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祈福燈 “藍嘉,你就仗着我喜歡你……

第49章 49祈福燈 “藍嘉,你就仗着我喜歡你……

易允體魄強悍, 精壯挺拔,藍嘉這常年孱弱的病體哪經得住折騰。

發顫的下巴被迫擱在男人闊肩上,藍嘉呼吸發緊, 死死咬着發白的唇瓣, 愣是咽下那些明知是臊人的可恥聲音,兩人頸挨着頸, 分不清是淌過的汗漬還是短發蓄積的水滑過,堙沒在共熱的肌膚裏。

藍嘉倔犟地抵抗那些所謂的生理反應, 對他又掐又擰,想把易允推開。

易允喜歡跟她反着來,她越不許,他越要做,扣着女孩的腦袋, 兇戾地撬開唇齒。

藍嘉難以強忍, 眼眶發紅, 哪還有什麽睡意。

男人見她這樣,頭疼,溫柔不少, “不許哭。”

藍嘉惱得語氣發悶:“出去。”

“去哪?”他勾唇,玩起裝傻充愣。

接着調換方向, 油光蹭亮的闊背往床頭一靠, 手臂肌肉因為握着女孩的腰,一擡, 手上那些青筋立馬破開表層, 駭人地凸起。

易允覺得,有時候時間真是一個好東西,可以讓昔日又哭又鬧殊死反抗的妻子漸漸減消抵觸, 雖然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或許再久點,三年?五年?她也就妥協了。

藍嘉被迫坐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

“想讓我去哪?嗯?”

他的手一點都不老實。

藍嘉的肚子隐隐發疼,苦皺着難受的臉,澀然道:“易生,我不喜歡。”

不喜歡他逼着做這些事,不喜歡這種溫情又暧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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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允臉上溫柔的淡笑一點點收起,想和她旖旎的心思也盡數煙消雲散。

藍嘉不敢看他那雙眼睛,不茍言笑時顯得瞳孔顏色很深,黑到發寒,陰鸷滲人。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心裏湧現一絲羞恥,易允盯着她,見她開始抱着手臂,想遮掩,但什麽都擋不住。

他笑了聲,聲線平冷:“藍嘉。”

藍嘉睫毛顫栗,腮幫咬緊。

易允退出,女孩瞧見,眼睛像被刺到,趕緊瞥開。

他的臉色更冷,也不知是出于報複還是故意惡心她,那些東西全部落到藍嘉身上。

接觸到空氣的瞬間,溫熱漸涼,藍嘉垂下的手緊緊攥住床單。

易允已經下床,撈起睡袍,冷笑:“你就仗着我喜歡你。”

他轉身離開,藍嘉抿着唇,半晌,聽見卧室摔門的聲音。

她垂下眼眸,平靜地用紙巾擦拭小腹和胸脯。

這晚易允睡在隔壁,這也是自結婚以來,兩人共處同一屋檐卻分房。

藍嘉避開逐漸看不見針孔的地方,洗澡,換了身睡衣重新躺回床上。

黑夜裏,萬籁俱寂,空氣中仍彌漫着若有似無的氣息。

藍嘉輾轉反側,睡不着了。

翌日,易允很早就出門,也沒有像以往那樣湊到藍嘉跟前晃悠一番再走。

女傭在飯後半小時端來煎好的藥,藍嘉正喝時,何揚走過來對她說:“夫人,飛機已經安排好了,随時可以送您回東珠。”

這是易允之前答應她的,等宴會一結束就送她回去。

藍嘉問:“易生呢?”

何揚略顯詫異,他以為藍嘉二話不說就要走,沒想到開口居然是問允哥去哪了。

“允哥有事出去了。”易允的行蹤是機密,何揚不可能輕易說出去,只模糊說了個大概:“得三天後才能回來。”

三天。

藍嘉不想一拖再拖,“我有話想跟他說,這幾天先不回了,麻煩你了。”

易允不在別墅,藍嘉落得清淨,天氣涼快時會出門走走,大多時候呆在屋裏看書。

枯燥無聊的日子,唯一鮮活的只有每天定時更換的天荷繁星。

易允這幾天很忙,一面要跟賽坎父子虛以委蛇,一面要暗中聯系覺吞,除此之外還有跟泰國政府合作的生意,也需要他抽時間過去,三天七十二小時,他休息的時間不超過八個小時,高強度的工作和處理不完的應酬占據他的心神,麻痹幾天前帶來的不快。

泰國商業部部長leekpai邀請他:“這段時間泰國會有大面積天燈節,易先生不如在這邊多玩幾天?看看萬裏長燈的盛況?”

易允對這些不感興趣,淡笑:“您的好意我心領,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第四天早上,車子停在門口,易允下車往別墅裏面走,何揚跟他彙報各地反饋過來的要事,男人表情淡淡,時不時點兩句,等彙報完,易允也到卧室門口,何揚猶豫片刻,開口道:

“允哥,夫人還沒有回去。”

易允落在門把上的手一頓。

他薄唇抿直,竟是沉默。

何揚隐隐猜到這兩人又鬧矛盾了,“她說有話想跟您聊聊。”

三天前,允哥出門時告訴他,讓他不用事事彙報藍嘉的狀況。

這在之前是罕見的事,何揚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詞:戒斷。

藍嘉在看一本現代比較戲劇史,翻到尾頁時,門口傳來動靜,她擡眸看去,一抹挺拔偉岸的身軀走進來。

兩人的目光毫無預兆地對上。

易允的臂彎搭着一件黑西裝外套,他随手丢在沙發上,淡淡收回視線,解開襯衣紐扣。

藍嘉見他開始脫衣服,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書上,平靜道:“易生,待會我們聊聊吧。”

男人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進了浴室。

裏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藍嘉心平氣和,這幾天不斷在心裏預演,那些想說的話更是翻來覆去重述很多遍。

她看完,易允也洗好,赤着上半身出來。

藍嘉放下書,走過去:“易生,可以嗎?”

易允居高臨下望着她,嗯了聲,繞過女孩,徑直走到床邊。

藍嘉跟過去,“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或許對你而言,它們聽起來讓人生氣,但我希望這次——”

心中的草稿一點點說出來,但很快戛然而止,她看見易允趴在床上,背肌擴挺,腰間搭着薄被的一角,閉着眼,肯定沒這麽快入睡,但是……

她咬着唇,糾結。

易允語氣淡淡:“怎麽不說了?”

藍嘉看見他面容疲憊,不見得會聽進去,“等你休息好了再說吧。”

易允沒吭聲。

卧室多出一個人,藍嘉做不到視而不見,她調節室內的溫度,準備出去,餘光瞥見床邊落下一截被子,藍嘉默不作聲過去,彎腰拾起堆在男人腿邊,攏聚着一紮,兩秒後,她輕輕抖開給易允蓋上。

卧室門無聲無息合上。

室內僅剩易允,原本閉上眼睛又睜開。

藍嘉以為等易允睡醒後,他們就可以坐下好好聊一聊,結果她去找他,被何揚攔在書房外。

“夫人,允哥還在忙。”

于是,藍嘉只有再等。

她想或許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有機會了,然而易允并未回房,而是去了隔壁次卧。

就這樣,藍嘉跟他在別墅裏周旋了兩天,遲遲沒有等到機會,要麽對方沒時間,要麽玩消失。

藍嘉漸漸反應過來。

他自始至終都在騙她,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好好跟她聊一聊那些話題。

易允在回避。

藍嘉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耗下去,耗到後面又是無盡的等待。

這天下午,她推開書房,強行闖進去,“易生!”

易允手裏握着鋼筆,桌上一堆文件需要他過目簽字,聞言,他也只是掀起薄薄的眼皮,朝她投去平靜的一眼,然後收回視線,明知故問。

“怎麽了?”

“你不是答應我,我們要好好聊一聊嗎?”

“嗯,沒忘。”

藍嘉掃了眼那些文件,“還有多久弄完?”

“快了。”

她給易允時間,然而,他的快了,居然從下午到淩晨。

藍嘉:“……”

“有什麽事,明天說。”他捏了捏眉心,“我累了。”

“易生!”藍嘉生氣了,他就是故意的。

易允盯着她憤怒的眼睛,藍嘉等不及也不想等,“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到時候可以慢慢聊。”

*

易允這次終于說到做到。

翌日天不亮,藍嘉坐上私人飛機,被易允帶去清邁。

白色煙雲籠罩泰國上空,藍嘉透過玻璃窗口,看到飄飛的雲層下露出低矮的房屋、綠色的田地、蒼翠的山林、以及掩映其中大大小小的白色、金色佛塔,豎起的尖椎,充滿異域色彩和當地特色。

泰國佛教盛名,藍嘉讀書那會,也曾和同學到這邊旅游過,她問坐在對面的男人:“你帶我來清邁幹什麽?”

“算命。”他言簡意赅。

藍嘉皺起眉頭,“我們不是應該——”

“兩者沖突嗎?”

女孩一時語塞。

易允盯着她白淨的臉。

藍嘉有意打破這種注視彼此的沉默:“你信這些?”

她信佛,也避諱不好的東西,但易允渾身上下每一根頭發絲都寫着不信,果不其然——

易允譏诮:“不信。”

藍嘉:“……”

你不信跑這麽遠算什麽命?

她恍惚間想起很久以前,寒昭禪寺一遇,紅彤彤的落日堙沒山頭,一排排佛前燈點亮,香火缭繞,他長身玉立地站在佛像前,站拜卻睜眼渎佛。

易允壓根不是信佛信命的人。

從曼德勒到清邁,飛機最快六個半小時,落地後,藍嘉跟易允去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只是車子還沒開上那條隐沒在密林裏的蜿蜒公路就被迫熄火了。

“允哥,上山唯一的車道被封控了,據說是在維修。”

車道入口,比丘雙手合十,輕觸鼻尖。

易允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要上去,拉着藍嘉:“下車。”

藍嘉只好跟他下去,好在今天天氣涼爽,微風習習,不算炎熱。

車道封控,不遠處還有條狹窄的、行人走出的小徑,路面坑坑窪窪,略顯崎岖,但有意思的是,上山下山的人不少。

藍嘉覺得易允今天很怪,但不想分析背後的原因。她跟着男人爬山,易允腿長步子大,走一步能抵藍嘉兩步,她被拉着,略顯急促。

女孩掙脫他的手,“我體力不好,在後面跟着你。”

說完,還撐着膝蓋,喘了兩口氣,鼻尖溢出淡淡的薄汗。

易允朝她走去,藍嘉擡頭看着他。

她現在又有合理理由,懷疑易允就是故意的。

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修長的骨節擠進指縫,和她扣在一起,“不急,慢慢走也行。”

他的手很熱,還透着粗粝的幹燥,藍嘉像被燙了下,掙脫着甩開。

“路不好走,不方便。”

“你也知道路不好走?”

一陣沉默,藍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易允這張嘴有多氣人,她心知肚明。

好在藍嘉今天穿着休閑,不然走在這條路上,還沒到頂腿就斷了。

可光這樣走路,感覺也很怪,好像他們是出來度假游玩。

藍嘉看着易允深邃立體的側臉輪廓,試着開口:“易生,聊聊嗎?”

對方緘默兩秒,若無其事道:“你說。”

這條崎岖狹窄的小徑,偶爾會從拐彎的林子裏冒出一兩個衣着不菲的行人,好似除了他倆,其他人的臉上都樂呵呵,因而襯得她和易允至親至疏。

“我有很多話——”藍嘉心裏的腹稿突然出現卡殼,她環顧周圍的環境,左邊是翠綠的林子,右邊随着坡度的增加,那些低矮的房屋逐漸顯露。

這樣的戶外,顯然不适合說一些遣詞造句嚴肅考究的話。

“無話可說了?”易允忽然問她。

藍嘉收回思緒:“當然不是。”

他牽着她走得很慢,速度拿捏得剛好,藍嘉不會覺得太累,或者喘不上氣。

“易生,接下來我說的話,希望你能認真聽一聽,也不要急着生氣或者辯駁我,可以嗎?”

“你先說。”

藍嘉深吸氣,盡量用談心的語氣:“其實我們并不适合……”

她被扣住的手指傳來輕輕的鈍痛。

女孩不動聲色看了眼,發現易允抓得很緊。

“這段婚姻本來就是一個錯誤,你拿家人脅迫我,逼我嫁給你,又不顧我的意願,強迫我跟你發生關系。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不願意的基礎上,我對你沒有感情,你卻總是問我喜不喜歡你,愛不愛你。易生,你告訴我,這種不對等的情況下我們怎麽可能合适?”

所有的一切,都是易允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妄想情深。

他問:“在這之前呢?”

藍嘉沉默一瞬,沒有否認:“那時……我對你是真的喜歡。”

不然她不會主動追他、每天渴望和他見面、想着帶他回家見家人。喜歡是真,那個吻也是真。一切都是真的,但後面越來越讨厭、排斥、抗拒也是真的。

“既然喜歡,為什麽要分手?藍堂海的傷?為了利益害得商序南一家家破人亡?我記得這些問題,當初就讨論過。”

“是,沒錯,當時就說過了,你說阿爹的傷跟你沒關系。”

“當然,唐聽舟做的,跟我易允有什麽關系。”他确實不是好人,但也知道有些人動不得,只有留着才能更好拿捏藍嘉。

“你也說那些看起來喪盡天良的事,看似嚴重,其實根本不足為奇。”

易允嗯了聲,“商序南一家的産業在北城還可以,但遠到不了讓我親自動手的地步,我給那些人上千萬美元的年薪,不是養着玩,他們不做出點成績怎麽行?要怪就怪技不如人,心理素質不行。或許真該去美國華爾街瞧瞧,多的是金融大鱷投資失敗,一夜之間傾家蕩産跳樓自殺。”

他語氣輕蔑,漠視人命。

藍嘉一噎,無法對他的生意指手畫腳。

馬克思也曾在《資本論》中指出: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肮髒的東西。

“當時我說我們觀念不合——”

易允打斷她:“注意腳下,有石頭,別崴到腳了。”

藍嘉低頭一看,跟着他越過,分出一絲心神留神腳下,繼續道:“在我的擇偶标準裏,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一個溫柔、平和、儒雅的紳士。”

易允立馬皺起眉頭。

“而不是一個陰暗、偏執、行事極端瘋狂的人。”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身邊的男人,“易生,我希望你是一個好人。”

易允頓時面無表情。

“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真實的性格不在我的擇偶範圍裏,可以說我當時喜歡你,有一部分原因來自你的僞裝。”

易允快要咬碎牙關:“那另一部分呢?”

“比寒昭禪寺相遇還要早以前,我在康涅狄格州見過你。”

易允難得意外:“你見過我?”

可他确信,藍家偶然一見,才是他第一次看見藍嘉。

藍嘉點頭:“那天我在劇院門外被loyen騷擾,逃跑的時候,從你的車子旁邊經過。”

“loyen?”

“他是我讀書時遇到的一個心理扭曲的瘋子,經常對我死纏爛打。”這話都說得委婉。

易允敏銳地察覺出一絲苗頭。

她這是因此産生心理陰影,所以确定了未來的擇偶标準?

可這對他就是無妄之災!

易允心中郁戾,“然後呢?”

“然後他追過來,死在你的車邊。”藍嘉擰着眉,“當時學校裏在傳,他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一支煙,一條命。”

那時,她尚且無知又天真,私以為這是誇大的謠言。

沒想到……認識易允,知道他的為人和手段後,才逐漸意識到謠言即是真相。

他問得很膚淺:“撇開以上兩部分原因,你喜歡我這張臉嗎?”

藍嘉:“……”

易允掃她一眼,嗤笑:“看來是喜歡。”

心情顯而易見變得愉悅起來。

所以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沒有loyen這個人橫叉一腳,他和藍嘉這是互相看對眼了。

上山的小徑肯定沒有車道順暢減時,兩人慢悠悠往上走,這是自關系鬧僵後,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地聊天。

林間吹來涼絲絲的風,藍嘉感到涼爽,不那麽熱。

“你覺得我跟loyen是一類人,所以讨厭排斥我?”

藍嘉點點頭。

易允看着她運動後略顯紅潤的臉頰,終于不那麽死氣森森,白得吓人。

看來這趟挺值,至少讓他掌握了原因。

也是這一刻,易允心底的觀念發生扭轉,難怪沈肄南和唐聽舟千方百計往死裏僞裝,至少當着家裏那位,永遠擺清自己的位置。

有一個完美且挑不出毛病的老公,就不會讓她們有‘尋釁滋事’的把柄。

不知不覺間,他們快要登頂了,藍嘉的目光越過出現的青色苔藓石階,觸及到芭蕉葉細縫裏的一點金色佛塔輪廓。

藍嘉說:“我們的矛盾看似很大,但又很小,基本上都是基于以上原因延伸的。”

易允贊同:“這倒是。”

“所以我們不合适。”一切又回到最初,藍嘉說:“你強勢、控制欲強、手段殘忍、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時對我也不尊重,我很不喜歡。我雖然只跟你談過一段時間,但我覺得一段正常的感情,應該是互相尊重,給足對方自由,在此基礎上可以适當再談談別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當然,我也有很多毛病。”

人無完人,她又何嘗沒有私心?

藍嘉既希望自己的病能夠得到醫治,從而多活幾年,但又希望易允放棄這段婚姻,還她自由。然而,這世上不是所有好處都會落到她身上,她沒有立場讓一個沒有關系的人為她無私奉獻。

藍嘉清楚地知道這裏面的糾葛,卻無法做到順勢接受這段扭曲的感情。理想和現實的折磨讓她忍不住想很多,心裏累積的包袱逐漸膨脹成一座大山,壓得快喘不上氣。

易允嗓音淡漠:“你也該知道,如果我真的放你自由和你離婚,那我什麽都撈不着。”

這和他一概的認知相違背。

——喜歡就要得到,不計後果、不擇手段地得到。

他們走上長滿苔藓的青石階,穿過金碧輝煌的佛門,裏面露出金光閃閃的佛群,比丘來往,信衆無數,個個衣着光鮮,身穿高定。

藍嘉忽然意識到,這座寺廟似乎只對有錢人開放,至少沿途到這,沒有一個普通人。

“可是,我們這樣也沒有意義。”

藍嘉深感無力,好像今天的談話,只是把心裏想說的敞開了,但易允不會聽進心裏,他該怎麽樣*7.7.z.l還是怎麽樣。

“有沒有意義,是由我決定的。”易允牽着她的手,往一處僻靜且人流量極少的院落走,“你知道白龍王嗎?”

他的名頭,在東南亞和東珠的演藝界和商界最為響亮。

有錢人找他算命,求福避禍、借命借運,要說沒用?也不會有這麽多人趨之若附;要說有用,好像有時也不盡人意。

藍嘉被他那句話堵得心梗,聞言悶聲道:“知道。”

以前阿爹還請白龍王給她算過能活多久。

易允并不意外,藍堂海愛女如命,不可能不帶她找上白龍王。

“今天帶你來算一算。”易允從牽手變成攬肩,藍嘉的肩膀撞進他懷裏,男人垂眸看着她,勾唇:“要是不錯,我就信;相反,我就不信。”

藍嘉:“……”

白龍王現居泰國中部春武裏府,但每隔一段時間會到這座寺廟給人算命。時間一久,就成了整個東南亞和東珠有錢人們心照不宣的位置。

院子裏種着芭蕉樹,碩大的扇葉一張張插着樹幹,頂端盛開着飽滿的紫色大花,有些已經脫落,長成嬰兒拳頭大小的小香蕉。

彼時,院子裏安靜無聲,易允帶着藍嘉走進一間光線晦暗的屋子,裏面點着油燈,微弱的燈芯散發着朦朦胧胧的光暈。

藍嘉一走進這個地方,就感覺陰森森,脖子那塊像有不知名的東西在吹氣,渾身泛起密密匝匝的雞皮疙瘩。

她很不舒服,擰着眉:“易生,不進去了行不行?”

藍嘉信佛,但也只是拜一拜國內,以前跟同學朋友來泰國游玩,她只是看看,卻不會雙手合十虔誠叩拜,在這邊,有些佛像需要了解它背後的歷史和含義……

“害怕了?”易允摟着她,捏着女孩的手,“別怕,有我。”

這時有兩個弟子打起簾子,請他倆進去。

藍嘉被迫帶進裏屋,和外面昏暗的光線不同,裏面的光暈呈現陰森的恐怖,四周的供臺擺着各自猙獰佛像,有的甚至是蛇尾……

那個與女白龍王杜綏綏溫齊名的男人,今年已經五十六,穿着儒雅,頭發烏黑發亮,不見半點花白。

他坐在金碧輝煌的寬椅上,見到藍嘉第一眼,眉間微不可見皺起,連忙對身邊的弟子說:“先将易太請出去!”

藍嘉求之不得,甚至來不及想,為什麽第二次見白龍王時,對方避之不及,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接待’她。

“你算吧,我出去等你。”她對易允說,然後扭頭匆忙離開。

易允收回視線,微眯着眼,看向白龍王。

“易先生勿怪。”他請易允坐下,又親自斟茶,“很多年前,東珠的藍堂海請我給他的女兒算過一卦,那時候還能活很長一段時間。”

易允臉色難看:“你什麽意思?”

白龍王:“您知道的,我們不給快死的人算命,甚至不能見。”

易允出生時,女白龍王杜綏綏溫給他算過,除了殺父殺母沒有人性良知以外,他的命很好,甚至很硬,是長壽之相。

因着那些陳年舊事,易允不信命,所以他知道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貴客,今天貿然來訪是想讓他給藍嘉算命。

藍嘉離開那間屋子,來到庭院,頓時松了口氣,壓在心頭的不安也一點點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十幾年過去,她記得印象裏第一次見白龍王,沒有這麽陰森滲人。

“易太患有嚴重的基因病,這些年吃名貴藥材吊命,器官方面早就出了問題。”

“行了。”易允臉色陰沉,不喜歡聽這種話,“來這的人,有錢想變得更有錢,也有不缺錢但身體不行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您想借命借運?”

“嗯。”

雖然他不信這些,但藍嘉那身體确實讓他心慌,他害怕研究所那邊還沒出治療方案,這邊就挺不過去了,好像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借命借命這種手段很常見。

借運嘛,有錢人做了一場法事,會請一尊東西回家,擺在特定位置供奉,除本人以外,其餘人壓根見不着。日日夜夜供奉,要不了多久就時來運轉,借運,要麽借的是自己後面的運,要麽借別人,這種一般向下借,即借子女的福源。

借命會更難,做大生意的人,要麽會提前擇一塊待開發的地,然後去政府競标,在這個過程中為了保證地皮的開發權到手,他們一般會主動給出資金,用以修建本城市的公園等基礎設施,等地皮到手,按照風水等格局修一座商場或者別的東西,表面看平平無奇,但俯瞰或者從特定角度看可能就是一口棺材;除此之外還有向子女借、向枕邊人借,但這類需要先算八字看合不合适,有的命太硬就不适合借出去,命弱的受不住。

太陽一點點落山,夜幕悄然而至。

藍嘉沒想到易允會在裏面呆這麽久,她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望着遙遠的天幕發呆。

她視力不好,今天出門戴的隐形眼鏡,兩個小時前眼球開始不舒服,于是取了,換上包裏的眼鏡。

這會,她托着腮,看見幽藍的夜空中飄起一盞黃橙橙的東西,很小,像顆星星。

沒過多久,一顆兩顆三顆接二連三往天空飄。

“何揚,今天清邁是有什麽節日嗎?”藍嘉問。

何揚想了想,“應該是天燈節,這段時間整個泰國都會放天燈。”

這時,易允收起白龍王寫的東西和兩塊開過光的佛牌,淡聲問:“就這些是嗎?”

“嗯。”他見男人起身要走,猶豫片刻,告訴他:“易先生,您要是想得到易太的喜歡,就應該放手。”

易允回頭,眼神銳利陰沉,皮笑肉不笑:“周先生,做好你份內的事就行了。杜綏綏溫現在已經不是唯一的白龍王,你取代她,未來也會有人取代你。”

讓他放手?

呵。

他一定會死死拽住藍嘉,讓她長命百歲,永遠呆在他身邊。

易允從屋裏出來,看到藍嘉戴着一副金絲奶白的眼鏡,托着腮,仰頭看着升起的天燈。

溫柔的橘光打在她身上,柔和又恬靜。

他摸着口袋裏白龍王給的東西,兩秒後,大步走過去,揉着她的腦袋,溫柔道:“喜歡?”

藍嘉轉移目光,“算完了?”

易允騙她,“我又不信命,算什麽?”

“那你還在裏面呆幾個小時——”

“走了,帶你去放天燈。”

他拉起藍嘉,牽着她的手往外走,何揚聽見易允剛剛說的話,已經讓人去提前準備。

這座修建在山上的佛寺,背面是一大塊待開發的空地,往年會有人跑這放天燈,不用擠在人堆裏,位置也好,還可以看清整個夜空飄着的天燈。

藍嘉被拉過來,漆黑的夜幕下是數不清的天燈,一簇簇飛往天空,離他們最近的一盞,借着清風往上托舉,從藍嘉面前飄過。

看到這一幕,她心癢癢,也想放一盞。

何揚拿着天燈過來,“夫人。”

藍嘉接過,“謝謝。”

她蹲在地上擺弄,易允單手插兜,另一只手夾着煙,垂眸,看着腳邊的女孩。

她今年也才二十歲,還那麽小,未來幾十年很長,不管怎麽樣,她必須活着,好好地活着。

藍嘉拿着打火機點燃裏面的燈芯,一簇火光冒起,躍進她的瞳孔,她雙手握拳放在胸前,替家人默許了一個願望,借着天燈祈福,保佑阿爹阿姐阿糖他們平安順遂,長喜長樂。

易允看到那盞燈從藍嘉的手上飄走,順着山風飛向夜空,彙聚在萬千盞明燈裏。

他夾煙的手指忽然扣住女孩的手腕,“阿嘉。”

她收回視線,落到易允身上,“怎麽了?”

“你也為我放一盞,好嗎?”

易允知道,剛剛那盞,是她為自己的親人放的。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

藍嘉注視着他,燦若繁星的光暈落進那雙深邃的眼眸,斑駁的星星點點。

縱使他經常氣她,偏執又一意孤行,但她還是願意為他放一盞天燈。

她沒有回答。

易允看見女孩重新蹲下,搗騰另一只。

他忽然笑了。

一盞屬于易允的天燈帶着祈福從藍嘉的手中飛出去,燃燒的火光搖曳,在女孩的瞳孔裏拉出細長的絲線。

她仰頭望着第二盞飄向遠方。

易允看着她。

“阿嘉。”

藍嘉一回頭,被男人抱了滿懷,熾熱的體溫将她包裹,身前是結實寬闊的胸膛。

他緊緊抱住她,喉結滾動,“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改,行不行?”

不就是僞裝?不就是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大不了,他在她面前一直收斂。

只要……

只要永遠不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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