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生情愫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第3章 03生情愫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寒昭禪寺位于萬象山正南,面朝繁華的港城,修建于1703年,以其恢宏的三世佛享譽全球,引得無數信衆前來禮佛,香火鼎盛,空前絕後。
通往寺廟的主幹道彙聚數不清的車輛,堵成大長龍。
阿凱縮回探出窗外的腦袋,回頭對藍毓和藍嘉說:“大小姐,二小姐,前面應該是發生交通事故了,看樣子禮佛時間得推遲。”
“知道了。”
“不着急,安全第一。”
姐妹倆先後說道。藍嘉手掖綢帕,抵在唇邊咳嗽,精致的妝容擋不住病态的蒼白,伴着氣喘,血色全無。
藍毓攬她入懷,輕輕拍着小妹的背,拿她沒轍:“要我說什麽時候都能禮佛。你今早起床身體不适,就該在家好好休息。”
藍嘉虛弱地靠在阿姐的胸口,咳嗽幾聲,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昨天已經失信了,今天說什麽也要去,不然菩薩會怪罪。”
聞言,藍毓也說不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他們一家子都信佛,她和阿爹是求神明開眼,保佑藍嘉能夠長命百歲;而藍嘉則是為阿姐和阿爹求無病無災、順遂長樂。
“好了好了,真是拿你沒辦法。”藍毓摸着小妹冷冰冰的臉蛋,“休息會,養養精神。”
藍嘉輕輕阖上眼皮,嗯了聲。她身體不好的時候很容易疲憊,沒一會就睡着了。
交警疏通道路,長龍瓦解,車輛漸漸通行。阿凱雖然年輕,但駕駛技術一流,車子開得四平八穩,半個小時後停在寺院的東門。
阿凱熄火,回頭,見二小姐還未醒,放輕聲音:“大小姐,到了。”
藍毓輕輕揺醒她,“阿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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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嘉睡着時受不得一丁點驚吓。聲音大、或者動作幅度大都不行,可能會引發心悸,進而出現別的病症。
她迷迷糊糊醒來,“到了?”
“到了,下車吧。”
阿凱打開車門,手掌護住車頂,藍毓下車後将妹妹扶下來,接過阿凱遞來的羊絨禮帽戴在藍嘉的頭上。
“山上風大,別着涼了。”
姐妹倆挽着手進入寺院,阿凱則在外面等候。這會正值人流量旺盛,穿過竹林長廊,放眼望去全是烏泱泱的人頭。
“剛才那一堵,現在人全擠這了。”
“整個港城就屬寒昭禪寺的香火最鼎盛。”
藍毓拉緊小妹的手,“跟緊阿姐,別被擠丢了。”
藍嘉點頭。
寺廟占地廣袤。寶塔金佛、層林郁蔥,交相輝映。藍嘉在國外呆的時間遠比國內長,鮮少去古剎舊跡,更未見過今日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
來往香客熙攘,拿着寺廟提供的線香,于香爐寶鼎裏點燃,橫着高舉頭頂,虔誠地叩拜四方神佛;恢宏壯闊的佛殿前,身穿法袍的高僧立于門沿,平靜地漠視芸芸衆生。
“阿嘉,給。”
藍毓将三支纖細的線香遞與小妹。
藍嘉接過,逆着拜完退開的人群,走到寶鼎前,蔥玉的指尖并攏線香前端,放在跳躍的蓮花燈芯上,盞盞螢光映入眼中,柔和那雙純良無害又溫婉的眸子。
她不緊不慢地拜完四方,潮起潮落的人流拿着線香湧過來,将她擠得踉跄,斜後方的大嬸護着孩子,囔道還有小孩,着什麽急啊?
藍嘉被推攘着靠近寶鼎,她将線香插進厚重的灰燼裏,撞見在巨鼎的對面,阿姐想擠過來,着急道:“阿嘉!”
“阿姐。”
細弱的聲音被吵雜淹沒,眼前被一簇簇線香占據。
清涼的山風吹過,遞來片片飛舞的黃紙灰片,像張牙舞爪的蚊蠅。藍嘉嗆得咳嗽,以帕掩住口鼻,墊腳揮了揮手,她不确定阿姐是否能看到,又指了指斜前方的大千石階,示意在那裏會面。
蓮花經幡昭昭,勁風吹得鼓動;寺廟裏響起梵音,誦經聲聲;寶鼎裏的黃紙在灼灼烈火中化作香灰,嗆人口鼻又撲進眼裏。虔誠的信徒擁簇着湧向大雄寶殿,藍嘉逆着人群,以帕掩鼻,拾階而下,步履匆匆。
稀薄的空氣氧分漸漸充裕,胸口的不适感有所減少。藍嘉輕輕咳了兩聲,氣息發喘,眼睛裏不知道是不是鑽了香灰,火辣發酸,她伫在石階上,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等那股難耐的感覺消失,這才繼續往下走。
着急和阿姐會面,不曾想,藍嘉卻迎面撞着別人。
她下意識道歉:“對不起。”
卻壓根沒有細想,自己走最邊緣的位置,不争不搶不擋路,怎麽還會撞到人?
“沒關系。”
頭頂落下略帶笑意的嗓音,低磁悅耳。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接住飄落的綢帕,修長的手指嵌進柔軟的帕中。
藍嘉沒有夠着,視線落到那雙長而有力的手上。
很賞心悅目的一只手。
她擡頭,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微怔。天涼,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衣,領口解了兩顆,顯得落拓不羁。
……是他。
易允将帕子遞過去,眼眸深邃,倒映着女孩的身影。
溫柔且紳士,“拿好,別再掉了。”
第一次見她,離得較遠。
第二次見她,是在照片裏。
第三次見她……
今日天涼,藍嘉戴了頂羊絨禮帽,帽子左側有只黑鍛帶蝴蝶結,內裏是毛絨針織長裙,外搭披肩鬥篷毛呢外套,一水的純白。
片刻後,藍嘉接過綢帕,殘留的溫度刺進指尖,她微微紅了臉,“謝謝。”
藍嘉抿了抿唇,錯開交彙的目光,輕輕颔首,和他道別。
微苦的藥味彌散在風中*7.7.z.l,鑽進易允的鼻翼,像游走的絲線,順着流淌的血液,浸入跳躍的心髒。
他立于石階之上,回頭,望着那抹纖瘦的倩影。
藍嘉似有所感,匆匆的腳步頓下。易允看見她停在幾米開外,不僅沒有收回目光,反而肆無忌憚落在她身上。
幾個呼吸間,女孩大膽回頭,對上他不加掩飾的視線。
藍嘉今天戴了隐形眼鏡,看得很清楚。
誰也沒有回避直白赤/裸的目光,藍嘉的臉頰開始發燙,聽見背後隐隐傳來阿姐叫她的聲音,只得轉身離去。
藍毓拉着小妹打量,生怕她被擠到受傷,“早知道帶些保镖來了。”
“阿姐別擔心,我沒事。”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藍毓摸了摸她發燙的臉蛋,手背觸碰額頭,緊張道:“是不是不舒服?”
藍嘉挽着長姐的手臂,撒了個小謊:“許是走得急。”
“着什麽急呀,別摔了。”
“知道啦。”
她笑着點點頭,和藍毓往左邊走。
藍嘉鬼使神差回頭,視線躍過郁郁蔥蔥的綠植,落在起先站立的位置——
空空如也,偶爾一兩位香客路過。
何揚剛把車停在寺廟門口,後座車門就關上了,他看見允哥下車後徑直走上大千石階,遙遙望去,階梯層層,似要直通雲霄。他不敢多呆,追上去,卻在數十米之隔,看到允哥故意往石階的邊緣走,然後……
堂而皇之地碰瓷了那位藍家二小姐。
何揚吃驚,識趣沒有上前,等那對姐妹走遠,才來到易允身邊。
“允哥,還動手嗎?”他問。
藍堂海和藍毓敬酒不吃吃罰酒,原定計劃将于今天找機會做掉這對父女。掌權人和繼承人一死,藍家大廈将傾,剩一個病秧子也翻不起浪花,聖保利大劇院唾手可得。
但是現在看來,計劃似乎有變。
易允插兜,指尖夾着煙,似笑非笑:“先留着,他們有更大的用處。”
“是。”
禮佛是一件繁複且枯燥的事。姐妹倆從三世佛開始叩拜,每一座佛殿,每一尊佛像,皆敬了香、祈了願、捐了香火錢。
蒲團擺得整整齊齊,來來往往更疊信衆。藍嘉穿過一扇扇門扉,佛樂始終萦繞耳畔,直到日落西山,晨鼓幕鐘,僧侶雙手合十,穿過逐漸空曠的佛堂。
“走吧,回家了。”
藍毓牽着妹妹往寺廟東門的位置走。
“阿嘉,累不累?”
“不累。”
藍毓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藍嘉挽上手臂,乖乖靠過去。
紅彤彤的落日隐沒山頭,寒昭禪寺的佛前燈點亮,一排排、一簇簇,放眼望去,格外莊嚴。
藍嘉就是在這個時候,再次見到易允的。
香火缭繞,他長身玉立,站拜,卻睜眼渎佛,放肆又大不敬,惹得旁邊身穿百衲衣的慧明方丈嘆氣搖頭,慈悲眉目輕阖,念了句阿彌陀佛。
藍嘉的目光停在易允身上。
她看得出來,他不信佛,甚至嗤之以鼻。
可這就奇怪了。
不信,為何而來?
藍毓也看到易允,臉色難看,罵了句晦氣,扭頭一看妹妹望着他,不曾挪開一丁點目光。
她拽走藍嘉,告訴她:“阿嘉,他不是好人,以後要下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你別看他,晦氣!”
藍嘉回過神,疑惑地啊了聲,“阿姐?”
“走了。”
藍毓不肯多說,藍嘉又不懂,她又回頭望了眼。
這次,他們的視線再度交彙。
易允凝望那抹逐漸走遠的身影,溫柔地颔首,似與她道別。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揭過,阿凱把車子停在正廳門外,藍嘉去了寺廟一趟,回來時,氣色要比早上好太多,這會活蹦亂跳地推門下車,老遠就在喚自己的父親。
“阿爹,我和阿姐回來啦。”
“嘉嘉!”阿糖的聲音蹿出來。
藍毓從車裏下來,見一胖一瘦進屋去了,阿凱關上車門,看到她嘴角挂着溫柔的笑,低聲道:“大小姐,老爺子出事了。”
藍毓臉色驟變。
大廳內燈火通明,藍堂海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一只渾身是血的貍花貓,聽見小女兒的聲音,慈愛地招手:“阿嘉回來了,到阿爸身邊來。”
她叫了聲阿爹,坐下,看見這只瘦骨嶙峋的小貓,面露驚訝:“這是?”
“路上撿的,看它可憐就抱回來了。”藍堂海笑道:“還挺溫順,阿嘉要不要養?”
藍嘉小心翼翼抱過來,“要。”
貓咪傷得不輕,挪一下就叫喚,但是不撓人。
她憐惜地摸摸它的小腦袋。
阿糖傻樂:“幹爹每次出門都會給嘉嘉撿些小動物回來。”
她拍拍胸脯,頗為自豪,“我是幹爹第一個撿回來的!”
藍堂海比劃:“還記得那會你才這麽小一點,現在都長成白白胖胖的大姑娘了。”
阿糖摟上藍嘉的肩膀,“我就是嘉嘉的嘴和胃,替她嘗遍所有不能吃的美味。”
藍嘉有些東西不能吃,全靠阿糖吃了給她描述。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管家鐘伯打趣:“玉饴小姐這叫名-副-其-實。”
幾人眉開眼笑。藍毓帶着阿凱走進來,藍堂海對上大女兒的視線,笑容微斂,看向湊在一塊呵護小貓的藍嘉和阿糖。
“阿嘉,阿糖,趕緊帶它去清理傷口吧。”
藍毓見她倆被支走,迫不及待過去,“阿爸,阿凱都跟我說了,您的傷——”
藍堂海擡手,笑道:“死不了。”
鐘伯拿着醫藥箱過來處理傷勢,藍毓看見他的左腰和右臂有很大一條血痕,皮肉外翻,猙獰駭人,那些汩汩鮮血染紅了裏面的衣服。
藍嘉對藥的氣味很敏感,為了不被察覺,藍堂海一直忍到現在。
藍毓雙眼淚紅,攥緊拳頭,恨之入骨道:“阿爸,是不是易允幹的?我去找他算賬!”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沒有組裝的手槍,迅速裝好,起身往外沖。
藍堂海:“阿凱。”
年輕的身影擋在藍毓面前,阿凱喚她大小姐。
“滾開!”
冷冰冰的槍口抵在阿凱的腦門上,他未動分毫,垂眸望着她,“還請大小姐冷靜。”
藍堂海盯着那道沖動的背影,“阿毓。”
藍毓咬牙切齒,不甘心。
“我今天受的傷,就算是易允派人做的,你也不能貿然沖到他面前。”
“他什麽都幹得出來,你還年輕,不是他的對手。”
“阿毓,回來,到阿爸身邊來。”
藍毓惡狠狠地瞪了眼阿凱,手槍砸到他身上,甩頭回去坐下。
藍堂海拍了拍大女兒的肩膀,循循善誘:“到底年輕,容易沖動。阿毓,你要記住,你是藍家未來的繼承人,身上肩負着重擔,等阿爸走了,阿嘉還得靠你照顧,你們姐妹倆相依為命,你可不能有半點閃失,知道嗎?阿爸命大,這次沒事。”
“難道我們就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嗎?!”
“這件事,阿爸會處理,你別管了,另外我受傷的事不要告訴阿嘉和阿糖。尤其是阿糖,那丫頭藏不住話,什麽都要透露。”藍堂海嘆氣道:“阿嘉這身子骨弱,經不起這些驚吓。”
藍嘉還真被吓住了,她給小貓清理傷口時,發現它身上有密密麻麻的針痕,一看就是長期飽受虐待。
阿糖力氣大,沒個輕重,做不了細致活。藍嘉花了三個小時才處理完,順帶給貓咪剪了爪子。
她兌了羊奶粉,用奶瓶裝好,一點點喂給趴在窩裏的貍花貓。
“慢點喝,別着急呀。”
小貓咕嚕嚕喝完,肚皮鼓鼓,藍嘉放下奶瓶,手臂交疊,臉頰枕在上面,觀察它,也在看放在旁邊的那張——
綢帕。
窗戶大敞,朝外伸出,皎潔的月光灑在窗前的花枝上,抖落一地清輝。
藍嘉伸出一根食指,摁在帕子上,驅趕那些企圖霸占領地的月光。
“咦?嘉嘉,這條錦帕,你怎麽不拿給阿姨洗呀?”
阿糖坐下,手裏啃着一個巨大的紅蘋果。
“阿糖,我今天……遇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