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流鼻血 藍嘉主動抱住易允的脖子……
第67章 67流鼻血 藍嘉主動抱住易允的脖子……
藍嘉沒想到自己只是問一句就被罵了, 蹙起眉梢,手中的紅包變得燙手。
她還回去,“我不要。”
質地精良的紅封表面泛着鎏金暗光, 一看就是定制。
易允臉一垮, 捏着她的下颚,深邃的眸子變得黑黝黝, “為什麽不要?”
在東珠,跨年當晚或者大年初一, 長輩給晚輩紅包象征吉利和祝福;但夫妻間給得少,一來是平輩,二來則受傳統觀念影響,認為娶妻或者嫁人了就不需要這些儀式。
如果易允不曾喜歡藍嘉,就沒有後來的強取豪奪, 那藍嘉在他眼裏, 相差快十歲就是一個晚輩。
“沒有為什麽。”
她總不能說易允說話陰陽怪氣不好聽?以他的脾氣又要跟她起争執, 藍嘉不想大過年給自己找事。
易允盯着她看了幾秒,又捏了捏紅封的厚度,“嫌少了?”
他還沒有給過別人紅包, 不知道具體多少合适。
藍嘉敷衍地應了聲,“你自己留着吧。”
她扒拉男人的手臂, “松開, 快點開車回去,我很困了。”
“裏面是一張待填金額的支票, 其他的地方, 我已經簽字了。”
這就意味着,藍嘉可以憑自己高興向他索取巨額財富。
他掙的都會花在妻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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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允光是想想,心裏就升起隐秘的快感。他望着坐在腿上的姑娘, 指腹一寸寸描摹藍嘉的發絲和側臉輪廓,視線一點點侵略而過。
藍嘉被他盯得很不自在,重新塞回來的紅包變成燙手山芋。
男人給她揣進外衣口袋,“給你了,就是你的。”
他又拍了拍,笑道:“這是對你的祝福。阿嘉,我希望你平安順遂,長喜長樂。”
伸手不打笑臉人,藍嘉說了聲謝謝。
兜裏的紅包猶如千斤重,她不會要,更不會索取什麽。
後面找個時間還回去吧。
易允捏了捏她的腰,挑眉:“還要坐多久?”
藍嘉回過神,趕緊離開,回到副駕駛,重新系上安全帶。男人扭頭看了眼她那別扭勁,輕笑一聲,不再計較之前那點被遺忘的破事。
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藍嘉沒那麽愛他。可是能怎麽辦呢?他喜歡她,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捆在身邊,就要做好這些心理準備。
易允自認為他對藍嘉的脾氣很好了。
跨年夜,整個東珠燈火通明,交通阻塞,男人開着車行駛在高架橋上,彙聚的長長車流緩慢前行。易允望着前方,指節輕輕敲着方向盤,偶爾扭頭看藍嘉幾眼,将她死氣沉沉、雙眼迷瞪、眼皮半阖半耷、到最後徹底閉上眼睛睡覺的模樣盡收眼底。
他笑了笑,這時前方的車子動了,易允單手開車,空出的手撈起脫在旁邊的西裝外套往女孩身上一蓋,把邊邊角角都掖嚴實。
她那身體素質,床上都扛不住十分鐘,在外面瘋玩三四個小時,不困才怪。
回到藍家已經淩晨一點半。
易允沒有叫醒某人,打橫抱回卧室,放在床上,他蹲下脫了藍嘉的鞋子,給她脫衣服時愣了兩秒,皺起眉頭,藍嘉臉上的妝怎麽辦?
他伸手擦了擦,指腹一撚,一點脫妝的痕跡都沒有。
“阿嘉。”在藍家就是不方便,找個給她卸妝的女傭都沒有,易允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起來,把妝卸了再睡。”
藍嘉已經睡熟了,迷迷糊糊被搖醒,盯着易允看了好久都沒反應,男人失笑,“快去。”
…
半個小時後,藍嘉卸了妝,洗完澡,穿着睡衣困倦地回到床上,掀起被子躺進去就要睡覺。
易允在窗邊接了通電話,研究所那邊再次取得突破性進展。他對藍嘉的事總是格外上心,尤其是關乎她的病情。
男人多問了幾句,等挂了電話,一回頭,藍嘉已經蓋着被子睡着了。
他關了燈,将人抱進懷裏。
*
在東珠,大年初一早上要放鞭炮,寓意驅邪避兇,祈求好運。
不到六點,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噼裏啪啦的聲音震耳欲聾,此起彼伏。
藍嘉淩晨三四點的時候已經被外面的煙花聲吵醒,好不容易睡着又醒了。
她在被窩裏翻來覆去,最後身子往下滑,被子往上提,一溜煙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易允就是在這個時候醒的。
一睜眼,臂彎的腦袋已經不見了,視線再往下一看,被子隆起小小的弧度。
“非要回來,連覺都睡不好。”易允把人捉出來。
藍嘉閉着眼睛,懶洋洋地回了句:“……熱鬧。”
男人讨嫌地撐開她的眼皮,盯着那雙滑稽的眼睛,“莊園多好,這會都沒人吵你。”
藍嘉拽了拽他的手腕,“你別打擾我,我要再睡會。”
“外面鬧成這樣,你還睡得着?”
易允有意把她弄醒。
兩分鐘後,藍嘉被迫清醒,眉頭攏起,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盯着易允,努力壓制心裏跳躍的怒火。
“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她咬牙切齒道。
易允見她愠怒的樣子,臉蛋帶點剛睡醒的紅意,含笑道:“阿嘉。”
藍嘉掀起一只眼瞅他。
男人被她的小動作看得心癢癢,寬大溫熱的掌心摸着女孩纖細的手臂,從手腕一點點往上,摸到她瑩潤的肩頭。
藍嘉看這反應就知道他想幹嘛,動了動肩膀,“不行。”
“不對你做別的。”他另一只手握住女孩的腰肢,低頭湊過去,“讓我親一親。”
易允也不問好不好,征求藍嘉的意願,她只會百分百拒絕。
男人高大的身軀壓下,藍嘉的肩膀撞上他的,被迫倒在床上。易允揉搓着女孩的肩膀,掌心滑到天鵝頸,輕輕握起。
藍嘉被他親得喘不過氣,唇瓣吸得發麻,她眼睫顫顫,清潤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她就這樣乖乖的,不掙紮,順着他,易允絕對很溫柔。他也不想一直逼她。
男人親完她的嘴,薄唇往上滑,吻了吻妻子的鼻尖和眼睛。
藍嘉深吸一口氣,“親夠了嗎?”
“再親會。”
易允又往下,含着她的耳垂,小小一枚,帶點冰涼。藍嘉控制不住發抖,眼睛閉上又睜開,視線越過男人寬闊的肩膀望着屋內天花板一角。
這樣帶着不對等的壓制關系已經逐漸趨于常态,融進日常的一部分。
易允愛她,愛她皮囊,愛她靈魂。
藍嘉占據着他的雙眼,又深深紮進心裏,像一根挂着倒鈎的刺,不停地攪動血肉。
他不僅要占有,還要融合。
女孩的下颚一疼,被人擡起,強制地揚起脆弱的脖頸。
易允埋頭在頸窩,密密匝匝的啃咬啜吸。
藍嘉拽着他的頭發,抽氣道:“……你,你別這樣,會留下印記。”
“不會,我小心點。”易允落在腰上的手往上,輕輕拽下女孩的睡衣。
他确實不會做那些事,畢竟一時半會結束不了,藍嘉也受不住,但是他會在妻子身上解解饞。
身前一涼,藍嘉擡手做擋,接着又被易允拿開,他看了兩秒,笑着低頭,吻了上去,像咬耳垂那樣吃另一對地方。
藍嘉忍不住推他,被男人捏住兩只細細的手腕。她羞憤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發頂,純黑的短發幹淨利索。
…
良久,等易允嘗夠了,才勉為其難松開藍嘉。他身上的絲質睡衣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反觀藍嘉,披散的頭發略顯淩亂,寬松的睡衣被米且暴地拉下,順着肩膀滑到臂彎,大半片白皙的身子毫無保留地展露。
藍嘉抿着唇,沉默地拉上衣服。
易允湊過去抱着她,給她整理領口,擋住那些被吃得通紅晶瑩的雪白,“阿嘉,我愛你,最愛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她不想回應這些話題,推開易允,準備下床,“時間不早了,別讓阿爹他們久等。”
男人從後面抱住她,隔着衣服輕輕碰了碰妻子的月匈脯,“弄疼了?”
藍嘉疲憊地阖上眼皮。
*
哪怕私底下過得再不順心,藍嘉在家人面前依舊展現好的一面。
打消阿爹阿姐他們的疑慮,坐實當初為易允說的那些好話。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中間的一個調解員,背負着巨大的壓力和咽下所有的委屈。
大年初一清早放鞭炮,然後吃完飯拜了年就要去黃大仙祠上香祈福。
藍堂海給女兒們準備了厚厚的紅包,藍嘉開心地收下——易允在旁邊皺眉地瞧,不知道藍嘉為什麽這麽高興,他淩晨的時候明明給她的更多。
新年對很多人來說都意義非凡,但對易允來說就是浪費時間,且不能創造任何價值。
但誰讓藍嘉喜歡呢?
看在她開心的份上——從黃大仙祠裏出來,易允看見藍嘉跟阿糖挽着手買了小攤販上的摔炮,擱那又害怕又躍躍欲試。
算了。
這幾天就讓她好好玩一玩,心玩野了也沒關系,初七一過,他就要把人帶回去。
易允摸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扭頭站在大石塊堆砌的牆上,下面煙霧缭繞,冒出一些樹尖尖,再遠的地方就是繁華的東珠。
他點了點煙,腦子裏大致推算着研究所的臨床進程。
如果不出意外,預計今年就能讓藍嘉進入治療。等她的病治好了……
易允勾起嘴唇,潰散的煙絲模糊英俊的面容,卻遮不住男人眼底濃郁的侵奪色彩,帶着控制不住的興奮。
這輩子還長着呢,她永遠屬于他。
…
藍家走動的親戚不多,到了大年初二,按照習俗,則是去車公廟參拜祈福。
車公是南宋末年平賊有功的元帥,相傳有平息瘟疫的本事,後來有人立了他的塑像修建廟宇,裏面有一個車葉形狀的銅制風車,據說順時針轉動風車可帶來好運。
易允這兩天快抵得上一整年進廟的次數。
他在東珠生活這麽多年,第一次聽說這些亂七八糟的習俗。不是參拜這,就是參拜那,如果求神拜佛真的有用,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走投無路的人。
男人站在一旁,掃了眼虔誠至極的藍嘉。
迷信。
他不信這些,扭頭出去了,站在樹下抽煙,姿态閑散慵懶,和進進出出的人完全不同。
藍嘉跟着家人出來,看見不遠處身姿颀長,穿着白襯衣的男人。他單手插兜,指尖夾着香煙,側臉輪廓邪恣俊美。
*
易允從未覺得新年這麽難熬,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度過的?
就在他以為大年初三又要去哪哪參拜祈福的時候,藍嘉生病了。
清早起來,沒有征兆地發起高燒,睡在易允懷裏就跟一只燙手的火爐一樣,往日沒有血色的臉現在紅得發紫,很不正常。
藍家人吓得不輕,易允趕緊打電話給随時待命的醫療團隊。
醫生率先給她測了體溫,顯示40.8℃,這個溫度燒不了多久,腦子就要燒壞。人體突破41℃,就被判為超高熱,足以危及生命。一通人圍在藍嘉床前做緊急降溫處理。
易允和藍家人都站在最外面,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往前湊。
男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垂在身側的手因為過度緊張而不受控地發抖。
以前,他覺得藍嘉臉色蒼白,一副病怏怏又弱不禁風的樣子;如今,她的臉色燒紅,紅潤得過于醒目,發着高燒,危在旦夕。
醫療團隊的人用了好幾種方法緊急降溫,但效果都不理想,迫于無奈下只能強制服藥。
藍嘉的基因病對一些藥物會有過敏反應或者抗藥性,有些會帶副作用,但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先把體溫降下來。
研磨成粉的藥物兌着溫水給她灌下,半個小時後,體溫明顯降下來。
團隊裏最有聲望的醫生走到易允面前,說道:“易先生,易太的情況不是很好,為了避免誘發她的病症,我們建議把人轉回莊園。”
那邊為藍嘉設置了獨立醫院,專門為她服務,所有的醫療設備都在那。
易允看了眼臉色不那麽通紅的藍嘉,沉聲道:“那就把人帶回去。”
不到半個小時,藍嘉被送回莊園,直接轉入家裏設置的私人醫院。
等到中午十一點四十,最後一次測溫,已經降到38.2℃,脫離生命危險。
易允稍微松了口氣,坐在床邊,緊緊握住妻子發熱的手。
他輕輕捏了捏,又放在嘴邊親了親,摸着她的腦袋喃喃:“前兩天還生龍活虎,今天就生病了,藍嘉,你是不是故意的?”
男人用她的手心,貼着自己的臉頰,“別生病了,快點好起來。”
然而,下午兩點,藍嘉又開始發高燒,體溫重新回到40℃。
反複高燒的情況并不罕見,在她降溫後,醫療團的專家就開始開會商讨預判會引發的一系列惡況,其中就包含反複高燒這一問題。
只是藍嘉這次高燒來得突然,降了升,升了降。特效藥不宜多吃,尤其是她這種患有特殊病症的病人。
整個新年,除了頭兩天,剩下幾天,藍嘉都在發高燒,昏迷不醒。
期間,藍家父女三人心急如焚,迫切想知道藍嘉的狀況,已經找到莊園這邊來了。
易*7.7.z.l允無暇管他們,讓人放行,又讓何揚從國外調厲害的醫生。
…
年後初九,莊園的停機坪落下一架私人飛機。機艙打開,一群蓄着胡子的權威趕過來,被人領去醫療室。
同天下午,何揚拿着藍嘉的手機去找易允,“允哥,剛剛劇團那邊有個叫張明霞的女人打來電話,說下一站梁城的演出批文已經下來了,該——”
劇團的人并不知道藍嘉現在的狀況。
易允滿臉不耐煩,“人都沒醒還怎麽演?”
生病的這段時間,一次都沒醒過,全靠輸着營養點滴,他花那麽多錢養着一群徒有虛名的廢物!
男人的怒意已經到了臨界值,何揚請示完準備出去,下一秒被叫住。
“劇團後續有什麽安排,你派人跟進。”易允冷冰冰說。
他很不想管這些破事,但扭頭一想,萬一藍嘉後面醒了,知道這件事,她那人的責任心又強,要是因為自身原因耽誤全體進度,保不準又要自責愧疚。
可讓她大病初愈拖着病體四處奔波操勞,易允又看不下去。
算了,給她解決好宣發的事。
*
對于普通人來說常見的感冒發燒并不可怕,甚至習以為常;但藍嘉不同,對她用藥要考慮諸多因素,因而使得大家束手束腳。
藍嘉沒醒,不止醫療團隊的人面臨巨大壓力,就連研究所那邊最近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距離上次取得突破性進展,針對藍嘉的基因圖譜,整合之前取得的發現,如今面臨兩條截然不同的臨床治療方法。
經過研讨會,目前來看這兩條都可行,但是存在一個巨大隐患。
——無法分析排查潛在隐患。
就像生了對雙胞胎,一模一樣的長相,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行為舉止。
但是一個好一個壞。
他們大可同時進行,在最後取得初步治療結果的時候進行白鼠測試。
但白鼠測試至少得有半年觀察期,問題在于,那位易家太太能撐這麽久嗎?據說她在大年初三的時候突然發高燒,現在都還在反反複複,沒有蘇醒的跡象。
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免疫系統的曲線必然是一直往下降。
這種危急情況下,他們總不能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把臨床研究出來的治療手段,在沒有經過白鼠測試篩查,直接用在易太身上吧?
那跟賭博有什麽區別?
…
梁城的宣發花了大半個月,而藍嘉是在結束前兩天醒來的。
那會她的高燒剛退半個小時,人突然醒了,聲音除了有些沙啞,聽着底氣十足,居然還很不錯。
“易生?”
她看見守在床邊,略顯疲憊的男人。
在藍嘉眼裏,易允的精神永遠充沛,他好像很少有勞累的一面。
男人沒有睡着,一聽見她的聲音,立馬睜開眼睛,對上藍嘉被燈光照得亮晶晶的眼睛。
“阿嘉,你——”
易允并沒有因為她醒來顯得特別欣喜,心裏反倒有着隐約的不适感,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波動,可以歸咎于藍嘉的蘇醒和醫生判斷的情況有出入。
藍嘉見他皺眉盯着自己,不解:“怎麽了?”
她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感覺身體都麻了,女孩努力撐着綿軟的身體坐起來。易允見了,扶着她,在妻子腰後塞了一個枕頭。
他給藍嘉倒了杯溫水,體貼地放了一根吸管。藍嘉說了聲謝謝,手指微不可見地發抖,扶着杯壁。
易允不動聲色觀察她,“你這次發高燒,一直反反複複,就沒醒過。”
藍嘉喝了大半杯水,感覺喉嚨的幹澀得到緩解,整個人像吸飽水的海綿變得有動力起來。
“……是嗎?”她抿了抿唇,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感覺自己好多了。”
易允不太相信,“我讓醫生給你做檢查。”
他按了按旁邊的桌鈴,三分鐘後,醫療團隊的人過來了,圍着藍嘉做全身檢查。
半個小時後——
“易先生,經過初步檢查,易太目前狀況良好,可以再觀察兩天,如果沒有別的問題,基本可以解除危險。”
活人靠營養點滴總歸不行,藍嘉蘇醒後肚子有明顯餓覺,女傭根據營養師的搭配,給她送來合适的餐食。
易允聽了醫生說的話,眉頭攏起,看向坐在病床上,掖着發絲吃飯的女孩。
她的精神看起來很不錯,一點也不像剛剛生了大病的人,不僅如此,胃口也變好了,居然還主動讓女傭多添一點點。
男人心裏那點不适的微妙情緒更濃了,心髒像蓄了一層冰霜,開始順着周身血管蔓延。
他的腦海裏,不受控地浮現出四個字。
回光返照。
…
藍嘉突然醒了,這事不到一個小時就傳到暫居在莊園的藍家人耳裏。
藍堂海三人急匆匆地趕過來時,藍嘉還在吃飯,乍然看見他們,愣了兩秒。
“阿爹,你們怎麽在這?”
“阿嘉,你怎麽樣了?現在感覺好點了嗎?”藍毓率先問。
阿糖連忙追問:“嘉嘉,醫生呢?有沒有給你做檢查,怎麽說?”
藍堂海不愧是經歷得多的人,明顯察覺出藍嘉的狀态過于好了,完全不像剛生了病的人。他不動聲色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每道基本吃了大半。
藍嘉是他的女兒,藍堂海心裏清楚她的飯量和胃口。
而且……
他也覺得怪怪的。
藍堂海看向旁邊沉默嚴肅的易允,他沒有特別高興。
“醫生怎麽說?”藍堂海走過去,壓低聲音詢問。
易允看了眼老丈人,“狀況不錯,再觀察兩天,沒有問題就可以解除危險。”
這邊兩個年齡相差三十多歲的男人在交流,另一邊因為藍嘉的情況好轉,三姐妹喜笑顏開,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
藍嘉的狀況何止可以用不錯來形容,簡直好到出奇。
觀察第一天,她已經能下地自由活動,每頓的飯量也比之前好。
阿糖和藍毓給她夾菜,一人說一句。
“阿嘉,你就該多吃點。”
“就是就是,多長點肉還能抵禦生病呢。”
“沒錯,我這次胃口打開了,每頓都能多吃半碗。”藍嘉說話的語氣也不再顯得輕飄飄。
等到了晚上,她洗完澡,沒有去床上,反倒找上在隔壁書房辦公的易允。
男人正在處理一些事情,見她來了,把人拉到腿上抱着。
“怎麽了?”他的嗓音格外溫柔。
藍嘉有些不适應,“易生,我今天下午知道劇團那邊的事了,謝謝你幫我宣發,不然又要耽擱了。”
易允已經預判到了,嗯了聲,深邃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藍嘉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用這種有點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還有一件事,易生,我感覺我已經好了,明天的觀察可不可以取消呀?你知道的,宣發結束後還有兩天排練的時間,接着就是出演了。我現在一來人還在東珠呢,二來我還沒有和大家排練,更沒有熟悉場地,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我怕時間——”
她說了一大堆,易允打斷她,“藍嘉,你真的好了嗎?”
藍嘉淡笑,“我還沒好嗎?我感覺我已經好了呀,我現在可有勁了。”
“不行,明天還有一天。”
“可是時間要來不及了。”
“為什麽來不及?”易允說:“這次出演掉檔了,大不了三倍賠償給觀衆,這筆錢,我可以出,你要是擔心下次的場地批文,我和梁城的紀委認識,到時候讓他給下面的打聲招呼。”
藍嘉一聽眉頭皺起,“不行。”
男人面容嚴肅,不為所動。
“易生,我求求你了。”她似乎對這件事挺急的,平時很難主動一次,這次居然主動抱住他的脖子,“明天的觀察取消吧,我想去梁城,想如期出演。”
“你答應我吧,好不好?”
藍嘉眼裏有清潤的光,随着垂下的眼簾,一并藏進心裏。
易允攬着後背的手臂,卻在一寸寸收緊。
*
翌日,最後一天觀察還是取消了。
私人飛機将藍嘉送到梁城,然後乘事先安排的專車前往大劇院。
藍毓和阿糖不贊成藍嘉剛好就忙碌,藍嘉好說歹說,又蹦又跳證明自己好了。
藍堂海看着小女兒,一如既往沉默。
易允把這幾天的事交給何揚處理,也跟着來到梁城。
大劇院內,藍嘉和劇團的夥伴們團聚,先是一通寒暄,又解釋最近了生了場小病所以沒有及時趕來宣發。
劇團的人都了解她的身體狀況,表示只要趕上就行。寒暄過後,先由場務老師帶着藍嘉對室內安排做基本介紹,接着又是跟道具組溝通。
一通忙碌下來,藍嘉了解得七七八八,還有兩天就要出演了,預計要排練三場。
藍嘉的勁頭一直充沛,每天都活蹦亂跳,兩天排練三場,共計六個小時,發揮得很不錯。
衛雨西給她遞了杯水,笑道:“嘉妹,你最近的精神可真不錯。”
她捏了捏女孩的小臉,“氣色也不錯,很紅潤,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擁有這麽好的狀态。”
這時,藍嘉讀大學時的老搭檔路過,應和道:“沒錯,我跟ulysses認識這麽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呢。”
藍嘉眉開眼笑,神采奕奕:“那明晚一定有一個圓滿的演出!”
…
翌日晚上六點半,梁城大劇院的檢票口開始驗票,觀衆根據票號排隊入場。
七點半,全場座無虛席,最佳觀影席坐着藍嘉的家人以及易允。
這是易允第二次觀看藍嘉的演出,還記得第一次是他包場,獨自看完一出關于男女主人公偏執愛情的話劇。
燈光落下,黑暗籠罩現場。悠揚又略顯刺耳的吉他聲響起,漸漸變得急促,數名劇中人物登場演唱歌劇。
“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
易允坐在臺下,望着舞臺上被聚光燈籠罩的女孩——他的妻子,正飾演着話劇裏的女主人公明明,穿着紅裙,坐在椅子上,雙手綁在身後,眼睛上綁着一條白絲帶。
他記得這裏面的每一個場景和故事,那些經典的句子也曾作為預兆,貫穿他和藍嘉僵硬的關系。
“我是說‘愛’,那感覺從哪來?心髒、肝脾、血管,哪一處內髒裏來的?”
流暢的話劇演出像百老彙的經典演出,那顆象征男主人公馬路的心髒的蘋果,被明明一腳踩碎。
曾經,藍嘉也像這般決絕地抛棄過他。
她選擇和他分手。
“這個可恨的人,我要是不愛他了,該多好?”
話劇裏悠揚的吉他聲,不斷變幻着馬路和明明的感情變化。
舞臺上,馬路對明明念着那首自己寫的情詩。
“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
“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說不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易允恍惚想起一年前,在藍家初見藍嘉時,記得最刻骨銘心的一句話,就是這首詩。
後來,他們的關系從好到壞,一一驗證了那些話。
“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不要你的錢,因為你想要的東西,我不能給你。”
“不,我不要你的東西,我要給你東西,我要給你幸福。”
“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用來做一些能讓你高興的事。”
“能讓我高興的唯一的事就是你。”
“你應該像其他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就不會整天郁郁寡歡了,順從命運竟是這麽難嗎?我看大多數的人自然而然就這麽做了,人家幹什麽你就跟着幹,這不很簡單嗎?!”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不願意跟你在一起,我不願意跟你在一起!”
“我怎樣才能讓你明白,我是如何的愛你,我默默忍受飲泣而眠,我高聲喊叫,嘶聲力竭,我對着鏡子痛罵自己,我沖進你的辦公室将你撲倒在地……”
“我為你自暴自棄,從此被人憐憫,我走入精神病院,我愛你愛崩潰,愛瘋了,還是我在你窗下自殺!”
“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
全程情緒跌宕,感情充沛。伴随着明明空靈的歌聲響起,紅幕落下,全場燈光驟暗,直到聲音越飄越遠。
剎那間,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燈光驟亮,話劇演員已經手牽手站在舞臺中央,正對觀衆席鞠躬。
維系的幾秒裏,掌聲不斷。
藍嘉氣喘籲籲,心跳跳得很快,耳膜開始嗡嗡作響,漸漸的,她感覺眼前在發黑。
一股熱意湧上,像是從腦子裏往下滲,涓涓細流彙聚在鼻孔,殷紅的血滴‘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接着一滴兩滴三滴,源源不斷,怎麽也止不住。
藍嘉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