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十五章

39、第十五章

“沒錯,我爸就是當年主治耿寶的醫生。他回北京後經常對我感概你們的事。”趙其樂看着紀曉苒,神色悠悠,“沒想到我見到你竟然是十年之後了。警察看你的身份證時我在旁瞄了一眼,當時我就有種感覺,你就是我爸口中的紀曉苒。”

提起警察,紀曉苒猛然想起,擔心地問:“警察有沒有打電話給我家人?”

“警察在你的戶籍上只查到了耿寶,我和他們說了耿寶的情況,請他們暫時不要通知耿寶,等你醒來再說。警察見我認識你,又願意做擔保,又聽我說你的情況應該能很快醒來,也就沒再堅持,不過他們還是挺負責的,現在還有個警察留在外面等你醒呢。”趙其樂轉身去把警察叫了進來。

紀曉苒認真地道了謝,那警察見當事人似乎沒什麽事了,便又說了幾句保重身體的話才走了。

見警察走了,趙其樂開口詢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這裏是獨立的觀察室,一般都是給些有點特權的人,我可是頭一次行使特權啊。”

“謝謝你趙醫生。”紀曉苒不習慣躺着和人說話,還是坐了起來,又一次認真的道謝。

趙其樂倒是挺放松,“叫名字多見外,我也不客氣,就叫你曉苒,你呢,可以叫我其樂,當然,如果你覺得叫不出口,就幹脆叫名字。你也別覺得別扭,我都聽我爸說過很次你們了。在我心裏啊,雖然未謀面但你們早就像我的朋友一樣。”

紀曉苒想了想,又笑了,“我還是叫你趙醫生吧,名字什麽的,确實叫不出口。”

“好吧,趙醫生也沒什麽不好的。”趙其樂毫不在意的笑笑,他也知道,這還是認識時間太短的原因。

“對了,趙主任怎麽樣了?”紀曉苒的問題讓趙其樂眼神一黯,随即他擡起笑臉,故作輕松地說:“他回北京沒兩年就因為車禍去世了。”

紀曉苒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對不起,我——”

“沒關系,都過了這麽久了。”趙其樂看着她問:“你呢?你家的情況你奶奶曾和我父親說過,他也向我透露過幾句,你奶奶了她老人家去世了?你父親的戶口怎麽不和你們在一起?”

“我奶奶在我快初中畢業時就因病去世了。我父親的戶口早遷走了。”紀曉苒平靜地說:“我現在和耿寶在一起生活。”

別人家的隐私,趙其樂不方便問,而且他見紀曉苒也沒說的意思,于是轉移了話題,“耿寶怎麽樣了?”

說起耿寶,紀曉苒的臉上不自覺地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現在可出息了。她數學特別好,我們學校的一個著名教授收她當了徒弟,她的師姐特別關照她,教她電腦,教她編程,她現在都能獨當一面給人家當測試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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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麽,聽着紀曉苒的述說,趙其樂心中有着莫名的感動,耿寶當初的症狀,他是聽他父親說過的。從連自己親爺爺都不會交流的狀态到如今的獨當一面,其中的艱辛,也只有當事人能體會,這都是眼前這個溫婉女孩的功勞。可一想到這女孩的身體狀況,他不由自主地深深皺起了眉頭。

紀曉苒察覺出趙其樂的異樣,問:“趙醫生,你如果有事的話,你先去忙吧。我這水很快就挂好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下午不忙,沒什麽事的,如果有事,同事會打電話的。”趙其樂頓了一下,問:“能和我說說昏倒前的狀況嗎?”

紀曉苒心中湧起一絲不妙的感覺,“怎麽啦?”

“沒什麽的,醫院給你化驗了一下血常規,你貧血很嚴重。但是其它指标都很正常,我就是例行問問。”趙其樂見紀曉苒松了口氣,小心地說:“你當時有什麽感覺嗎?”

紀曉苒想了下,“當時?一緊張就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也沒什麽不适感。”

“極度緊張恐懼是會引起昏厥的。”趙其樂點點頭,又問:“以前發生過這種情況嗎?”

“只是會頭昏,可從來沒暈倒過。”紀曉苒的回答讓趙其樂有點警覺,“頭昏?頻繁嗎?”

紀曉苒搖搖頭,“也不頻繁,就是偶爾會昏個幾秒,然後就沒異常了。”

趙其樂繼續說:“那你有過流鼻血或者是視力模糊的狀況出現嗎?”

“流鼻血?小時候倒是流過,長大就很少很少出現了。視力模糊?也會有,不過一會兒就沒事了。”紀曉苒還自我調侃了一句,“不過是什麽白內障吧?”

趙其樂卻沒有笑,“曉苒,去做個腦部CT吧,現在才下午三點,我是腦科醫生,可以使用一點特權,不用預約,可以讓你馬上就做。費用的事你不用擔心。”見紀曉苒面露擔心,他又寬慰說:“我們只是檢查一下,如果腦部沒問題,那我們就查查別的,如果查出來你只是單純的缺鐵性貧血,那只要補補鐵元素,加強營養,就完全不用擔心了。當然,我覺得你應該沒有問題,你這麽年輕呢,只當做個全身體檢。”

紀曉苒猶豫,“不是錢的問題,我帶卡的,只是這時間——”

“我說了,不用預約,直接可以做。”趙其樂都說到這份上了,紀曉苒也就勉強同意了。對于疾病的畏懼,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情緒,她也不例外,可是她轉念又一想,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早發現早治療,她這麽年輕肯定沒問題的,畢竟奶奶因為拖延而病逝給她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等挂完水檢查好,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五點、趙其樂本想要讓紀曉苒等着一起拿報告,可紀曉苒一問報告至少要等兩三個小時才能出來,她有些等不及要回家給耿寶做飯。

趙其樂表示想請她和耿寶吃晚餐。紀曉苒心裏有事,婉拒了他的邀請。他見紀曉苒要走,也沒阻攔,只是順勢要了紀曉苒的手機號碼,說明天檢查出來會打電話通知。

紀曉苒感激的道了謝,立刻趕回了家。耿寶今天沒有加班,回家很準時。但是套話就有點難了。如果你問她吃的食物,她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好不好。如果你問她一些有“難度的問題”,例如景姝對你好不好?你喜不喜歡景姐姐?她便會睜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你,弄得你也是一頭霧水。紀曉苒給氣的手癢,但也無可奈何,難道讓自己去問景姝?以她二十四歲的年紀,自己可沒有這個勇氣和臉皮。

一夜過去,紀曉苒實在是想不出什麽辦法來給自己解惑,只得頂着個黑眼圈渾渾噩噩的去了學校。接到趙其樂的電話還讓她有點發愣,昨晚光想着怎麽套話,将檢查的事忘得一幹二淨,“趙醫生你好,謝謝你這麽有心。”她先道了謝,再問了問自己的檢查情況。

趙其樂卻沉默了幾秒,“曉苒,你來一趟醫院好嗎?別去分院,就去你小時候帶耿寶去的主院,你應該認識吧?地址沒變。最好,最好帶你家人一起來,好嗎?我今天在病房上班,我等着你。”

紀曉苒的心猛地沉了下來,“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你還是來醫院,我當面和你家人說。”趙其樂在電話裏吞吞吐吐讓紀曉苒的心沉到谷底,強忍着顫抖的手,她不知所措地說:“我家人?我爸早就不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現在喊他,他也沒時間。耿寶,我不想讓耿寶知道。”

“好吧,那你自己過來好嗎?”手機那頭的趙其樂覺得一陣心痛,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寬慰的話。檢查報告一出來同事就立刻通知了,這是他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他幾乎是輾轉反側了一夜,這個他父親口中的善良可愛的女孩,讓他痛恨命運的不公。他該怎麽說?該如何面對在他記憶中如此美好的女孩?所有一切的假設在此刻看到紀曉苒時都被他抛到九霄雲外,但是他還沒有忘記醫生的本職。可是所謂的本職在和自己情感的抗衡下還是一敗塗地。他大腦已經不知運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紀曉苒也不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麽,她在一瞬間什麽都忘了。在來醫院之前所有的猜測和不安都不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現在在哪兒。渾渾噩噩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就記起了耿寶,猛地頓住向前望去,這才發現居然已經走出了醫院,她發狂地要往回跑,只是一轉身就看見趙其樂跟在她身後。她像是溺水的人緊緊抓住趙其樂的衣領,然而她脫口而出的話卻讓趙其樂傷心不已——“耿寶怎麽辦?我還能活多久?不行,我要,要什麽,不,我一定要做點什麽。”

趙其樂知道紀曉苒口中的“做點什麽”是為耿寶,他難受地幾乎都不能控制自己顫抖的雙手,“曉苒你別這樣,凡事總會有奇跡的,只要你有信心——”但是他不知道,紀曉苒根本不是在問他,只是要有個人能說出耿寶這個名字,對,只要此刻聽到有人說出耿寶,那紀曉苒心中的支柱就不會塌陷。可是他卻沒有如紀曉苒的願望。

紀曉苒松手了,卻轉身瘋跑起來,她必須馬上要見到耿寶。

趙其樂吓壞了,緊緊跟上。還好紀曉苒平時沒什麽鍛煉,他不至于跟丢。轉了兩趟車,到了一座大廈的樓下,紀曉苒忽然停住了,擡頭直勾勾向上望去。他想過去問問,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在幾步遠的地方默默看着。時間似乎靜止了,等他都覺得脖子酸疼時,紀曉苒才神情一松,緩緩進了大廈,他擡手看看手表,居然過了一個小時了,現在不容他細想,跟上才是要緊。

紀曉苒的到來讓耿寶眼神一亮,才要跳起來,卻被無情地按住。紀曉苒對她自然地笑笑,“乖,認真工作,我是來找景姐姐的。”

景姝看到耿寶瞬間就嘟得老高的嘴,樂了,“竟然委屈成這樣。”随後又看向紀曉苒打趣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曉苒你居然來找我?”

“是啊,我和你有事。街對面有家咖啡店,我請客,景姐姐你能和我聊聊嗎?”紀曉苒面對景姝時的笑容卻有些勉強。

景姝閱歷豐富,察覺出不對勁,立刻同意了。耿寶還想跟着,卻被紀曉苒怼了回去,老老實實坐下工作。

景姝和紀曉苒一出公司門就見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口,這男人看向紀曉苒的目光是滿滿的擔心,她心裏頓時納悶起來。

紀曉苒喝不慣咖啡,也不知道景姝的口味。景姝看出了她的無措,直接點了兩杯橙汁,又見那男人仍然是站在門口,心裏更加疑惑了,問:“曉苒,你有什麽事嗎?”

“景姐姐,”紀曉苒低下頭猛地灌了口橙汁,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你是不是喜歡耿寶?”

景姝眉頭一皺,“我不知道李薇薇和你怎麽說的,但我對耿寶——”

紀曉苒猛然打斷了她,“不,景姐姐,如果你真喜歡耿寶,你可以試試,真的,你可以試試,我可以讓耿寶住你那兒,你們可以培養看看,我可以發誓,耿寶不會給你添麻煩,她會是個好的戀人。”

低着頭的紀曉苒讓景姝看不清面部表情,但直覺告訴她似乎有點不妙,“曉苒,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景姐姐我也許沒什麽大本事,但是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沒有,就是,就是我覺得耿寶應該有份值得她的感情,而且,而且我也要談戀愛的。”紀曉苒擡起頭擠出一絲笑容,卻更讓景姝懷疑了,她試探了一下,“是門口等你的那個男人嗎?”

紀曉苒眼神一黯,低下頭,片刻後又點點頭,肯定地說:“我挺喜歡他的,我今年也二十四歲了。但是我怕耿寶不喜歡他。如果景姐姐你能和耿寶在一起,我們,大家都會得到幸福的。”

景姝轉頭看看那個男人,又看看紀曉苒,長嘆一聲,“曉苒,雖然這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但是你的景姐姐我談的戀愛很多,你用戀愛的借口來撒謊是瞞不住我的。你到現在都沒有看過那男人一眼,那男人看你的目光也沒有半點愛戀,倒是有擔心,是那種充滿了擔心妹妹的目光。而且你說到那男人的語氣,根本就是敷衍。曉苒,你到底怎麽了?”

“我沒事,不管怎麽樣,我求你和耿寶試試是真心的。”紀曉苒的聲音中透着的哀求讓景姝心急卻無奈,她看出紀曉苒是不打算說出真相,“如果你真有什麽難處,我可以接耿寶先到我那裏住一段時間,但是——”

紀曉苒急切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沒有難處,我就是想,就是為了耿寶以後,景姐姐,我真的沒有難處。”

景姝心裏不安起來,紀曉苒的撒謊她能輕易看穿,但那焦急的神情,卻是萬分不做假的。昨天中午李薇薇對她說的話,她可以不信,可作為好朋友,李薇薇也不可能騙她,而且李薇薇也是個人精,看人出事也是很準的,之所以昨天她怼上李薇薇,也不過是因為李薇薇那不信任的口氣讓她覺得失了一點面子而已。再說了,昨天下午聽前臺說紀曉苒還來過,結合着李薇薇的話,再看看紀曉苒的神情,一定是出了大事。什麽事能讓紀曉苒如此?她首先想到了是紀父,再一想也覺得不對,小時候的印象再加上回國過的接觸,她知道紀曉苒父女的關系那是淡的還不如白開水呢。有心套話,卻套不出任何有心信息,最後她只得先順着紀曉苒的意思,“如果你檢查的話,那過幾天我就接耿寶——”

“不用過幾天,今天你就接走耿寶吧。”紀曉苒的迫不及待讓景姝更加擔心,只得勉強應下。回到公司後,景姝越想越不對,越想越擔心,撥通了李薇薇的手機,帶了點質問的語氣問道:“你和紀曉苒說過什麽嗎?”

李薇薇一頭霧水,不過在聽完景姝的述說後,眉頭緊鎖,“是很不對勁。景姝,我的為人和閱歷你應該清楚,紀曉苒和耿寶之間絕對插不下第三人,我不會看錯的。這樣吧,我去找紀曉苒談談。”

景姝也是一心記挂着紀曉苒,立刻催促說:“那你趕緊去,不管什麽事情,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等着。”

李薇薇挂了電話,直接撥打了紀曉苒的手機,得知紀曉苒馬上到家了,她立刻跳上了車,又想了想,還是叫上了邢愛蓮,一起去往紀曉苒的家。

邢愛蓮奇怪愛人的舉動,可是聽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由地緊張起來,忍不住還是問了,“那你剛才給曉苒打電話,有沒有感覺出什麽異常?”

“沒有,一絲都沒有,非常平靜。平靜的有點讓讓心驚肉跳。景姝說昨天下午紀曉苒去過公司,但是她和耿寶都不在,這說明紀曉苒聽了我的話,就立刻趕到公司了。明顯的,紀曉苒是非常在乎耿寶的。一個晚上過去了,她就要把耿寶推向景姝的懷抱?”李薇薇直搖頭,“不對,事情太不對了。”不過光靠猜測,兩人也猜不出什麽原因,只得加快速度往紀曉苒家趕去。

在這個時候,紀曉苒其實是不想見任何人的,她不想讓其他知道她的事,就必須要表現出平靜,而趕來的兩人對她一直都如妹妹搬關照,她不能不見。

李薇薇見紀曉苒從衣櫃裏拿出耿寶的衣服裝在行李箱中,頓時火氣上升,一把奪過了衣物,急急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邢愛蓮知道愛人的脾氣急嗓門大,趕緊将愛人拉到身後,溫言溫語和氣地說:“曉苒,這幾年愛蓮姐你對怎樣,你心裏有數,我真是把你當作妹妹一樣,有什麽事不能和愛蓮姐說的呢?”

“愛蓮姐,我真的沒事,”紀曉苒低着頭又去收拾行李,氣的李薇薇将手中的衣服狠狠砸向了沙發。這一轉頭,她才發現沙發邊還站着一個男人,雖然不信這男人和紀曉苒有什麽,但她還是忍不住對這個男人發洩,“就是為了這個男人吧?”

紀曉苒面無表情,“難道我就沒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嗎?”

“追求幸福?”李薇薇呵呵冷笑了聲,“曉苒,撒謊也是要又技術的!就你這拙劣的表現,你以為你能騙得了誰?景姝你騙不了,我們你也騙不了。”

“是啊。曉苒,我們還不值得你信任嗎?”邢愛蓮語氣中已經帶着苦苦地哀求,“說出來,說出來我們幫你,你要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幫你的。”

見紀曉苒還是沉默,李薇薇真急了,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領,惡狠狠地問:“我從來沒在紀曉苒身邊見過你,既然你突然出現,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不說,你說。”

“我必須尊重紀曉苒的意見,這畢竟是她的事。而且”趙其樂痛苦地望着她們,他能理解她們的焦急,可是說出來,她們也解不了,重要的是紀曉苒不想她們知道,他就必須遵照患者的要求來做,這是醫生最起碼的職業道德。可他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這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

李薇薇恍惚間松了手,她能感覺到這男人是真的希望紀曉苒好,可現在發生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麽呢?幾個小時後,邢愛蓮和李薇薇都快磨破嘴皮子了,紀曉苒還是不願多說。

已經到了下午,景姝帶着耿寶也趕了過來。她等了半天,手機愣是沒響,她坐立不安,幹脆帶着耿寶回來了。一進屋子就看到四個人沉默地站着,明明是有沙發椅子,可誰都沒有坐下。她立刻就明白了,李薇薇她們還是沒辦法讓紀曉苒說出原因。硬抗下去不是辦法,她知道人的思想在鑽入死胡同後最能被解開,所以她決定迂回,先順着紀曉苒的意思把耿寶帶走,等過幾天紀曉苒心情順了點,再慢慢套話。沖着李薇薇她們使了個眼色,她和善地打了個圓場,“耿寶去我那兒住也沒什麽不好,正好我一個人住棟別墅還是挺寂寞的,有耿寶陪着最好了。”

可是耿寶卻不樂意,她直直看着紀曉苒,弱弱地問:“要去旅游嗎?”

紀曉苒根本不敢看耿寶,“不,是送你去景姐姐家住。”

“我不去。我要在家裏,這是我的家。”也許是感覺到紀曉苒的不對勁,耿寶并沒有大聲嚷嚷,而是小心翼翼地湊到紀曉苒身邊,拉着紀曉苒的衣角,懦懦地問:“火柴不要我了?”

紀曉苒死命地咽下淚水,決然地說:“以後景姐姐就是你的家人,你必須聽她的話,對她好,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必須要去做。”

“我不要。”耿寶的聲音低到了塵埃裏。

“不行。”紀曉苒陡然提高了嗓門,眼神犀利地盯着耿寶,“你不聽我的話了?”

“我聽,可是我想在家裏。”耿寶可憐地望着紀曉苒,卻被紀曉苒狠心地拒絕了,“你也看過電視劇,每個人都要談戀愛結婚的,我們也一樣,以後我會有個家,你也會有個家,所以——”

“曉苒,”景姝厲聲打斷了紀曉苒的話,“你有事不想說,沒關系。你想支開耿寶,也沒關系。但是不要說這些言不由衷的傷人話,你傷了耿寶會後悔的。”

紀曉苒低下頭,好半天才擡起,大聲地對耿寶說:“耿寶,你答應我,要聽景姐姐的話。”

“我答應你,聽她的話。”

紀曉苒在耿寶愣愣地神情中看出了深深的傷心,但她必須硬下心,咬着牙狠狠地說:“她是誰?是誰?”

“她是景姝,我聽景姝的話。”耿寶不甘地大聲說:“我不要結婚,我不要別的家,這就是我的家。”她猛然怼上了趙其樂,“你要和他有家嗎?可是,可是這是我的家。”她直勾勾盯着趙其樂,片刻後又直勾勾看向了紀曉苒,幾分鐘後忽然笑了,“火柴騙人。這是我的家。”

景姝暗自長嘆,也許在別人的眼中耿寶是有點傻有點愣,可是往往傻子的直覺卻是最準的。可惜,她在紀曉苒眼中卻看不到半點妥協。

“不行,你必須去景姐姐家。”紀曉苒的強硬讓耿寶直撇嘴,“好嘛,那,那我就去一會會。”

“不是一會會。”紀曉苒打破了耿寶的幻想,直接讓耿寶神情萎靡,“那火柴你什麽時候來接我?”

“再說吧。”紀曉苒把行李箱蓋上,推到了耿寶面前,毫不留戀地說:“走吧。”

耿寶的腳像釘在地上一樣,一動不動,紀曉苒卻決然轉身回屋關門。景姝無奈只得拖着耿寶往外走,耿寶一步三回頭,出門的時候還大聲的呼喊,“火柴,別忘了來接我。別忘了,一定別忘了。”

景姝和耿寶走了,客廳裏只剩下的三人,李薇薇想向前繼續追問那男人,卻見那男人對她使了個眼色。混跡社會這麽多年,她也是有眼力的,沉默着點點頭,她無聲地對趙其樂說了三個字,“十分鐘”。意思是我們在外面等十分鐘,你別使壞。然後李薇薇便帶着邢愛蓮出去了。

趙其樂并沒有在意,因為他知道這幾人都是真的關心紀曉苒。輕手輕腳地走到卧室門前,敲了敲,聽裏面沒動靜,試着轉動了把手,門沒有鎖,他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打開了門,見紀曉苒抱着雙膝蜷縮着坐在床上,不由心中一痛,他并沒有進去,這是女孩的卧室,沒有得到允許,他的風度和修養不允許他進去,他只是站在門口,停了幾秒,輕柔地開口了,“我終于看到耿寶了,她恢複的真好。”良久不見回聲,他又閑聊般發問:“你為什麽将耿寶交給這個姓景的女人呢?她有什麽特殊嗎?我看得出來,來得人都是很關心你的。”他想轉移紀曉苒的注意力,往往人一說話就很容易分散自己注意力。

幸運的是紀曉苒回答了他的問題,雖然神情萎頓,“,景姝對耿寶有好感,對,能陪伴一輩子的只有另一半,李薇薇和愛蓮姐她們有了對方,景姝她對耿寶有好感,我想試試,我知道,景姝現在只是單純的有點喜歡,但我沒有時間了,不能再替耿寶安排好一切。如果能成,我也可以放心,如果不成,其實我也不用擔心,她們都是能照顧好耿寶的人。她們都是好人。”

“為什麽這麽說呢?”趙其樂忍着想要上前安慰的沖動,“在我爸的口中,從來沒有一個自閉症患兒能像耿寶這樣恢複的如此出色,我爸說,這是奇跡,創造這奇跡是你,是你紀曉苒。曉苒,既然你能創造出耿寶這個奇跡,為什麽不相信自己能再次創造出奇跡呢?”好久,他耳邊才傳來輕微的聲音,“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他見過很多得知自己病情的人精神垮掉,也知道這個時候任何人的勸說都是沒有用的,一切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他輕輕地帶上了卧室門,随後出了房間,但是只将房門輕輕掩上。

李薇薇和邢愛蓮早就等着了,她們根本沒下樓,只是在樓梯道裏注視着房門,見那男人出來,立刻迎了上去。趙其樂悶悶地嘆了聲氣,“我留下來不方便,畢竟我才和她認識一天。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不過我不能說,因為我要尊重曉苒的意願。她不想讓我告訴你們什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的名字和身份,我叫趙其樂,我父親是耿寶的主治醫生,對,耿寶的自閉症就是我父親看的,我也算子承父業,在市中心醫院工作。”

醫院工作?意味着什麽?李薇薇和邢愛蓮心知肚明,心裏涼了半截,才認識一天就讓醫生這麽擔心,這意味什麽?她們的心涼透了。耳邊繼續傳來趙其樂的聲音,“她想靜靜,但是她一個人,實在是不能讓人放心,我希望你們能陪着她,但是不要去打擾她,她現在的情緒不能激動。我知道你們是真的關心她,你們是她生活中真正的朋友,而我,自認為是她素未謀面的朋友,所以,讓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李薇薇盯着趙其樂看了幾秒,然後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魯莽道歉。”

“不需要,我們都是為了紀曉苒。”趙其樂掏出手機,“交換一下號碼,有什麽事直接打我手機。”

李薇薇點頭,送走趙其樂,她和邢愛蓮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沉重。兩人進了屋,也不敢打擾紀曉苒,只得在沙發上窩了一夜。

早上紀曉苒從卧室出來後見到這兩人又是驚訝又是感動,聲音都有些哽咽,“愛蓮姐,你們——”

“我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總不能放着你不管吧。”李薇薇故意發狠說。她見紀曉苒的神情雖然還是有些萎靡不振,但不像昨天那樣頹唐到極點。她的心微微放下,“早餐你愛蓮姐自己準備好了,趕緊吃,你要真是我妹妹,我早就踹你了。”

“你有妹妹嗎?”邢愛蓮也是故作輕松,招呼着紀曉苒,“快過來吃飯。”

兩人故作什麽都不知道成功騙過了紀曉苒,她們二人的閱歷可比紀曉苒豐富太多,紀曉苒又是一直在學校那種單純的地方上學,她們要騙紀曉苒太容易了。

紀曉苒也是有點狐疑,可是從兩人的面上什麽都看不出來,她心中有事,胃口也不好,匆匆吃了點便要出門。

“你要幹什麽去?”李薇薇裝出一臉不高興,“是不是去找昨天那個男人?我告訴你,昨天我已經罵過那個男人了,他不敢再來了。”

紀曉苒無力地搖搖頭,“我有事找他,你們就別擔心了,他不是壞人。我等會兒就回來。”她見兩人沒有走的意思,自己轉身走了。

見紀曉苒離開,李薇薇趕緊撥通了趙其樂的手機,又叮囑愛人看家,順便給景姝通個氣,昨晚她們商量了一夜,覺得還是要和景姝說一聲。說完這些,她趕緊去盯梢紀曉苒。

紀曉苒進了市中心醫院,找到了趙其樂。趙其樂剛查過房,見她來了,趕忙和主任打了個招呼,帶她去了個獨立的醫生房間,又給她倒了杯水,仔細看看她的面容,除了氣色不佳外,似乎也什麽太過激動的神情,這才放心地問:“你決定住院了?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可以馬上住進來,有床位的。錢方面你也不用擔心——”

“錢?這些年我存了不少,奶奶也給我留了不少,愛蓮姐她們肯定也會幫我,但我不是這個意思。”紀曉苒有幾秒的出神,“你說的對,我也不想放棄自己,昨晚我上網查了一夜,國外,尤其是美國,他們那邊腫瘤的生存率比國內高多了,如果去國外治療我腦內的腫瘤,你覺得有多少可操作性?”

“美國的醫療水準在某些方面确實比國內要強,但是費用,最起碼也得兩三百萬。曉苒,”趙其樂苦苦勸說:“你現在不是要考慮去國外治療,現在你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做詳細的全身檢查。下一步才是考慮治療問題。你放心,我聯系到了我美國的導師,他是全世界腦科的權威之一,十天半個月後他一定能來。我會讓他幫你看看,如果确實需要出國,那無論如何我們也會盡力。”他沒有告訴紀曉苒,操作導師來醫院有多難,醫院不願意掏錢,導師也不願意在無名無份的情況下到醫院來看某個病人,是他自掏腰包,哀求院長借醫院的名義請導師來指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他就是不想看着紀曉苒有事。

可惜紀曉苒辜負了他的苦心,沒有聽他繼續說下去,恍惚着走了。

趙其樂很着急,他等會兒還有手術不能走開,這可怎麽辦?心急間見李薇薇跑了過去,趕緊說了經過,拜托了李薇薇。

李薇薇二話不說,轉身就去追人。可是醫院的人流量太大,轉眼間紀曉苒就不見了。

紀曉苒不知道身後有多少人為她心急,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只是不停地走着才能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事可做的。恍恍惚惚間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再擡頭,眼前的大廈上的四個字分清晰——“華誠大廈”。她忽然想起,這不就是她爸公司建的大廈嗎。她爸的第二個老婆的名字裏有個華字,當時在電視采訪節目中,她爸還得意的說過大廈起名的緣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邁步闖了進去。大廈最上面的十層是她爸的公司,前臺的姑娘問她找誰,她只是說了自己的姓。

前臺的姑娘很有眼力,也很圓滑,立刻通知了董事長的四秘。四秘很快下來,親自帶紀曉苒上了頂層,恭敬地将紀曉苒請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紀曉苒是第一次來,她沒心情欣賞窗外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對這寬闊奢華的空間和其他人視而不見,只是直直看着坐在豪華辦公椅子上的老男人,開口就說:“我要五百萬。”

紀誠覺得莫名其妙,“你錢不夠花了?不可能啊,我每個月都給卡裏打錢,我手機也沒收到你花費的短信。你——”他話未說完,就見紀曉苒轉身就走,頓時愣住了,看看旁邊的兒子,下意識地問:“你姐這是怎麽了?”年紀帥氣的男孩聳聳肩,不解地搖搖頭。

紀誠心中不安擴大,女兒是什麽樣的人他太知道了,他媽去世這個女兒都沒想過依靠自己,現在又怎麽會突然跑來要錢?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他趕緊叫來了大秘,叮囑說:“去查查我女兒最近,嗯,去查查她發生了什麽事?不管什麽事,無論巨細就要告訴我。”

大秘點頭,剛要出去,就見四秘慌忙跑了進來,“紀總,剛才那個女孩在電梯裏暈倒了。”

紀誠猛地站起,心髒砰砰直跳,“快帶我去,你們還愣着幹什麽,趕緊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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