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日, 因連續多天被噩夢困擾,在蘭心的強烈要求下,鄭容汐跟着她出了宮裏, 打算去花園裏走走, 換換心情。
多日未睡好,鄭容汐的精神狀況很差,即便是白日, 天氣晴好, 偶有微風吹着, 走在花園中,她也沒什麽精神,看上去恹恹的。
蘭心變着法地想要紅鄭容汐高興,想方設法地要找話題跟鄭容汐說,但鄭容汐似乎都提不起什麽興趣。
蘭心十分擔憂:“娘娘, 您看您眼圈都黑了,這幾日還瘦了這麽多, 要不要還是找太醫來看看?”
蘭心雖是這麽說,可她也知道, 找太醫來也沒什麽作用。
太醫其實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不過都只是開了些安神的藥方,喝了不少, 但根本不起作用。
鄭容汐始終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
而且,最讓她覺得心驚的是這樣的夢,似乎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夢境, 若是對将來事情的一種預兆, 那不是更可怕嗎?
甚至她都覺得正好與現實相對應。
她總有預感, 若哪一日蕭邺真正喜歡的人出現了, 那麽她的下場就會如夢境中一般。
如今她爹還在,蕭邺忌憚她爹身份地位,還不會對她如何,至少她還能保全性命。
但哪一日她爹不在了,那她就是任人拿捏的螞蟻,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
說是被噩夢所困,其實鄭容汐更怕的是這件事的發生。
所以她愁眉不展,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要為自己謀出路才是。
蕭邺如今都能這麽對她,以後她的下場只會更慘。
蘭心不知道鄭容汐想的這麽多:“娘娘,您看那邊的蝴蝶蘭都開了,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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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花園裏種了很多花,如今正是秋天,開了不少,還有幾株金桂,置身其中,香氣撲鼻。
蘭心看着不遠處的桂花,想起了:“娘娘,奴婢跟小芸學了做桂花糕,不如奴婢待會兒再摘點桂花回去給您做桂花糕怎麽樣?”
鄭容汐沒什麽胃口,但看來蘭心興致勃勃,還是點頭道:“好。”
“小芸才教會奴婢的,奴婢已經試過了,很好吃的,用當季的桂花味道肯定更好。”
蘭心一直說着話,但看鄭容汐還是悶悶不樂。
她便走到鄭容汐跟前,說道:“娘娘,您別一直坐着了,在宮裏就一直坐着,也沒怎麽休息好,都已經出來了,要多走走才是,多活動一下。”
鄭容汐向不遠處的池塘,有幾尾顏色十分漂亮的錦鯉,在裏邊游來游去,看到這些,鄭容汐不禁想到了自己。
“娘娘,您看什麽呢?”
鄭容汐望着那一池錦鯉,有些出神。
“沒什麽,只是覺得錦鯉挺漂亮的。”
“是啊,聽說是特別珍惜的品種,奴婢也不太懂,好像是叫黃金錦鯉,顏色金黃,鱗片長得很整齊,看上去像黃金一樣。”
“娘娘,您看那條錦鯉,全身雪白,只有頭頂有一點紅,奴婢從來沒見過,而且體型不小,看起來就很精貴。”
鄭容汐順着蘭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确實通體雪白,只頭頂一點紅,線條也十分流暢,看着就确實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
“奴婢去找人拿點魚食來,您喂喂它們?”
鄭容汐搖頭:“不用了,宮裏肯定有專人精心飼養它們,恐怕早已喂過他們了,我再喂,吃多了也不好。”
看了一會兒錦鯉,鄭容汐對蘭心道:“走吧。”
蘭心問:“去哪裏?”
“坐得久了,腿有些不太舒服,要走動一下。”
蘭心很高興:“奴婢就是說,娘娘您這些日子看上去真的很沒精神,就該多出來,曬曬太陽,看看花,看看魚,這回心情肯定好很多了吧。”
蘭心說得沒錯,看着這些鮮活的生命,漂亮的鮮花,鄭容汐的心情确實舒暢了不少,暫時地忘掉了被噩夢纏繞的事情。
走了沒幾步,鄭容汐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蘭心奇怪:“娘娘,怎麽不走了?”
鄭容汐看見了平日在蕭邺身邊伺候的那個小太監,不是常進保,但也十分臉熟。
如果他在的話,那也就意味着,蕭邺就在不遠處的地方。
鄭容汐立刻轉身,往自己宮裏走,腳步極快,蘭心小跑着才能跟上。
“娘娘,怎麽了?”
“回宮。”
“啊?!”
蘭心一臉驚訝。
本來走的好好的,心情看着也好了些,怎麽說回宮就回宮。
鄭容汐的步子邁得很大,從未有過這麽趕的時候,像是後面有人在追趕一樣,不過還是沒能及時離開。
走出花園的時候,鄭容汐正要松一口氣。
可是沒走出兩步,就有一個太監将她攔下。
“娘娘。”
鄭容汐暗道不好,但還是有一絲希望。
“什麽事?”
“皇上在裏面等您。”
鄭容汐想找借口推脫,一時間卻還想不到什麽好的借口。
可是她實在不想見蕭邺,也不管自己的借口是不是太生硬,直接道:“本宮身體不适,要回去休息了。”
鄭容汐說完便想走,但那小太監并沒讓路,而是一直擋在她面前,低着頭道:“娘娘……奴才……皇上下了令讓奴才帶娘娘過去。”
他只是個奴才,皇上的命令也不敢不聽,只能照做,如果沒做到,恐怕有性命之憂。
鄭容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她知道這個小太監也只是奉命辦事,沒辦好的話,恐怕遭殃的是他。
鄭容汐掙紮許久,終于還是妥協了。
“走吧,帶路。”
太監大喜過望,連連道:“是,奴才這就帶路,皇後娘娘請随奴才來。”
跟着太監還未走到涼亭,鄭容汐遠遠地就看見了坐在那裏的蕭邺。
她心生退意,十分抗拒與蕭邺見面,但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上前去。
“臣妾參見皇上。”
蕭邺本來是正在喂池子裏的錦鯉,聽到鄭容汐的聲音,回頭瞥了她一眼,沒停下手裏的動作,繼續喂魚。
“起來吧。”
“謝皇上。”得到蕭邺的許可,鄭容汐站起了身。
她本就精神極差,這會兒還要勉強應付蕭邺,實在沒什麽精力。
“不知皇上召臣妾來有什麽事嗎?”
蕭邺将手裏的魚食一把灑進池塘,只見那些錦鯉争先恐後地從水裏露出頭來,争着搶着去吃那些魚食。
一時間水面上只能看到它們張大的嘴。
蕭邺這才轉身看着鄭容汐。
“皇後知道朕在這裏還掉頭就走,是什麽意思?不想見到朕?”
“臣妾惶恐,臣妾确實不知皇上在此,只是出來就許久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蕭邺上前幾步,居高臨下地俯視鄭容汐,看了許久,才道:“朕倒是小看皇後了,撒謊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誰能想到皇後也能這怎麽撒謊呢?”
“光看皇後的這張臉,還真想不到,這麽會騙人呢!”
鄭容汐咬死不認,直接道:“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臣妾确實不知皇上在此,不然,一定會來請安的。”
“是嗎?”
鄭容汐低着頭,正想答話,又聽到蕭邺的聲音。
“擡起頭來,看着朕說。”
鄭容汐緩緩擡起頭,望向蕭邺,一字一句地說道:“臣妾确實不知,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妾也沒辦法。”
“你們都下去。”蕭邺忽然對站在一旁的奴才命令道。
鄭容汐心突地一跳,有些擔心:“皇上。他們都走了,何人來伺候皇上?”
蕭邺卻道:“這不是有皇後你在嗎?”
一群人退下去,此刻涼亭中便只剩他們兩人。
鄭容汐心裏發慌,但面上沒表現出來。
“擡起頭來。”
鄭容汐擡起頭,蕭邺忽地伸出手,鄭容汐下意識地閃躲。
蕭邺眼中一冷,大掌按住了鄭容汐的後腦。
鄭容汐下意識的本能反應,讓他十分不悅。
她很害怕他。
這是她的肢體動作所表現出來的事實。
“沒有?”
“皇後睜眼說瞎話的功力越來越厲害了,何時練到如此如火純青的地步了。”
想起上次在床上突然昏過去的鄭容汐,他手上的力道還是小了些,松開了手。
“臉色怎麽這麽差?”
鄭容汐不想跟蕭邺寒暄,說些無謂的事:“沒有。”
“你當朕的眼睛是擺設嗎?”
“朕問你什麽你都答沒有,就這麽敷衍朕?”
“臣妾不敢。”
“朕不想再聽到這些官方的回答。”
“好好說話。”
“臣妾不知要什麽答案才能讓皇上滿意。”
有理有節難道是錯嗎?
“朕問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上次的病還沒好?”
聽蕭邺問到這個,鄭容汐就不舒服。
明明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今還裝作關心的樣子,問上一句,她就應該感恩戴德嗎?
真是可笑。
“不是。”
“那是為什麽?”
“沒怎麽睡好。”
“為什麽睡不好?在想什麽?因為什麽睡不好?”
鄭容汐也懶得應付蕭邺,直接道:“連日來做了噩夢,所以沒睡好。”
蕭邺盯着鄭容汐,看她眼下發黑,臉色發白,精神不濟的樣子,确實看着十分憔悴。”
“都是做什麽噩夢了?”
鄭容汐突然覺得想笑。
這個夢的內容能告訴蕭邺嗎?
肯定是不能的。
“就就是些光怪陸離的鬼怪,被噩夢驚醒就睡不着了,所以精神有些差。”
“所以臣妾如今真的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蕭邺上前一步,幾乎與鄭容汐挨在一起,鄭容汐想退,卻突然被鄭容汐蕭邺摟住了腰。
“皇上,還有人在。”
她知道蕭邺要幹什麽,按最壞的打算來,她也要提醒蕭邺,如今是在外邊,而且還有很多奴才。
“你把朕想成什麽人了?”
她難道以為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做什麽嗎?
鄭容汐沒法不這麽想,因為在她看來,蕭邺是個無所顧忌的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人,哪會在乎時間地點。
“上次的事……”
蕭邺确實有些後悔,上一次一時情緒激動便失去控制,鄭容汐也因此受了很大的傷害,可是讓他低頭,他确實做不到。
他只能暗示鄭容汐,他知道鄭容汐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鄭容汐是聽懂了蕭邺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蕭邺這樣偶爾心血來潮的溫柔,他高興了随便說幾句,放低一點姿态,她就應該慶幸應該歡天喜地,當作恩寵。
他一個不高興,那她便是那樣的待遇。
她有時候都分不清楚蕭邺到底是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跟她說這些話做這些事的。
這麽想着,鄭容汐竟然毫無意識地就問了出來。
“皇上把我當什麽呢?”
高興了就溫柔幾句,他不高興了,就像上次那樣不顧她的感受,直接讓她昏過去。
聽到這話,蕭邺也罕見地愣了片刻。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把她當什麽。
蕭邺把這個問題又抛給了鄭容汐。
“你想讓朕把你當什麽?”
鄭容汐忽然笑了笑。
她想讓他把她當什麽,她想讓他對她視而不見,當她這個人不存在。
她不想經歷有了希望又失望這樣的過程,從來沒有擁有過才是最好的。
蕭邺這樣的人,她從來不敢奢求。
“臣妾不敢想,全憑皇上做主。”
趁着蕭邺出神的時刻神,鄭容汐輕輕地推開了他,退到了離他有些距離的位置。
“臣妾身體不适,先行告退了。”
蕭邺回過神來,望着鄭容汐的背影,道:“過幾日便是太後的壽宴了,皇後好好準備。”
鄭容汐挺住腳步:“是。”
她心裏是有些不自在的。
太後似乎不怎麽喜歡她,既然這樣,她也就不想去維持與太後的關系,只要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反正蕭邺與這位名義上母親的關系也不是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