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知道為什麽, 看着門外的蕭邺,除了恐懼之外,鄭容汐心中還有一種莫名的心虛。
心髒跟着抽了一下, 鄭容汐緩緩地将眼神移開, 重新又低下了頭。
她知道,自己害怕是因為這些話被蕭邺聽到又不知會如何想她。
如今她深陷謠言之中,此刻傳出有孕的消息, 正好被蕭邺聽到, 蕭邺肯定又會誤會了。
甚至還那麽巧地給了其他人拿這件事做文章的機會。
但除了這種情緒以外, 她竟然生出一種心虛來。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她更難受。
鄭韞看向直朝着鄭容汐走來的蕭邺,鬼使神差一般地擋在了蕭邺的面前。
蕭邺的聲音很冷,仿佛淬着寒冰:“滾開。”
鄭韞不敢讓蕭邺與鄭容汐獨處。
連他也不知道蕭邺會做出什麽事來。
他知道蕭邺不會相信鄭容汐與別的男人有染,但是, 男人的自尊心可能會讓蕭邺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鄭容汐本就沒向蕭邺解釋清楚,蕭邺在此刻聽到這個消息, 恐怕誤會鄭容汐的幾率又大了許多。
“皇上,您可能是誤會了, 這個孩子……”
鄭韞的話沒有說完,蕭邺怒吼一聲:“朕叫你滾開!”
“不是跟你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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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知道您現在很生氣, 但是還是該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情不是皇上您想的那樣,讓她解釋, 好嗎?”
蕭邺冷笑一聲, 不再跟鄭韞廢話, 朝身後的随從吩咐道:“把他扔出去!”
鄭韞離開以後, 屋內便只剩蕭邺與鄭容汐兩人。
蕭邺死死盯着靠在床上臉色蒼白的鄭容汐,半響沒有說話。
鄭容汐雖然面上看着十分鎮靜,但緊緊攥着被子的手,發白的指節,這些細節都暴露了她的緊張。
她不知道蕭邺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會如何處置她。
她也不清楚,為何明明她一直在喝藥,卻還是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蕭邺讨厭她這件事人所共知,而且已經明确說過很多次不會讓她有機會懷上孩子的,更不會想要她生下來的孩子,帶着他們鄭家血脈的孩子……
可是……鄭容汐想,這畢竟這是屬于他的孩子,他的骨肉,他會不會有那麽一點憐惜呢?
畢竟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
剛才大夫所說,她已經有快三個月的身孕了,不知道是否已經成形了,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天性,看着蕭邺一步步地走近,鄭容汐下意識地就将手放到了小腹上,有些戒備地看了蕭邺一眼。
這個動作刺激了蕭邺:“誰的孩子?”
如果是他的,他又在害怕什麽,又怎麽會有這麽心虛的表現,這麽防備地盯着他。
他記得他已經有許久未去鄭容汐宮裏了,這個孩子又是怎麽來的?
鄭容汐沒想到蕭邺竟然真的會懷疑她肚子裏的孩子跟別的男人有關系,她有過很多種猜想,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她想過或許蕭邺會讓她打掉孩子,或許會震怒會厭惡,但是她從沒有想到,蕭邺竟然會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鄭容汐有些悲涼地低頭看向自己手捂着的小腹,那裏現在有一個不知道是否已經成形的孩子,而這個孩子的父親如今卻在質問她,問她這個孩子到底是屬于誰的。
真是可笑。
鄭容汐忽然釋然一笑,答道:“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這個答案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但是也不重要了,反正這個孩子是留不住的,反正她已經沒有什麽念想了。
蕭邺幾乎是咬牙切齒,惡狠狠地問道:“你說什麽?”
“臣妾說不知道,皇上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這是這麽多年來,鄭容汐第一次用這麽消極的語氣跟蕭邺說話。
幾乎是撕破了一直努力維持着的平和假象,一點臉面都不留。
這麽說完以後,鄭容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暢快,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在假裝什麽,反正蕭邺從來不信任她,從也不可能喜歡她,她唯唯諾諾,謹小慎微,只是為了保住性命,可是如今宋嘉茵進宮了,不管她是否有害人之心,反正事情都會落到她頭上,她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不如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至少心裏爽快了。
“皇上沒聽清楚嗎?”
“那臣妾再說一遍,我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反正已被皇上抓到與別的男人私下往來,皇上願意怎麽想,臣妾不能幹涉也無力控制,那皇上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任憑皇上處置。”
屋裏傳來的巨響,讓常進保哆嗦了一下,他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皇上,怎麽了?您沒事吧?”
聽不到蕭邺的回答,常進保十分着急,正要推門,卻只聽屋內傳來一聲怒喝。
“滾!”
常進保原本伸出的腳立刻又縮了回去。
屋內震耳欲聾的響聲持續了許久,像是要将整個房子都掀翻。
常進保在外邊聽着心驚肉跳的,又不敢再多說一句,聽着屋內傳來的蕭邺的聲音,想必這一切混亂的來源就是蕭邺。
明明來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麽才說了沒幾句話又成這般。
蕭邺很生氣,是從沒見過的生氣,鄭容汐看着屋內的混亂場面,一地狼藉,再看向是沒事人一樣的蕭邺,突然心生恐懼。
到如今她才清楚地認識到,這麽多年,蕭邺從未在她面前從未表露過真實的自己,原來他一直是在克制着自己。
此刻的蕭邺像是換了一個人。
雖是一臉平靜,甚至還帶着隐隐笑意,但這就是這樣才更讓鄭容汐害怕。
蕭邺似乎是在努力壓制着自己心中的戾氣,已經在爆發的邊緣,越是這般,越是讓人恐懼。
看着嘴唇幾乎是不自主發着抖的鄭容汐,蕭邺笑了起來。
“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呢。”
“剛才那麽有底氣地跟朕說那一番話,想必是做好了任由朕處置的準備,怎麽朕還沒做什麽,你就開始害怕起來了?”
蕭邺緩緩朝着鄭容汐走去,每一步幾乎都像是踏在鄭容汐心上,都讓鄭容汐更害怕一分。
鄭容汐蜷縮着,往後靠去。
身後是堅硬的牆壁,她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蕭邺向她走近。
“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鄭容汐瑟縮着,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這樣的蕭邺讓她感到害怕。
“怎麽不說了?”
“剛才好像很有氣勢的,要不要朕幫你回憶一下?”
“朕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誰的孩子?”
“如果不說的話,也很簡單,那朕就就一個個地查。”
“跟你有過交集的所有男人一起算上,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反正總有一個是對的,你說是吧?”
“你從小到大接觸過的那些男人,朕可是一清二楚。”
“還是不肯說?”
“那誰來當第一個?”
蕭邺像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才道:“不如就一直在你身邊伺候的那個丫頭?”
“朕知道你跟她感情很好,她從小就在你身邊伺候。”
“你說朕要怎麽處置她呢?”
“挖眼睛還是将手腳都剁掉,或者又把她丢進窯子裏,讓她……”
鄭容汐突然哭起來,大喊道:“不要!”
“現在肯說了?”
鄭容汐的眼淚如泉湧一般,停不下來,一邊哭着,一邊抽噎着大聲道:“皇上想聽什麽呢?”
“我說了皇上就會信嗎?”
“我說我從來沒有跟任何男人有過別的關系,可是皇上會相信嗎?”
“這個孩子從來就不被期待,不知為何為什麽會出現,但從沒有機會降生。”
蕭邺伸出手,抹去了鄭容汐眼下的淚水,近乎溫柔地說道:“還有什麽?”
鄭容汐腦子一片混亂,說起話來也跟着颠三倒四,全無邏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想待在皇宮裏的,我不開心,我一點都不開心,我想走。”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即便是不喜歡我,為什麽要怎麽對我?”
“剛進宮來的時候,我很開心的。”
“我知道皇上不喜歡我,我也就不再去打擾皇上,但是,我都這樣了,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還要讓我受這些折磨?”
“那你想怎麽樣?”
鄭容汐搖頭,臉上全是淚水,繼續哭道:“我不知道,我想走,我想離開,我不想繼續在這裏。”
在蕭邺的身邊太累了,太辛苦。太煎熬了,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只希望蕭邺不管是因為厭惡她還是可憐她還是別的原因,只要能讓她離開,她就滿足了。
“離開?”
“你想去哪裏?”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離開宮裏,你又能去哪裏?”
鄭容汐幾乎是崩潰地大哭起來,只是搖頭,說不去話來。
哪裏都可以。
她怎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只想找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切實際的。
她爹不會同意,朝中的那些人也不會同意,連蕭邺也不會允許。
唯一的方法就是她去死或是蕭邺将她廢了。
對了,現在她不就是被蕭邺以她與其他男人有染的名義被關進大牢的嗎?
蕭邺大可以用這個理由廢了她重新立宋嘉茵為後,她也就可以解脫了。
“你想讓朕怎麽做?”
“皇上不是喜歡宋嘉茵嗎?”
“她也喜歡皇上,你們兩情相悅,我退出可不可以?”
“不要再折磨我了。”
“這是你真正的想法?”
“你真的這麽想?”
“你就這麽想把皇後的位置讓給她,看她跟朕在一起?”
“是,是,是……我就是這樣想的。”
鄭容汐胡亂地點頭。
她承認,自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死的。
蕭邺原本和緩了一點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又冷了下來。
“不是說朕讨厭你,就是看不得你痛快嗎?”
“那朕告訴你,你說對了,所以朕不會讓你如願的。”
“想離開,除非你死。”
嘴上說着絕情的話,可手上的動作竟然還帶着幾分柔情,蕭邺用手指擦去鄭容汐臉上的淚,但像是怎麽也擦不幹淨一樣,剛擦幹淚痕,鄭容汐的眼中又立刻湧出眼淚來。
“哭什麽?”
“忘了自己如今的境況了?”
“你肚子裏還有孩子。”
“皇上怎麽會要我生下的孩子呢?”
“打掉吧,不應該生下來的,不應該存在的。”
“皇上相信這是你的骨肉嗎?如果我騙了你呢?”
蕭邺眼中一寒,聲音還是十分溫柔:“如果你真的騙我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的?”
“朕相信你,你該高興,不是嗎?”
蕭邺知道鄭容汐這不過是一時的氣話,故意來刺激他,想讓他打掉這個孩子。
可是,明明知道是假話,聽到的時候,他還是遏制不住升起的怒火,腦中仿佛真的出現了鄭容汐與其他男人親親我我的場面。
蕭邺甚至真的開始考慮,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鄭容汐跟其他男人的,他又該怎麽處置鄭容汐。
想到最後,他竟然發現着急無計可施。
他甚至舍不得真的對鄭容汐做些什麽,只能把那個孩子和那個野男人處置掉,把鄭容汐關起來,讓她再沒有機會接觸外人。
“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不然遭殃的是你身邊的人知道嗎?”
“如果想讓朕拿你沒辦法,你就不要暴露自己的弱點。”
“只要你善良一點,那麽你全身上下都是弱點,只能任朕拿捏。”
“連一個小小的宮女你都舍不得,又怎麽來威脅朕?”
“想讓朕答應你的要求,那就想一想朕最怕什麽,最在乎什麽。”
“好了,跟朕回宮。”
蕭邺起身,見鄭容汐還是沒有動作:“怎麽還不動,要朕來抱你?”
“那也行。”
蕭邺說完便俯下身子,伸手去抱鄭容汐,鄭容汐縮了一下,躲開了蕭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