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人到門口，衣角凜冽刮過。
唐秒擡頭，在程铮爻看過來的時候錯目低下，她不希望他在這個點過多的注意自己，而是把目光專注于旁邊的女士。
程铮爻确實看到了景春。
他臉上肆意的笑意也因此挂在唇邊一點點變淡，變成那種客套的、琢磨不透的弧度。
景春率先起身：“程哥哥，我來看你跟嫂子！”
唐秒朝景春投過去一眼，她猜不透景春這句話是真情還是假意。
“來這看？”程铮爻将車鑰匙随手丢在茶桌上，話裏聽不出什麽意思。
“程哥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了這麽一位漂亮美麗的妻子還藏着掖着，我見不着，不就跑過來見了嘛！”景春一臉你不對的表情。
“行啊。”也不知道哪個字眼戳中了程铮爻，他意味深長地回，“明天我拉個群，你們那些人都進來，看看我程铮爻的妻子長什麽樣，最好上臺表演個節目，你們輪流欣賞一遍。”
正話反說，反話正說，讓你聽不懂他到底什麽意思，開心還是不開心根本無從得知。
景春尴尬地笑了笑：“嫂子又不是猴子。”
“你也知道？”程铮爻坐到唐秒旁邊，大長腿一點都不客套地往下放，“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景春：“……”
唐秒置身談話之外，她擺弄着最近新買的相機，不刻意去聽他們在說什麽，甚至想上樓做自己的事情。
“程哥哥，你還記得過幾日就是我哥的忌日嗎？”景春突然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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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爻明顯頓了頓：“知道。”
“以前我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多快樂啊，我和你去戶外跳傘，哥哥負責給我們打掩護。你偏要半夜跑寺廟偷看和尚睡覺，哥哥也還是稱你的心意，陪你一起去。”
景春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那會兒不是你最調皮？”程铮爻偏頭，眸中有溫潤一閃而過。
景春嘻嘻笑着：“那也是你和哥哥慣出來的。”
程铮爻正經肅目：“景春，你要是把我當哥哥，我可以永遠是你哥哥。”
但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別的關系。
唐秒其實坐在兩人中間，但這份對話像一份早就被切割好的蛋糕，沒有她的份。她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對話入耳，後入心，還是在心裏掀起了小小的漣漪。
“會用嗎？”安靜中，程铮爻斜過半個身子問她。
她不知道男人從進門以來，所有心緒都放在她身上，即使他在和別人談話。
唐秒很意外他莫名的問候，平靜回：“在研究。”
“我教你。”
程铮爻傾身過去，一只手扣在相機上，無意觸碰到她的手背也不避讓。
從景春這個角度看，倒像是男人的手包裹住女人的手，從指尖留出了一點暧昧的縫隙。
她眼神稍黯，語氣卻活躍：“這個我也會，秒秒，我來教你！”
“不用。”程铮爻口吻很淡，他拂開景春的手，視線沒有從相機上偏移半分，大拇指按着開關。
“找準這個點，看到了嗎？”聲音輕和，朝向唐秒。
有免費的老師，唐秒很快将自己的角色代入到學生，她微微低頭，和程铮爻的距離不自覺湊近。
“會了嗎？”
“會了。”
很簡單的對話，旁人卻插不進去，景春的笑容一點點變得尴尬，最後差點保持不住。
可按道理來說，倘若她真的只把自己當妹妹，只是來看看這一對新婚夫妻，就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你們真是沒眼看！”景春騰地一下站起身，拿起包就要走，“我走了，你們不要太想我。”
程铮爻沒擡頭：“下回見。”
一點都沒挽留。
走到大門口，景春最後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發現唐秒看過來，她立馬揚起臉上的笑容。
等人徹底離開，唐秒緩慢轉動眼珠，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說的話你聽了嗎？”
唐秒的手被人打了一下。
她回神，視線對上程铮爻似笑非笑的眼神。
“聽了。”
“重複一遍。”
唐秒哽塞，她講不出來。
“新學者先用自動檔，等熟練了可用手動檔，明白？”程铮爻又重複了一遍。
唐秒是個不服管教的：“這個我知道。”
程铮爻沒拆穿她的驕傲，他将身體向後靠，那只放在相機上的手還沒挪移半分。
唐秒看的礙眼，猛地一下擡起相機。
誰想程铮爻根本毫無防備，落在相機上的手自然而然落到了唐秒腿上。
唐秒愣了。
程铮爻也愣了。
客廳內的氣氛越發靜悄悄，唐秒盯着腿上那只勻稱的手，熱度在無言發酵。
撲撲從窗角蹿溜到了茶幾角。
程铮爻自然收回手，目光瞥向撲撲：“它膽肥了不少。”
唐秒也暼向撲撲：“是肥了不少。”
一來一回後，客廳再度陷入安靜。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之間的氛圍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也沒有針鋒相對你追我趕，反而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半進半退。
“明天有個酒會，你要陪我出席。”程铮爻起了話。
唐秒點頭：“好，沒問題。”
這是作為程铮爻“妻子”的分內之事，她應該做到，也可以做到。
程铮爻：“不用緊張，跟在我旁邊就可以了。”
唐秒：“好。”
她怎麽會緊張，那時程铮爻從她的訂婚宴上出逃，那麽多記者圍着她的時候，她也沒有緊張過。
只是會覺得疲憊。
夜籁寂靜，程铮爻到底還是忍住了點煙，他扣緊打火機，起身準備上樓。
沙發松了一塊，唐秒也跟着舒了一口氣。
說錯了，她最近開始緊張了。
“對了。”程铮爻突然回頭，目光如炬，“我還沒有過問過你的生日。”
“過完了。”唐秒望着他。
程铮爻不明所以。
唐秒：“爺爺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把她接回佟水村那天，沒有人知道她的生日，甚至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因為她沒有名字。
程铮爻目光下垂：“晚安。”
—
酒會定在晚上八點左右，唐秒待在別墅沒動靜。
不出所料，酒會開始前三個小時，程铮爻請的化妝師造型師紛紛到別墅來給她專人服務。
唐秒被迫接受這一切，舉着平板做了一篇英文翻譯。
并結束了那邊人給的作業訂單。
[為什麽！]
[是我給的紅包不夠大嗎！]
[我給你加錢！]
那邊發來一連串的消息。
唐秒沒有回，不為什麽，單純就因為你是唐南澄。
她不打算再做他的生意。
七點左右妝造結束，唐秒睜着一雙困盹的眼起身給自己喂面包，她走至樓下，意外瞥見門外談笑風生的程铮爻。
那是她從沒見過的程铮爻。
多了一些屈撓的意味。
她以為程铮爻是個永遠不會低下高傲頭顱的人，不過現在看來她猜錯了，他能讓人高山仰止，亦能低得下頭顱。
唐秒把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裏，揉了揉酸脹的肩膀，轉身準備再去喝杯水解解渴。
撲撲也渴了，唐秒剛倒一杯水，撲撲就跳過來把爪子探進水杯。
唐秒嘆了口氣，正要指責撲撲，面前遞過來一杯水。
她下意識接過。
程铮爻：“你跟貓搶什麽。”
唐秒：“……”
你再說一遍？
程铮爻瞧着唐秒的模樣挺逗，他的視線從她臉上劃過，眸光一點點加深。
化了精致妝容的唐秒并不顯妖豔，化妝師通過她的骨相制造出只屬于她的獨一無二的妝感，唯美又溫柔，清冷又高貴。
程铮爻只多看了兩眼。
“該走了。”他嗓音低沉，率先轉身往外走。
唐秒松開捏緊的手。
看來甜甜說的沒錯，這人一動不動就喜歡靜靜看着她。
加長林肯駛向酒會地點，那裏早已有一大批長槍短炮侯着。
唐秒透過窗戶看向那些記者，有幾個她竟有些面熟，并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
訂婚宴那晚，他們也在。
程铮爻打開車門先下車，而後繞到唐秒這一邊，紳士地給她開車門。
唐秒自然而然把手挽向程铮爻，兩人狀似琴瑟和鳴，如此登對。
無數記者舉起相機對準他們。
對比其他人，這二位簡直就是實時新聞的提供者，先是逃婚，而後又追婚，最後竟然鬼使神差的結婚了，簡直離大譜。
不過還有更離譜的，剛剛有一條新的新聞爆出來——
驚聞，程家二少爺程铮爻和姜家小姐姜可深夜同坐一輛車，舉止親昵，不似朋友更似情侶。
下面配了一條視頻，視頻裏面車窗半開，姜可笑意嫣然望着程铮爻。
當唐秒走進酒會裏面，走進名流中心，她發現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帶着或可憐或鄙夷或不屑。
究竟是為什麽？
她聽到旁邊有人議論紛紛：“唐家剛回國的那位也太慘了吧，新婚還沒過頭月呢，丈夫就在外面偷吃。”
“那可是程铮爻，換誰誰能忍得住。”
“收起你的顏控，老娘平生最讨厭跟我父親一樣花的狗男人。”
唐秒駐足腳步，仔細聆聽。
程铮爻被名流人士圍了去。
唐秒剛好站在正中央，接受來自四面八方審視的目光，她想，如果有一面鏡子放在自己身前，那一定面目全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