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聲嘶力竭,喚她的名
第30章 第 30 章 他聲嘶力竭,喚她的名。……
“方才不是和諸位說好了, 一起去拿《劍靈錄》?”
榮微并未回頭,原本對蕭若雲還算好的臉色如今只餘冷淡和漠然,只道:“想必諸位所中之毒還未全解吧?還是走着去好, 這輕功極耗內力,對你們可不算是好事。”
趁衆人愣神, 何璆鳴忙道:“她說得對,走便走吧, 正好路上大家可以調整好氣息, 免得他們去了之後要耍什麽花樣。”
榮微毫不在意地拉起江隴的手, 掠過何璆鳴, “你們都跟着我們吧, 別圍在客棧外了,人生意可不好做。”
說着她用力拉了拉江隴, 這才把又陷入呆滞的人拉動, “又想什麽呢?”
“你的手……”
江隴被刺骨的寒意磨得哆嗦了一下,“怎麽冷成這樣?”
榮微輕輕一笑,只道:“沒事。”
“帶他們往南郊走。”她壓低聲音, “紹城在北面, 去南郊, 阿淺能跑的更遠些。”
“其實本來能一起走的。”江隴卻說, “你不想把《劍靈錄》帶回樓裏。”
他話中聽不出情緒,語氣卻是分外肯定。
榮微沒有否認, “是。”
“《劍靈錄》必須在我手上,哪怕化成齑粉,也不能被他人拿了去。”
江隴又道:“可你給阿淺留了一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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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了一小塊在囊袋裏,好讓阿淺回去交差。
原本她還想着找到可看懂官家語的人,看完便直接把這秘笈銷毀, 怎知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經偏離了她的掌控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她現在的身子狀況。
“姐姐。”
江隴驀地喚她,打斷了她游走的神思,“你身子到底如何了?”
榮微挑眉,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又一眼。
若是之前,要帶上一個阿淺回樓內,對她和江隴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榮微抓着江隴的手已經冒着寒氣,激得他下意識蹙眉,“是不是……”
“不太行了。”榮微打斷了他的話,第一回沒有矢口否認,而是軟口道,“江隴,現下真瞞不得你,我如今的功力,已在強弩之末。”
蛇粉毒雖逼出,可舊疾來得兇猛突然,盡管有預兆,到底還是她輕狂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江隴指尖一頓,正欲開口,榮微又道:“若真運數不好,這《劍靈錄》,你替我帶走。”
“你應該知道的,如今這世間,我唯一可信的人——”
榮微撞進他漆黑的眼瞳中,一字一句,竟是鄭重至極,“只有你了。”
信任?
——“樓主在江影衛面前,才是實打實放松。”
阿淺的話一閃而過,江隴的心猛地一抽,拒絕的話在唇齒間,被榮微認真的眼神封住。
他張了張口,想說些話,腦子卻亂成一片,方才在客棧外的閑然自得不複,可還未等及他收斂情緒,南郊的城關已經近在眼前。
此處地勢偏僻,是處邊緣角落,不與四方通達,更不在官道上。
雨停得無聲無息,夜幕悄然降臨,守城門的官兵遠遠瞧見這麽多江湖客,想起今日臨安城內的傳聞,竟是早便溜沒了影。
城關有一株巨大的垂柳,榮微看了一眼,轉身冷言:“就在這了。”
便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鐘暮忽然笑了一聲,道:“不對。”
江隴旋即看向他,眸光森森,“如何不對?”
鐘暮的那柄粗而厚的劍出了鞘,指着他們,銳利的眼看着榮微,“這《劍靈錄》,其實一直在你身上吧?”
“鐘兄此話何意?”蕭若雲問。
“她不信她那小侍女,必然不可能讓她把秘笈帶回劍雨樓,而以榮樓主的武功,既然把侍女送走了,怎麽還可能與我們做交易?”
鐘暮又恢複了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篤定道:“諸位怕是方才被他倆震懾到,又挂心《劍靈錄》,才會着了這女閻羅的道。”
“走到這南郊,我便想清楚了,怕是容樓主說自己不曾中毒此事,是在糊弄我們吧?”
何璆鳴瞬間被說動,“此話在理。”
“以從前容樓主那般不可一世的模樣,怎會在此與我們周旋這麽久?還主動讓出大半的秘笈。”
他若水劍緊握,“怕是以你如今的能力,無法與我們這麽多人抗衡,才想着把我們引到這裏來吧。”
只有常舒明皺着眉,竟下意識想要替榮微辯解,“可是——”
“沒有可是!”
鐘暮說着一聲輕呵,不等衆人反應,便已拔劍沖向榮微,“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先前一直在掩藏着實力,探人心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畢竟是江隴探得這水梭花中的三十三天,功力要比外強中幹的何璆鳴強得多。
彼時榮微雖不屑,但仍有意躲遠他,怎知事情輪轉,最後還是被人抓住了弱點。
只不過,這鐘暮武功強,榮微卻還要遠遠高他幾層。
随着他這厚重一劍而來的,是極強的劍氣。然而榮微竹雨劍尚未出鞘,衆人只聽“铛”的一聲,循聲看去,榮微依舊立于原地,鐘暮卻是咬着牙,被她的劍柄擊接連退好幾步,半跪在地。
緩了半晌,他狠狠地吐出來一口黑血。
在無人看清的雨霧中,榮微的面色卻是越發蒼白。
只有江隴在她身旁,将這一切看得分明。
半晌,他終是忍不住,一把扭開她緊握着他腕骨的桎梏,烏衣刀瞬間寒光四溢,撞向再度飛身上來的鐘暮。
有人出劍,便有人跟着按耐不住。
随着何璆鳴一聲“殺”,身後的江湖客瞬間紅了眼,狠意飛向柳樹下的兩人。
這些人早便對榮微恨之入骨,卻不知恨從何來,平日更不敢輕舉妄動,難得碰着這麽一個機會,竟是各個八般武藝盡數而出,顯然都動了殺心。
既已至此——
“接!”
榮微一聲輕呵,竹雨劍終于出鞘,青幽閃過,與烏衣刀和在一起,默契地逼向一擁而上的江湖客。
蒼竹點鋒,掃勁尋梅。
青蛇吐信,化水柔形,碧竹掃雨。
寒芒青霄,烏雨斷橋,松風掃蓮。
竹雨劍與烏衣刀配合無間,源于六年的朝夕相處,更來自于全然的信任。然而終究身子傾垮,不多時,榮微手中的力便撐不住而卸了一半,只堪堪拉住那麽一點可回旋之處。
江隴瞬間占據主位,帶着她抵過寒芒數劍。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陡時寂靜,江隴耳邊只剩下難以自抑的喘息聲,除了兵刃聲,還有風聲。
嗚咽着,剮蹭過他的耳間。
已經死了不少人,地上鮮血染紅了泥地,榮微也有些脫力,撐着竹雨劍稍稍換了口氣,被鐘暮眼尖看見。
“我果然沒說錯!”他狠狠笑道,“你受傷了,而且快要撐不住了。”
說着他再度凝氣,趁人不備拔劍而來,卻只聽“咚”的一聲,別說其他人,便是連榮微都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忽然提劍而出的黑氅少年。
“常公子,你——”
“我們玄宗門向來只問心,只問道,不問人。”
常舒明擰眉,看向面前的鐘暮,“師父要我來,從來不是為了什麽破秘笈,他要我來看看江湖,要我以自己之力,找到江湖之心。”
他聲音铿锵,劃過榮微和江隴心間:“此刻,便是我的江湖所向。”
“啧啧,真是可惜了。”
鐘暮卻未被他的話震懾到,只回神肅然一笑,寬劍便橫起,将常舒明逼退幾步。
何璆鳴肩上劃了一刀,被刺痛惹怒,也朝常舒明吼道:“既然你自己選擇找死,那就同這兩人一塊下地獄去吧!”
于是他若水劍飛出,在逼向江隴的時候,鐘暮也揮劍而來。
“當心!”榮微聲色急了些,竹雨劍翻轉,想替江隴擋住。
可出乎意料的,這一劍中的,卻是常舒明。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赤手握住插入自己肩胛的細劍,喃喃出聲:“輕無……”
林拓冷着眼,眉心的紅痣妖豔詭異,便如鬼質枯死的那夜般,他于柳樹下,一半身影在明,一半在暗,割裂出少年人的嶙骨。
只是,這骨頭浸泡的是冰涼的血,他抽劍轉身,半個眼神都沒看向頓時痛苦萬分的常舒明,繼而與鐘暮他們配合,劍再度指向榮微。
江隴随即橫刀擋住,便在這時,鐘暮原本并不算上乘的輕功忽而轉了個步法。
他身形極快地繞過江隴,借着林拓幾人的劍氣劃過,劍意複而沖向榮微。
榮微提劍欲擋,臉色卻又忽然慘白幾分,額間細汗瞬間爆出,四肢百骸登時僵直,有白霧似的寒氣從指尖鑽出,冰駭似地軋過全身。
這幾乎是轉瞬之間,漫天的雨好似靜止,聲音、氣息盡數消失。
榮微只覺得自己恍若置于冰原,骨節生冰,動彈不得。
身後是萬丈危崖,身前是垂柳漫漫。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榮微似是嘲諷地想,今日這一遭,怕不是她運數不好,而是先前壞事做盡,危亡一刻觸了黴運罷。
她身子空蕩,向後跌去,懸崖風聲呼嘯,竹雨劍幽光冷然,抱在身前,竟還帶着點點餘溫。
恍惚中,她聽見有人聲嘶力竭,喚她的名字:“榮微!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