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章

26、第二章

弄堂的清晨總是很熱鬧的。破舊的門窗擋不住人們的洪亮嗓門。大家早就習慣這樣的噪音,沒了任何不适。紀奶奶在加入了這樣的“大軍”,一邊微笑着大聲地和出去打工的鄰居說着“早啊”,一邊将孫女洗過臉的水潑在了牆角。見隔壁門開了,她趕緊沖着屋裏喊了聲,随後歉意地對牽着耿寶手走出來的老耿笑笑,“我家曉苒做事就是磨,稍微等一下。”

“不急不急。”老耿忙擺手,“你們吃過了?我家還有包子。”

“吃了吃了,我包的馄饨,”紀奶奶笑着抱怨了一句,“我家曉苒吃什麽都費勁,我換着花樣給她做吃的,她也就那麽一點點。”正說着,孫女一蹦一跳從屋裏出來了。她見到孫女心裏就極其舒坦,不自覺就誇起孫女,“哎呦喂,瞧我家曉苒,自己把自己拾到的幹幹淨淨,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老耿也跟着羨慕說:“你看你家曉苒,自己穿衣穿鞋,弄得整整齊齊。唉,你看我家耿寶,到現在穿衣脫鞋還離不開我呢。”

“你別心急,這事說會就會,你看,你擔心耿寶不會說話,昨晚突然就會說話又會笑了。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學東西快得很。”紀奶奶牽過耿寶的手,又牽起孫女的手,對老耿說:“我把孩子送過去就來。”

老耿很是感激鄰居的熱心腸,一個勁地點點頭。

景姝家裏他們家也不遠,很快,紀奶奶就帶着兩個孩子到了門口,和景姝外婆說明了情況。

景姝外婆沒說什麽,只問紀奶奶他們中午回來吃飯嗎?

紀奶奶知道她的意思,忙謝道:“你幫着看孩子,我和老耿就已經很謝謝了。你別準備孩子們的午飯了,我家裏都備好了,我估摸着十一點來鐘我們就會回來的,絕對耽誤不了你接景姝。”她知道景姝早上上學是由景姝媽送到學校,但是中午接回來吃飯和下午上下學都是由景姝外婆做的。

“不會耽誤,這兩孩子都很乖不鬧的,如果你們來不及回來,我會帶孩子去接景姝。”景姝外婆說話的聲音很是冷淡,但是紀奶奶卻知道這人就是這種風格,所以紀奶奶也沒再多說什麽,笑着道謝,然後去找老耿了。

老耿也是很感謝景姝外婆,兩人邊走邊說着,很快就到了居委會。居委會離着這片棚戶區并不遠,來來往往有很多人前來辦些雜七雜八的事。等輪到老耿和紀奶奶時,那名居委會的工作人員顯然沒了耐心,敷衍地回答着問題,态度漫不經心,恨不得立刻就将他們打發走。

紀奶奶有點火大,可又想到畢竟老耿家的事大,于是便忍下性子,又咨詢了幾個問題,沒曾想這年輕的工作人員仍是沒有好态度,她頓時一拍桌子,怒了,“你這陰陽怪氣的樣子給誰看呢,沒吃飽飯就回家吃飯,別這兒給我們臉色看,我們不吃你這套。”

那工作人員顯然沒料到這老太太會發飙,被震的愣了下,到底年輕,火氣也旺,随即反應過來後便和紀奶奶吵了起來,吓得一旁的老耿只搓手幹着急。

要論吵架,這小年輕哪裏會是紀奶奶的對手,被罵的面紅耳赤,雙拳緊緊握了起來。另一個屋子裏的居委會主任聞訊而來,忙不疊給紀奶奶賠禮道歉,見那小年輕還要不依不饒,不由眉頭一皺,生氣地說:“你想幹嘛?才分來就要打管轄區的居民?誰給你的膽子。你把這老太太打了,輕則賠醫藥費,重則你得坐牢。這老太太不好惹,誰她都敢鬧,辦事處區政府,她都跑去鬧過,這麽大年紀了,誰拿她有辦法?總不能喊警察來抓她吧。就是警察來了,也不會抓一老太太的。你何必呢?我們就是直接給居民辦事,你和居民鬧起來占什麽理呢,她要是鬧到上面,上面只會訓你,會訓這老太太嗎。行了行了,老太太的事我來辦吧,你啊,我告訴你,來這裏辦事的基本都是住在這裏幾十年的老居民了,你态度好點。”說完,這主任又笑着把紀奶奶和老耿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剛才那番話紀奶奶消了火氣,立刻示意老耿進屋。這老主任也客氣,拿了一次性紙杯給這兩個五十來歲的人倒上白開水,和善地笑着問要辦什麽事。弄清楚情況後,這老主任立刻說了情況,“确實是有低保這政策,但是呢,還是你們要到辦事處去,我這裏就能給老耿開個困難戶的證明。這樣吧,我馬上要到辦事處送個資料,我把證明開好,和你們一起去,我來和辦事處的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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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老主任給我們真心辦事啊。”紀奶奶高興極了,“原來老的都退了,現在這些小年輕,我們都不認識,一個一個,像個大爺呢。”

“現在上面要求改革,居委會也算是公務員了。所以啊,以前那些當地居民進居委會的事以後是不可能了。我也就是因為是個黨員,才多留了兩年,等下屆,我肯定也會退的。”老主任無奈的發着牢騷,“現在這些小年輕都是上面要求下基層,來鍛煉的,有本事的一步步往上爬,沒本事的就當這是個上班的工作,上班當然是能怎麽舒服就怎麽舒服了。他哪會像我們過去,都是這一片的居民,熟悉的很,當然要給大家辦事了。”

紀奶奶也是跟着附和。只有老耿木讷地在一旁坐着。到了街道辦事處,這老主任果然熱心地幫着紀奶奶他們找到了工作人員。有老主任這個熟人在,工作人員自然客氣,“這政策是有,不過呢,不太成熟,而且現在知道的人多了,申請的人也多了,等輪到你們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呢。”

老主任把證明材料拿出來遞給工作人員,“他家情況确實困難,兒媳婦是個瘋子,幾年前自個跑丢了,兒子出去找媳婦也沒有再回來。他也沒老伴,單獨帶個孫女過日子,前兩年他在工地出了事,整個沒有工作能力了。現在是靠政府救濟金生活,你也知道,那點救濟金夠幹什麽呢,小孩一天天大了,他也要老了,要看個病什麽的,到處都要用錢。”

“失蹤幾年了?報警了嗎?”工作人員問:“有個兒子啊,這有點不好說。萬一兒子在外面打工,給他家寄了錢,他家也算是有收入,這也不符合低保的條件。”

老主任還沒發話,急性子的紀奶奶開口了,“老耿他兒子失蹤都五年了吧?你們可以去警察局查,報過警的,不了了之的。前年我們還去公安局問過,說是失蹤三年可以按死亡人口算了,可以銷戶了。老耿他不同意,自己的兒子,一天沒回來心裏總還是期盼的。”

老主任也幫襯着,“我以前做人口調查時去過他家,那真是叫家徒四壁,真的很窮。我也不怕讓老耿難堪,我告訴你實話吧,他兒子是個瘸子,腦袋也有點,怎麽說呢,也有點不靈光,也有點傻。以前他兒子還在這裏的時候,也就能幹的雜活,收入很低的,就算他兒子還在,那也符合低保标準。”他快速了看了一眼離自己兩米遠的老耿,迅速地在工作人員的耳邊說了一句,“他那孫女的腦子也好像有點毛病。”

紀奶奶很不喜歡老主任說的最後一句,但人家也是為了幫老耿,而且說得也是實話。她以前老是說耿寶将來肯定會有出息之類的話,那也是為了寬慰老耿,她知道,耿寶已經成了老耿唯一的寄托。

工作人員點點頭,頗為同情地看了一眼老耿,“那行吧。明天把身份證戶口本帶過來吧。我幫你們把材料遞上去,什麽時候能批下來,這可就不是我說得算了。我也就是一普通辦事處人員。”

“好好好,”紀奶奶非常高興,趕緊拉着老耿,直說謝謝。

被兩個五十多歲、花白頭發的老人一直感謝着,這工作人員心裏有點過意不去,突然靈光一閃,問老耿,“對了,剛才說你在工地上出了事,完全喪失了勞動力,有鑒定過傷殘嗎?”

“有有有,”老耿趕緊說:“我的脊椎腰椎和頸椎都受傷了,醫院開得單子,說是已經可以算是六級傷殘。可是包工頭跑了,找不到賠償的人。”

“哎呀,那就好辦了。”工作人員也挺高興,“你拿着病歷,到殘聯去讓他們給你辦個殘疾證。然後拿着身份證戶口本和殘疾證到我們這兒來,殘疾人優先,我保證很快你的低保就能批下來。等着啊,我把殘聯的地址寫給你們。”

老耿拿到殘聯的地址,的臉上終于真真切切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紀奶奶也是非常高興,一拍老耿的肩膀,“還等什麽,今天下午我們就去。哦,對了,有個重要事我都忘了,小孩子上學的事,上回我去居委會咨詢,他們說拿着戶口本直接去學校報名就可以了,是不是?他們說話可沒你說的有份量。”

老主任笑了,“紀奶奶,你還是要相信我們居委會那幾個小年輕的水平,他們就是年輕火氣旺點,而且今天人也多,人總不會三百六十五天都天天好心情吧。大家都是從年輕時過來的,互相體諒體諒。你放心,你家曉苒和老耿家的耿寶如果報不上名,你來找我,我包你的。”

“沒錯沒錯。”工作人員心情也挺好,“現在對于孩子上學的事,政府要求的可嚴了。只要是劃定區域的定點小學,就不可能不讓你們報名的。如果這個學校敢這麽做,他們就是違法的,你上教育局去告,一告一個準。”

“什麽劃定區域?定點小學?”事關孩子的前途,紀奶奶要問清楚。

老主任給她解釋了,“現在是這樣的,就近入學。每片區域都有個指定的小學中學,你只要不想選其它學校,就上這個教育局指定的、你們這個片區的學校,那學校就肯定、必須要給小孩上的。否則就是違法,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你和老耿趕緊去吧,都四月份了,人家早在半年前都這樣做了。”

“這我就放心了。”紀奶奶和老耿千恩萬謝,一起輕松高興地走了回來。到了巷口,見到有賣熟食的,紀奶奶掏錢買了半只鹽水鴨,又想了想,再買了半只烤鴨。老耿問她買這麽多幹嘛,她只是挑眉一笑,說等會兒就知道了。

走到景姝家時,紀奶奶大喉嚨喊了聲,紀曉苒拉着耿寶立刻飛奔而出,撲向奶奶的懷抱。景姝外婆跟着出來,“這才十點半,這麽快就辦好了?”

“今天特別順,居委會的老主任和我們一起去的。”紀奶奶特別高興,将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又說:“我們打算下午去趟殘聯,再去趟辦事處,一氣把這事辦好了,老耿也能早安心。但是這殘聯離這兒比較遠,還要做公交車,等會兒我們就吃午飯,早點出發,最好今天下午把這事辦妥。明天還要去學校給孩子們報名,這幾天忙得很。這兩孩子等會兒你還要幫我們看着點。”

“孩子你們都放心吧。你們吃過飯就把她們送過來。”景姝外婆那終日板着的臉也有了點笑容,“政府終于辦點實事了。老耿家日子也慢慢好過了。”

“可不,今天老耿特別高興。這烤鴨給你家的。”說着,紀奶奶把烤鴨放在了屋外的水槽邊,見景姝外婆堅決不肯收,她爽朗地笑着說:“這是老耿的一點心意,你不收就是瞧不起他,而且這也不是給你的,我知道你家老頭和景姝她媽中午都不回來吃飯,這是給他們晚上加的菜,景姝從小就喜歡吃烤鴨,我還記得呢。你看看我,我就不客氣,昨天你說要給我的蓮子心呢,我都不等你送上門,苯永次誓阋恕!

“早備好了,”景姝外婆遞出手中的一包蓮子心,又拿起烤鴨,要塞給老耿,“老耿你的心意我領了,鄰裏鄰居的,只是看個孩子,那裏需要什麽謝意,你太見外了。”

老耿最笨,只擺手,剛想說不是自己買的,就被紀奶奶快速拉走了。紀奶奶邊走邊回頭對景姝外婆笑着,“老耿高興,你就收下有什麽關系呢。”她又大笑着對身邊的人說:“曉苒,趕緊帶着耿寶回家吃鹽水鴨喽。老耿,帶着你家包子到我家去,我家有馄饨,加上鹽水鴨,中午正好湊一頓。”

“這老太太,長得這麽瘦,還一天到晚總是風風火火的,也不知道哪來這麽大勁頭。”景姝外婆看着鄰居們的背影,嘴角翹起淡淡的笑容。又過了一會,見已經十一點多了,她便去了學校。接景姝回來時已經十二點了,做好的飯菜有點冷了,她正熱着菜時,紀奶奶和老耿又送孩子們過來了。景姝見小夥伴來了很高興,也不等外婆說話,自個先招呼起來。

景姝外婆沒在意外孫女的舉動,只是關心地問:“東西都備齊了?可別拉下什麽。這麽遠也不好回來拿。”

紀奶奶點點頭,“都備好了。能想到的我都讓老耿帶上了,就連公安局開的失蹤人口證明都讓老耿帶上了。”

“孩子們你們就放心吧。不用急着趕回來,實在不行,晚上就在我們家吃。”景姝外婆雖然表情冰冰冷冷,可說出來的話卻很暖人心。

紀奶奶和老耿感激地笑笑,也不在嘴上客套了。臨走前紀奶奶又叮囑孫女,別和景姐姐鬧,要讓景姐姐好好做功課。

紀曉苒吐了吐舌頭,“奶奶,你在家都說過好幾遍了。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這孩子,”紀奶奶笑着和老耿走了。

有小夥伴在,景姝哪有心思好好吃飯,只不過懼怕外婆嚴厲的目光,乖乖地吃完飯才敢和小夥伴一起玩。下午一點多時,景姝外婆領着兩個孩子去送景姝上學。

到了校門口,景姝戀戀不舍地對紀曉苒說:“我下午就兩節課,三點半就放學了。”

話音未落,她外婆便給她澆了盆冷水,“下午好好上課,被一心想着玩。你兩點上課,每一節課四十分鐘,還有課間休息時間,三點半能放學嗎?永遠別許下你做不到的諾言。”

見外孫女瞬間低下了頭,景姝外婆覺得自己有點太嚴苛,孩子畢竟也是有自尊的,自己這樣說,顯然讓景姝覺得在小朋友面前失了面子。于是她緩和了語氣,“好好聽老師講課,聽懂了作業就做得快。曉苒奶奶不會回來太早的,曉苒她們會在我們家待上一段時間,你只要作業做完了,而且沒有錯誤,我就讓你們玩。”

景姝頓時又興高采烈起來,和紀曉苒約定來接自己。兩個小時一晃而過,景姝放學出來後見到紀曉苒和耿寶,高興地跑了過來,卻先擡頭對她外婆說:“外婆,我在課間就把作業做完了。”

“外婆答應你的事,外婆一定會做到,”看到外孫女期盼的眼神,景姝外婆心軟了,哪家孩子不愛玩呢。“但是如果你是為了玩而敷衍地把作業做完,那外婆一定不會饒你。”

“外婆你放心吧,我都檢查了三遍了,如果晚上你檢查出錯的,我願意被你罰的。”景姝意外地得到了外婆允許,立刻高興地保證說。然後帶着紀曉苒和耿寶,一蹦一跳地往家跑。

既然讓孩子去玩了,景姝外婆也就不會再多啰嗦,快到家門口時,她從景姝背上拿下書包,叮囑說:“看好兩個妹妹,不準跑遠,就在家門口玩。別和陌生人搭讪。”

“知道了。”景姝清脆答應了,帶着小夥伴們又來到了昨天玩的空地。

紀曉苒第一個提出來了,“景姐姐,今天該玩結婚了吧。”

景姝點點頭,拉着呆愣地耿寶,對紀曉苒說:“曉苒,你會主持婚禮嗎?”

“我會我會,”紀曉苒搶着說:“我在電視上看過。”她面對景姝和耿寶,高聲地說:“一拜天地——”

“不對不對,”景姝趕緊糾正說:“這是古代的,我們是公主和騎士的婚禮,要穿婚紗的,還要有個人問結婚的人,你願意嫁給我嗎。結婚的人說願意,然後新郎就可以吻新娘了。結婚就結束了。”

“這個我看過,我知道。可是,”紀曉苒歪着頭困惑了,“不是王子嗎?昨天你說得是王子,不是騎士。”

景姝反駁說:“王子是在後媽那裏救公主的,騎士是從火龍那裏救公主的,我們玩的是探險,我們沒有後媽,探險裏面只有火龍,騎士救了公主,也是和公主結婚的。這是個新動畫片。”

“那耿寶就是騎士了。”紀曉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管什麽王子騎士,只要能玩游戲就好。“那就開始結婚吧,我來問你們。”

“不行,公主要去買婚紗,花冠,項鏈,戒指才可以當新娘。你當商店的營業員,我要去買這些東西。”景姝玩游戲還挺認真,紀曉苒當然只會同意,随口說:“婚紗三塊五,花冠七塊八,項鏈一塊二,戒指五塊六,請公主付錢,一共一共一共——”她自己也不知道多少錢了。

耿寶突然說話了,“十八塊一。”

景姝和紀曉苒同時睜大了眼睛,可惜兩人算了一會,也沒算對,最後幹脆不管了,繼續玩着游戲。

到了玩結婚一幕時,景姝拉着耿寶往外走了幾步,又面向紀曉苒,挽着耿寶的胳膊,她想走得像動畫片裏的公主那麽優雅,可是耿寶不配合,她只好費力拖着耿寶向紀曉苒走去。

紀曉苒見兩人站到自己的面前,裝作嚴肅地大聲說:“公主,你願意嫁給騎士嗎?”

景姝裝作害羞地說。“我願意。”

紀曉苒又問耿寶,“騎士,你原意娶公主嗎?”連問三遍,耿寶就是不說話。

景姝對耿寶吐吐舌頭,又對紀曉苒說:“不管耿寶了,就當她答應了。你繼續說,對了,你最後一定要說‘我宣布你們結為合法夫妻’這句話。”

“我宣布,婚禮結束,你可以吻新娘了,你們結為合法夫妻。”紀曉苒顯然将剛才說得弄混了。

景姝也不在意,不過等着騎士吻新娘是不可能了,她只好讓自己假裝親了下耿寶的臉龐,以表示婚禮結束。然後又指示紀曉苒,“接下來公主和騎士要一起治理國家了,國家裏有壞人,我們要把壞人打跑,我還是當公主,你還是當——”正說着,她突然看到有個不認識的成年男人向她們走過來。想起外婆的叮囑,她警惕地盯着來人。

這男人走到小巷的岔路口,四處張望了下,為難不已,轉頭看見了三個孩子,于是和善地笑笑,問道:“小姑娘,你們知道這裏有個姓李的人家嗎?”

“這裏好多人姓李。”景姝雖然很警惕,可畢竟年紀小,而且她也是個懂禮貌的孩子。

這男人并不因為面對的是小孩子而喪失禮貌,“李薇你認識嗎?我剛才在巷口打聽了,他們說李薇就住在這附近,我不知道該怎麽走,你能幫幫叔叔嗎?”

景姝對這個有禮貌、長得又非常高大斯文的叔叔挺有好感,于是快速地回答了,“李薇?她是我媽媽,她現在不在家,你找她做什麽?”

這男人一聽這話,頓時如遭雷劈,臉色徹底白了,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媽媽?媽媽?她有孩子了?她結婚了?她沒等我?沒等我?我們當初說好的,說好的。為什麽?為什麽?”

見這男人忽然便成了個自言自語的傻子,三個孩子有點迷糊,不到片刻她們便失去了對這個男人的好奇。紀曉苒拉着耿寶的手,對景姝說:“景姐姐,我們——”她才開口,這男人猛地沖着景姝面前,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景姝,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口中不住地問:“你姓景?你姓景嗎?你叫景什麽?”

孩子們吓壞了,景姝帶着紀曉苒、耿寶趕緊往家跑。這男人在後面急了,大聲地叫了聲,“景姝?”

孩子們停下了腳步,很是好奇這個人為什麽會知道景姝的名字,她們也憋不住話,問了出來。

這男人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景姝,你真的叫景姝,上帝保佑。”他疾步走到景姝面前,跪着看向這如小公主般的孩子,強忍着淚水,“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是你爸爸,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用‘姝’這個字嗎,我想讓我的孩子成為最美好最特殊的女孩。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

景姝和紀曉苒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年紀太小,她們無法理解這樣的事情。最後景姝說話了,“我沒有爸爸。”是的,她一直都對“爸爸”這個詞沒有任何概念。這也是她為什麽和紀曉苒、耿寶在一起玩的原因了。這片弄堂裏的孩子們時常會拿她沒有爸爸來嘲笑她,成人社會也許是個看臉社會,但孩子卻沒有這點審美,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就會對你嘴下留情,有的時候,孩子從家長那裏學來的語言也是非常惡毒的。從小她和紀曉苒、耿寶就被歸為沒有爸爸的野孩子,她和那幫調皮孩子不知道打過多少架,打到後來,那幫孩子也都被她打怕了,有的也想讨好她和她玩,但她總會高傲的拒絕,她只會和一直都對她好、在她被辱罵時幫着她出氣的紀曉苒玩,盡快紀曉苒的幫忙沒有任何作用。

這男人聽到這樣的話,瞬間就淚流滿面。也許是從來沒見過一個成人這樣哭泣,景姝和紀曉苒都有點被吓着了,一起拉着耿寶向家裏狂奔而去。見到外婆後,連氣都沒喘勻,景姝就連說帶比劃地告訴了外婆剛才發生的事。

正在做飯的景姝外婆聽是聽明白了,可她沒反應過來,腦子有點空白,剛想仔細地問外孫女,就見一個男人踉踉跄跄地跑了進來,她将孩子們護在身後,順手拿起菜板上的刀,冷冷地看着這男人。

這男人被碩大的菜刀給吓了一跳,突然想起自己這算是私闖民宅,這要是在美國,房屋的主人是可以槍殺自己。他有些慶幸現在是在中國,趕緊平複了下激動的心情,自我介紹起來,“我我,我叫景晖,是——”

這男子才說了七個字,就被景姝外婆狠狠地拍刀動作給吓地不敢吱聲了,這老太太好像要動真格。

景姝外婆用力将這男人推出了門,自己也站在門外沖着裏面的景姝說:“帶兩個妹妹去屋裏玩,外婆馬上就回來。”說着,她将門反鎖,轉身就朝巷子外走。路過的人見她臉色冰冷也沒在意,知道她常年就是一副板着臉的模樣。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內心猶如油煎一般。在這個男人說出名字的那刻她就明白了一切。景晖,這是女兒執意要生下孩子時嘴裏念叨最多的名字,那個将女兒抛棄的男人,那個女兒堅信會回來的男人。她無奈暴怒過,她軟語勸說過,可是在那時的女兒眼中,愛情才是全世界最偉大最重要的事,甚至女兒做出拿命來護衛愛情結晶的舉動,她還能怎麽?只能屈服。當女兒被勒令退學時,當女兒挺着大肚子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時,她是憤怒的,她憤怒不是因為閑話,而是因為自己的無能。然而女兒卻滿不在乎地告訴她,過日子不需要別人的目光,自己幸福就好。是的,過日子是不用在乎別人的目光,但是過日子是需要承擔和責任的,其中的艱險是還沉浸在愛情中的女兒不會思考的,而她作為母親作為過來人,是用必要提醒和告之女兒的。奈何女兒的性格随了她,倔強得很,根本不聽。生活是比她更好的老師,它很快就消磨掉女兒的天真,可這時外孫女已經降生,已經變得讓她無法割舍。她只能咬着牙和女兒一起抗。

現在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瞬間有種想砍人的沖動,可她做不到,也沒膽子這麽做。她更不想面對這個讓她咬牙切齒的男人,滔天的怒火無處發洩,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只能逃開,去找女兒回來。特意選了個較遠的、不熟悉的小賣部的公共電話,她撥通了女兒單位的電話,“馬上給我回家……什麽事?李薇你聽好了,十五分鐘內你不到家,你這輩子就別進家門。”說完,狠狠挂了電話,可心中的氣還是盤桓在心中,她又立刻撥通了丈夫單位的電話,“馬上回家……,必須。”只一句命令的話,她就挂了電話,付了錢後又匆匆往家趕,再如何生氣,她還是記挂家裏的孩子們。

跑回家後見那男人仍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她忽然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來回一趟跑竟讓她的心情平複了許多,開門見到孩子們趴在窗戶口向外張望,她真有點哭笑不得。

只被鎖了十分鐘,孩子們并沒什麽害怕的,而且外面還有個更好奇的人站着呢。這叫景晖的男子是舍不得走,隔着破舊的窗戶看見女兒正看着自己,他哪裏還能邁得動腿,想跟着老太太進屋,又被老太太那狠狠的眼神給吓住,立在原地手足無措。

此時一陣車鈴铛響起,景姝的外公騎着自行車挺在了門口。他和紀奶奶是一個廠子的,離家很近,接到老婆電話一點不敢耽誤。不解地看了一眼陌生的男人,他趕緊進了門問什麽事。

景姝外婆根本沒理會丈夫,先把三個孩子帶進了裏屋,并叮囑只能在屋裏玩,不準出來,有事叫她。然後出來輕輕帶上了裏屋的門,瞪了丈夫一眼,語氣不善地說:“等女兒回來再說。”她這丈夫說好聽點是老實,說不好聽點就是窩囊。和丈夫同批的技術員最差的也混成了副工程師,只有她丈夫還在原地踏步。當初她父母說這男人忠厚,她嫁過去不會受欺負,是,她是從來沒在家裏受過欺負,可她在外面受欺負時丈夫也沒幫過自己啊。所以女人結婚真是個天大的學問。到底嫁得人好不好,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又過了幾分鐘,又有自行車鈴聲響起。女兒當營業員的商店雖然離家較遠,但是這片區域女兒太熟悉,抄近路也就十五分鐘左右就能到。她肯定女兒回來了,朝門外望去,女兒整個人僵住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而那個景晖激動的都開始哆嗦了。她根本沒給女兒反應的時間,拉着女兒進了屋,咬咬牙,問:“你想怎麽做?”話音未落,有個熟悉的大嗓門在外喊了聲,“景姝外婆,我來接孩子們了。”

是紀奶奶回來了。景姝外婆暫且放下情緒,趕緊去裏屋領着紀曉苒和耿寶出來了,勉強笑着和紀奶奶打了招呼。

紀奶奶也很精明,見這家子神情不對,又見有個陌生人在,就沒多客套,道了謝後領着耿寶和紀曉苒回家了。晚上和孫女睡覺時,她随意問了句,“今天你沒有調皮吧?”

“沒有調皮。我們和景姐姐玩的時候,景姐姐她爸爸來了。”紀曉苒還小,是有什麽說什麽。

紀奶奶心裏吃驚,不過景姝外婆那種要臉面的人如果自己不說,是問不出什麽的,她還是少管人家不願意說的閑事。她還要一大堆事要忙呢。今天老耿家的事情辦的很順利,他們越好了明天一大早去學校給孩子報名。

次日早八點,耿紀兩家已經在門口碰頭了。紀奶奶看了看孩子,對老耿說:“我們帶孩子一起去吧,景姝外婆家,恐怕不太方便。我們還是不要麻煩人家了,反正學校離着這裏也很近。”

老耿是唯紀奶奶馬首是瞻,也不八卦,只是點頭同意。

到了學校時,學生們都已經開始上課,校門緊閉,只能通過旁邊傳達室的小門進入學校,可那傳達室的小門也是緊閉着的,不過窗戶倒是在開着。紀奶奶從窗戶那兒探頭往裏看,見有個門衛老頭,便客氣地說:“老師傅,我們來給孩子報名上學的。”

門衛老頭正給自己泡茶,并沒有立即來開門,只是随口一問:“報名啊?戶口本,房産證,你們的身份證,這些材料都帶齊了嗎?”

紀奶奶吃驚,“什麽?還要房産證?”

“是啊,”門衛老頭泡好茶,開了門,“現在是戶口在哪兒就上哪兒的小學和中學,也沒什麽考試也不交什麽學費。有的人就鑽空子,花點錢把孩子戶口落到名校的那片區域。這樣一搞,其他家長能幹嗎?反應太大了,聽說都鬧到市長那了。教育局沒辦法就又下了個規定,家長的戶口地址和房産證地址要一致才能報名。其實我們小學也不是什麽名校,也沒人會這樣搞,可是既然教育局要求,我們也只能這麽辦。而且這是頭一年這麽要求,上面查的很嚴,必須認真執行,否則倒黴的就是我們學校。”

“可是我們從來沒辦過房産證啊。”紀奶奶有點焦急。那個時候,房子在人們眼中還不是值錢要緊的東西。

“你們一定是住在棚戶區的弄堂裏吧,那都是解放前的房子,好多人和你們一樣沒想過房産證的事。”門衛老頭見多識廣,笑着說:“去街對面坐公交車,不遠,兩站路就到我們區房産局了,你們去那兒辦吧。好多人都去辦了。”

“有地方辦就好。”紀奶奶向門衛老頭道了謝,對老耿說:“這才八點半,我們就去趟房産局問問?”

“我沒主意,都聽你的。”老耿一口同意。兩人又帶着孩子坐車到了房産局。這時的房産局還不像以後會那麽繁忙,辦理業務的大廳裏空落落的沒幾個人。工作人員一聽他們的來意,頓時就明白了,笑着說:“過完年就有好多人來咨詢過了,我們聯合當地的公安部門和居委會,準備集體給你們那幾片棚戶區弄上房産證。你們東邊那片棚戶區已經開始在做實地測量了。但是我要告訴你,房子多大是按照你們原有的面積來的,如果是私搭亂建的鐵皮房之類的,都算是違建,我們不認的。”

那個時候的人們對于房子是否能多出幾平方根本不在乎,紀奶奶只是關心會否耽誤上學的問題,“什麽能搞好呢?會不會耽誤孩子上學報名?”

沒什麽人,工作人員也就耐心起來,“不會的,區裏面特地下了文件,這片區域都是老舊平房,特事特辦,讓學校延遲報名時間,延遲到九月底,哪怕開學後你們去報名都沒關系。但是你們放心,我們最多到五月底就能把工作做完。大領導都發話了,房産證最遲在六月十五號前一定發到你們手中,不會誤事的。不過你們那片有的人把房子交給廠子換了房,所有好多房子都是公房,如果要辦房産證,你們只能去找廠子。我替你們查查吧,省的你們多跑,你們年紀大了跑一趟也不容易。”

紀奶奶和老耿千恩萬謝,報上了自己家的門牌。不打功夫,工作人員便查好了,對紀奶奶說:“姓耿的大爺家是私房,我們可以帶他辦房産證。可你的房子已經辦過房産證了,是屬于你們廠的。只能讓你們廠的人到我們這兒把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才可以。”

出了房産局,紀奶奶面現愁容,“老耿,麻煩你幫我帶下孩子,我得去趟廠裏,今天不弄清這事,我心裏不踏實。”

老耿忙不疊點頭,“好好好,你去吧。別急着趕回來,午飯我來做,你們就在我家吃。”

“成。我也不和你客氣,你就給我買點面條就好。”紀奶奶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老耿帶着孩子回家了,孩子不願意吃面條,他便買了兩個大肉包,給自己和紀奶奶買了半斤切面。等到中午十二點見紀奶奶還不回來,他就先伺候着兩個孩子先吃飯。孩子吃好後就讓兩個孩子上床玩一會自個睡覺。他自己則坐在飯桌旁等着紀奶奶。快到下午一點了,紀奶奶終于回來了。他趕忙去下好面條端到紀奶奶面前,又忐忑地問:“辦好了?”

紀奶奶挺高興的,“孩子們吃了?你怎麽還等我呢?真是的,吃過飯我和你詳細說。”

“孩子們不愛吃面條,我給他們買了大肉包,你家曉苒今天可能吃了,吃了一個包子還說不夠,又吃了半碗稀飯。”老耿大口大口吃着面,見紀奶奶心情好,自個也舒心了不少。“我想啊,也是今天跑得地方多了,孩子胃口好。以後上學,孩子玩開了,胃口自然就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紀奶奶也是大口大口吃着面條,也是餓了。

很快吃完收拾好。紀奶奶舒服地打了個嗝,嘆息了一聲,“辦是辦好了,可廠裏說了,現在取消了福利分房,都算是商品房,我要這房子就得買,要一千多呢。”

“這麽貴啊?”老耿嘆了聲,是啊,這個時候的普通職工也只拿個三四百塊錢。這破房子竟然要四五月個的工資。他當然想不通。

“貴是貴了,但我想了,買還是要買的,不然的話,孩子上學就要随她爸的房子和戶口了。她爸對她不聞不問,我能放心嗎?還是在我身邊看着,我才安心啊。錢啊,我都有存着呢,只是舍不得,那是給我孫女将來用的。不管了,以後她爸來,我可要向她爸要這筆帳。”紀奶奶忽的神秘起來,“老耿啊,我去廠住建處的時候聽有人議論,我賣了個耳朵,說是我們這片三五年內會拆遷的。”

“拆遷?那我們住哪兒啊?”老耿緊張起來。

“聽說會按照面積給分樓房的。說這消息的人是我們住建處的科長,他家有親戚在市裏當官,他還說城市大發展,沒有歷史保護價值的棚戶區都要拆遷呢。”紀奶奶得意起來,“我一聽這個消息,立刻就和住建處的人說,我這房要落在我家曉苒頭上。以後要是能分到新房子只能是我家曉苒的。別的什麽貓貓狗狗的,想都別想。”

“這消息準确嗎?我可從來沒聽別人說過,這麽大的事,如果是真的,我們這片應該早傳遍了。”聽紀奶奶這麽說,老耿也動了心思。

“我想了,甭管是真是假,我把房給曉苒,那誰也搶不走,即使将來沒有拆遷一說,這兒至少也能是曉苒的一個落腳地。她以後有出息,不住這兒那是最好,如果她沒出息,至少她還有一房吧。不過住建處的人說了,如果房落在曉苒的頭上,她不滿十八歲是不能賣的。哼,不賣就不賣呗,我才不在乎這個呢。”紀奶奶的話讓老耿頻頻點頭,“要不我也把房落在耿寶頭上吧?”

“你這房又不怕有人和你家耿寶争。”紀奶奶有點不解。

“我怎麽不怕啊。”老耿眼中泛起淚花,“曉苒她奶奶,我們做了這麽多年鄰居,我們家什麽情況你是知道的。當年我那傻兒媳是怎麽發瘋跑掉的?她家人把她當包袱甩給了我們家,我和我兒子對她如何,好吃好穿的伺候着,眼看着我那兒媳在漸漸好轉啊,生了耿寶後,我兒媳都沒在犯過病啊。結果呢,耿寶才半歲時她家人跑到我們家非要逼她拿出幾萬塊錢給她弟弟結婚當彩禮,當時圍觀的鄰居告訴我,她家人罵我兒媳的話難聽的要死,最後竟然逼得我兒媳發瘋跑了。我悔啊,我和我兒子就晚回來那麽一步啊。唉,她家人不說是自己逼跑了我兒媳,反倒怪我們沒照顧好,非逼着我們賠償,生個耿寶我們家的錢就已經見底了,哪還有多餘的錢。鬧得最後我兒子實在沒辦法,只得自個出去找我兒媳。你是知道的,我兒子瘸條腿,腦袋也是一根筋,他自個就傻了吧唧的,他能到哪兒去找人啊。好了,人都丢了,她家人不來了,可我們家被毀了。”

老耿抹了抹渾濁的淚水,“曉苒她奶奶,你老說我家耿寶以後會有出息,其實我心裏明白,那是安慰我的。我家耿寶這樣子,唉,我只求她将來能自個養活自個就好。将來我死了,這房子,兒子兒媳都可以繼承的,唉,只要沾上兒媳的邊,我就怕她家人還會來鬧。我啊,就想給我家耿寶留個安身的地方。”

紀奶奶長嘆一聲,“你這話說得不錯。我想起來了,北邊老王家的情況就是這樣的。老王死了,他兒子也不在後,他老婆和兒媳處的不好,想趕兒媳走,把房給女兒,兒媳把他老婆告上法院了,法院判決,老王的房子,他老婆分一半,另一半子女平分,他兒子是在老王之後不在的,有繼承權,所以他兒媳和女兒平分的另一半。要是這麽一說的話,你只有一個兒子,最後繼承的還是你兒子,那這房子到最後,你兒媳得一半,耿寶得一半,哎呦,如果這樣,那你兒媳她家那見錢眼開的人肯定來鬧。不過,”她想了想又說:“你給了耿寶,那她媽就沒一點繼承的權力了?”

“我只聽過小的繼承大的,大的繼承老的,還沒聽說過能反過來,能大的繼承小的呢。”老耿拍了下腿,“就這麽決定了,我房子也落在耿寶頭上。”

老耿不懂法,紀奶奶也不懂法,但她覺得老耿說得有理,點點頭。

到了五月底,所有材料都備齊了,他們趕緊帶着孩子去了小學報名。報名處,紀奶奶為了老耿又發了通火。起因是那名辦理報名的老師态度奇差無比,有種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感覺。輪到老耿時,那老師很是漫不經心地問:“耿寶?是大名嗎?”

老耿也是啰嗦,賠笑着,“家裏沒什麽學問,不知道該起什麽名字,後來家裏出了事也就沒心思起名字,一直就寶寶、寶寶的叫着,上戶口時公安員讓我想名字,我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他就說先叫着耿寶吧,小孩還小,以後去公安局改也容易,這名字就叫到現在。我也懶地改了。”

那老師很不耐煩,語氣很兇。“回答問題就好,你說這麽多廢話幹嘛。”

先辦完手續的紀奶奶在一旁不幹了,沖着那老師一拍桌子,“你兇什麽兇?戶口本就在旁邊你不能自己看啊。”

“你這老太太——”那老師還想頂回去,紀奶奶一叉腰,對着那老師破口大罵起來,罵的那老師都有點躲閃了。老耿在一旁勸說不住。最後還是驚動了校領導,有的幸災樂禍地對校領導說:“這可是我們這片有名的兇老太,前段時候還去居委會鬧過,我告訴你,她可是什麽事都敢幹的,逼急了,能闖區政府找大領導呢。讓你們學校老師态度好點,否則這老太太可是會不依不饒的。”

這種典型的赤腳不怕穿鞋的人,學校最頭疼了,更何況她還是個老太太,校領導趕緊讓那老師賠禮道歉了事。

一晃到了六月下旬,老耿的低保申請也下來了,他領到第一份低保金,心裏很是激動,找紀奶奶商量,明晚周末要請幫過自己的紀奶奶家和景姝她們家吃個飯。

紀奶奶覺得這主意不錯,熱心地說:“你才拿了錢,也不多,不必要在外面吃。這樣吧,要什麽菜我說你去買,我來做,你看怎麽樣?”

“唉,又麻煩你,我這實在過意不去。”老耿很是感激。

“我們老鄰居了,還說什麽客套話。就這麽辦,我去和景姝外婆說聲。”紀奶奶笑着就走遠了,快到景姝家時,見到景姝正帶着孫女和耿寶一起玩,她不由覺得奇怪,問:“景姝,這才十點半 ,你怎麽不上學啊?放暑假了?不對啊,現在應該是期末考試的時候吧?”

“我不上學了,我們要走了。”景姝大聲的回答。這個時候的景姝還不明白,對于有些人、有些事來說,離開就等于失去。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我要先申明,這确實也算是個悲劇。如果有的讀者實在接受不了可以跳過的,其實作者君看文也是這樣,看到是悲劇就基本不看的。主要是怪作者君的手太癢,實在是想嘗試啊啊啊。對不起大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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