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阿音,倘若我回答你,你又能信我幾分呢?”
玉羅剎微微揚起頭注視晏鴻音,明明是這種喉間要害在別人手中的姿勢,卻偏偏沒有半分瑟縮忌憚,挑眉輕笑間帶出一分先前內斂的邪氣與恣肆。
晏鴻音眸光閃動,但是按在玉羅剎喉間的手卻半分沒有卸下力道。
月光穿過敞開了一道縫隙的石門落在糾纏到一處的兩人身上,冬日微涼的夜風也随之卷進空曠寂冷的大殿內。
晏鴻音的聲音放緩和了些,身子朝着玉羅剎的方向俯下,唇瓣貼近玉羅剎的耳畔,宛如情人低喃般輕聲道:“那要看你說話真有幾分,假又占幾分。”
毒藥并沒有麻痹玉羅剎太久——自從晏鴻音開始為他藥浴,随着用藥劑量的加大,玉羅剎發現他對任何藥毒的耐受性都增加了不少。
擡手握住晏鴻音扼在自己喉間的手,玉羅剎的手指毫不在意地沾染上自己的血液,拇指與食指滑到晏鴻音手腕處緩緩收緊。
晏鴻音察覺到不對,正要脫身,便覺周遭氣息一變,天旋地轉間身下驟然一輕朝着黑暗墜落下去!
玉羅剎修長的指節握住晏鴻音雙手手腕舉過頭頂,另一只手攬在晏鴻音腰間,在晏鴻音瞪視他之際竟就這樣低頭吻了下來!
晏鴻音眸子張大一瞬,臉上的表情在黑暗中一時分辨不清是驚愕還是迷茫。
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吻,唇瓣間溫潤炙熱的觸感讓晏鴻音的腦中一片空白,葡萄酒的香氣在兩人唇齒間逐漸逸散開來,帶着呼出白霧的溫熱呼吸,原本只是淺淺的、試探性的親吻逐漸失控起來。
玉羅剎放開了晏鴻音的手腕,手心轉而扣在晏鴻音的腦後,像是得到應允一般更深更急切地探尋進去。
幾息晃神之後,晏鴻音的手攀在玉羅剎的脖頸間,手指纏繞着玉羅剎濃密的發絲,毫不示弱地吻了回去。
撲通一聲巨響,伴随着水花炸裂開的轟鳴聲,兩人齊齊砸落深不見底的幽潭裏!
過了好半晌,只聽得嘩啦啦的水聲破開寂靜,兩人才從潭水中冒出頭來。
兩人身上的衣衫都淩亂極了,晏鴻音拆了頭發松了松發絲,将撈了水後沉甸甸的外袍脫下随意丢去一邊,又将身上綁着的暗器拆下,褪去腳上的鞋襪再度踏進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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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水性極好,宛如游魚一般重新沒入水下撈了些零碎東西上來放在潭邊,皺着眉将發絲捋到一旁,低聲道:“能修出這樣的密道,你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玉羅剎上半身的衣物被當做兩人砸入水中的緩沖,此時已然不知道被水波拽去了哪裏,身上的金飾在水波中将他身上勒出幾道紅印,他倒是未曾直接上岸,而是坐在水邊開始卸身上的金飾。
不一會兒譚邊便叮咣着堆了一小堆金燦燦,上面還躺着一塊玉白瑩潤的羅剎牌。
“這可不是密道,不過我的确算是個瘋子。”
他垂眸一笑,眼波流轉間那雙琉璃色的瞳孔帶出一種極大的壓迫力,傲氣與凜冽交織,帶着久居高位的威嚴與冷酷。
這般的姿态與前幾日慣會插科打诨嬉笑湊弄的男人硬生生割裂開來。
“能被我帶進這裏的,不是能交付性命的愛侶,便是不死不休的敵人,總要留一點反應的餘地才是。”
晏鴻音嗤笑一聲:“做你的愛侶竟然與不死不休的敵人相同的待遇,聽上去莫名有些不大舒爽。”
這潭水冒着溫吞吞的熱氣,竟是一眼天然的岩洞溫泉,就是不知為何會深藏在綠洲之下幾百米深的地方,又是如何被這人找了出來。
潭邊水下有幾處高低錯落的石塊,晏鴻音渾身濕透并不想起來,便靠坐在旁微閉着眼。
腦袋似有些昏沉,也不知道是慶典上喝的葡萄酒被這溫泉蒸騰起了醉意,還是因為方才那個纏綿激烈帶着醇厚酒香氣的交吻。
玉羅剎倒是坐在了岸邊,精壯的身子毫不在意地裸-露在洞中穿透而過的冷風裏,他将晏鴻音方才甩上岸的外袍勾着拽過來,先是擰了擰水,然後開始用內力一點點烘幹。
他的內力炙熱,多少能做些這種用處,雖然到底與曬幹的衣物做不得比較,但好歹一會兒阿音從溫泉中出來披着不會着涼。
“你與我相識之初的确是你曾救我性命,只不過那時……”
一人靠坐在溫泉水中閉着眼微醺,聽着這人從頭說着兩人曾經的往事,面上表情看不出什麽端倪;
一人在岸上勤勤懇懇地烘幹衣裳,一邊難得沒有添油加醋說着兩人的相識相交,撇撇嘴到底沒有夾帶私貨抱怨給自己挖坑的老丈人。
……
待到玉羅剎說完,也不過才過去了幾刻鐘的時間。
他稍稍愣了一下。
如今返回頭看,他才頓覺他與阿音從相識到如今也不過只短短數月的時間,尋常愛侶之間的缱绻情濃在他們這扒拉着細細找尋才能窺見一點,但不知怎的這般糾纏着便再也分不成兩人了。
“說了這麽多,以你的性子,恐怕信了的沒有三分。”玉羅剎哀怨嘆氣。
晏鴻音卻睜開眼看向他,亮若寒星的眸中滿是笑意:“不,我都信。”
玉羅剎撇嘴。
晏鴻音的性子有多難搞,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清楚了。
“你說的這些,比起之前公主祭祀之類的鬼話真了不知道多少。”
“況且,”晏鴻音自水中浮起走上來,靠着玉羅剎在岸邊坐下,道,“你真以為我選擇封了記憶,就是讓你同失憶的我再重新認識一回?”
玉羅剎将外袍披在晏鴻音身上:“不是嗎?你不信我不就是因為我是個棄惡從善的魔教頭子?”
阿音的體質與他并不相同,王憐花曾經提起過,阿音幼時因為服用太多寒性藥草的緣故,體內淤積過不少寒毒,雖然在之後被王憐花渡走,但到底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影響,平日裏她時時刻刻運轉內功心法便是如此,她若是真的生病,比起旁人而言要更艱難些。
“那倒不是。”出乎玉羅剎意料地,晏鴻音竟然直接否定了他的說法,“倘若你是那種心懷天下的正道大俠,恐怕我就算救了你也絕對不會于你成親。”
“為……”玉羅剎剛發出一個聲調,便想明白了什麽,“也是,你向來對武林正道多有看不上。”
“朝堂有清流之臣,亦有貪-污之鼠,水至清則無魚這種道理我怎會不明白?”晏鴻音恨鐵不成鋼地斜睨了眼玉羅剎,“那些武林正道有道貌岸然之徒,也有一心為民為俠的義士,我總不會一杆子盡數看歪。”
“我的性子随我娘親,自幼便十分霸道。雖然按照你說我的親生父親并非聖上,但幼時我曾經問過娘親為什麽不喜愛父皇,她告訴我……”
晏鴻音擡了擡胳膊,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難受極了,便往玉羅剎的方向一伸。
玉羅剎十分自然地捏了晏鴻音的兩只袖子,開始任勞任怨地幹活。
晏鴻音看着玉羅剎的動作,接着移開目光,低聲道:“娘親說,如果她因為外貌才情看上一個男子,但那個男子心中永遠有比她還重要的女子或事,那麽她寧可與這個人只做露水姻緣,享受當下歡愉,不去做談情說愛之事。如此抽身之時也斷然不會拖泥帶水,傷人傷己。”
玉羅剎的動作一頓,擡眼與她對視。
晏鴻音的臉頰帶着酒意上湧的微紅,她的語調很慢,話語也并不那麽擲地有聲的堅決,卻帶着一種不容回轉的固執。
“我那時曾對娘親說,我定會選一個滿心滿眼只有我一人的郎君。”
“他不能是京城裏迂腐纨绔的世家公子,要能陪我紅塵喧嚣,縱馬各州;他不能是江湖武林中義字當先,滿嘴仁義道德的名流大俠,我救人,他要能陪我制藥,我殺人,他需得為我遞刀。”
“若沒有這樣的一個人,我寧願獨身一人也不會像娘親一樣做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娘親曾言年少時若見過足以驚豔的人,之後便會再也看不進去其他的身影。但我不同,”晏鴻音勾唇而笑,眼底流露出從前玉羅剎從未見過的光亮,如火如燭,仿佛燃燒着的冰,“倘若我看中了誰便一定要将其抓在手中,自此紅塵遍野在我眼中,他便永遠驚豔絕絕的那一人。”
玉羅剎手中的衣袖已然幹爽,柔順的面料自他手背處擦滑落下。
“阿玉,世間皮囊姿容美麗之人,她偏生只看到了你。”沒有人比晏鴻音更了解她自己,而從方才這人的描述中,晏鴻音卻能看出當初的她心中存着怎樣的心思,當下笑晲着他,“你卻只覺得是她撿人的眼光不好?”
玉羅剎沒反應過來晏鴻音突然說起這個是為什麽,只是短短的時間裏,他心中從前諸多對兩人關系的認知,亦或者是他認為阿音眼中他的模樣都被徹底推翻了個遍。
“我或許沒有作為錦衣衛的記憶,但我了解我自己。”晏鴻音略想了想,面上露出些許好笑之色,道,“我從不做毫無意義的選擇與舉動。”
“她查案緝拿之人被關入天牢,而唯獨你卻被她留在身邊,為什麽?”
一只手撐在玉羅剎身側,晏鴻音側身過去面朝着玉羅剎,另一只手安撫性地輕輕撫摸着玉羅剎喉間因為泡了水而微微泛白的傷口。
玉羅剎下意識向後一仰,呼吸亂了片刻。
“她有無數種方式來看住你以免你興風作浪,卻偏偏選擇了最麻煩,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一種。”
晏鴻音徐徐挑着唇,聲音裏染上了明顯的笑意。
“因為,他們是錦衣衛的囚徒,而你……只是她的囚徒。”
“傻不傻?平白浪費那些時間。我封去我的記憶,不是讓你來與我試探對抗。”先前的鋒銳的攻擊性被她盡數收斂了起來,晏鴻音此時看着玉羅剎的眼神帶着一種鼓勵的意味,“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若阿玉想知道什麽,想問什麽,與其猜測試探,直接來問現在的我,豈不是更好?”
反正,不論之前的她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扭捏的事,亦或者蠢事,都與現在的她無甚關系,她對戳破那些小心思小別扭半點心上的妨礙都沒有。
玉羅剎卻是猛地擡手抓住晏鴻音流連在自己喉間的手,眼神灼灼間喉結滾動,他張了張口,好半晌,才吐出幹巴巴的一句話:“那你……喜歡吃螃蟹還是烤小羊羔?”
“???”晏鴻音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玉羅剎抿唇,抓着晏鴻音的手不肯讓她抽走,眼神催促:“你方才說了讓我想問什麽就問的,現在卻不回答我嗎?”
晏鴻音翻了個白眼,有點不想理他,但還是耐着性子道:“……吃什麽螃蟹?一只下來沒幾口肉,麻煩的要死。小羊羔……你烤的勉強還行吧。”
“你曾經騙我說覺得吃螃蟹妙處極多,虧我特意去學了怎麽拆螃蟹!”玉羅剎語氣控訴,委屈得不得了。
晏鴻音想了想,肯定道:“不可能。你再仔細想想,她說的是喜愛吃螃蟹,還是喜愛想扒螃蟹殼一樣探究他人心性秘密的樂趣?”
玉羅剎嘶了一聲,面上帶着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語:“……你還真的挺了解你自己哈。”
晏鴻音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玉羅剎。
卻見玉羅剎擡起雙臂握住她的肩頭,內力蒸騰間一股極其溫暖的感覺将晏鴻音包裹起來,足以見得玉羅剎對內力的控制到了一種如臂指使的地步。
随後他的手指捋過她貼在頰邊的發絲,一點點去觸碰撫摸她的眉,順着眼,最終落在唇側。
明明是團炙熱的火,目光卻柔軟似溫吞的水。
在靠近晏鴻音的這條路上,縱使從前看不到将來,他也從不畏懼艱難,他願意斂了性子去迎合,也能做到揣測種種,但走着走着,原本高挂着的月亮忽然跳進他懷裏,問他為什麽不問她究竟想去哪裏,又想不想與他同去同歸。
玉羅剎眨了眨眼,那雙琉璃色的眼睛裏滿是真誠的讨好。
“我簽字畫押這般久的時日過去,怎的還在牢外面晃悠,進不去圍牆裏面呢?”
“好阿音,教教我,該如何追你到懷裏可好?”
晏鴻音聞言,視線在他的臉頰與胸膛、腹中流連一圈,迤迤然道:“色-誘吧,這法子見效最快,也最有用。”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1-07 23:19:05~2022-11-08 23:47: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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