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蘭心緊緊攥着手裏的東西, 雖不知道是什麽,但看上去一臉急色,匆匆忙忙地往鄭容汐寝房裏去。
鄭容汐倒是沒在床上躺着了, 這是蘭心費了好大的勁好說歹說才将她半是扶着半是拉着地才從床上請下來的。
鄭容汐靠在軟榻上, 眼睛合着,但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并沒有睡着。
鄭容汐身上像沒了骨頭一樣軟綿綿地像側方斜去, 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就是往常, 蘭心肯定要苦口婆心地勸鄭容汐, 但是今日不同,她一進屋看到鄭容汐這副模樣,沒有勸說,而是直接幾步上前走到了鄭容汐跟前。
蘭心拉住了鄭容汐的袖子,輕輕地扯了扯:“娘娘。出事了。”
蘭心的話并沒有對鄭容汐起到什麽作用, 鄭容汐依舊沒什麽反應,平靜無波, 甚至連一點表情起伏都沒有。
現在誰再出什麽事,又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她本是想死之人, 又有什麽必要去管其她人的事。
見鄭容汐這樣,蘭心急忙說道:“娘娘,是公子出事了!”
這句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鄭容汐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漣漪。
鄭容汐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能夠放下一切, 但是, 在蘭心說到鄭韞出事的時候, 她還是做不到不管不顧。
她好像還在不能毫不在乎。
她放不下鄭韞, 其實更不能放下她爹她娘。
蕭邺說得對。
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但這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還有鄭韞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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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正親生的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如今一聽到鄭韞出事,鄭容汐便坐不住了。
鄭容汐緩緩地睜開了眼,看向蘭心。
因為太久沒規律地進食,鄭容汐的身體很弱,一開口時才發覺嗓子幹澀刺痛,說話都很費勁,聲音也是沙啞粗噶,全不像平日那般。
“出什麽事了?”
蘭心急忙将手中的紙條遞給鄭容汐。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奴婢今日在外邊院子裏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兒來的一張字條扔到了奴婢腳邊,奴婢撿起來一看,就是如今您手裏的那張紙條,所以奴婢趕緊撿起來就來告訴娘娘您了。”
紙條上寫得很模糊,根本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告訴她,只是說不想鄭韞出事的話,就到一個地方去。
其實在看到紙條上所寫的地點時,鄭容汐心裏已經有數了。
宋嘉茵似乎也沒想藏着掖着,因為紙條上所寫的地方正是宋嘉茵的住所漪蘭殿。
其實在看到這個地方時,鄭容汐已經猜到這其中必定有詐,但是她不敢賭,以宋嘉茵手段和性情,真的對鄭韞做什麽也是極有可能的。
到如今,她也看清了,宋嘉茵要的就是她這個位置,要的就是她消失,若她的消失能換來平靜,她也願意去做。
她太累了,不想再被動地跟宋嘉茵争下去了。
反正蕭邺心裏從來沒有過她。
她只要消失就好了。
這一次,宋嘉茵跟她的想法是一致的,都是同一個目的。
蘭心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鄭容汐的神色,見鄭容汐掀開蓋在身上的鵝絨毯就要起身,她趕緊去扶住了鄭容汐:“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蘭心來之前也已看過紙條上的內容了,恐防宋嘉茵要對鄭容汐做什麽,蘭心實在不敢讓鄭容汐單獨赴約。
蘭心趕緊攔住了鄭容汐:“娘娘,您獨自一人去那裏是不是太危險了?不如先讓奴婢去确認一下,看公子是不是真的出什麽事了,您再做打算也不遲。”
“萬一她只是詐您的呢?”
“您這一去若出了什麽事,奴婢可怎麽辦呀?”
蘭心說的這些鄭容汐當然也考慮到了。
可是她已經不想再跟宋嘉茵糾纏下去了,宋嘉茵想要什麽她給就是了。
若此次去了能一了百了,那是最好的。
見鄭容汐去意已決,蘭心還試圖再勸:“娘娘,您別這麽沖動呀!”
“事情總能解決的,您再等等,奴婢去跟老爺夫人說這個事情,看老爺怎麽決定?”
鄭容汐甩開了蘭心握住她的手,雖然虛弱,但語氣堅定:“你在宮裏等着我。”
“我自己去。”
“若我沒回來,真出了什麽事。你就去找我爹讓他把你弄出去,別留在宮裏了,出去找個好人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也好,至少比在宮裏強。”
其實鄭容汐說這些也只是突然有感而發,倒不是她真的覺得自己這躺會出什麽事,畢竟宋嘉茵再大膽,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在自己的宮裏對她出手。
她只是想看看,宋嘉茵拿哥哥的性命來威脅她,究竟是想做什麽。
鄭容汐突然一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對了,這個孩子。
宋嘉茵一定是想對這個孩子做什麽。
宋嘉茵肯定不會允許她懷上蕭邺的孩子,恐怕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這麽久以來,宋嘉茵已經恨得牙癢癢了,只恨不能早日除掉她。
鄭容汐伸出手去,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她在心中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沒有能力保護住這個孩子,也不希望這個孩子降生下來。
唯一需要說對不起的人,就是想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鄭容汐扶着軟榻有些困難地站了起來,她已經瘦得幾乎算是皮包骨頭。
光是這麽從榻上下來站到地上,都搖搖晃晃的,蘭心看着十分不忍,加上鄭容汐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她的眼淚早已流下來了。
“娘娘,您說的這是什麽話!”
“您要是出事了,奴婢就跟着您一起去,反正奴婢……”
蘭心越哭越厲害,到最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鄭容汐努力扯出個笑,安慰蘭心:“說的什麽話!”
“你不要你娘了?”
“你娘還在宮外等着你呢,她只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若是不在了,讓她怎麽辦?”
蘭心抽噎着,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娘娘……您……”
見勸不住鄭容汐,蘭心又說道:“那奴婢陪您去吧?”
蘭心見鄭容汐這幅弱風扶柳的樣子,真擔心她連走到漪蘭殿都支撐不住。
鄭容汐依舊搖頭:“不用了。”
她知道宋嘉茵想見她,必定是讓她單獨一人去的,若是有旁人在場,恐怕有些話,有些事,宋嘉茵是沒辦法對她做對她說的。
蘭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鄭容汐緩緩地朝着門外走去,她心裏着急,可又不敢跟上去,只能在原地幹着急。
在往漪蘭殿走的一路上,鄭容汐想了很多。
直到走到殿外,看着空蕩蕩的門口,她才有些開始疑惑起來,跟她想象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樣,為什麽會一個人都沒有。
鄭容汐扶着門,繼續往裏走。
宋嘉茵住的房間,有隐隐約約的說話聲傳來,鄭容汐便徑直朝着那間屋子走去。
原本不夠清晰的說話聲逐漸能夠讓她聽清楚了。
鄭容汐停在了門外,沒有繼續往前走。
因為,她已經聽出來了,那是屬于蕭邺的聲音。
鄭容汐遲疑了片刻,這才明白宋嘉茵真正的意圖。
宋嘉茵并沒有想害她,想對她做什麽,只是想讓她自己死心,心灰意冷,不再對蕭邺抱有幻想。
宋嘉茵不過就是想讓她來親眼見證他們倆之間的親密。
鄭容汐有些勉強地笑了起來。
她不懂宋嘉茵到底在緊張什麽,宋嘉茵到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認知,是覺得她看到這樣的情景就會知難而退還是會傷心欲絕?
愛上一個男人之後,女人的腦子就會變得不清楚起來,她有表現出來對蕭邺多求而不得嗎?
為什麽宋嘉茵會有這樣的想法?
甚至都讓她覺得可笑。
若是宋嘉茵直接逼迫她喝下打胎藥或是直接殺了她,都讓她還覺得是正常的,用這樣的方法将她引過來,卻只是讓她看這樣的一出戲,未免太過滑稽了。
鄭容汐本欲轉身就走,但突然,屋內傳來了宋嘉茵說話的聲音。
若是其他尋常事情,鄭容汐肯定不會駐足。
但是,鄭容汐聽到了關鍵詞。
宋嘉茵說到了孩子。
鄭容汐下意識地便停下了腳步。
鄭容汐聽見了,宋嘉茵一把溫柔嬌滴滴的嗓子,問蕭邺:“皇上,皇後娘娘如今已有身孕了,是嗎?”
鄭容汐沒有聽到蕭邺的回答。
她不知道蕭邺是不願還是別的願意,蕭邺似乎是沉默着,沒有回答。
宋嘉茵的聲音接着響了起來。
“這麽想來,之前皇後娘娘與其他男子私通一事,必定是誤會。”
“依我所見,皇後娘娘對皇上是真心一片,又怎麽可能對皇上有二心,與外男有染呢!”
蕭邺冷哼了一聲:“她對朕真心一片?”
“真是笑話!”
“是我說錯話了。”
“沒什麽,不是你的錯。”
“如今皇後娘娘有孕,那必定要好好照顧着,聽聞皇後娘娘近日情緒不大好,此前又多次染病,如今一定要仔細養着才是。”
“皇上對皇後娘娘這麽好,想必皇後娘娘也深懷感激,之前的誤會就這麽算了吧,也不必再追究了,皇上覺得呢?”
“孩子是什麽免死金牌嗎?”
“皇上是覺得……”
宋嘉茵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把問題抛給了蕭邺。
“朕從來沒說過要這個孩子生下來。”
鄭容汐聽到宋嘉茵似乎是捂着嘴輕呼了一聲:“皇上,這個玩笑開不得吧?”
“朕何時開玩笑了?”
“朕留她在身邊,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鄭譽這般,鄭容汐還有什麽值得朕繼續将她留在身邊的理由?”
“肚子裏的孩子……”蕭邺的語氣十分不屑,“想為朕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不差她一個,朕更不需要不情不願的女人。”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自有打算。”
即便知道蕭邺心中是怎麽想的,但實實在在聽到耳朵裏,免不了還是會心死。
鄭容汐總以為自己早已徹底對蕭邺沒了期盼,但當聽到蕭邺說這些話時,她發現自己還是會心痛。
不過,這樣也好。
她知道宋嘉茵是故意讓她聽到這些話的。
也好,知道了蕭邺的打算,她也好早做決定。
這個孩子本來就不該留的。
在蕭邺下旨之前,她自己先解決了是不是會更體面些。
是啊,原本蕭邺恐怕以為她是鄭家的女兒,所以,蕭邺還能勉強将她留在身邊。
如今真相大白,她甚至連跟鄭家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不過是鄭譽不知從哪裏撿來的野/種,蕭邺又怎麽會在乎她是生是死,又怎麽會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