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蘭心卻覺得不妥:“娘娘您的傷口這麽嚴重, 只上點藥……怕是不行的吧,萬一留下疤怎麽辦?”
鄭容汐卻是堅持:“我說了不要去找太醫,你找點上藥給我用上, 然後包紮了就行。”
鄭容汐知道, 這時候太醫院的所有人恐怕都在宋嘉茵身邊,或者是聽候吩咐以待随時差遣,怎麽可能有空來管她。
更何況, 她也不想把自己受傷的事鬧大。
不然恐怕有些人會覺得她是故意跟宋嘉茵争寵, 連受傷這件事都要争個先後緩急。
看蘭心不動, 鄭容汐又催促道:“還不快去?”
蘭心只得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鄭容汐也不記得自己是何時被那人的匕首劃傷的,當時情況太過混亂,她甚至都沒有感覺,直到人群散去, 只剩她一人在場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有些痛意, 再一看小臂上竟然有了一道不短的傷口,鮮血直流, 連袖口都被浸濕了。
蘭心拿了金瘡藥來。
蘭心在鄭容汐跟前蹲下:“娘娘,這個可能會很痛,您忍一下。”
鄭容汐點了點頭:“來吧。”
蘭心先是仔細地将鄭容汐将染紅的小臂上的血跡擦掉, 挨着傷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生怕碰到鄭容汐的傷口。
擦幹血跡之後,她拿出了一個小瓷瓶, 對鄭容汐道:“娘娘, 奴婢要上藥了, 您痛的話就告訴奴婢, 奴婢就停下等會再給您上藥。”
鄭容汐點頭。
蘭心将藥粉輕輕地從瓶中灑向鄭容汐手臂上的傷口,藥粉剛一沾到傷口,鄭容汐立刻疼地叫了出來。
蘭心立刻停下了動作:“娘娘,很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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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容汐确實沒想到會是這麽疼,她咬緊了牙,額上都冒出了汗,但想着長痛不如短痛,還是對蘭心道:“繼續吧。”
蘭心猶猶豫豫,還是又繼續手裏的動作。
已經是小心再小心,但這藥粉碰到帶血的傷口是免不了的疼痛,在上藥的過程中,蘭心一直聽着鄭容汐不住地倒吸涼氣,但沒再叫出聲,一直強忍着。
上完藥之後,蘭心趕緊拿來手帕,替鄭容汐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鄭容汐已經快要虛脫。
“娘娘,要不奴婢還是去找太醫來吧?”
鄭容汐卻是意外地十分堅決:“我都說了不用了。”
“那您再等一下,等這個藥敷一會兒,奴婢再給您包紮。”
“但是,娘娘,即便不讓太醫來替您看您手上的傷,過些日子,等傷口結痂了還是得讓太醫開點去疤的藥膏才行,不然你的手臂上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鄭容汐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塊原本是紅色一片的血痕,如今上了白色的藥粉,看着沒有方才那麽猙獰可怖了。
想象着可能會留在手上的疤痕,長長的一條在手臂上十分突兀,她有些委屈。
畢竟是年紀尚輕的姑娘,都是愛美的,想着原本白白淨淨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條疤痕來,任誰都是不願意的。
而且還是這對她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
本身她在宮裏好好的,被迫去陪着他們聽戲才有此一遭,想來真是冤枉。
鄭容汐點了點頭:“嗯,記住,到時候你去拿藥就行了,就說是用刀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手的傷口,不要說是被行刺之人誤傷到的。”
“是,奴婢明白。”
漪蘭殿中十分熱鬧,除了蕭邺與宋嘉茵之外,還有為宋嘉茵處理傷口的老太醫,其餘人都戰戰兢兢地站在不遠處,低着頭,也不敢說話,生怕蕭邺一個不高興他們就腦袋搬家。
蕭邺坐在一旁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嘉茵,面無表情,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态度。
在一旁伺候的宮女,被血染紅的白布一團團地被丢進旁邊的水盆中啊,宮女就端着這一盆盆的血水往出走,看着是觸目驚心,莺兒在旁邊看着,小聲地抽泣,也不敢說話,又急又怕。
“怎麽樣了?”
為宋嘉茵處理傷口的是個年邁的太醫,年過花甲,十分有經驗,聽蕭邺這麽問,不急不緩答道:“皇上,真是萬幸,匕首上沒有毒,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那她何時能醒?”
“幸好是刺進背部,未傷到心脈,只是流血過多,現在昏迷着,過些日子就能醒了。”
“這麽說,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屋內的一衆人聽到這個消息也都默默地松了口氣,真的生怕萬一宋嘉茵出了什麽事,他們一群人都要跟着遭殃。
從宋嘉茵受傷到處理傷口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接近傍晚,天色已暗。
蕭邺不是當即就來到這裏的,不過也在這裏待了快一個時辰。
聽到這個消息,他便立刻起身:“好好照顧她,有什麽差池,朕拿你們是問。”
這話是對着屋內的所有人說的,當然包括了太醫院的一衆人以及所有宮女太監。
衆人膽戰心驚:“是。”
見蕭邺要走,屋內的一種奴才跟着道:“奴才恭送皇上。”
回昭陽宮的路上,蕭邺想到今日行刺一事總是覺得有古怪。
“那一群人都帶下去了,審得怎麽樣?”
常進保答道:“回皇上,還沒什麽進展,說是他們都是不知情的。”
蕭邺冷笑一聲:“不知情?”
“當朕這麽好糊弄?”
“嚴加拷問,若是不說實話,那就用刑,朕倒要看看他們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傳朕的旨意,讓刑部那幫人快點審,朕就給他們兩日時間,若是還審不出個所以然來,讓他們自己掂量着辦。”
“是。”
休息了兩日後,鄭容汐的心情總算是平複了下來,冷靜下來之後,仔細回想着那天的事,她才察覺出不對。
事發當時,她太過驚慌,當時又受了傷,所以沒有仔細琢磨這件事,到如今再來看,其中的古怪倒是很多。
行刺蕭邺的那個女子像是早就做好了失敗的打算,失敗後立刻便選擇自盡,沒有多說一句話,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鄭容汐想,如果是她的家人或是什麽別的情況因蕭邺或者間接因為蕭邺而遇害,她都能夠混進皇宮來行刺蕭邺了,那肯定是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至少是抱着一定要成功的信念。
但是那個女子不同。
她好像從未有過行刺成功的想法。
她的目的……想到這裏,鄭容汐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但是她又覺得太過大膽,甚至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記得當時那個女子舉着匕首刺向蕭邺的時候,有那麽一刻,她似乎是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等着宋嘉茵去為蕭邺擋,直到宋嘉茵撲到了蕭邺身上,她才朝着宋嘉茵而去,将匕首紮進了宋嘉茵的後背。
做完這一切,她好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為了讓人相信她是與蕭邺有深仇大恨來行刺蕭邺,在自盡之前,她對蕭邺破口大罵,然後立刻自盡了。
這真的太奇怪了。
但是,鄭容汐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真有點太過瘋狂。
若這種猜想是真的,她不能理解。
怎麽會有人拿用自己的性命來作為工具以獲取蕭邺的寵愛?
是這樣的吧,如果她這個猜想成真的話。
宋嘉茵的用意應該也是這樣。
但是她真的想不通。
蕭邺跟宋嘉茵明明看上去那麽親密,感情甚好,蕭邺對她比對她們這些在後宮中的人好上千百倍,她又為何要做這樣的事呢?
鄭容汐想,現在如果要驗證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行刺的女子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好像根本沒有辦法證實。
而且宋嘉茵的傷口看上去并不像是多淺,為了事成,宋嘉茵也是豁出去了,力求真實,她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而且這一切不過是她憑空猜測,誰會信呢?
唯一跟那個女子有過接觸的且她能想到的人就是戲班子的那一群人了。
她記得,當時蕭邺下令當場将那群人押進了大牢要嚴加審問,那也就是說,至少到現在,那一群人還是活着的。
跟那個女子交集最多的應該就是那個小生了。
鄭容汐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對這件事這麽感興趣。
她總覺得自己該去查一查的。
冥冥之中似乎有種直覺。
她覺得,若是不查清楚,恐怕以後會對她有什麽威脅。
宋嘉茵雖然現在看不出對她有什麽惡意,但是宋嘉茵如果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獲取蕭邺的信任與憐惜,那麽以後用什麽手段來陷害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不了解宋嘉茵,但是因為那個夢,以及安插在她身邊的小芸,她不得不提高防人之心。
她不想害人,但也不想坐以待斃。
那群人應該是被關押在刑部大牢,如果想問清楚,那她一定要找到負責此事的刑部官員。
鄭容汐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鄭容汐當機立斷,立刻找出紙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然後她叫來蘭心,将信交給蘭心,叮囑道:“把這個信送到刑部趙大人手裏。”
蘭心一頭霧水,不懂為何鄭容汐又跟刑部扯上了關系。
“娘娘為什麽要去刑部啊?”
“別管這麽多,叫你做什麽你做什麽就是了。”
鄭容汐并沒有對蘭心解釋,因為總怕走漏風聲。
為了避免信落入他人手中,信封上信中她都沒有提到對方的名字,就是以防信萬一不慎落入他人手中,也不會被人抓到什麽把柄。
畢竟她身為後宮妃嫔,私下與朝中官員書信往來,确實是不合禮節的。
但是,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那奴婢送到誰手裏啊?”
“刑部的趙正初趙大人手裏,你就說是我派你去的。”
“記住,一定要避開旁人,不要讓旁人看到你與趙大人見面,知道了嗎?”
“知道了。”
蘭心即将要出門之際,鄭容汐又叫住了她,再次叮囑道:“對了,別讓小芸發現,一切小心。”
蘭心點頭:“是,奴婢記住了。”
蘭心是上午出去的,直到下午,過去了三四個時辰都還沒回來,鄭容汐心裏不免開始擔心。
但又想她一個宮女在宮中出行,也不會有什麽意外的,恐怕是因為別的事耽擱了,所以才沒能回來。
到傍晚,蘭心還不出現,鄭容汐是真的有些着急了,可是因她吩咐蘭心去做的事又不好高調,她又不能派人去尋蘭心,只能再耐心地等等消息。
半個時辰之後,蘭心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她面前。
“娘娘,奴婢回來了。”
鄭容汐立刻站了起來,走到蘭心跟前去,忙問道:“如何,見到趙大人了嗎?”
“他怎麽說?信送給他了嗎?”
蘭心猛喘了幾口氣:“娘娘,奴婢跑回來的,您能容奴婢歇口氣喝口水嗎?”
鄭容汐也覺得自己是有些着急了。
蘭心藍欣喝完水,緩了幾口氣,這才說道:“娘娘,奴婢見到趙大人了,也把信給他了。”
“他說什麽?”
“你們見面的時候沒有別的人看見吧?”
“娘娘您放心,您說的話奴婢都記着呢,趙大人也懂您的意思,奴婢表明身份之後,他立刻帶着奴婢去了一間屋子,奴婢在裏邊單獨跟他說的,沒被別人看到。”
“那就好。”
“他當着你的面拆了信的?”
蘭心點頭:“然後他寫了一封回信給您,奴婢帶回來了。”
“快給我。”
蘭心從懷中取出折了好幾折的信,有些皺巴巴的,遞給了鄭容汐。
鄭容汐立刻接過信,拆開來,很快地看完之後,将信紙伸進旁邊的燈罩中,見燒了起來,這才扔進了一個空着的銅盆中。
信漸漸燒成了灰燼,鄭容汐這才放心。
蘭心十分好奇:“娘娘,您跟那位趙大人怎麽認識的呀?”
“奴婢今日見到趙大人啊,相貌不凡,十分俊朗,人也有禮,對奴婢很是客氣,而且看着年紀不大,奴婢怎麽不記得您什麽時候認識過這個人?”
“而且您十二歲就入東宮,當了太子妃,後不久又被立為皇後,很少與外人接觸,您是什麽時候認識他的呀?”
她從小跟在鄭容汐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在她身邊伺候,怎麽完全不記得有這號人物,娘娘又是什麽時候有機會與他相識的呢?
“哥哥的同僚,前幾年見過一次。”
“交談的時候發現我們曾在同一個學堂同一個夫子那裏學習,覺得很巧,并且挺談得來的,所以就成了朋友,但見的次數很少。”
“這一次貿然寫信給他打聽事情,還怕他不幫忙呢。”
“畢竟我如今這樣的身份,他幫我的忙把刑部的事情透露給我,确實是有風險的。”
“沒想到他還是這麽義無反顧地就答應了。”
“聽您這麽說,這位趙大人可真是個好人!”
蘭心忽然壓低了聲音:“娘娘那……您怎麽沒跟這位趙大人……”
蘭心話說一半,後面的話不敢繼續再說。
鄭容汐聽懂了她的意思,輕斥一句:“說什麽呢?”
“他比我年長幾歲,跟哥哥同齡,而且早已有意中人,你想什麽呢?”
“我只把他當兄長而已。”
蘭心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以蕭邺這樣的脾氣,蘭心覺得鄭容汐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比跟蕭邺在一起好,至少不會受折磨,而且也會被尊重。
“那,娘娘您給他寫信是為了什麽事啊?”
“打聽一下當日行刺皇上的那個女子所在的戲班那一群人如今什麽情況?審出什麽來了?”
蘭心不解:“娘娘,您打聽這個幹什麽?”
“這跟咱們也沒什麽關系吧。”
蘭心不懂鄭容汐為什麽要去趟這趟渾水,而且這也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好奇這個幹嘛?
“說了你也不明白。”
“對了,去的這一路上沒被別人發現吧。”
“放心,奴婢可小心了,一直警惕着呢,沒人跟着奴婢。”
“那就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