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天荷星 我愛你愛崩潰,愛瘋了……

第6章 06天荷星 我愛你愛崩潰,愛瘋了……

序幕結束,第一場正式開始。

世紀鐘敲響,時代風貌盡現。可惜的是,這場沒有藍嘉的身影。

易允看得興致缺缺。

與此同時,舞臺的背面,藍嘉将道具白絲帶放在桌上,靜候臺上的演出,為下一次出場做準備。

衛雨西從舞臺側面繞過來,壓低聲音:“嘉妹,剛剛序幕結束你沒看到,人來了。”

“來了?”藍嘉反問。

因為她當時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要知道在國外演出的時候,少數不守時的人會在話劇正式開始的時候出現,非但不收斂,反而還故意制造噪音。

序幕拉開時,臺下空無一人,藍嘉有想過既然對方包場加演,還提出僅對易家首演,很有可能是‘團建’一類的性質?

“只來了一個人,是——”

衛雨西的話還沒說完,藍嘉已經注意到臺上響起富有節奏的跳繩聲音,她拉開面前的紅幕,張揚地走上舞臺。繩子打在地面産生的啪嗒聲、腳步落地的咚咚聲,就像一顆跳躍的、火熱的心髒在搏動。

明明站在馬路身邊,面無表情地模仿他跳繩的動作,直愣愣,像一具僵屍傀儡,又好像在戲耍這個初見的男人。

那抹唯一的亮色又出現了。

易允百無聊賴的樣子回轉一絲興致,晦澀的燈影将他籠罩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窺視着臺上的女孩。

下面太黑,藍嘉壓根看不清對方的面貌,依稀只有一點輪廓若隐若現。

她心無旁骛,在結束模仿時,一腳踩碎地上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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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肉四濺,扼制了心髒。

馬路跳繩的動作戛然而止,怔愣地看着明明。

明明語氣乖張:“我是說‘愛’,那感覺從哪來?心髒、肝脾、血管,哪一處內髒裏來的?”

“或許有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陽直射北回歸線,季風送來海洋的濕氣使你皮膚滑潤,蒙古形成的低氣壓讓你心跳加快。”

這是易允第二次看藍嘉演話劇。

上次在她家裏,隔着水池和假山,涼亭裏的她只演了話劇裏的冰山一角。

舞臺上的藍嘉,是嶄新的、俏皮的、乖張的、喜歡戲耍旁人的。

她每一個細微的面部表情、每一聲考究的臺詞腔調,都被易允看在眼裏,聽進心裏。

男人慵懶地靠着椅背,盯着她,目光深深。

“有的犀牛喜歡生活在濃密的森林中……”

馬路平靜地自述着,明明一臉乖傲地看着他。

他說了很多關于犀牛的事,直到兩人擦身而過默契停下的剎那,彼此回頭望向對方,自然的對話響起。

“那是誰呀?”

“一只非洲的黑犀牛。”

“你養的?”

“對,我養的,一只視力……”

“犀牛我見過,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養犀牛的。他們說對動物有耐心的人,對女人也有。”明明語調傲俏:“你有嗎?”

馬路坦然道:“我沒有,我是養犀牛的。”

“我剛到動物園的時候戴着一副大眼鏡,同事們都笑我……”

“後來我把它扔了,犀牛個大,不戴眼鏡也能看見。”

明明乖張地問:“那你能看得見我嗎?”

馬路輕輕一笑:“看得見。”

明明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兩人近在咫尺,呼吸纏繞。

明明又問:“看得見嗎?”

馬路的聲音變得細若蚊蠅:“看得見。”

舞臺光影變幻莫測,悠揚的吉他曲調總會在最關鍵的時刻響起,仿佛彰顯着馬路時刻變化的心境——

他對明明的感情。

易允看得清馬路對明明一見鐘情,就像那顆被踩在腳底踏碎的蘋果,‘嘭’地炸開,心跳也随之停止;他也看得清明明确實不愛馬路,更多的是一種主動過後的戲弄、挑逗、打趣、以及把他當做別人的替身。

[你可以花錢買很多女人同你睡覺,同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還是孤單一人]

[我忽然覺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

舞臺吊下一支現場收音的話筒,藍嘉飾演的明明眼露茫然,偏執又無解地自述:“我還要對陳飛順從到哪一天?”

“這個可恨的人,我要是不愛他了,該多好?”

馬路欲言又止,明明根本不搭理他,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帶着難過的、壓抑的哭腔:“可我要是不愛他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有多少次我也想放棄了,可是我一見到他,一切全都完蛋了,完蛋了……”

她哭得很傷心,晶瑩的淚随着悲哀的臺詞一并落下,眼裏飽含淚花,可憐得讓人心疼。

易允默默地、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

臺上的人在演戲,臺下的人在動情。

“別折騰自己了,好嗎?”

“我沒有!我就是不能沒有陳飛。我剪了他一縷頭發和照片一起燒了喝了就是不知道靈不靈。”

她懵懂、迷茫、無措,想牢牢抓住那個人,卻也只是無助地想、無助地掙紮。

馬路嘆氣中透着一絲堅決,命令她:“離開他!”

“不行。”

“離開他吧。”

“我做不到!”

“他有什麽好的?你就試一試,試一試好嗎?”

明明被他逼得崩潰,嘶聲力竭、高聲吶喊做不到做不到。

她不能離開陳飛,不能不愛他。

馬路指着她,“你有點自虐狂。”

明明不甘示弱:“你以為愛情是什麽?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甜甜蜜蜜?我就不聽你的,我就不離開他,只要他不離開我,只要我還能忍受!”

她偏執道:“陳飛!你來折磨我吧,你可以欺騙我、侮辱我、貶低我!你可以把我吊在空中,你可以讓我俯首帖耳,讓我四肢着地,只要你有本事讓我愛你!”

“我是說‘愛’,那感覺從哪來?心髒、血管、肝脾,哪一處內髒裏來的?”

“或許有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陽直射北回歸線,季風送來海洋的濕氣使你皮膚滑潤,蒙古形成的低氣壓讓你心跳加快。或許只是你內心的渴望,月經周期帶來的騷動!他房間裏剛換的燈泡,他剛吃完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剛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臉,這一切作用是神經末梢麻酥酥的感覺,就是所說的愛情。”

話落,曲調響起,馬路迷茫地站在原地,明明走到吊麥前。

易允看見她開口,聽見空靈的歌聲。

悠揚、悲傷、渴望着沒有結果的愛。

這一刻,像是從話劇的舞臺拉到百老彙。她的歌聲很迷人,恍惚間,易允都有點分不清她到底是藍嘉還是明明。

從這一刻起,這出話劇的高//潮正式拉開序幕。馬路為了明明去找陳飛,逼他離開或者愛她,最後,馬路落得一身傷。明明和他起了争執。

馬路卻說:“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

“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說不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明明:“你在說什麽?”

馬路:“詩,我寫給你的詩。”

“你寫的?”

“是我寫的,可能只适合刻在犀牛皮上。”

明明沒再說話,扒開了他的衣服,拿出随身攜帶的口紅在他的胸膛上寫寫畫畫。

坐在臺下的易允猝不及防,皺起眉頭。

漆黑的舞臺燈光落下,伴着馬路起伏的胸膛、收縮的腹部、急促的呼吸而結束。

他們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這讓馬路更加堅信,明明就是他的。

直到——

“馬路,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笑:“明明,我是夏天的生日。”

明明笑意淡淡:“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你不會忘了吧?”

“我怎麽可能忘了自己的生日……?”他妥協了,也猜出了:“好吧,你說我哪天過生日,我就哪天過生日。”

易允譏笑。

不止窩囊卑微,還沒有自我。

不過,這種情況他永遠不會感同身受。

易允從來不做低頭的那方。

“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要買一件禮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為你看到它就會想起我。”

她反複重複着這句話,馬路被澆了一盆冷水。冬天裏,冷冰冰的水打濕他的衣服,他感受不到發凍的寒意,只覺得心髒在逐漸發緊。

“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要買一件禮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為你看到它就會想起我。”

明明仍在持續地重複,每一聲、每一句的情緒都不一樣。馬路走到她身後,再也控制不住,将她緊緊抱住。

兩人親昵地依偎,馬路嗅着她發間的氣息,呼吸都在顫抖;明明眷戀地向‘他’訴說自己的愛意,一遍又一遍,聲音帶着哭腔。

馬路在清醒着絕望着、堕落着:“我知道我在做夢,不過無所謂,真的假的夢的醒的,只要你在這,一切都無所謂。”

燈光落下,再次彙聚時照在藍嘉的身上。她唱歌很好聽,聲線優美,氣聲不絕,不倫是低迷還是高亢都得心應手。

易允想起那份關于藍嘉的個人資料。她患有基因病,全靠砸錢續命。她本沒有機會走上舞臺,因為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誰也無法确定一場話劇可以完美收官,為了消除一切不确定因素,哪怕她成績優異,海外的高校還是婉拒了。

然而,當機會真正擺到面前時,她只會牢牢抓住。

沒人能想象她走到今天花了多少力氣。

耳邊是妙曼的歌聲,易允凝望着她。

他更想得到她了。

易允心中從未升起如此強烈的情緒,迫不及待地、發瘋般叫嚣。

他抿着唇,視線侵略,像一張織得很密的大網,想将她永遠禁锢在裏面,然後鎖起來。

藍嘉的歌聲在即将收尾時,出現一絲極其微弱的變化,很淺很淺……

當紅絲絨幕布落下,她離開舞臺,新的一輪正在開始。

化妝師過來給她補妝,衛雨西端來一杯水、裏面放着一根吸管。

藍嘉低頭,呼吸急促地喝着。

“嘉妹,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

“不,不是,我……”藍嘉仔細回想剛剛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失誤,“衛老師,剛剛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總感覺……”

她蹙起眉頭,有些糾結,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但很快,這就被她抛之腦後,明明又該出場了。

衛雨西伸手:“欸——”

舞臺上,馬路因為明明始終不愛他而徹底崩潰,他企圖将她劫持,卻被好友們阻攔勸說,最後,他們對他說:“忘掉她吧。”

所有人都走了,馬路呢喃着:“忘掉她……”

“忘掉?你就不必再承受,不必再痛苦,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

“忘掉你以後失去和得不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最後一句話,他铿锵又堅決,不再回頭。

吟唱伴着曲調再次響起——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什麽也改變不了,陽光通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一場又一場遞進,馬路的好友們不能理解他對愛情、對明明的偏執,決心找了兩個女人來挽救他,企圖将他從深淵裏拉回來,但是他已經無可救藥了。

馬路坐在椅子上,明明給他披上白色的紗布,給他蒙上眼睛。同樣,她也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用推子給他剃頭發,直白地告訴他,她把他當做陳飛的替身,那天生日其實是陳飛的,她等了他好久,可陳飛出國了。

最後,她決定忘掉他。

馬路又驚又喜,明明摘了眼睛上的白紗,送給他一個用報紙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禮物’,并笑着對他說:“給你的。”

馬路接過,明明走了。

他滿懷歡喜地拆開,可是禮物裹得好嚴實,像洋蔥一樣永遠都剝不完,馬路忍不住問明明那天晚上的事,可是沒有人回答,他锲而不舍地問,摘了白紗問,一直拆一直問,委屈又可憐:“你怎麽能這麽做?”

“你怎麽能怎麽做呢?”

“你想讓我瘋掉嗎?”

直到最後,所謂的‘禮物’,只是數不清的報紙僞裝成方方正正的一塊,拆完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他一遍遍質問,紅了眼眶。

“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馬路用身上的白紗蓋住自己的臉,絕望地自嘲,他的朋友來了,掀開白布,遞給他一支煙。

他嘴裏咬着煙,頹廢地靠着椅背,缭繞的煙絲模糊他的面容,又念起以前寫給明明的那首詩。

“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

“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說不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明明不見了,後來,馬路參加了朋友的婚禮,他形單影只,對着來往的賓客述說着自己的愛情,再後來他得到一筆從天而降的巨款,他想把這筆錢都送給明明,希望可以挽回她。

明明:“我不要你的錢,因為你想要的東西,我不能給你。”

馬路:“不,我不要你的東西,我要給你東西,我要給你幸福。”

“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用來做一些能讓你高興的事。”

“能讓我高興的唯一的事就是你。”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

“為什麽?不要說你不需要錢。”馬路指着她,“你不喜歡錢噢?”

明明走向他,“我喜歡錢,我需要錢,可我就是不要你的錢,你能強迫我要嗎?我最讨厭你那副聖人似的面孔,我不愛你,我不想聽見你每天在我耳邊傾述你的愛情,我更不能因為要了你的錢而讓你擁有這個權利,明白嗎?我要走了。”

馬路的聲音變得麻木:“去哪?”

明明笑道:“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堅強的、多情的人。”

“你要去找那個人?”

“曾經我也想放棄,可是他在我身體某個地方留下疼痛的感覺,一想到它會永遠在那兒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我就怕了。”

明明釋然了,也變得勇敢了,她握拳道:“愛他,是我做過最好的事。”

“再見了,馬路。”

尾場——[馬路的瘋狂和癡迷,讓戀愛指導員們的理論徹底崩塌。在一個犀牛嚎叫的夜晚,馬路以愛情的名義綁架了明明]

馬路:“你應該像其他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就不會整天郁郁寡歡了,順從命運竟是這麽難嗎?我看大多數的人自然而然就這麽做了,人家幹什麽你就跟着幹,這不很簡單嗎?!”

“曾經我也想放棄,可是她在我身體某個地方留下疼痛的感覺,一想到它會永遠在那兒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我就怕了。”

馬路将昏迷的明明綁在椅子上,瘋了般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來!”

明明蘇醒,眼睛上蒙着白紗布,她掙紮、跺腳、歇斯底裏:“放開我,你這個瘋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不願意跟你在一起,我不願意跟你在一起!”

“我怎樣才能讓你明白,我是如何的愛你,我默默忍受飲泣而眠,我高聲喊叫,嘶聲力竭,我對着鏡子痛罵自己,我沖進你的辦公室将你撲倒在地……”

“我為你自暴自棄,從此被人憐憫,我走入精神病院,我愛你愛崩潰,愛瘋了,還是我在你窗下自殺!”

“告訴我,明明,我該怎麽辦?”

他跪在明明腳邊,卑微地趴在她的腿上,一遍遍贊嘆她的美好,一遍遍訴說着執着。

“我愛你,我真心地愛你。我向你獻媚,向你許諾,我海誓山盟,我能怎麽辦就怎麽辦……”

他已經無計可施,他在絕望中親手殺了自己飼養的黑犀牛,取出它的心髒,奉獻給她。

紅幕紛紛揚揚地飄下,空靈的曲調響起——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什麽也改變不了,陽光通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全場燈光驟亮,舞臺上,所有話劇演員手牽手并排站立,面向觀衆席鞠躬。

哪怕臺下只有一個人。

一場長達将近兩小時的話劇完美收官,藍嘉緊繃的神經松懈,額頭浸出薄汗,心跳咚咚咚加速,快要跟不上呼吸,她現在迫切需要去後臺休息,但臺下響起的掌聲沒有停歇,她不能離開。

藍嘉咬着唇,故作鎮定地擡起頭,目光正好對上坐在首排正中央的男人。

她面露驚愕,眼裏又劃過一道喜色。

居然是他。

易允沖她微笑,英俊立體的五官籠上一層溫柔的假象。

他掌握着她一切的喜好,自然也知道藍嘉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他不介意先裝上一裝,讓她開心開心。

就像他現在可以浪費兩個小時,看一出男主視覺裏絕望無助又窩囊卑微的愛情。

不過,這出話劇裏有幾句臺詞倒是寫得很不錯——

你應該像其他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就不會整天郁郁寡歡了,順從命運竟是這麽難嗎?我看大多數的人自然而然就這麽做了,人家幹什麽你就跟着幹,這不很簡單嗎?

用來烙在她的身上,正好。

因為在不久的将來,她也要順從她的命運,乖乖嫁給他。

藍嘉看到易允捧着一束鮮花走上舞臺,他穿着黑襯衣,紐扣解了兩顆,氣質清貴,又有點像流氓,可他的笑容好溫柔,站在藍嘉面前,送上那束她最愛的天荷繁星。

“藍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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