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真正的樓蘭城被綿延複雜的沙漠藏在了心髒腹地。

這座城靜靜盤踞在廣袤無垠的沙漠之中,背靠沙漠中十分罕見的一處面積不小的綠洲。

圍繞着城牆內修有一圈馬道,從綠洲處引來的一道湖水如同金色洪流中的白練穿城而過。

城中百姓并不都是五官深邃的異族,有将近一半都是中原人的模樣,也有許多與異族通婚共同撫養的孩子在城中奔跑嬉笑。

在冬日,樓蘭城中百姓居住的房屋頂上也落了積雪,雖不厚卻也有了冬日的韻味,只不過那條穿城而過的水道仍舊維持着汩汩流動的生命旋律。

***

戌時左右,晏鴻音在一聲聲鳥鳴聲中悠悠轉醒。

緩緩睜開眼,環視四周。

觸目所及與平日裏見到的景象并沒有什麽不同,只不過從窗外望去,不再是京城或江南的綠柳婆娑,而是一片高大的椰棗樹,視線偏一些,便能看到一片比之最上等的銅鏡還要光潔無塵的湖面。

房間裏沒有旁的伺候的人,只有玉羅剎一個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用手撐着腦袋正眼含笑意地注視着晏鴻音。

晏鴻音很自然地伸出手,看向玉羅剎。

玉羅剎一愣。

晏鴻音歪了下腦袋:“祭祀不是以女王之尊迎本宮和親樓蘭?在中原,驸馬本就是要伺候公主的,在樓蘭,女王的話……應該也是要的吧?”

玉羅剎眸子微挑,眼神有些複雜。

他是真的沒想到,阿音就算是沒有了身為錦衣衛的記憶,那股刻在骨子裏的居人之上的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明明身處他的地盤,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來與他争話語權。

“身為王夫,祭祀不該服侍妻主于榻?”晏鴻音收回手,坐起來半靠在床頭,嗓音因為剛醒來的緣故帶了些許低啞,見面前的西域美男不答話,語氣裏那種危險的意味卻呼之欲出,“莫非這樓蘭女王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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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雅大公主可與尋常和親的公主不一樣,她是真正擁有自己的封地,自己的屬民,并且醫生醫毒之術出神入化的公主,此番和親是樓蘭想要從她身上獲取讓作物更容易存活的種植之術、與外界更為連同的商道貿易、以及在藥材匮乏的境遇下如何有效治療疾病傷痛。

這才是曲雅大公主和親的底氣所在。

玉羅剎:“……”

雖說玉羅剎一開始不知道阿音身份的時候,想拐她來大漠的原因便是看上了她的醫術與博學,但玉羅剎是真的沒想到,兜兜轉轉将人真的拐來了,面臨的居然是從頭開始的試探交鋒。

想起最開始時候和阿音之間的種種情景,玉羅剎只覺得有些頭疼。

但到底是做人王夫,話是他自己放的,名分是他自己落實的,服侍于榻這種事他也是應當做的……吧?

看着晏鴻音十分自然地起身下榻,展開雙臂,手裏拎着衣袍的玉羅剎動作卻有些僵硬。

停頓了好一陣,玉羅剎這才朝着晏鴻音的裏衣衣帶伸出手,不經意擡眸與垂眼砍下來的晏鴻音四目相對。

“罷了。”晏鴻音退後一步,擡手将衣帶從玉羅剎手中抽出,伸手從他手中接過衣物放去一邊,面色寬容道:“是本宮考慮欠佳,祭祀閣下想來并未修習過如何侍奉妻主,不過祭祀閣下身份尊貴,屈尊做此事也的确是折辱了些,還是本宮自己來罷。”

話都被對方說完了的玉羅剎:“……”

玉羅剎還在思考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晏鴻音的手指已經搭在裏衣衣帶上抽出了一截,淡定問他:“祭祀閣下這是想要留下來?”

玉羅剎站在那,一派溫和雍容的氣場,眼神卻是分外深邃:“殿下若想,阿玉也自無不可。”

阿玉?

晏鴻音心中默念這樓蘭祭祀的名字,而後擺手道:“祭祀閣下還是日後先與教習嬷嬷學習一二罷。”

目送樓蘭祭祀的背影離開,晏鴻音松了口氣,手也從衣帶上放下。

果然,這祭祀雖然長着一張明豔蠱惑的臉,晏鴻音有意試探把脈之下卻探出他元陽尚在,在這方面是難得的純情好拿捏。

若非前幾日發現了這點,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給這個下馬威——先立規矩的人才是有更多權利的一方。

那樓蘭祭祀一路走來似乎有趕路的意味,這也使得他們抵達樓蘭之時正值深夜,但晏鴻音還是自兜帽之下窺得了樓蘭城的土地。

晏鴻音走到窗邊。

她所住的房間位于祭祀居所的最高處,樓蘭以祭祀為尊,祭祀的住所修建在對樓蘭百姓最為重要的綠洲之中,面朝那片生命之湖,自上而下護衛着城中百姓。

她此時能夠看到在臨近黃昏時來往穿梭在城中的百姓,想來在此之前應當是那樓蘭祭祀的房間。

沒有皇宮裏那些煩人的後妃,沒有争成鬥雞眼的兩個皇子,沒有亂七八糟的朝堂瑣事……更沒有招婿之後要面臨的後宅紛争。

如今的她擁有了一座百姓熱鬧民風淳樸的城池,一個美豔惑人卻又不失純情的王夫。

當下只要試探出她這個樓蘭女王能夠得到的權利,亦或者說她能在那位美麗的樓蘭祭祀身上獲取到什麽……

晏鴻音緩緩勾起唇角,這座橫卧在漫天黃沙之中的城池盡收眼底,視線最近處的湖邊,一身金飾的樓蘭祭祀似有所覺般擡眼向上看來,與她視線相-交。

晏鴻音矜持溫和地對自己的王夫颔首示意。

——這門親事和得,當真不錯。

……

“閣下,您怎麽能這般貿然就将公主帶回樓蘭呢?!”被玉羅剎不合禮數的行為氣的臉紅脖子粗的老人跺着手裏的拐杖,“還兩人一馬就這麽——于理不合!!”

“哎呀,咱們樓蘭又不注重這個,您別看了幾本中原的酸儒破書就被帶跑了。”玉羅剎本來就在想事情,被這麽一念叨更是腦瓜子嗡嗡作響,“中原皇帝那邊應允了的,沒事!”

“那也不行!這也太怠慢了,您與公主殿下日後可是要過日子的,可不能讓殿下對您心生不滿!”

樓蘭城以祭祀為尊,祭祀之下還有四位大祭師。

玉羅剎身在樓蘭的時間本就不多,樓蘭城中的一切事務都是由四位大祭師管理。

這四位大祭師對玉羅剎的意義也十分不同,他們并不僅僅對玉羅剎忠心耿耿,他們還是當年于大漠霜雪之中将尚是孩童的玉羅剎救回來,悉心照顧最終搶回性命的恩人。

玉羅剎這個人并沒有多少達則兼濟天下的思想,他一點點将流浪在大漠中的小部落、流民、走商聚集在這裏,建立樓蘭城,為樓蘭提供庇護,從一開始不過是因為救了他并且養育了他幾年的四位恩人提出了這樣的願望罷了。

而這四位如今已然年邁的大祭師也對玉羅剎有一種長輩看晚輩的操心。

“不行,我得盡快吩咐下去,既然您允諾了樓蘭女王的王位,這大婚和冊封儀式就要開始準備才行!”

“嗯嗯……都行,都行。”玉羅剎胡亂點頭,也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麽,身形一轉就上了樓梯,“我去看看殿下怎麽還沒出來!”

玉羅剎進來的時候,晏鴻音正坐在銅鏡前面和鏡子裏的自己面面相觑。

她身上的衣裳是玉羅剎準備的她慣常穿的款式,白色的寬袖大袍邊緣墜着金線走繡,細枝末節處可以看出尊貴,但是頭發卻是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肩頭,晏鴻音手上還拿着一把纏繞着些許斷發的象牙梳。

玉羅剎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記憶齊全的阿音尚且不會束發,如今的阿音嘛……

玉羅剎走到晏鴻音身後,掬起如墨的長發,自晏鴻音手中輕輕抽出象牙玉梳,看向鏡中正打量他的晏鴻音,笑容中滿是溫柔:“我來幫殿下束發?”

晏鴻音默許了玉羅剎的動作,在鏡中看着這人的手指在自己的發間穿梭,有些說不出的不适應和僵硬,總有種想将這人踢開的沖動。

奇怪,在宮中被嬷嬷宮女梳發的時候也沒這樣的感覺……

玉羅剎從未碰過晏鴻音的長發。

畢竟頭顱之上的遍布要害死穴,對之前的晏鴻音而言,簡直就是将性命交托在玉羅剎的手裏。

玉羅剎感覺到晏鴻音此時的不自在,手指紛飛間很快便給晏鴻音梳好了頭發。

并不是什麽複雜繁瑣的發式,玉羅剎挑了耳側的兩股頭發編成辮子向後繞去,連同晏鴻音披散的長發在腦後束成了馬尾,還不知從什麽地方摸出了一支金色的藤蔓模樣的發箍扣在了馬尾束起的地方。

晏鴻音動了下腦袋,飒爽利落的長發被束起,馬尾間夾進去的兩條小辮也因為她的動作滑到了身前。

“手藝不錯。”她突然開口,眼睛微眯,“看來祭祀閣下很擅長這等紅袖添香的韻事?”

玉羅剎:“??”

為什麽明明應該是拉近感情濃情蜜意的束發,也能被你扯出來懷疑質詢的問題?

頂着銅鏡中晏鴻音越發危險的注視,玉羅剎的嘴角一抽,緩緩道:“……我慣常替自己……嘗試不同的發式。”

這句倒不是借口,玉羅剎學習女子穿搭梳發,本來就是為了更方便易容改頭換面。

晏鴻音挑眉,語氣微妙:“包括女子發式?”

玉羅剎:“……”

晏鴻音站起來,轉身面對玉羅剎。

雖然早前聽人說樓蘭祭祀身體嬌弱,但聞名不如見面——她的視線掠過樓蘭祭祀開叉前襟裸露出的肌膚溝壑,眼神一閃。

娘親曾教導她對男歡女愛切勿受宮中女官教授禮儀牽絆,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不應當被他人眼光束縛,卻也不可縱欲享樂。

有喜愛的美人便不要放過,但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濫情肆意。

而如今這樣一個不論從哪一點看都十分符合審美的驸馬……方方面面都極為合适。

——再觀察看看。

晏鴻音的面上浮現出微笑,嘴角的弧度帶了些尊重、體諒并且接納的意味,擡手輕拍了拍玉羅剎的手臂:“沒關系,我能接受的。”

不就是有些特殊的癖好?

比起京城裏那些溜貓逗狗藏污納垢的纨绔貴族,她王夫這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她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玉羅剎突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被晏鴻音口出驚人之語堵到不知說什麽的憋悶。

——所以說,當初他們金針封竅相識的時候阿音那般氣人的脾性,便是她的本來性格,對吧?

“下次不用偷偷穿,可以穿給我看。”晏鴻音的眼睛一亮,仿佛已經看到了美人橫陳的模樣,語氣誠懇,“王夫生得這般好看,穿什麽都是極美的。”

玉羅剎只覺得一股莫名的激靈從尾椎骨暗竄上了天靈蓋,不自覺後退了一小步。

定睛一看,晏鴻音的眼神表情一如尋常,并沒有什麽不對。

他深呼吸了一下默默收回後退半步的腳,若無其事地飛速轉移話題:“天要黑了,城中百姓為我們準備了一場篝火慶典,可要去看看?”

作者有話說:

阿音:嗯……

阿玉:嗯……?

王憐花(看透一切):這題我做過,想當年我也是這麽被睡了,她們母女倆眼光向來可以的。

#審美穩定,看上的還都不是什麽良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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