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人從不在意到在意，或從在意到不在意，都是一個極其漫長且煎熬的過程。
唐秒捏緊手中的酒杯，努力讓自己忽視周圍人的目光，她準備尋一個安靜沒人的地方一個人待着。
“秒秒。”
身後有人喊住她。
唐秒回頭，顧潮舟一身黑色西裝走到她面前，他走過來的時候順便把手中沒喝的香槟重新遞給了服務員。
“新婚快樂。”顧潮舟笑着跟她說了這句話。
他記得這個女孩在斯巴爾群島的咖啡店跟他說過，她會跟程铮爻結婚，同時結了也會離。
顧潮舟沒想到兩人真結婚了，而且程铮爻也願意。要是沒有一點感情基礎，怎麽可以忍受彼此。
唐秒不明白，顧潮舟卻看得懂。
“最近好久沒見到你了。”顧潮舟是她在這裏唯一認識的熟人，何況唐秒認為他們關系匪淺。
顧潮舟看着她：“我家裏人給我訂婚了。”
“那挺好的。”
唐秒完全沒有給顧潮舟他想要的反應。
“秒秒，你知道今晚月色很美的另一層意思嗎？”
顧潮舟把訂婚的解釋吞進肚子裏，他問起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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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顧潮舟跟她說過，唐秒以前以為只是表面意思，如今只當它是表面意思。
“不知道。”她輕聲輕語。
所以說，遺憾只能是遺憾，顧潮舟喜歡一個人不會窮追不舍，他的遺憾也只是稍縱即逝。
“下回聊。”顧潮舟彎唇笑，轉身走了。
唐秒注視着顧潮舟離開的方向，餘光暼到不少記者正對着她拍，她垂下眼，覆而挪開了目光。
這幫記者明天估計會編造一出顧潮舟和她的恩愛情仇。
唐秒無奈地聳了聳肩，轉頭尋找程铮爻在哪。
人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目光會一直游走在自己最熟悉的那個人身上，産生極度的依賴感。
唐秒尋視一圈，都沒有看到他在哪。
“別看了，他已經走了。”穿珍珠裙踩高跟的女人雙手抱胸湊到她面前，“他竟然扔下你一個人走了？”
女人的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
酒會才開始沒一會兒，程铮爻這就走了？
唐秒不理解女人的憤慨，她和程铮爻本就是合約夫妻。
“這樣的男人你也敢嫁，不就是趕着犯賤嗎？”女人甩唐秒一個白眼。
唐秒：“……”
說出老娘平生最讨厭花心的狗男人這句話的就是這個女人，唐秒多看她一眼，替程铮爻解釋：“他事情很多，很忙。”
“忙就不要結婚啊，一直做個單身狗多好。”女人如實說道。
唐秒再次被噎。
她沒法反駁，因為她認為女人說得很對，可她和程铮爻情況特殊，卻又不能解釋給她聽。
“你真可憐。”女人再度唏噓。
唐秒：“你說得對。”
女人：“……”
恰是此時，從門外來了個人，唐秒依稀覺得來人很熟悉，直到這個人站到她面前：“唐小姐，程先生有事先走了，由我來護送您回家。”
“嘁，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女人在一旁補刀。
唐秒沒反駁，前來的司機則一臉茫然。
“走吧。”唐秒搖了搖頭，率先離開酒會。
司機朝女人鞠了一躬，也轉身離開。
黑夜魚龍混雜，到酒會外，唐秒立在街頭一會兒，倏爾轉頭問司機：“他去哪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
唐秒沒再為難他。
坐上車，她打開手機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那條程铮爻和姜可同坐一輛車的視頻被頂到頭條，熱度幾番不休。
底下有不少網友評論：
[果然，咱們程少爺跟姜女王才是最配的！]
[所以結婚了有什麽用，不照樣栓不住男人的心。]
[離婚吧，争取別淨身出戶。]
這個世界的人可真惡毒啊。
唐秒握緊手機，打開車窗透口氣，她近來越來越無法做到平靜面對這一切了。
人果然是會受環境影響的，她得盡快逃離這裏。
唐秒靜靜望着黑夜。
—
另一邊，豪華包廂內。
數十人圍着中間有一下沒一下轉着打火機的男人。
“來齊了？”程铮爻掀起眼皮。
“來齊了。”主編朱威俯首低腰，額頭沁出一層熱意。
天氣明明不熱，正是寒冬，房間裏又沒開暖氣，哪會這麽熱。
看來是心慌。
“來齊了就吃吧。”程铮爻含笑時眉眼有種詭異的溫柔，他唇一扯，別人就覺得大事不妙。
“您不動筷，我們哪敢啊？”朱威依舊沒敢下筷，其他人更是如此。
“菜涼了。”程铮爻沒再嬉皮笑臉，下垂的弧顯得有幾分沉郁。
朱威立馬拿起筷子，其他人也有樣學樣，一邊吃一邊看正中央男人的反應。
今晚明明是名流酒會拉資源談合作最好的時機，他們已經準備好相機準備去獲取第一手最新資料，如今卻被程铮爻請着吃完這頓飯。
鴻門宴。
在座每個人都這麽想。
餐桌上的都是涼菜，沒一口是熱的，朱威想到剛才程铮爻那句菜涼了，心也涼了半截。
怕不是為了某件事而來。
程铮爻慢條斯理收了打火機，朝身邊人使了個眼神。
眼神收到，朱威剛準備夾的一盤菜被收走了，他緩慢擡頭，與氣焰昭彰的程铮爻視線對上。
“程先生……”朱威顫聲道。
“涼了的菜就別吃了。”程铮爻眼睜睜看着菜被撤走，唇角笑意更甚。
朱威心裏頭難受，涼菜本來就是涼的啊，這下他要是還想不明白，那這麽多年主編真白幹了。
“程先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報道您和姜小姐的隐情。”
最近除了這件事，朱威真想不到還有哪件事。況且，以前無論他們報道多麽離譜的新聞，這位爺都懶得管。
可為什麽和姜小姐那一出，卻如此大動肝火？
難不成是為了保護姜小姐？畢竟程先生是有家室的人，讓姜小姐當小三被大衆罵，女人會哭，女人哭了，男人就會心疼。
程先生心疼姜小姐啊。
朱威自認為想通了，立馬找補：“您放心，我立馬叫人删了您和姜小姐的新聞，保證不讓姜小姐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至于您家裏那位，您放一百個心，我什麽都不會說，她确實沒有姜小姐美麗動人，也上不了您的心。”
他沒看見程铮爻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您看，這樣可以嗎？”
朱威舔着臉笑，他手底下那一幫人沒一個人敢吭聲。
“隐情？”
程铮爻氣笑了，他舔了舔後槽牙，整個身子往前俯，掃向朱威那張坨肉橫飛的臉，将語調拉得很慢：“誰跟你說，我和姜可有一腿的？”
“朱主編，造謠可是犯法的。”
現在領導都愛說反話，朱威心領神會：“您放心，您家裏那位一定不會知道，我保證。”
程铮爻朝他一笑，朱威以為穩了，下一秒，卻聽見他說：“證你媽的。”
程铮爻罵人了。
他明顯不悅，而且是非常不悅。
男人起身立在窗邊吸了一根煙，煙霧點燃，他随意将打火機扔在餐桌上，手一揚，說了兩個字：“上酒。”
不出片刻。
一排排啤酒被推了進來。
程铮爻始終背對着朱威：“聽說朱主編當年是靠喝酒喝上位的，這麽多年過去，功力應該不減當年吧？”
看着那一排排啤酒，朱威的胃已經開始難受。
他的胃早就喝壞了，禁不起這麽折騰。
“其他人各一瓶，這件事就這麽揭過了，剩下的，朱主編全包。”
程铮爻用指尖夾住煙，微偏頭：“各位，有問題嗎？”
他們怎麽可能敢有問題，大家自覺上前拿一瓶開喝，朱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弓着腰顫顫巍巍開了一瓶。
黑夜寂寥，包廂窗戶映出他們灌酒的狼狽模樣。
程铮爻面無表情看着，涼薄極了。
喝到最後，朱威差點吐白沫，他望着還沒到頭的啤酒，和已經丢下他先走一步的同事，撲通一聲跪到程铮爻面前。
這一幕，剛好被推門而入的唐秒瞧見。
“程先生，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要我照料，您放過我吧。”
程铮爻嗤笑一聲，他的聲線在此刻格外惑人：“關我什麽事。”
仿佛驚天一劈，朱威被震到說不出話來。
唐秒緊緊望着程铮爻，這一刻，這個人她仿佛不認識。
程铮爻也看到了唐秒，他稀得轉身了，目光落在朱威一臉忏悔的臉上：“我妻子來了，有什麽話，你跟她比較合适。”
朱威恍然大悟，原來程先生不愛什麽姜小姐，他愛他的妻子。
朱威立馬爬到唐秒腳下，他知道她叫什麽，他報道過她，顧潮舟宣發宣傳片那次，是他制造話題轟動大衆網暴她的。
“唐小姐，請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胡亂報道了！”
唐秒後撤一步，她眉頭深皺，最後又舒展：“你走吧。”
像是沒想到自己能走的這麽輕易，朱威轉頭看向程铮爻。
程铮爻已經滅了煙：“她說了算。”
朱威連連道謝，立馬滾蛋走人。
等人走後，程铮爻才問她：“怎麽繞着哦這來了？”
唐秒輕輕關上門：“我為難了司機，他告訴我的。”
程铮爻：“看來我得重新雇一個了。”
唐秒：“……他挺好的。”
“行。”程铮爻輕笑，“接着用吧。”
唐秒沒說話了，她感覺今天的程铮爻多了一絲懶得裝的随意。
“剛才被我吓到了？”過了半晌，程铮爻問。
唐秒實話實說：“沒有，就是不理解。”
“想知道原因？”
“想。”
“小張，你來告訴她，我出去散散心。”程铮爻轉身往外走。
門外的小張聽到動靜立馬進來，善意地給唐秒科普了朱威以前因為胡編亂造弄得別□□離子散、家破人亡、兄弟不和、導致抑郁這些事。
朱威是這一切的導火索，而網友是造勢的大火。
其次，朱威還經常逮着程铮爻報道一些不實的事，這次視頻的事，觸到他的底線了。
唐秒有十萬個為什麽：“以前……他為什麽不阻止？”
小張：“我們老板懶得管這些破爛，畢竟也不影響他賺錢。”
原本朱威還不敢把程铮爻寫的太過分，可自從嘗到一次甜頭後，朱威開始作威作福，加上程铮爻這人大度，不來找他麻煩，他也就使勁逮着程铮爻這一只羊毛薅。
唐秒聽完，沉默點頭：“我知道了。”
小張卻沒走。
“還有什麽事嗎？”唐秒納悶。
小張：“您猜我們老板為什麽要出去散散心？”
唐秒：“為什麽？”
“老板出去是散煙味。”小張解釋。
唐秒愣了好久，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柔軟地戳了戳心田。
事後。
唐秒坐上程铮爻的車回別墅。
一路上，兩人都挺沉默。
唐秒的沉默在于小張剛才那番話，程铮爻的沉默在于他單純煩躁。
車停下，走進大門前，唐秒忽而開口喊住進門的程铮爻：“程铮爻。”
她喊他的名字，總能讓他聽出別樣的缱绻。
盡管那是他的臆想。
程铮爻回頭瞧着她。
唐秒往前走，直到兩人的距離一點點拉近，她眼裏真的有疑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不開玩笑的，她很嚴肅。
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程铮爻明顯眼神慌亂了一下，他側頭沒看她：“假夫妻談什麽真感情。”
唐秒藏在兜裏的手悄然攥緊了些。
程铮爻率先往前走，他從抽屜拿出兩個東西，将其中一本遞給唐秒：“□□，拿好，以後應付家人用。”
唐秒伸手接住。
“真像。”她喃喃自語。
“像什麽？”程铮爻沒聽清。
“像真的。”她說。
程铮爻一寸不移盯着她，頭一次沒舍得反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