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蕪其三

第38章 生蕪其三

荊苦剛剛繼了城主之位,來茶館估計也是為了排遣心中積郁。但卻坐下就聽到了傷痛之事被人改編成消遣的說書。

臨畫不知該怎麽接話, 道了句“節哀”。

“已經三個月了, 我也沒那麽脆弱。”荊苦看上去還未及弱冠, 苦笑了下,那第三口三回春卻是再也沒動過了。

他拿起桌子邊的毛巾,将桌上橫流的茶水擦去,輕聲道,“說來也可笑,我大病三月, 繁雜事務都交給副手, 對城主之位一點都不熟悉。今日本想視察一下民生, 不想又讓新來的客見笑了。”

臨畫道:“在下此前一直避跡山居,近來出關,對人界知之甚少。沒想到第一個就遇到了城主來視察民生,真是有緣。”

荊苦有些詫異,笑了下道:“原來如此,我原本還以為公子是去參加試仙大會, 途徑荊城的。”他既已向臨畫顯示出了城主的身份,便也換了個更禮貌的稱呼。

“……”臨畫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 “等等,試仙大會?”

試仙大會,他當然知道!

所謂試仙大會,是人界每一百年舉辦的一次盛會,參與的皆是修者。試仙大會的長老會會給各級修者評定等級, 初出茅廬的修者想要一戰成名的最好途徑,就是在試仙大會博得喝彩。

在《千煉》中,試仙大會是主角團經歷的第一個副本。而那一年的試仙大會也尤為特殊。

長老會的成員多為世家骨幹長老,而在原著秋恒九歲那年,蘭淵玉屠滅了世家,長老會當然也損失慘重。

因此原定在秋恒十六歲那年開的試仙大會整整推遲了十年才開,因此,原著秋恒到二十六歲才參加了試仙大會。

就是在那次試仙大會,原著蘭淵玉初登場。

可是臨畫并不清楚現在的時間線。人界大陸與無淵之間歷法并不共用,何況臨畫也不可能記住原著的年份。

他能記住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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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屆的試仙大會都會選用一種花卉做年號……”荊苦解釋了試仙大會,後一句話音未落就被臨畫打斷,“那今年呢?”

“今年是紅蓮。”

這就是秋恒那一屆的花號!

這個世界裏,世家未覆滅,因此時間并未推遲,今年秋恒應當是十六歲。

臨畫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兜兜轉轉這麽多,他接上了原著時間線的開端。作為世家子,秋恒是一定會參加試仙大會的。

“試仙大會群英荟萃,公子若有興趣也可參加。就在下個月的十五日開始。”荊苦道。

“我……再考慮考慮。”臨畫心裏想的卻是蘭淵玉。如果蘭淵玉也知道了這個消息,那這一年的試仙大會怕是不會安寧了。那些長老,必有很多就是參與蘭氏滅族案的元兇。

“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去試上一試了,接下來的一個月,如果城主不介意,可否将荊城風物介紹與在下?”

荊苦笑道:“好。”

還有一個月。

在這之前,他在荊城或許可以找點事做做,比如那個讓他很在意的地宮和剛剛聽到的“驚死”。

臨畫道:“作為回報,在下略懂些醫術,或許對那驚悸之症……能有些發現。”

正常人怎會驚死?他覺得很有可能是某種疾病。能直接與當事人交流自然是好,但臨畫用詞還有些斟酌,怕又觸動了傷心事。

“公子直問便可。剛剛一時被回憶魇住了,才如此失态。”荊苦卻沒有表現出抗拒,大概這三個月也被問得太多了。他道,“驚悸之症,死狀如溺水窒息,面目猙獰,如見惡鬼。所以才流傳說是被吓死的。”

“流傳說”是被吓死的,也就是荊苦并不這樣認為。

臨畫道:“那你覺得呢?”

荊苦沉默了幾秒,笑了下道:“我沒有看法。”

但他說出的下一句話又讓臨畫留意了,“我家這症狀,并不是第一起。此前也有過類似的案例,在別的城邦和本城都發生過。”

莫非這是像腐魔那樣的傳染病嗎?

“但這驚悸之症,發病毫無規律。兩起病例間時間、地點都難以發現定數,死亡的人數卻都很多,最多的一次,一連百口人暴斃而死。”荊苦道,“事實擺在這裏,由不得我不信。”

這只是托詞,“由不得我不信”,意味着“我的猜想沒有依據,不能說”。

但他不敢說,臨畫卻敢,他道:“你覺得,是謀殺?”

毫無規律、時間不定、地點無憑,這些特點,不是很像針對性的謀殺嗎?

荊苦黑漆漆的瞳仁映着天光,輕聲道:“公子,一個城主,是要講證據的。容不得胡說。”

言下之意,他也是這樣猜測的。

“死掉的人生前有什麽特征?”臨畫換了個問題,幹脆在荊苦對面坐下來。

“沒有特征。”荊苦道,“有城主,有小的世家,有商販,有百姓;有修者,也有平民。沒有規律可循。”

這下臨畫有點意外了。他還想再問,就招手叫來了茶博士想再點一壺茶,荊苦卻搖搖頭,道:“公子能想到的,我也查過。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

臨畫沒有吭聲。沒有證據,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如果是實力高強的修者來行殺人之事,證據也能被輕易抹去;但這也意味着,對方極不好惹。

茶博士重新遞來了單子,荊苦道:“抱歉,不需要了。”

他淺笑道:“若是公子對此事感興趣,不如來在下寒舍做客,也好繼續探讨。在下家中,也是備有‘三回春’的。”

荊苦站起來,臨畫注意到他的腰上別了一把刀,有些意外。像他這樣的文弱修士,就算選武器也只會選劍、折扇之類文雅的武器,極少會選擇長刀。

更不用說,這把刀還是一把彎刀,尤為悍氣。黑色皮質刀鞘上鑲着金、紅二色的寶石,有幾分異域氣質,與荊苦這一身鵝黃書生衫極不相稱。

注意到臨畫的視線,荊苦笑了笑,垂眸手指輕輕撫摸過刀柄,道:“這把刀是在下義父所贈,說是能壓驚。若不是義父……我也不能這麽快就走出來。”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茶館。說到這位義父,荊苦的話多了起來,眉眼間的笑意也更真實了。

“義父原本是在下的老師,後來才拜為義父。苦今年十九歲,在我十歲那年,義父做父親的門客,兼當我的老師。”

“其實請義父做門客也是為了我。”

荊苦停頓了下,繼續道,“苦是家中獨子,但生母難産而死,苦自出生起便身體虛弱,父親便請義父教我靈修,才調理好了身體。否則這個城主之位,我根本擔不了。”

城主,不僅是要善文能治理這個城邦,也要善武才能服衆。一個身體虛弱的書生,是斷斷無法繼承城主之位的。

臨畫聽荊苦講了許多,聽得出來,他言語間對那個“義父”十分崇敬。反而提到他的親生父親時,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

“荊城主的義父,想必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了。”臨畫道。

荊苦笑道:“對。義父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說到這,他看了眼臨畫道:“公子,苦看你和看義父感覺差不多。你二人的實力……已經不是在下能看透的了。”

臨畫能感知到荊苦的境界才剛剛參破禦靈,看不出他也很正常。

并且荊苦的天賦并不出衆,母親難産而死身體必也稱不上是強健的修者,同樣,他的父親很大可能不是什麽能人。

他幾乎能勾勒出荊苦的成長圖景:父親是老城主,事務繁忙;母親早死,城主家中肯定也有許多小妾……他作為一個體弱的嫡子,童年說不上多辛苦,但也決不會多幸福。

在一個孩子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時候,荊苦沒有得到來自父母的關懷。長到十歲,忽然有了個“義父”,這義父要比他那生父在各方各面都完美得多:

境界高深,足以當孩子心目中的“偶像”;教他習武、靈修——除此之外可能還擔起了更多本該是父母的教習責任;陪伴也更多……

重重疊加在一起,如何能不移情呢?

荊苦對他的義父,崇敬、慕孺、佩服,種種兼有之。這位義父在他心中的地位,雖然他不說,但一定已超過了生父。

若是荊苦掌城,獲利最大的也一定是他的義父。老城主一死,最能影響荊苦的,就只剩下了這位義父。

種種信息清晰地在臨畫心裏劃過。他沉吟片刻,道,“城主,恕我直言,您有沒有考慮過您的這位義父……?”

實力高強,對荊府知根知底,能有足夠的機會抹去痕跡,事後還能利用城主的信任撇清關系……如果是謀殺,那這個角色是很合适的。

荊苦錯愕地轉過頭,很快就明白了臨畫的意思,臉上的神色瞬間轉為了又驚又怒:“絕無可能!”

“你、你……”他像一頭炸毛的小獸,蒼白的臉泛起了被氣出來的紅色,道,“這位公子,你怎麽會這樣想!義父不是那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越來越少了…果然蘭蘭才是流量王嗎_(:з」∠)_

今天剁手買了好多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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