吸,咬牙道:“沒有!”
王憐花臉上有些尴尬。
實在不是他想得多,而是當年他着實是深受其害。
還好小音兒在這點上不随她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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