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請姐姐坐穩了

第47章 第 47 章 請姐姐坐穩了。

榮微睜開眼時, 神思還未清明,便陡然撞進小虞那雙大而亮的眼睛裏。

她掙紮着想起身,小虞連忙扶住她的肩側, “榮姐姐。”

又随即呼道:“來人呀,榮姐姐醒啦!”

“這是……”榮微還有點混沌, 卻鼻尖地聞見滿屋子的草藥味,心中生疑, “村裏?”

話剛落, 柴門被推開, 江隴走在最前, 臉色沉如墨, 又帶着焦急,人未近聲已到:“怎麽又起來了?”

他身後跟着那日與染房六夫人争吵的村中大夫, 跟着急赤赤道:“夫人傷重, 需多歇息歇息。”

雖是草藥飄香,□□微的意識還停在昏前的那股檀香味,她咬了咬唇, 像是忍耐着某份情緒, 忽而重重一聲, 看向江隴, 問:“我又暈了?”

答案不言自明。

榮微的臉一下又煞白幾分。

這幾日她一直秉着心氣,便是想要先養身, 好能快些恢複武功,可只是教了江隴那麽一小會劍招的功夫,她便又孱弱得暈了過去,若是放在從前——

榮微下意識抓緊了身下的被褥。

她就算是耗盡最後一分力,也要先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可如今她分明已經妥協, 事情的走向卻還是給了她沉重一擊。

便在此時,榮微抓着被褥的手一頓。

似是有些不可思議,她擡起手背,順着那青藍色的筋絡往上看去,正想要嘗試着彙合全身筋脈的內力,卻被大夫打斷。

“夫人,我問過老和尚和你家郎君了,也把過脈象,你這身子,更多是因為從前中過毒,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方致如今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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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微眉心一皺,放下手,“可毒早已解了十幾年,怎會威力如此厲害?”

大夫語氣溫和,帶着點安慰:“舊疾積重難返,夫人本不該繼續學武,可你确實是個适合練武的根骨,才能躲了這麽多年,又在一朝徹底爆發。”

“可有得治?”榮微并不在乎過去如何,只想着要一個結果,“除了按時服用與寒冰草相生相克的藏紅梅,還能怎麽做?”

大夫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為難,思忖了半晌後,才回道:“若是夫人能知曉當年所中的那幾種毒藥,我倒是可以寫個方子,每日煎藥試試。”

江隴的臉色在此刻算是徹底落了下去,他聲音都帶着抖,咬牙切齒,艱難地吐出幾字:“幾種毒?”

“太久了。”榮微狀似不甚在意,身子軟軟地靠在牆上,“早不記得中了幾種了。”

“但最重的幾種,我記得。”她視線從江隴臉上移開,到大夫這時,語氣也恢複如常,“我給您寫下,還得麻煩您看看。”

“只不過——”

她嘆息,“貿然進村本就是叨擾,我們這還三番兩次麻煩村中的人。”

榮微牽起小虞的手,略掉她眼中深切的擔憂,卻是安撫地在她掌背上拍了拍,“特別是阿钊和小虞……”

“姑娘說的哪裏話。”大夫倒是一改那日的蠻橫性子,添了笑,“還得謝謝夫人和江公子的機關術,才讓我與六夫人重修舊好。”

榮微一頓,“此話怎講?可是抓住偷雞的賊了?”

小虞搶過大夫的話口:“又是蟒蛇!很大一條,可惜那蛇極為狡猾,偷雞不成便又給溜了!”

許是也沒料到自己做的絲鈴陣蹲來的竟是一條蛇,江隴抱着手臂,淡淡地瞥了眼榮微,問大夫:“村中一直有蛇出沒嗎?”

“先前從未有過,是從上月十五夜才第一回出現這害人玩意的。”

大夫嘆了口氣,“那夜老三喝醉酒,被一條巨蟒斷了腿,之後我家的雞一直被偷……算起來,也就是這一月之間的事。”

榮微沉吟片刻,道:“蛇本需要冬眠,如今春深,許是饑腸辘辘太久,這才進了村覓食。”

“這便很是奇怪了。”大夫卻道,“無名村在此處一百多年,因得那一線天緣故,從未有活物能進來,怎麽如今會被那深山中的蟒蛇三番溜進?”

小虞也道:“何況還有老和尚的陣法,這些蛇是如何進來的?”

“這些蛇?”大夫敏銳抓住小虞的話,“難不成那夜斷了老三一條腿的,與偷我家雞的不是同一條巨蟒?”

“這我便不知了。”小虞聳聳肩,“但遇到榮姐姐他們那日,就是因為阿钊跑出去尋蛇,要給三阿叔報仇,後來蟒蛇應當死了……所以我猜,應當不止一條。”

大夫聽得後背冷汗頓生。

小虞年紀尚小,還不太清楚,若是讓山林間那些毒蛇猛獸都跑進了村內,到時候別說這世外桃源,就是村中這麽多人命,都得葬送在此。

思及此,他一刻也等不住了,拔了腿就要往外跑,“我得去告訴鄉長,每家每戶門前屋內都得放些雄黃和煙油……”

“等等。”

江隴的烏衣刀柄打在他身前,目光冷冷,“煩請大夫先幫我姐姐開個方子,作為交換,若是村中有任何異動,我可——”

“江隴。”

榮微輕聲打斷了他,在小虞的攙扶下下了床。

身子怪異得很,她強忍着不适,笑着看向大夫:“想必大夫也知,若只是一兩條蟒蛇,倒還不足為懼。”

“可若是無名村不小心捅的是蛇窩,甚至是更兇猛的獸群呢?”

大夫一哆嗦,“那、那……”

榮微接住他的話:“那雄黃便沒什麽用了。”

“更何況雄黃驅蛇,本就是話本所寫,用處并不大。”

榮微松開小虞的手,朝江隴走去,話未出,他已經擡了手臂,讓她能借力在自己身上。

榮微又笑笑,道:“石灰,半夏,這些都可驅蛇,但要一勞永逸,包括蟒蛇之外的其他猛獸,需要更強勁的藥。”

“實不相瞞,我擅長毒理,身上正好有一毒粉方子,您可按此配置,分發給村中各家,以确保無險。”

“更重要的,還是得找到蟒蛇進來的豁口。”

榮微看向已經被大夫打開的屋外,視線落在樹下那日見到的生墳,“堵住了,才算徹底解決無名村此番危機。”

大夫心火本上湧,甫一聽到榮微這番柔切之語,只覺方才的憂慮頓時煙消雲散。

他随即眉開眼笑,微微躬身,朝她和江隴做了個揖,“如此,便謝過夫人了。”

榮微朝他拱手,道:“我們與無名村有緣,更是得村中諸位幫扶,方得在此處落腳,本就無以為報。”

她收了笑,握住江隴的手,語氣分外認真:“何況我榮微此世立人,本就不喜歡虧欠,正好村內此忙,我還能幫上一二,以還先前盡數恩情。”

*

從村內回郊外不過十幾裏路,榮微卻是走得氣喘。

她回去心切,腳步便不由得加快,可身子虛浮,整個人搖搖欲墜,被江隴一把攥住手腕,“姐姐。”

“要麽走慢些,要麽我背你。”

他語氣肅然,看着她時又有幾分那日在山洞中的模樣,沖動,卻帶着不容置疑,可他此番模樣,只叫榮微覺得被踐踏。

那一無是處的自尊與自負,如今在江隴面前越發明顯。

可今夜,她卻莫名地想要承住。

少年人眼裏的關切總是滿而溢,就像方才小虞偷偷告訴她的,這人分明不擅與人交道,卻屢次為了她,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

小虞說得紅了眼,未等榮微問,她已先自己吐露了心思:“我和阿钊又吵架了。”

她說:“他總愛說向往自由,可自由究竟在哪?榮姐姐,我實在想不明白。”

小虞眼尾濕潤,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天地自由不錯,可在哪不是天地?”

榮微被她說得一愣,心中惶然軋過,一時間有些怔愣,只好半開玩笑着道:“若非你有中意的人,不然歸衣師父一定把你抓去念經。”

小虞咯咯一笑,一掃方才的苦悶,瞧着榮微漂亮的臉,道:“榮姐姐如今笑容更多些,更好看了。”

“想好了麽?”

驀地,江隴的聲音輕飄飄打去了榮微的心緒,她莞爾一笑,釋去江隴的點點躁意,竟是主動上前,踮腳拍了拍他的背,“蹲下。”

江隴瞬間頓住,好一會才訝然地揚了揚眉稍,連忙蹲下,松了口氣,側臉朝榮微道:“那便請姐姐坐穩了!”

到此刻,他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只是某些猜疑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反複咽下,整個人有些焦躁不安。

榮微離他很近,自是很快察覺,問:“是有什麽話要同我講?”

“沒有。”

他果斷否認,“只是擔心姐姐的身子。”

“我倒是有件事要同你講。”

榮微發絲輕輕蹭過江隴的脖頸,激得他微微抖了抖,又怕背上的人趴得不穩,連忙止步,問:“何事?”

山風依舊簌簌,榮微身子雖疲軟無力,卻終于不再那麽畏懼寒冷,只覺得皮骨都開始暖融融起來。

她笑了笑,終于在這一刻,确認了一件事。

沉吟片刻,她指節輕輕彎曲,在江隴的肩頭敲了敲,難得存了逗人心思,只道:“是件好事。”

江隴果然瞬間側過臉,卻只能瞧見她被他衣服勾得微微往上抻的衣袖。

怕她又生寒,他眉心一擰,正想替她別下袖口,卻被榮微淡淡一聲,震在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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