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曾幾何時, 鄭容汐對蕭邺也有過一些期待,但是随着時光流逝,這麽多年的冷臉, 她還是受不了了, 終于有了放棄的念頭,如今她已經心如止水,再也不會為蕭邺一點點心血來潮的溫柔而歡欣雀躍了。
她想起了剛進宮時, 她也曾希望能憑借自己的行動向蕭邺證明自己, 讓他知道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樣的人, 并且希望他能夠重新了解她,能夠對她那麽點喜歡。
可是這麽多年下來,再熱的心也會涼,再多的喜歡也會被他的冷嘲熱諷而勸退。
她想起了當初入宮時的一些事情。
她入宮的時候只有十二歲,還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對于感情這些事一點都不懂。
她只知道她喜歡跟蕭邺在一起,想見到他, 喜歡跟她說話,即便蕭邺看着她是十分不耐煩, 但她還是喜歡。
她也不懂這是為什麽。
入宮之前,母親跟她講了許多事情,教了她很多。
那時候她只知道自己進宮是成為蕭邺的妻子, 蕭邺就是她的夫君,她當然是非常高興的。
因為母親給她講了夫妻是什麽樣的一種關系,她很開心能成為蕭邺的妻子。
但是進宮之後, 蕭邺對她好像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
母親所說, 夫妻應該是相互扶持, 互相喜歡, 非常恩愛,才會成為夫妻。
但是蕭邺對她好像沒有這種感情。
而且母親說過,成為了夫妻就要睡在一起,孕育孩子,但是蕭邺從來不會在她那裏過夜,連主動去見她都很少,當初她年紀還小,雖然對這些事有記在心上,但也沒有特別上心,總會有別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畢竟還是個孩子。
但随着年歲漸長,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時候的她還懷着對蕭邺的一腔熱情,即便蕭邺看到她時總是心情煩躁,雖然她也會傷心,但也從來也沒有真正的放在心上。
Advertisement
可是,她永遠記得十四歲那年蕭邺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那日,她沒有讓奴才通傳就直接沖到了蕭邺的宮外。
蕭邺似乎是在跟人議事,本來看上去心情不錯,臉上還是笑着的,但聽到她的聲音時,蕭邺的臉色立刻變了,一臉陰沉,然後大聲呵斥了她,讓她趕緊回去,不要出現在那裏。
但她沒有走,她等了很久,一個多時辰後,與蕭邺議事那人離開,她不顧奴才的勸阻,還是進了殿內。
即便才被兇了,但那時候的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帶着讨好意味地叫了蕭邺一聲。
“皇上。”
她記得當時蕭邺很不耐煩。
“誰叫你過來的?”
“我,我很想見皇上,所以就來了。”
想起那時候的她,鄭容汐就覺得可笑,她捧着一片真心去對蕭邺,不論他如何嘲諷奚落,她都毫不在意,現在想來真是凄涼。
“沒人叫我來,我就是想見皇上……”
沒想到聽到這話,蕭邺更加冷漠。
“朕不想見你。”
見她一臉茫然,蕭邺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些。
“你似乎不懂,朕非常非常讨厭你,根本不想見到你,如果不是因為你爹,朕根本不會讓你進宮,你不知道嗎?”
“你進宮當皇後都是因為你爹,這根本不是朕的本意。”
直到那時,鄭容汐才徹底明白。
原來蕭邺從來都是這樣的想法,只是他過去連見都不想見她,也從未這麽直白地告訴告訴她這一切。
那時候她還不死心地追根究底,想問個明白。
“可是,我是我,我爹是我爹。皇上為什麽不能喜歡我呢?”
她記得當時蕭邺聽了這話,冷笑了一聲,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你到底懂不懂?你是她的女兒,朕絕不可能喜歡你的。”
“你和你爹不可能分開來。”
“可是,你都沒有了解我,為什麽就這麽否定我了?”
當時的自己是真的很單純。
“朕根本不想了解你,朕很讨厭你,對于讨厭厭惡的人,朕根本不會花心思去了解她,懂了嗎?”
“以後不要再來見證了,朕讓你入宮,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不要再來煩朕了。”
“朕看到你就會想起你爹,就特別煩躁,你懂嗎?”
“朕永遠不可能喜歡你,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你的宮裏,不要在朕面前出現就是最好的了。”
少女的喜歡還沒有有機會開始,便被一盆冷水澆得透心涼,鄭容汐聽着這話,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被喜歡的人怎麽直白地說出讨厭厭惡這樣的詞語,她如何能不傷心呢?
那時候的她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緒。
可是盡管是這樣,蕭邺看到她哭的時候都十分不耐。
“哭什麽?別在朕面前哭,朕看了很煩。”
“滾出去。”
鄭容汐記得當時蕭邺對她說了滾出去這三個字。
她從未遭到過這樣的待遇,也從未被人用過這麽嚴厲的措辭。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鄭容汐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因為沒看路,她撞到了一個人。
她立刻就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想到這裏,鄭容汐突然記起了,她當時撞到了一個人。
現在想起,鄭容汐對那個人的記憶好像都很模糊。
但她記得,當時那個人很好心地安慰了她。
那個人的模樣,她完全不記得了,印象很模糊,只記得他很高,是個男人,應該比她大上好幾歲。
當時雖然是她走路沒有看路撞上了他,但那個人沒有生氣,好像還是笑着的。
那是她剛在蕭邺那裏受了委屈之後。
第一句安慰人的話來自于那個人。
當時一聽到他的話,她哭得更厲害了。
那個人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明明是在安慰你,你怎麽還哭得更厲害了?”
“為什麽哭啊?”
那個人像是安慰小孩一樣的語氣,讓她的委屈更加爆發出來。
在委屈的時候聽到一句關心的話總是會更心酸的。
只是不是蕭邺來安慰她。
她記得自己一邊哭一邊說的話。
“我就是很難過,你別管我,不是你的錯,我該跟你說對不起的,是我撞了你。”
那個人笑了一下:“你還真是有趣,哭得這麽厲害,還還記得跟我說對不起。”
鄭容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擡起頭,想看看那個人長什麽模樣,但是因為眼中全是淚水,視線模糊,根本看不清那個人的樣貌。
她記得他的聲音很好聽,雖然不是多溫柔的人,但很有耐心,對她這麽無理取鬧一樣突然大哭表現也沒有多驚訝的反應,還能很正常地跟她說話,沒有異樣的眼光。
那個人穿了一身跟她過去所見過的人都有些不同的服裝。
“你,為什麽跟我們這裏的人穿的都不一樣?”
“哭得這麽厲害,還有心思關注這個?”
“我只是好奇。”
“因為我是外族的。”
“跟你們不是同一類人,當然穿不一樣的衣服了。”
“你是哪裏的人?為什麽會來這裏?”
“我當然是有事才來的。”
“哦,我想起了,你就是剛才被攔在門外的那個小姑娘吧。”
鄭容汐有些意外。
“你說什麽?”
“剛才我在屋裏看到你被人攔下來還被罵了,所以才哭得這麽慘是嗎?”
聽到他這麽說,鄭容汐大概清楚了這個人的身份。
他肯定就是剛才在殿內跟蕭邺談話的那個人,只是沒想到,聽聲音是很年輕的一個人。
“被罵的很慘嗎?”
“被罵幾句,怎麽哭得這麽厲害?”
“我在家的時候父王天天訓我,練習騎術也辛苦得不了,也沒見我哭成你這樣子。”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怎麽能一樣?”
那個人笑了起來,是十分爽朗的笑聲。
确實跟她從小到大所見的人都不一樣,十分外向開朗的性子,笑聲也很爽朗。
“那我要走了。”
“你走啊。”
“那你要先把我的腿松開,我才能走。”
鄭容汐這才發現自己是抱着他的腿在哇哇大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
“對不起,我忘記了。”
“沒關系,你們這裏的人還真是有趣。”
“你說你要走了,走哪裏去啊?”
“當然是回家了,我的家在離這裏很遠的地方。”
“那裏的人都像你這樣嗎?”
人又爽朗又熱情,都很好。
“當然了,我們那裏的的人喝酒都是用壇的,不像你們這裏那麽小的杯子,你要是有機會去了,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那,我以後去了你可要記得我。”
鄭容汐突然發現眼前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這是什麽?”
“送給你的。”
“為什麽要送給我?”
“喜歡你呀。”
“我們那裏有一個習慣,就是遇到喜歡談得來的人,就會把自己喜歡的随身物品送給她,當交個朋友。”
鄭容汐一臉茫然地接過那把匕首。
“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嗎?”
“當然了。”
“以後你來了,我帶你去喝我們那裏最好的酒。”
鄭容汐拿着匕首,仔細地看着,還要說話,只聽那人道:“我真的要走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再來的。”
鄭容汐才發現原來她都把這一段經歷給忘了。
若不是今日想起當年蕭邺對她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她都還不會記起這個人。
那把匕首被她好好地保存着,已經很久沒有拿出來過了。
第二日,鄭容汐就聽說了宋嘉茵進宮的事。
是蘭心來說給她的。
“您都不知道進宮多大的排場,住進了離皇上最近的漪蘭殿,而且派去伺候她的宮女都有十幾個,真是不公平。”
蘭心憤憤不平,娘娘入宮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待遇,而且到如今,娘娘吃的用的都連一般都說不上,送給各宮的東西,娘娘總是最後才拿到的,而且分量是最少的,連品質都是最差的,都是別人挑別的宮裏娘娘的挑剩下的。
一夜過後,鄭容汐其實也想開了。
不過昨天晚上她還是忍不住流了一晚上的眼淚,今日起來眼睛都有些腫。
怕被蘭心發現,她一直注意着沒讓蘭心看到自己的臉,不過蘭心還是發現了。
“娘娘,您的眼睛怎麽這麽腫呀?”
“您哭過了?”
鄭容汐當然不想說自己是因為何事而哭的,找了個借口:“想娘親和哥哥的時候,沒忍住哭了。”
“娘娘,您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個小孩一樣想家人還能想得哭了。”
“對了,娘娘,後天就是中秋了,您想吃什麽餡的月餅啊?”
“宮裏送來的那些都不怎麽樣,要不奴婢自己做吧。”
鄭容汐哪有什麽胃口去挑月餅的口味:“随便。”
中秋的意義在于團圓,如今她只能形單影只地獨自守在這宮裏,吃什麽又有什麽所謂呢。
“娘娘,雖然中秋只有您跟奴婢,對了,還有小芸,但是我們也要好好過啊。”
往年的中秋,蕭邺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一句,今年鄭容汐當然也不會認為他會來同她一起過中秋,更何況如今還有了宋嘉茵。
聽蘭心這麽說,鄭容汐想了想,還是說道:“那就蓮蓉餡的吧,少做點,吃不了。”
中秋這天晚上,鄭容汐與蘭心還有小芸三人在院子裏一同賞月。
望着天上的一輪滿月,再看身邊的蘭心與小芸,鄭容汐突然心中突然有些酸澀。
“對了娘娘,聽說今晚宮中會放煙火,在承明宮前面,咱麽去看看吧?”
鄭容汐想都沒想便搖頭拒絕了。
“為什麽?”
“今晚的焰火很精彩的,要是沒看到真的很可惜的。”
鄭容汐只是不想見到蕭邺與宋嘉茵親密的場景。
“你們想去就去吧,不用管我。”
蘭心怎麽可能放下鄭容汐一人獨自在宮裏,道:“娘娘不去的話,奴婢也不去了。”
蘭心這麽說,鄭容汐心裏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她知道蘭心是很想看今夜的焰火,她不想因為她就讓蘭心有什麽遺憾。
“好吧,去。”
反正看煙火的人那麽多,她離得遠些就好了,不去看蕭邺與宋嘉茵就行了。
可是事情偏偏就不如鄭容汐想的那麽順利。
她帶着蘭心與小芸出宮,往承明宮那邊走。
可是走到離承明宮不遠處的小橋時,就看見了蕭邺與宋嘉茵。
她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裏。
她本以為蕭邺會在承明宮前看煙火表演,沒想到他們也在這個地方。
鄭容汐本想裝作沒看見,偷偷地避開她們,沒想到宋嘉茵卻眼尖地注意到了她,并且叫住了她。
“皇後娘娘。”
這一聲驚動了蕭邺。
如今也由不得鄭容汐視而不見地躲過去了。
她朝着宋嘉茵點了點頭,又對蕭邺道:“臣妾參見皇上。”
宋嘉茵一把挽住蕭邺,對着鄭容汐道:“皇後娘娘也來看煙花。”
鄭容汐點頭,有些尴尬:“是啊。”
“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前面才是最佳的觀賞位置。”
“想走近道,這裏過去快一些,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
可是讓鄭容汐有些頭疼的是,想要通過這裏過去就必須經過這座小橋,可蕭邺與宋嘉茵就站在這座小橋上。
這也就意味着,她必須要經過他們身邊。
鄭容汐本想轉身離開的,但是又覺得這樣太過明顯,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上了小橋,她經過蕭邺與宋嘉茵身邊時,她盡量地貼着橋邊的欄杆,不想與他們靠得太近。
沒想到,不知腳下是踩到了什麽,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橋邊的欄杆又有些低,她整個人向後仰去,下一刻,只聽撲通一聲,她就掉進了水裏。
腦子一片空白,鼻子嘴裏全是水,什麽都抓不住,手腳拼命地在水裏亂抓,卻又什麽都抓不住,有一種無力的絕望感。
呼吸慢慢地變得困難,原本還能能聽到蘭心急切的喊叫聲,但後來,連這個聲音也漸漸地弱了下去,再後來,她便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