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喂水喝 我就是嫌你年紀大,嫌你老
第61章 61喂水喝 我就是嫌你年紀大,嫌你老
艾梭和艾敏小臉煞白, 站着一動不敢動。
“眼瞎,幹脆就不要了。”
易允語氣不善,光是坐在那裏就壓迫感滿滿。藍嘉有時尚且怕他, 更別說這倆個四歲小孩。
“是我教的。”她對身邊的男人說。
易允擡頭, 眉頭皺得更深,心中隐隐有些生氣。教什麽不好?非得教他們喊叔叔?是覺得他——
藍嘉垂眸盯着他, 眼神淡淡。這幾天不管是床上發生的事,還是逼她收養小孩, 都足以讓她愠怒。
下午的時候,艾敏小臉糾結,問她:“姐姐,您不要我和哥哥叫您夫人,大老板那邊……”
倆個四歲的小孩跟着大人一起叫這種稱呼本來就奇怪, 他們叫她姐姐, 同理, 該叫易允哥哥,但是藍嘉聽着刺耳。
她年輕,當姐姐綽綽有餘, 才不要當什麽媽媽,可易允如果結婚早點, 以他現在的年紀有個四歲的小孩也很正常。
“叫他叔叔吧。”藍嘉一錘定音。
所以, 她就是故意的。
易允對上她清冷的眉眼,藍嘉撇開腦袋, 對兩個孩子換上溫和的臉色, “先回去吧。”
兄妹倆畏畏縮縮地看了眼男人。
易允看着就煩,“還不快滾。”
聞言,藍嘉攏起細眉, 抿唇。
Advertisement
小孩才不在乎這麽多,只覺得松了口氣,連忙拉着小手溜了,離開時,甚至努力跳起來把門關上。
白天不在,一到晚上就回來,藍嘉也不想看見易允,話都不說一句就要回屋。
“去哪?”易允抓住她的手腕,不許她走。
藍嘉緘默。
“你嫌我年紀大,很老是嗎?”
兩人一站一坐,他仰頭望着藍嘉纖細的背影和淡漠的側臉輪廓,就連抓着的手腕也冰冰涼涼。
易允今年五月份就三十一了,粗略來算,他比藍嘉大十歲,細究大了九歲零九個月。不多不少,剛剛好。
年齡是大了點,可,可他自律,平時也有健身運動的習慣,視覺上更顯年輕。他從未覺得這些會是問題,但藍嘉今天——
他的妻子,教兩個小孩喊他叔叔。
她心底很在意是嗎?
“藍嘉。”易允仰望她,眼睛死死盯着,臉色緊繃,像瀕臨絕望的重症患者:“回答我。”
藍嘉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攥得很緊,緊到滋生出細密的疼意和灼熱。
她抿直唇瓣,低頭看去,腕邊的指節在發白,帶着兩絲顫意。
顫意?
藍嘉被腦海裏冒出的兩個字吓一跳,見慣易允一副嚣張恣意的模樣,他又什麽時候怕過?
“難道不是嗎?”她回頭,學着他的模樣,皮笑肉不笑:“我有教錯嗎?他們有叫錯嗎?我才多大,你又多大?我當姐姐不可以嗎?真論起來你這個年紀當父親正合适。”
藍嘉每說一句話,易允的臉色便冷一分。
她知道他生氣了。
“我就是嫌你年紀大,嫌你老,你敢說有什麽不對嗎?”藍嘉掰開他的手,轉身毫不猶豫地回到卧室。
門關上,獨留易允沉着臉生氣地坐在那。
…
藍嘉不是喜歡重傷別人的人,今天還是頭一遭。關了門後,她打開衣櫃,找了身嶄新的睡衣拿進浴室。
她舒舒服服地泡澡,四十分鐘後沖幹淨身上的泡沫,換上衣服出去。
易允在隔壁洗了,這會坐在沙發上抽煙,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他見藍嘉出來,掀起眼皮看過去,試圖對上女孩的視線,但他的妻子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他當成空氣。
明明他才是被嫌棄的那個,明明他心底很生氣,可到頭來好像做錯的人還是他。
藍嘉泡完澡,喉嚨有些幹。她拉開門出去,在客廳接了一杯溫水,喝了大半,索性不回屋了,拿着一本書坐到沙發上看起來。
易允在屋裏抽了好幾支煙,餘光停在門口,遲遲不見人回來。
三個小時後,藍嘉看完整本書,擡頭看了眼挂鐘,這才不得已回到房間。
裏面光線很暗,她視線不佳,需要眯着眼摸黑進去。
易允關了燈躺在床上,聽見門口的動靜由遠及近,最後落到床的另一側。
藍嘉掀開被子睡在邊沿,閉着眼睛。
不到半分鐘,一具溫熱的胸膛貼上來,腰上環住結實有力的手臂。
易允把人塞進懷裏,憋了一晚上的氣,話到嘴邊卻變得蒼白無力:“藍嘉,你不能嫌棄我。”
他這麽愛她,雖然一開始的手段并不光明,但她要什麽,他就給什麽。為了盡快找到她的下落,他第一次求人,主動遞出一個人情;為了治好她的病,他花了那麽多錢,明知Krayb趁機獅子大開口,他還是願意出資給實驗室做科研;到現在他還做了結紮。
可到頭來,她嫌他年紀大,嫌他老。
明明最初是她主動追他,他是突然間比她大這麽多的嗎?
男人的臉貼着自己的後頸,藍嘉不想說話。易允卻不依不饒,将她掰過來。
“阿嘉,你摸摸。”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你摸摸我的臉,我們很般配的,你摸摸。”
見過他們的人都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藍嘉不能理解他在意的點,手心裏輪廓清晰硬朗的五官,濃眉薄唇。
其實易允根本不顯老,他長得英俊,總是一副運籌帷幄又漫不經心的樣子。常年掌權又是說一不二的話事人,金錢權利地位賦予他成熟男性的魅力。偏偏他還不是好人,骨子裏帶着壞勁狠勁,對女人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
退一萬步來講,藍嘉一開始還不是看上他那張臉。
“你再摸摸——”他見藍嘉還是不肯說話,情緒被她左右,神經被她牽動,易允抓着妻子的手,探進自己的睡衣,摁在韌彈的胸肌和塊壘分明的腹肌上,“阿嘉,我真的不老,真的,你好好摸摸看。”
“行了。”
藍嘉想拽回自己的手,易允死抓着不放。
“我連白頭發都沒有,我跟你一樣,你憑什麽嫌我老?”
他竭力想證明藍嘉嫌棄的點并不成立。
“你要是不信,咱們把燈打開,你把眼鏡戴上好好看清楚。”
“……”
藍嘉被他堵得沒話說,易允還真開了燈。亮光刺進眼睛時,她下意識擡手,下一秒,男人撥開她的手,一副冰涼的眼鏡框落到太陽穴和鼻梁。
模糊的視野頓時明朗。
易允坐在她面前,彎腰茍着腦袋,非要她看。
他較真的模樣,罕見地多了兩分少年氣。
藍嘉盯着他的發旋,一秒兩秒三秒過去,大有她不檢查就不罷休的架勢。
她氣笑了一聲,“你這樣有意思嗎?”
易允掀起眼皮看她,深邃的眼睛透着潤澤,不知是燈光灑進去,還是藏有別的東西。
僵持不下,藍嘉只得胡亂撥兩下頭發,“沒有。”
易允雖然快滿三十一了,但他還不至于年紀輕輕長出白頭發。
“那你收回幾個小時前說的話。”他順杆往上爬。
藍嘉盯着他的眼睛,借機道:“易生,你不喜歡他們叫你叔叔,同樣我也不喜歡收養小孩叫我媽媽。”
“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我呢?”
男人撫摸她的臉,“這怎麽是逼呢?阿嘉,他們不會影響你。”
你要是不喜歡,等收養後丢給莊園裏的傭人帶着,他保證那兩個小孩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藍嘉見識過他的執拗,聞言心累了。
“睡覺吧。*7.7.z.l”易允給她摘了眼鏡,放進精巧的鏡盒裏,擱在床櫃上,又關了燈,攬着藍嘉的肩膀躺下。
他抱住懷裏的姑娘,暖她冷冰冰的手腳,“這段時間,你和他倆多接觸一下,就當培養感情。”
培養感情……
藍嘉默念着這四個字,她想,或許會有感情,出于憐憫、喜歡、關懷,但唯獨不會是母親對子女的感情。
*
易允既然到了奧魯姆礦山,就會把這邊的重要進展都過一遍。
白天他不在,藍嘉一個人在房間,艾梭和艾敏又來了。
兩個小孩拘謹地躲在門後,探出腦袋,顯然還對昨晚的事心有餘悸。
藍嘉正在喝藥,看見他倆鬼鬼祟祟的身影,藥到嘴邊一停,招手,笑道:“他不在,進來吧。”
聞言,兄妹倆松了口氣,拉着手走到藍嘉跟前,排排站,仰頭看着她喝藥。
藍嘉的中藥有明顯的苦澀味,艾敏揉了揉鼻子,輕輕問:“姐姐,你生病了嗎?”
“嗯。”她笑着點頭,然後拿起盤子裏的糖,拆開。
艾梭抿了抿小嘴,苦着眉頭問:“那……姐姐會死嗎?”
他和妹妹見過好多人因為生病最後死了。
藍嘉将剝開的糖喂到艾梭嘴裏,淡笑:“不知道诶。”
她這病真發作起來,那就是沒有征兆。
小時候會突然暈厥,然後伴随呼吸暫停,上次是眼睛突然出了問題,視網膜脫落,流血,保住後高度近視。不知道下次會怎麽樣?她私底下多次想過這個問題,還想了好多可能發生的場面。
藍嘉設想過最好的結局——睡夢中離世,很安詳,不會疼,不用受盡折磨。
也設想過會不會倒在舞臺上——話劇落幕,她也結束這短暫的一生。
關于第二點,阿爹以前并不支持,怕她累着,但她還是毅然決然走上話劇這條路。那時才十幾歲,剛上大學,明明比周圍的同學小幾歲,對比起來還是個未成年,卻堅定地對父親說。
[我熱愛話劇,如果結局既定,那就讓我最後死在舞臺上吧]
這倆個結局,對藍嘉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前者安詳,後者浪漫。
艾梭含着糖,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藍嘉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剝了顆喂到艾敏嘴裏。
“怎麽樣?甜不甜?”
兩個小孩狠狠點頭,這是他們吃過最好吃的糖。藍嘉微笑着,又抓了兩把糖塞進兄妹倆的衣兜,撐得鼓鼓的,放了顆大大的鵝蛋。
艾敏去拉她的手指,嘴裏含着糖,說話含糊不清:“姐姐,病會好的。”
藍嘉捏了捏她的臉蛋,“好,謝謝艾敏的祝福。”
艾梭握住她的尾指,“姐姐,今天的天氣好,外面沒有那麽冷了,可以出去走走。”
艾敏點點頭,擺手:“生病了,不能悶!越悶越會生病,姐姐快快好。”
藍嘉确實在屋子裏呆得夠久了,聞言,一手牽一個出去。
外面,值守的女雇傭兵見她出來,颔首致意。
今天回溫,還出了點陽光,整座礦山,目光所及皆是一派忙碌。
“姐姐,你跟着我們走,很安全,不會有石頭滾下來砸到你。”
“沒錯,我和哥哥很了解這裏。”
藍嘉被他倆一板一眼的稚嫩言語逗樂,但是随即心裏浮現對這些孩子的悲憫。
昨天下午聊天,她從艾梭艾敏這裏得知,礦區還有好多和他們一樣的小孩,以十歲為界限劃分,年齡大點的尚且能不被欺負,像他們這種小點的,力氣出不了多少,薪水自然也少,搶飯經常搶不過,好不容易得到一點,有時還會被沒吃飽的大人奪走。
在這裏,年幼的孩子就是最底層。
兄妹倆算走大運了,被總負責人挑中,在藍嘉和易允還沒過來的時候,就洗上來之不易的熱水澡,吃上軟糯熱乎的米飯,還有好多色香味俱全的菜,也穿上暖暖的幹淨的衣服。
礦山的日子并不好過,但再不好過也比外面好。
藍嘉跟着他倆走在礦山安全區,因為開采、挖掘、勘測、人工運輸等綜合原因,随處都是碎石塊,路也并不平整,偶爾會有尖尖的小石頭錐腳底。藍嘉小心避開,又穩穩當當地拉住小孩子,怕他倆不小心摔倒。
四周也有挑着籮筐、擔着石塊的人,看見藍嘉,先是一怔,不敢相信這裏會出現衣着幹淨明豔的女人,但又有另一部分人認出她的身份——那晚風雪夜裏,被大老板牽着走下車,又有總負責人親自撐傘。
她是大老板的妻子。
奧魯姆礦山很大,藍嘉回頭看了眼住處,已經小了很多。
忽然,艾敏拉了拉她的手指,“姐姐。”
“怎麽啦?”
“走了這麽遠的路,你渴不渴呀?”
“你要帶我去喝水嘛?”
“嗯嗯。”
艾梭說:“今天是星期天,還是早上,會開地泉,很甜的。”
藍嘉問:“平時沒有嗎?”
艾敏搖頭:“只有周三下午一點到傍晚六點以及星期天早上六點到下午一點會開,其他時候不行,要是想喝水,就得在這兩個時候拿暖水瓶接好。”
礦山距離城鎮很偏,采購并不方便,而且也禁止人員随意出入。每隔三天會有卡車開進來,其中包括菜商運的食物、貨商運的保暖物資等。
說話間,藍嘉已經被他倆帶到喝水的地方。
寬闊的泥土壩裏,用磚石砌了一方類似于‘井’的東西,從地底下抽水,兩根管子由鐵絲搭着,歪歪扭扭往上豎,湧出的水冒着騰騰熱氣鑽進暖水壺。
這會有些該休息的人,拿着花花綠綠的大瓶排隊接水。有些渴了,接完水後,又手捧着喝了好幾口。
“姐姐,這個水可好喝了,不冰,還甜絲絲。”
“而且,多喝點還能管飽呢。”
藍嘉實在笑不出來。
又過了二十分鐘,排隊的人少了很多,等最後兩個人接了滿滿八大壺,拿繩子穿好拎走,兩個小孩才拉着藍嘉過去。
“姐姐,你快嘗嘗,真的好喝,不騙你。”
源源不斷的水往外冒,艾梭和艾敏努力墊着腳,伸手去夠,小小的手捧在一塊也接不了多少,還沒等送到嘴邊就流得七七八八了。
藍嘉微微往上提了提袖子,手伸過去,掬了第一捧,艾敏都沒怎麽喝到,又努力去夠。
“給。”
藍嘉捧到她嘴邊,艾敏的手指輕輕覆着藍嘉的手背,低頭咕嚕咕嚕喝光。
接連喂了三四次,他倆才滿足。
“姐姐,你也喝。”
易允忙完出來,正要回去陪藍嘉,結果餘光被遠處的一大兩小占據。
居然沒在房間呆着?還真是稀奇。
他當即讓跟着的人該幹嘛幹嘛,然後擡腳過去,只是還未走近,就看見藍嘉捧着水喂小孩喝,臉上挂着溫柔的笑意。
男人不由得一怔,指尖的煙頓住。
他見過藍嘉很多面,乖巧的、甜美的、可愛的、冷豔的、生氣的、羞恥的、憤恨的,多到數不過來。
她以前也流露過溫柔的一面,但跟這會還是有本質的區別。
哪怕易允已經決定不讓藍嘉生孩子了,但眼前這幕,還是讓他思緒飄散——
他和阿嘉要是真的有了親生孩子,以他的脾氣,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繼承者,是下一任易家話事人,他肯定會嚴加管教,軟弱只會害了他們,唯有手段狠辣、有魄力才能走得長久。這個過程難免痛苦,他的阿嘉這麽好,肯定會心疼孩子,怪他逼得太緊,要麽動手擰他,要麽瞪他。
燃盡的香煙灼燒的指腹,拉回易允的思緒。他看過去,這一看又皺起眉頭。
只見藍嘉掬着一捧水就喝了。
要喝水吩咐一聲就行,當那些站崗的是擺設?跑這喝的什麽?她那身體別扭頭喝壞了。
“姐姐,是不是很甜?”艾敏期待地問。
藍嘉嘗了點,眼睛亮亮,“真的诶。”
确實挺好喝,她正要再掬一捧,身後傳來男人管東管西的聲音:“藍嘉,你又在亂喝什麽?”
兄妹倆見他走過來,立馬吓得如臨大敵,兢兢戰戰。
藍嘉回頭,見他杵在自己面前,“喝水,怎麽了?”
“渴了讓人給你拿水——”
女孩打斷他的訓斥,皺眉道:“這水大家都在喝,都好好的,不會有事。”
末了,她還氣人地補了句:“還挺甜的。”
大有一副‘我愛幹嘛就幹嘛你少管我’的架勢。
易允:“……”
行,他說一句,她要頂十句。
易允見她又伸手去接了,“真這麽好喝?”
他掃了眼旁邊兩個礙事的小電燈泡,不再管着藍嘉,給她在小孩面前留點面子。
“它是熱乎的,還有點甜。”
藍嘉接了一捧。
易允瞧見她捧着兩只白淨的手,袖子被濺起的水花打濕,留下幾顆小小的圓點。
清澈冒着白煙的地泉躺在女孩的手心,易允忽然想起剛剛藍嘉捧着水給兩個小孩喝的畫面。
他都沒喝到,淡淡的聲音理直氣壯:“我也要。”
藍嘉正要喝,聞言一愣,擡眸看他,下意識問:“你要什麽?”
易允雙手放進大衣兜裏,已經彎腰,低着頭湊過去。
藍嘉的眼皮狠狠一跳,捧着的手心往旁邊撤,易允就跟嗅着味的狗追随而來,勢必要喝到她‘喂’的水,高挺的鼻梁還不小心碰到她的拇指,若有似無擦過,氣得女孩幹脆把水一撲,全部撲他臉上了。
易允一頓,随即擡起那張被打濕、顯得更加立體深邃的五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