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14、第十四章

床笫之間需要耗費多少時長?這點是需要看技巧和體力。歐錦七自認為在這兩方面自己是完美的,只不過考慮到蔣婉容第一次的承受力,她還是努力的收斂住了。然而她沒想到,蔣婉容的體力也不錯。激情過後,顧忌到老婆的潔癖,她自覺得收拾了一番,等重新回到床上,蔣婉容穿着睡衣,緊緊挨靠着她時,反而精神奕奕起來,這讓她後悔的直咬牙,恨不得重新将那礙眼的睡衣給撕爛了。早知道老婆這麽好體力,她幹嘛要收手,在床上就不能做正人君子啊。

其實蔣婉容也不是不累,只是她有點興奮過度,反倒沒了睡意,非拉着歐錦七要親密地聊天。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就是不想睡。

作為好“老公”,歐錦七還是很貼心的給老婆找了個話題,“老婆。和我說說你的過去吧,今晚我要正式的了解你。”

蔣婉容爽快得答應了,都見過家長,“坦誠相待”了,她也沒必要再瞞着什麽。“其實我從小到大都是被寵着長大的。我爺爺有三個兒子,我爸爸他們那一輩生的都是兒子,只有我媽争氣點,生了我哥和我。所以家裏所有人都寵着我。不過和我關系最好的是我弟弟,我們的年紀就相差一個月,從小玩到大的,感情特別好。我和我弟弟一起出去時,外人還以為我們是雙胞胎呢。”

“切,男人長得象女人,能好看嗎?”歐錦七酸溜溜地說。

“我弟弟的醋你也吃?”蔣婉容親昵地捏捏歐錦七的鼻子,語氣陡然有點低沉,“我三嬸這人特別好,拿我當親生女兒,她是個音樂老師,氣質非常棒,她家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老師。我三嬸曾經和調侃過,當初要不是走夜路遇到流氓,讓我三叔有了英雄救美的機會,她根本不會跟我三叔的。其實我知道,他們很恩愛。我三叔這人長得很帥,高高大大一臉正義感,如果單單看臉,絕對想不到他是做什麽的。那時我三嬸家怎麽也不同意,沒學歷沒正規職業,誰敢把女兒嫁給這種人。但我三嬸鐵了心要嫁。婚後三嬸父母見我三叔對三嬸确實非常好,也就慢慢接受了。有了青竹之後,他們關系就更加緩和了。誰知道——”

歐錦七不想讓這麽沉重的話題影響現在甜蜜的氣氛,她适時抛出了問題,“青竹是你弟弟的名字嗎?我聽你爸喊了‘蔣青岩’這個名字,那是你哥?你的兄弟都是青字輩?你們家還挺講究嘛,名字裏還有輩分。”

“這都是我爺爺弄的。他去世的早,我對他沒有太多印象。聽我奶奶說,我爺爺是那種有點小學問、但自己沒本事、卻夢想着将蔣家變成大宅門的那種不切實際的農村人。他定了十二個字作為家裏子孫排輩份用的,具體什麽字,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弄了個本子當作族譜,将我爸那輩定為‘至’字。我大伯叫至仁,我爸叫至義,我三叔叫至禮。而我哥這輩則是‘青’字輩,大堂兄和二堂兄分別叫青山、青鋒,我哥叫青岩,我堂弟本來也想叫和山有關的,但我三嬸說過鋼則斷,她還是喜歡剛柔并濟,所以取字為‘竹’,梅蘭竹菊四君子中的竹。到了下一代,是以‘立’字輩取名字的。不過女兒不算啊。”蔣婉容的話讓歐錦七頗為感概,“你爺爺這人也挺奇葩,一個農村人竟然有這麽大的抱負,其實也很了不起啦。”她摸摸下巴,“怪不得叫‘青竹幫’,原來是因為他兒子啊。”

“青竹對三叔來說就是命根子,都怪我。”

“老婆,這事都過去,咱們不想這些傷心事了好不好?”歐錦七的話被打斷,蔣婉容搖搖頭,“不,我想告訴你,告訴你,我的一切。”

“十七歲,我們才上高二不久。在學習上青竹并不是尖子生,所以沒有考上我上的那種特別好的高中,他只是上了一所稍微差一點的高中,但那也是重點高中。由于我們兩個的學校在一南一北相反的方向,往往都是各家司機各送各的。我那時還有點青春期的叛逆,不願意與同學格格不入,所以送我的司機都會在離學校挺遠的地方停下,搞的同學都以為我家境不怎麽樣,天天是走來上學的呢。”蔣婉容眼神悠長,陷入了往事的回憶,“出事的那天恰好周末,我三嬸來接我們放學回家。十月初天還挺熱,我和弟弟在車裏鬥嘴,三嬸在一旁呵呵直樂。路過一個冰淇淋店時,我撒嬌非要去買冰淇淋吃。如果當時買了就出來也就不會出事了,我非得磨磨蹭蹭在店裏吃完。等我們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青竹走得快,先進了車,我們就在他後面幾步遠的地方,最多兩三秒我們就能上車,他也就沒順手關車門。可就在這時突然竄出了個人來,朝着車裏就扔了個東西。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就炸開了。我弟和司機當場就——”她渾身感覺發冷,緊緊抱住了歐錦七,“我三嬸她下意識得将我撲倒在地,她自己受了重傷,我卻只有一點皮外傷和腦震蕩。她在醫院裏熬了一個星期,最後還是去了。”

歐錦七摟緊蔣婉容,輕輕拍着老婆的肩頭,并沒有出言安慰。她知道蔣婉容是在宣洩,她也希望能徹底化解愛人心中的疙瘩,畢竟她可不想讓老婆帶着負罪感和自己生活一輩子。

似乎歐錦七的手有魔力,蔣婉容覺得現在回想這一段最灰暗的日子時,自己心裏不再是那麽的恐慌。她身邊終于有了依靠,可以述說的依靠。“其實我三嬸醒過來了一段時間,我們一直都騙她說,青竹還在,在隔壁病房等着媽媽來看他。但我心裏明白,我們騙不了三嬸,母子連心,青竹走了,三嬸心裏肯定能感應到。在三嬸清醒的最後時間裏,她拉着我的手,讓我以後好好孝敬三叔。她還說,如果生活在普通人家,雖然煩惱也多,但終是能白頭偕老,守着兒女,這才是最大的幸福。她說,容容,去做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雖然沒錢,但也沒那麽多擔驚受怕。在她最後的回光返照裏,在僅有的清醒時間裏,她都沒對我三叔說一句話,沒看我三叔一眼。我知道,她心裏是怪我三叔,怪我三叔選擇的道路最終害了兒子。但這不怪我三叔,怪我,怪我,是我,害的他們家破人亡,害的三嬸到最後也不原諒三叔。”

歐錦七抽了紙巾給泣不成聲的蔣婉容拭去淚水,然後又半強迫得給蔣婉容灌了點水,這才柔聲說:“咱三嬸肯定不是怪咱三叔,要不她幹嘛先要叮囑你孝敬三叔。我看,她一定是覺得不能保護兒子,對不起你三叔。”

“我三嬸體質弱,結婚都流産了幾次,好不容易才有了我弟弟。醫生說她以後再懷孕的幾率很低。她常和我說,一直希望有個女兒,可惜不能如願,所以就把我當作女兒。”蔣婉容又想哭了。歐錦七趕緊插話,“我說啊,要怪也史全財那個廢物兒子。‘瘋驢’這個人雖然沒學過這個專業,但他做得炸彈比專業的都專業。史全財那廢物兒子以為偷個小炸彈那就肯定沒什麽威力,哪知道那炸彈是個小型的集束炸彈,都能把卡車掀翻。當街放炸彈,史全財他兒子就是個豬腦子。新聞沒報,那是考慮到這案子影響太惡劣,政府壓下來了,但在咱現在中國,出現這樣的事,有炸彈之類的武器,那就等于是古代的謀反,公安局肯定也不會放過這案子。史全財也是下血本,為了保他兒子,花了大錢找人頂了罪。那頂罪的也天真,本來說好史全財肯定保他,他就在裏面反複改口供,以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最多判個十來年就能出了拿着錢花天酒地的,結果沒進去多久就被咱三叔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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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那人是什麽心理,就算不懂炸彈的威力,但他也是想着要禍害給青竹的。就為了個女人嗎?”蔣婉容憤恨得說。

“真冤枉女人了。一開始吧,是為了個女人出頭,畢竟都是同學,咱小舅子也是見義勇為。”歐錦七長嘆一聲,“可是咱三叔把咱小舅子訓練得太好了。咱小舅子這拳腳,一對多,将史全財那廢物打成了豬頭。這可就不是女人的問題了,這是面子的問題。野狼幫有三叔的線人,青竹當然也有史全財的線人了。連我都知道小舅子和三叔的關系,更何況是史全財。史全財知道小舅子的身份,他兒子肯定也知道。都是‘太子爺’,都要接班的,這可是要直接競争的,你說他兒子怎麽可能丢這個面子。再說史全財他兒子其實也是非常自卑的,他兒子的自卑和你那人渣前任還不一樣。你那人渣前任是因為家裏窮,處處覺得被人瞧不起。可史全財他兒子卻是從小被打罵虐待,其實根子還是在史全財身上。也許是壞事做得太多,史全財有很多女人,但是這些女人就是沒有給他生過孩子。自然的不行,他就想到醫院,曾經同時找了七八個女人做過人工懷孕的手術,竟然一個都沒成功。有一個女人都懷了五六個月了,最後還是流掉了。本來他以為這輩子注定沒兒子了,結果有個女人把個十二三歲的男孩送到他面前,說是曾經在某酒吧做小姐時和史全財好過幾回。你也知道,做一行長期吃避孕藥,經期早就不正常了。這小姐心也大,一直以為是發胖,五六個月了才發現是懷孕。到黑醫院打了回胎,孩子沒打掉,差點把自己命送了,吓得她再也不敢了。她想去找史全財,人早沒影了。這孩子生下來,其實也挺命苦。這女人完全不管孩子,脾氣上來非打即罵,日子過得也窮。後來她跟一男人到了雲市,無意間看到了發達的史全財,她想甩了累贅,又想敲史全財一筆,于是就去打聽。你別說,這女人也是久混江湖的,還真給她打聽到了。史全財也不是傻子,去做了親子鑒定,确實是自己的兒子。他一高興給了那女人一大筆錢,留下了兒子。你說說看,他這兒子前十來年過得豬狗不如的日子,突然間有錢有勢供他揮霍,他能不學壞嗎?”

“有什麽樣的父母就有什麽樣的孩子。”蔣婉容雖然氣憤,但還是問了句,“那個史全財就沒想過送他兒子去上學?”

“怎麽沒去過。史全財自己沒學問,自然希望這個好不容易出現的下一代能光宗耀祖了。”歐錦七譏諷一笑,“可惜這個兒子腦子太笨,又能鬧事,被退學了N多次。到後來,他兒子死活不肯再去學校,史全財溺愛這兒子,也就算了。你看,這樣的人教育出的兒子能甘心被打丢面子嗎?老婆,你也別把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告訴你,史全財他兒子已經派人盯着小舅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群男女明顯就是高中生,咱雲市能有多少高中,數的過來,找人一打聽,絕對能找到小舅子的學校。他的人就等着逮着機會下手呢。沒有你在,他的人仍然會找到機會的,只不過是遲早的事。”

“歐錦七,你是不是早知道這事,你為什麽就沒阻止過。”蔣婉容這話說得無理,但歐錦七卻不能直接反駁說我那時還不認識你呢,如果這樣說,蔣婉容絕對炸毛。她只能故作委屈地說:“老婆,冤枉啊。連史全財都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他那兒子就一纨绔廢物,誰會關注這家夥。就是後來事發,他兒子本來以為是将咱小舅子炸個豬頭也就報了仇,哪知是兩條人命,而且還是三叔的命根子。他兒子慌了神,找到他爸痛哭流涕交代了一切,消息傳出來後,我們才知道的。老婆你看,兜了一大圈,還是我和連二給咱家人報了仇。這就說明我們是天生的緣分。”歐錦七很聰明,巧妙得轉移了這個會讓自己尴尬的話題,“老婆,我問你,你掩飾你家的背景,非要過普通人的生活,是不是因為咱嬸嬸的話?唉,真是便宜了你那人渣前任。”

“說什麽呢?”蔣婉容果然被帶入這個話題,嬌嗔地說:“你知道什麽呀。當時我心裏總是想不開,居然想到了自殺。”見歐錦七的臉色沉重起來,她忙解釋說:“別擔心,我這不是沒事嘛。現在想來,那時做得太傻了。你都不知道我犯傻時幹的事。第一回是沒脫衣服就将自己沉入浴缸,想淹死自己,虧得我媽發現及時。還有一回我拿着裁紙刀想割腕,還沒劃呢,保姆就進來了。這下我們全家都吓壞了,輪流着陪着我,一刻不離。心理醫生也來過很多次,我非常抗拒,他們也沒辦法。那個時候自己真的不懂事,連帶着家人跟着我難過。尤其是我媽,成天以淚洗面。轉折是年底的時候,我突然接到了那個地下醫院的電話。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活了。天啊,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感謝那個黑心醫院。他們沒有任何道德、無恥地将小廣告貼到學校附近,這卻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向三叔要了幾個人,去了那個地方,我沒讓保镖進去,自己拿着槍指着院長的腦袋,院長立刻就舉着雙手投降了。雖然是家黑醫院,但也挺規範,很快就找到了我弟弟的精子。我去了一家最昂貴的私立醫院,趁三叔不注意拔了他一根頭發,做了鑒定,确定了是我弟弟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很堅定了我的想法,對于十七歲的我,這想法很瘋狂,但我一定要這麽做。歐錦七,你會支持我的,是不是?”

歐錦七打了個哈哈,想趕緊含糊過這個問題,所以快速發問:“後來呢?你那人渣前任怎麽乘虛而入的?”她很不想提這個男人,但是現在也只能提一下岔開孩子這個話題了。生孩子這件事,對于目前的她來說還是有點太震撼。

蔣婉容沒有察覺到歐錦七的敷衍,繼續說:“那時我心裏有了希望,漸漸恢複了點精神,我不想老是悶在家裏,經過心理醫生的評估,我就去上學了。不過那時我已經沒有了同齡人的無憂無慮,顯得很孤僻,經常一個人躲在無人的地方偷偷的哭。可笑的是,陸昱明就是因為這樣喜歡上了我。”

沒了“孩子”這個話題,歐錦七輕松多了,“你突然好了,你家人不懷疑?你在家那麽多天,同學不懷疑?”

蔣婉容無奈得看了一眼歐錦七,“哪有那麽多懷疑。雖然家人很想知道我為什麽好了,但他們問不出來,又怕再刺激到我,而且心理醫生說可以了,他們也就稍微放心了。學校更好解釋了,就直接說病休呗,我爸找人弄個醫院證明還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啊,你那人渣前任才不是真的關心你,我才是絕對真心的關心你。如果那時你是我女朋友,我一定想法設法弄清楚你哭的原因,想法設法解開你心裏的疙瘩。”歐錦七在貶低陸昱明的同時,不忘擡高自己。

“十七歲的單純高中生能和你歐七爺比?”蔣婉容既感覺甜蜜,又感覺好笑,“那個時候他默默的關心還是挺讓我感動的。當然這種關心也就是幫我打掃衛生、做做黑板報之類的,但那時我也只是個半大孩子,這種關心對我來說已經很讓我動心了。那時我太需要有個人、有個無關的人能給我帶來溫暖,所以他向我表白時我沒矯情,就這麽同意了。挺傻的,是不是?”

“是傻。”

“去你的。”

“那混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麽好的女人,他還劈腿。該殺。”

“其實我和他談戀愛也是有一點私心的。我知道他家的家世和背景,這樣的人也好拿捏,對于孩子的事,我也容易讓他屈服。”

歐錦七不服氣地撇撇嘴,說:“我覺得未必。他這種所謂的大男子主義,會讓自己老婆生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這不等于給他帶頂綠帽子。”

“我當時年輕,考慮不周。”蔣婉容也贊同歐錦七的說法,“随着交往時間變長,我也發現了他性格中的很多缺陷。只是那時還是大學生,并不生活在一起,不需要磨合,這些缺陷在我眼裏也就無傷大雅。不過他有一點,我特別看不慣,他喜歡打着臉充胖子。我們也就是大學裏的一對普通情侶,誰會天天盯着我們。可他卻覺得好像全大學的人都盯着他似的。沒錯,他在高中時學習好,是老師和同學眼中的焦點。但到了大學,都是全國各地的尖子生,誰會在乎你啊。我和他說了很多次,沒必要和那些有錢的同學攀比,他就是不聽。拼命打了半個月的工,就是為了給我送一束最貴的玫瑰花。如果是貪慕虛榮的女孩也許會覺得很感動,但我只會覺得尴尬,我們為什麽要活在別人的目光下。最搞笑的是我二十歲生日那天。他非說要給我過一個浪漫的生日,到最後卻是想帶我去旅館。上床就是浪漫?我當時就拒絕了。不過拒絕并不是因為這個理由,雖然我心裏是有點小不快,但我也不是保守的女人,戀愛這麽長時間到了這一步也是正常。我之所以堅決拒絕,是因為我對旅館深惡痛絕。知道嗎,歐錦七,我要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光是因為我嬸嬸的話,還有我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給我留下的陰影。”

“咱爸?”歐錦七豎起了耳朵,老丈人的八卦,絕對要聽。

“我爸在外公還有實權時對我媽還是挺好的。當然,現在也是不錯的。”蔣婉容的嘴角含着一絲冷笑,“我媽這人一向軟弱,她就是應和了古代對女人一生的概括——在家父為天,出嫁夫為天,夫死從子——我爸身體健壯的很,現在還輪不到我哥。據說當年我媽和我爸是同學,我爸家當時窮得比陸昱明家還不如呢,但我爸就敢追求我媽,光明正大窮追不舍。我那外公的行事風格也有點和我爸相同,搞不好就是一脈相承。他也敲打過我爸很多次,但我爸可比陸昱明強太多,堅決不退縮,而且能力很強。這也讓我外公刮目相看。其實在孩子面前,我爸媽從來沒紅過臉,對內對外,在任何人眼中那都是模範夫妻。我媽肯定也以為自己很幸福呢,小時候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歐錦七咂咂嘴,表示贊嘆,“咱爸藏得夠深啊。”

蔣婉容白了歐錦七一眼,“怎麽,你想學我爸?”

“不敢不敢,你繼續,繼續,我閉嘴。”歐錦七這一副賤賤的模樣讓蔣婉容心情大好,“我記得清楚,是在我初一下學期時的一天。那個時候快期末考試了,六月份挺熱的,我和我弟弟放學騎着自行車回家。我和青竹高中不在一個學校,但小學和初中都是在一起上的,半大孩子的學校都是這樣,對某樣事情或某個人會突然流行一陣子。那時學校突然流行的是那種運動型自行車,我三嬸也給我們一人買了一輛,讓我們騎着上下學。三嬸一直主張我們要自由自在的環境中成長,特別反感孩子在學校在同學面前搞那種所謂的特殊化,她覺得如果孩子從小因為所謂的特殊而被孤立,對于正确人格的形成會産生極大的不利影響。三叔一向是妻管嚴,只能讓保镖在不遠處暗暗跟着,沒有危險的事,他們是不會出來的。其實有沒有保镖,對我們來說都無所謂,反正我們想去哪兒,他們也攔不住。如果能攔住的話,我也就不會發現我爸的醜聞了。”

自嘲一笑,蔣婉容又說:“哪有什麽如果,我也不是自欺欺人的人。那天下午放學特別早,我和青竹騎着車去了離着市中心不遠的一家書店。在路過一家旅店時,我這好視力派上了用場。男人摟着女人進了旅館,男人的背影我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是我爸,女人的背影卻不是我媽。我和青竹都呆住了。十三四歲正是對男女之間的關系似懂非懂的年紀,我爸的這種行為讓我産生了極大的恐懼。青竹還安慰我說,那男人不一定是我爸。他說我們可以進去查一下。我也想否定這個認知,當時就同意。小旅館倒是很容易進,可我們不知道他們去哪個房間了。青竹說可以像電視上演得那樣,扮成清潔人員去挨個敲門。到底那時還小,我居然覺得這個主意非常好。唉,我的潔癖就從找到清潔室的那一刻産生了。你不知道那裏有多髒。我甚至清晰得記得那些混雜在一起的床單,很多床單上還有大片的、不知是什麽的污漬,整個房間散發出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最後我實在沒勇氣去扮成清潔工,只能和青竹在外面被動地等着。也就兩個小時不到,我爸和那個女人出來了。那天我回家晚了還被我媽說了一下,我真的覺得太委屈了,甚至都不想理我爸。後來的幾天我脾氣特別差,幾乎天天和我爸找茬吵架。”

“你這些異常,咱家人就沒懷疑什麽?咱那三叔可是鬼精鬼精的,他那眼睛毒得很。”歐錦七的插話成功引來了蔣婉容的“黑手——掐了下歐錦七胳膊上的嫩肉,這才滿意地繼續說:“我那時還算是一小女孩,就算有異常,他們也懷疑不到其它方面,最多就是往學校方面想想罷了,我和青竹是一個學校,青竹說沒什麽事,他們怎麽還會懷疑呢。可笑的是我媽,我偷聽她和我爸說,也許是我初潮快來了,所以脾氣才差的。我真是鼻子都氣歪了。後來還是青竹安慰我說,我爸和那陌生女人不一定就是在旅館幹壞事,也許是去談事情呢。我心裏完全不信,但我還能怎麽樣呢,只能用這個理由讓自己好過一點。哪知過了半個月,我和青竹騎着車外出時又發現我爸和那個陌生女人在一起,這次不是街邊的小旅館,而是五星級的賓館。”

“咱爸倒是不挑地。哎呦,疼,我閉嘴,堅決閉嘴。”歐錦七摸着又被掐的胳膊,老實了。

“這次我堅決要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我和青竹偷溜進了賓館的後場,天啊,一樣的惡心。只不過比小旅館多了幾臺大型的洗衣機器而已。我看那些工人作業,洗衣粉和消毒液都是一桶一桶的,連個生産廠家的标識都沒有,像不要錢一樣往洗衣機裏倒。那些肮髒的床單一樣讓人作嘔。我受不了這一切。”蔣婉容長長出了口氣,“當然,最後還是沒成功,我們很快被發現了,然後就被趕出來了。又一次守株待兔暗中等着。這次終于讓我不能自我欺騙了。在賓館門口,那女人很親密地給我爸擦去了臉上的口紅印,我爸摟着那女人的腰,在她嘴角吻了一口。哼,一目了然。後來有次我去我爸的單位,牆上挂着的工作人員的照片,頭一個就是那女人,居然是我爸的頂頭上司。我裝作不經意打聽了一下,那女人的丈夫是某國營企業的骨幹,長年駐紮在國外。又沒過多久,那女人調走了,我爸就接替了那女人的位置。我都不知道該唾棄我爸還是給我爸鼓掌。這樣的經歷這樣的爸爸,我當時怎麽和陸昱明解釋我讨厭在旅館做這種事的緣由,我只能用潔癖二字勉強抵擋。”

“那你以後沒說嗎?陸昱明始終都不知道你爸這件事了?”歐錦七見蔣婉容點頭,頗為得意地問:“那你為什麽和我說?這可是把柄,你是不是覺得我可以用這點來對付咱爸?”

“胡說。誰讓你對付我爸了。歐錦七,你這腦袋真夠奇葩的,我說東,你給我扯到西。”蔣婉容又好氣又好笑,“我為什麽不和陸昱明,這和他品格有關。他這人一向覺得雖然自己家境不好,但很有品德,他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所謂‘道德帝’。我要是和他說了,他絕對會瞧不起我爸。我雖然也不喜歡我爸為了前途不擇手段,但我也不想讓未來的丈夫一輩子瞧不起老丈人。我爸本來就瞧不上陸昱明,如果陸昱明再瞧不起我爸,萬一有了口角,激憤之下,以陸昱明這種小心眼絕對會口不擇言。我爸這人多要面子,你看他穿的衣服都是普普通通的,為什麽要這樣,那就是對外給別人看的,他把名聲看得特別重。如果讓他從女婿口中知道自己的醜聞,那他們的關系真就不可挽回了。那我和陸昱明也就只能分手。”

“原來我老婆這麽瞧得起我啊。”歐錦七狠狠地在蔣婉容臉上親了一口,高興地說。

“瞧你那德行。”蔣婉容嬌柔一笑,“你不一樣。第一,我爸對付不了你。所以他根本不會和你有什麽太大交集,雖然這麽說有點對不起我爸,但我還是估計他也不太敢對你如何。在‘水雲天’時全是你和我三叔在交鋒,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而且還身為我爸,居然都沒怎麽說話。等回到家安全了,他才拿出當爹的架子。第二,你見過的黑暗一面遠遠超出同齡人,所以你也不會用所謂的道德來綁架別人。我爸這事在你眼裏恐怕也不算什麽吧。第三,你臉皮夠厚,言語打擊不到你,你當然也不會用說這種手段來反擊別人。”

歐錦七拍拍腦門,“老婆,我知道你是在誇我,可我聽你這話怎麽有點不對味呢。”

蔣婉容“噗哧”一聲笑了,随即又幽幽長嘆,“我之所以很快就能接受你,就是因為我并不覺得混混有什麽可怕,因為我三叔就是個大混混。我只是想過普通平凡的生活,但我可沒有普通人那樣的單純。我有我爸的基因,又長在這樣的家庭環境,我也是‘老奸巨猾’。就拿孩子這事來說,十幾歲時心裏有負罪感,瞞下這事想自己懷孕,完全是為了給我弟弟和三嬸做點事,減輕自己的罪孽。後來和陸昱明談戀愛,這事便成了砝碼。我只要說出這事,我三叔就肯定不會反對我,我三叔一同意,我爸就不得不同意,因為他欠我三叔太多太多。我爸當年上學全是靠着我三叔供着,就憑這一點他也不能駁我三叔的面子。你看,你女朋友,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歐錦七哈哈大笑,“老婆,我這是撿到寶了。我讀書少,說不出什麽來,但我就是覺得你是個大寶貝。你看,有錢的日子你能過,沒錢的日子你能過,我是混混也好,有錢人也好,你認準了我,無論我什麽樣子,你都能和我過。這不就是那個西方的結婚誓言嗎。什麽貧賤疾病不能遺棄,你不就是這樣嗎?我真是太幸運了。看來我還是該你那人渣前任立個牌位上柱香才對。”

“什麽遺棄?你從哪兒聽的誓言?你當你是孩子呢。”蔣婉容實在繃不住,笑得前仰後合的,帶動了身體某處,微微的疼痛讓她不禁“嘶”了一聲。

歐錦七多有經驗,趕緊伸手去揉她小腹,“還疼嗎?”

“還好啦。”蔣婉容眉毛一挑,“說實話呢,第一次并沒有我想象的特別疼。當然啦,這也得益于你那豐富的‘技術’。”

眼見蔣婉容已經在磨牙了,歐錦七非常識趣的沒有接“技術”這個話題,“第一次疼不疼,這真是因人而異,像我第一次就非常疼。”

蔣婉容的眼神透出好奇,“你第一次?說來聽聽嘛。”

“我第一次,這真沒什麽好說的。”這真是挖坑給自己跳,還不如說“技術”呢。歐錦七想敷衍過去,但瞧着蔣婉容那發亮的眼睛,只得撇撇嘴,含糊說:“說出來真是丢人,就是我和連二——”

“什麽?你和連二還有過一腿?”蔣婉容的聲音不自覺得提高了八度。

見蔣婉容有點急,歐錦七趕緊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麽樣?”蔣婉容不依不饒。連帆二和歐錦七關系那麽鐵,如果她們有過什麽,自己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面對連家兩口子。

歐錦七知道這種事是絕對不能誤會的,她心一橫,咬牙說:“在□□上,大部分的底層女人就是男人的玩物。曾經有個賭徒沒錢還賬把他女兒推了出來,那幫畜生玩那女孩時,那女孩血流的越多,畜生就越興奮,我和連二當時就在門外。回來後連二就和我說,我們自己把膜捅了吧,萬一以後落到畜生手上,這也不能成為我們的弱點。連二比我大幾歲,她能對自己下得去手,我才十一歲,怎麽也下不去手。所以連二就幫了我一把,就這麽簡單。其實這種疼和我受過的傷比起來差遠了。”

蔣婉容覺得心口被揪得生疼,似乎連呼吸都停頓了。過了好一會,她才緩緩吐出口氣,嘴唇顫抖着說:“你和我說說你的過去吧。”

歐錦七沒想到蔣婉容會出現這種心疼到骨子裏的表情,她心中萬分感動,可嘴上卻輕松地說:“真要聽啊?其實也沒什麽,打打殺殺的,說起來也沒什麽意思。”

“不,我要聽。告訴我,我一定要聽。”蔣婉容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她想過歐錦七以前會過得艱難,可是沒想到會艱難到恐怖的地步。她的心在發抖,她不能光顧着享受現在的歐錦七對她的好,而忽略過去的歐錦七所受的苦難。也許這會揭開歐錦七的傷疤,但是身為愛人,她有義務和責任去安撫那過去的傷疤,讓傷疤慢慢消失。歐錦七的過去,她沒有參與,但她可以做到,讓歐錦七在未來永遠不必為過去的苦難而耿耿于懷。所以,她必須要了解一切。有了真正的了解才能有真正的理解。

“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你可不準哭啊。都過去了,不值得流眼淚了。”歐錦七盯着前方,緩緩地敘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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