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十六章
40、第十六章
華誠大廈離着市中心醫院也不過幾分鐘的車程,救護車救人當然首選這裏。紀誠心急如焚,根本來不及找人托關系。
如今的中心醫院和紀曉苒那時來過的一對比就會發現,除了地址一樣,其餘的已經完全不同。聯網的數據能讓醫院對曾來過醫院的病患條件一目了然,電腦一輸入,醫生就發現了端倪,趕緊叫來了趙其樂。
趙其樂本來是要進手術室的,可等不到李薇薇的電話他哪有心思去做手術,只得臨時拜托了同事,所幸是個很小的手術,否則他的醫生道德是不允許他這樣做的。急匆匆跑過去後,他的急診室同事已經處理妥當了,他現在需要面對的是紀曉苒的父親紀誠。
紀誠還未緩過來,臉上的焦急神态一眼盡知,但他畢竟是久經風浪,語氣還算正常,“您是趙醫生吧,我女兒是找您看的病?她是什麽病?什麽情況?請您一定要詳細地和我說清楚。”
趙其樂可以幫着紀曉苒隐瞞耿寶,因為耿寶情況特殊,他可以幫着隐瞞朋友,因為朋友沒有必須要交代的義務和責任,但是他無法隐瞞紀誠,因為父親是最直系親屬,而且紀曉苒已經躺在醫院裏了,他也無法隐瞞。
紀誠沒有心理準備,當他聽完一切後,瞬間就老了二十歲,不由自主就蹲了下去。“爸!”一聲驚呼,那個在他辦公室的年輕帥氣的男孩趕緊過去将紀誠攙扶起來,“爸,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趕緊想辦法,找人,找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醫院。”
“對對對,曉芃你說得對。”紀誠哆嗦着雙手,手機都拿不穩了。
“請允許我稱呼您一聲叔叔,”趙其樂心裏有點哀哀,看來紀曉苒的父親也不是不關心自己的女兒,但這時也不是多想的時候,“我父親曾經是耿寶的主治醫生,所以我也算是紀曉苒和耿寶的朋友。我現在是以私人的關系和您說句實話,在我們國內,我們醫院在腦科方面算是最優秀之一的醫院,但是和國外相比還是有點差距,不過我已經通知了我的導師,他是全世界這方面的權威之一。但現在有個問題,曉苒現在這種情況需要做個徹底的檢查,在完全掌握病情前她不适合長途跋涉。我苦苦求了導師讓他來中國,可是,一來他很忙,二來,他身邊擺在那裏,他不會為了一個普通的病人特意飛來中國。我又哀求了院長,希望醫院能給個指導的名義請我導師過來,我和醫院說好了費用方面我出,但您也知道,我一個小醫生,積蓄不是太多,我導師他說忙完後就過來,雖然嘴上說過幾天就來,可是——”他不再說話,只看着紀誠,在醫院久了,達官貴人也見多了,認人的本事還是有點的,紀誠那通身的氣勢就不像是普通人。
紀誠瞬間秒懂,天下烏鴉一般黑,老外也是要名要利,邀請方不是特別重視,拿出的錢也不多,所以他女兒就成了“普通病患”,我紀誠的女兒就這麽被輕視?他一激憤反而不再哆嗦,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事就交給我了。”他拍拍趙其樂的肩膀,“小夥子,謝謝。”
趙其樂畢竟在醫院這種混雜的地方呆久了,有些話不明說他也明白,于是放心了。果然到了下午就從醫院高層那兒傳來消息,他的導師最快在三天後就能到達醫院。哼,他內心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不過這也讓他稍微輕松了點,這一輕松他忽然想起李薇薇去找人還未有音訊,趕緊又打了電話,結果被李薇薇在手機裏大罵一頓。
李薇薇趕到醫院後依舊對趙其樂沒有好臉色,她都累成狗,急得差點報警了,趙其樂居然對她說忘了。不過雖然不滿趙其樂的記性,但她沒有顧上算賬,現在要緊的是紀曉苒。不過等她趕到時紀曉苒早已經被送進到豪華的所謂“高幹病房”,熟練而面帶微笑的護士進進出出,她想進去還被攔住了,虧得趙其樂在,否則她竟然連探視的權利都沒有,這讓她更加煩躁。
紀曉苒已經醒了,見李薇薇來了,高興的同時又有些不自然,甚至有點無措。
李薇薇見她如此,故意随意笑笑,“不是就是生病嗎,有什麽呀,教耿寶那個老頭教授,你知道他病危過幾次嗎?他渾身插滿管子的樣子我都見過,你看他現在,像是有病的人嗎?朋友是做什麽的,朋友是你有困難的時候拿來用的,你不信我,也應該信愛蓮吧。我現在有點生氣,你最好是馬上哄哄我。”
“對不起。”紀曉苒尴尬地朝旁邊望望。
順着紀曉苒的目光,李薇薇注意到沙發上還坐着兩個男人,與紀曉苒的面容有點相似。她立刻就知道了,中年男人一定是紀曉苒的父親,年輕的應該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她聽紀曉苒大概說過家裏的情況,紀家人在場的情況下,她能理解紀曉苒會有種別扭的感覺,所以她也不打算多說,又詢問了幾句,便告辭了。才要轉身時就聽紀曉苒喊住了她,說:“耿寶——”她無奈地打斷了紀曉苒,“耿寶不是孩子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修養,其餘的什麽都不要管。”說完快步走了,她知道自己是故意曲解了紀曉苒的意思,紀曉苒是讓她不要告訴耿寶,但她在上午看到趙其樂焦急的神情時,在剛才看到紀家人低落的情緒時,她就知道這事不能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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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趙其樂并沒有走,見李薇薇出來,還有點訝異,“我以為你能和她聊一會呢?”
李薇薇不知道趙其樂是否紀家的情況,但現在她不想多解釋,也沒力氣解釋,只是問:“你老實和我說,曉苒的情況是不是——”
“我知道瞞不住你,但是她曾要求不洩露她的隐私,所以我無法和你說清楚,不過——我導師最快三天後就到。”趙其樂的停頓已經讓李薇薇點頭了,“夠了,你這樣說就已經夠了,我都明白。謝謝你。”
“別這樣說,我們都是她的朋友。”趙其樂剛送走了李薇薇,紀誠就從病房裏出來了,叮囑說:“趙醫生,你既然叫我叔叔,那我就不客氣了。公司有急事,我現在要回去一趟,等會兒就過來,我女兒就請你多關心一下。”
“好的。您放心吧。”望着紀誠明顯彎下去的背影,趙其樂輕嘆一聲,推開病房門,見年輕的大男孩正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地扔着蘋果,而紀曉苒靠在床上低頭看着手機,見他進來,擡眼對他笑笑,道謝道:“我聽護士說你為了我竟然推掉了一臺手術,真是謝謝你。”
“哪個護士這麽多嘴?”趙其樂調侃般笑笑,“年輕的護士也愛八卦,她們一定是見我對你有點緊張,以為我們有點什麽,所以就想着在你勉強說我點好話,唉,現在的小女孩都是看腦殘劇長大的,見不得男女間純潔的友誼。”
紀曉苒還是不放心,“真的沒有關系嗎?”
“只是個微創的介入手術,确實沒有什麽難度的,真的沒事。”趙其樂見紀曉苒的精神有點低沉,又見屋裏還有其他人,而且他還有工作,也就沒有繼續閑聊,只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病房裏頓時陷入了沉寂,半響,年輕的大男孩拿起一把水果刀竟然削起了蘋果,只是這架勢,一看就是沒做過。
厚厚的蘋果皮落在茶幾上,紀曉苒的手裏忽地多了一樣東西,被削的十分“苗條”的蘋果出現她手中。大男孩快步往門外走去,在将要出去的時候頓住了,背對着她突然出聲了,“曉苒,曉芃,我爸說芃也是茂盛有活力的意思。小時候對這個字還挺得意的,後來我媽告訴我奶奶去世了,我才知道還有個苒字,我很不爽,非常不爽。我跟蹤紀誠去過你的小區,你和一個看着就像傻帽的女人跪在靈堂前,哼,原來紀誠這家夥有媽有女兒。哼,我想如果我媽死了,他再娶一個,我也再沒有一個好奶奶能這樣對我了。我挺恨他的,他的好父親形象怎麽裝出來的?不過他對我确實是個好父親,所以我恨不起來他,但我還是恨,怎麽辦?我只能恨你了,誰叫你是他女兒呢,誰叫你對我家庭來說是個多餘的人呢。所以,我不準你死,你得一直活着,不然我找哪個人去恨呢。”
“砰”地一聲,房門被用力的關上,紀曉苒看着手中的蘋果,緩緩咬了一口,味道有點甜也有點澀,她終于看清了,原來發澀的是她的一滴淚水。原來都是別扭的人,奶奶,你的基因好強大啊。可是為什麽要說耿寶像傻帽,真是太不可愛了。想起耿寶,她的心又是一沉,李薇薇的故意曲解,她何嘗看不出來,想到這兒,她趕緊撥通了手機,響了半天卻就是沒人接聽。
李薇薇沒有拉下手機的習慣,來電顯示是紀曉苒的名字,她就沒打算接聽。她現在正和邢愛蓮面對面坐着。早上李薇薇來電說曉苒跟丢了,邢愛蓮吓壞了,又不敢走開,生怕錯過紀曉苒回來。到了下午。李薇薇神情疲憊的回來,兩人都沒顧上吃飯,就商量開了。
邢愛蓮不死心地又多問一句,“真的嚴重?”
“唉,肯定的。”李薇薇重複了很多了答案,“趙其樂雖然不肯說,但是他的語氣和神情,唉,而且我也打聽過了,紀曉苒住高幹病房是因為她父親,我們以前都聽她提過她家情況,如果她的病不嚴重,如果不是需要很多很多錢,她又怎麽會讓她父親知道,又怎會把耿寶推出去。我現在就是在猶豫一點,到底要不要告訴耿寶?”
“曉苒肯定是不會希望耿寶知道的,否則也不會給你一直打電話,不過,瞞着耿寶,我總有一種負罪感。”邢愛蓮凄凄看向愛人,“事情怎麽會突然成了這樣?”
“确實讓人沒有心理準備,但是我覺得耿寶還是有權知道,”李薇薇很猶豫,“如果耿寶是正常人,我立刻就會打電話,可是——”
邢愛蓮提了個建議,“要不,我們先和景姝說一聲?和景姝商量一下?曉苒不願意耿寶知道,又沒說其他人不能知道。”這種說法只是個摳字眼的自我安慰,但這時也只能這樣才能她安心。
“也好,也好。”李薇薇只是不停的重複着。
兩人關好房門從紀曉苒家出來直奔景姝公司。她們的到來讓景姝那不平靜的心更加忐忑了,昨晚回家耿寶倒是很安靜,只是安靜的有點過頭,一言不發,抱着行李躲在了客房。無論她說什麽,耿寶都沒有反應。後來她拿來了食物,耿寶才稍稍有了動作,慢慢說了幾句話。她忽然有點心累,耿寶的情況紀曉苒的狀态,全部都堆積在她心裏。一夜就這麽冷清過來了,早起的時候她差點都忘記了還有耿寶這個人。好容易熬到上班,她原以為忙碌能讓她忘卻煩惱,可是心中的不安卻怎麽都撫不平。現在,又見李薇薇兩口子特意避開了耿寶要和她私談,這讓她心裏“咯噔”一下。
會議室裏景姝的腦袋随着她聽到的一切漸漸有點發漲,好半天她才控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用盡全身力氣問:“曉苒她,她——”忽然,她就不知道自己該問些什麽說些什麽了。
“其實我們就是想找你來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告訴耿寶?”李薇薇是低着頭說這話的,她覺得她們挺自私的,等于是把這問題間接推給了景姝。
景姝努力呼吸着,搖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薇薇也知道這種事情一下子是無法接受的,她自己尚且如此,将心比心,她也不想逼着景姝表态,“要不我們都好好想想,明天,我們再來找你,行嗎?”
景姝無力地搖搖頭,只是不做聲。李薇薇兩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沉默着走了。
這一夜誰也無心睡眠。一大早李薇薇兩人就趕到了景姝的別墅。景姝并不喜歡屋裏又外人,所以只雇了鐘點工打掃,早晨聽到門鈴聲,自然就是她自己來開門了。
見景姝疲憊異常黑眼圈明顯,李薇薇和邢愛蓮并沒有太過在意,她們自己也是沒有睡好,可是看到耿寶脖子上的紅痕,李薇薇頓時怒了,指着景姝的鼻子,“你你你——”
“你什麽!”景姝也有點生氣,撥開了李薇薇的手,“你以為我把耿寶怎麽樣了?在你心中我就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也對,你李薇薇什麽時候在心裏瞧得上我景姝過?”
“我從來不把私生活和道德之間劃等號,但是——”李薇薇氣的有點口不擇言,“你居然在這個時候打耿寶的主意,你這不是乘人之危,又是什麽。”
景姝氣的臉發白,一旁的邢愛蓮也聽不下去了,呵斥說:“李薇薇,你胡言亂語些什麽!”她趕忙過去安慰景姝,“你千萬別聽她在氣頭上的話,實在是曉苒的事讓我們都亂了分寸,對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
一聽到紀曉苒的名字,景姝如洩了氣的皮球,跌坐在沙發上。邢愛蓮直覺景姝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景姝譏笑一聲,“我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能發生什麽事?”
“別這樣說,”邢愛蓮瞪了一眼李薇薇,拉過她,對景姝說:“我讓李薇薇給你道歉。”
李薇薇也知道剛才自己的話太傷人,“我道歉,我剛才确實混蛋。但是你不說,我們怎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景姝到底不是計較的,自嘲笑笑,“發生什麽事?哼,着了沈廣宇的道。”
“沈廣宇?關他什麽事?”李薇薇不解。
“昨晚我怎麽也睡不着,九點多時我見耿寶睡了,就跑出去喝酒,快喝多時這家夥出現了,”景姝爆了一句粗口,“趁着我去衛生間時竟然給我下藥,虧得我眼尖只喝了一口就發現了桌上的粉末,我也沒顧上罵他,趕緊叫車回來了。正好耿寶下來找水喝,也許是看我動靜太大踉踉跄跄,她過來扶了我一把。也不知沈廣宇給我下的什麽藥,只喝了一口我就忍不住,有點忍不住欲望。”李薇薇知道景姝在國外長大,說起欲望很是自然,她也并不在意,繼續聽景姝恨恨地說:“實在沒有忍住,抱着耿寶親了一口,她好像吓傻了,我也回過神,趕緊推開耿寶,自己跑進房間,洗了好幾次冷水澡。下半夜才恍惚睡了。”
沉默了幾秒,景姝眼神閃出兇光,“我知道你背後有個有勢力的女人,幫我,給沈廣宇一個教訓,價,你開。”
李薇薇冷笑一聲,“搞我朋友,還能讓他好過?談價太不夠意思,你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了,一定給你個交代。”停頓了幾秒,“耿寶?”
景姝明白她的意思,“愛蓮姐,我為什麽就有消痕膏,很管用的,你幫我拿一下,給耿寶塗塗,估計到中午痕跡就會消掉了。午飯就在我這兒吃,大家都沒心情做飯,直接叫外賣吧。等耿寶徹底消了痕,我們就去醫院。”
“你決定了?”李薇薇奇怪于景姝的堅決。
“不決定又能如何?如果真又什麽事,瞞着耿寶只會讓我們內疚,讓耿寶悔恨。如果紀曉苒怪罪,我和她說的,如果沒有紀曉苒,耿寶,我景姝會負責一輩子的。”景姝苦笑起來,“李薇薇你知道我現在什麽感覺嗎?走在豪華漂亮的國家美術館內,忽然看見一幅畫,我不過是欣賞一下,由衷地贊美了一下,然後——突然這畫的主人一把将畫塞到我懷裏,告訴我這畫歸我了,要求我要愛護保護這幅畫直到永遠。李薇薇,如果你是我,你會有什麽感覺?”
李薇薇和邢愛蓮都是低沉無語,只有耿寶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李薇薇來過,所以紀曉苒對她們帶耿寶來并不是特別驚訝。耿寶卻是否驚奇,趴在床邊,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這是醫院嗎?好像是賓館,比我們上次旅游住的賓館還大呢。”
紀曉苒摸摸她的頭,“這是中心醫院,你忘了嗎?你小時候我們經常來的。”
耿寶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矮樓了。”
“都拆光了,現在都是高樓大廈,醫院也一樣。”紀曉苒輕輕揪了揪過耿寶的耳朵,“有沒有聽景姐姐的話?”
“我好乖的。”耿寶笑嘻嘻地說:“火柴,你什麽時候接我回家?你什麽時候回家?你不要像奶奶一樣永遠也不回家了,要是你不回家,我就去找你。”
“胡說,你上哪兒去找!”紀曉苒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度,“這麽大了你還黏人嗎?我不在,你要聽景姐姐的話。”
“我聽話的聽話的。”耿寶嘟着嘴,“可是,可是我就是要找你嘛,我就是能找到你。”
紀曉苒紅了眼眶,別過頭去忍了又忍。其她人都看不下去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些什麽,景姝第一個待不下去了,扭頭出了病房,李薇薇和邢愛蓮也覺得被壓抑地喘不過氣來,跟着景姝出了病房。
景姝在自己包裏掏了半天,長長吐了一口氣,“我忘了,我早戒煙了。”
“景姝,別這樣,這個時候大家都該冷靜。”李薇薇口中勸着,自己卻神情煩躁。
“行了,我知道該怎麽做。對了,哪個醫生呢?”景姝話音剛落,趙其樂就出現了,他不放心,回自己病區繞了一圈又趕緊過來了,見三個女人站在門口,有點奇怪,沖着點點頭,問:“怎麽不進去?”
邢愛蓮是最客氣的一位,禮貌地笑笑,“耿寶在裏面呢,趙醫生,您,”她想說你也別進去打擾,但又說不出口,只得委婉地說:“您能和我們說說曉苒的情況嗎?我知道,曉苒有要求你保密,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保不保密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我畢竟答應了曉苒。”趙其樂頭腦靈活,看出她們不想讓自己進去,于是順着邢愛蓮的話說道:“這樣吧,我導師明天就到,你們可以過來。”
“不是說最快也要三天後嗎?”李薇薇不解。趙其樂笑得諷刺,“錢能通神,無論哪國人。曉苒的爸爸紀誠是華誠集團的董事長。”他這麽說,大家都明白了,華城集團董事長在海市的財富排名進不了前幾名,但就算是十來名,這錢勢和人脈也是非常可觀的。
景姝不太了解紀家情況,語氣中又相當的不滿,“紀誠?他這麽有錢,為什麽對他女兒不聞不問?”
“也不是不聞不問,應該是不知道如何溝通。”趙其樂輕嘆,“他聽到曉苒的情況,瞬間就老了十來歲,我能明顯地感覺到。曉苒家裏的情況我曾聽我父親提過幾句,紀奶奶是要強的人,她孫女怎麽着也會遺傳她的性格。昨天曉苒問我能不能去國外治病,我和她說沒有幾百萬基本不可能。說完我就覺得她精神有點不對勁了,我估計她在一時恍惚下才去找了她父親。昨天住院到現在,她雖然表現平靜,但我看得出她對她父親,對她父親替她安排一切還是非常抗拒的。不過,”他看了看房門,又看看手表,“你們都在這兒也好,這個時候有人分散曉苒的注意力也是挺好的。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
看着趙其樂的背影,李薇薇淡淡笑了,“這男人倒是挺識趣。景姝,你以後要找男人,就得找這樣的,別什麽人渣都要。”
景姝不屑地“哼”了一聲,“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現在對男人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是多久?”李薇薇的打趣引來景姝的一記白眼。
“行了,你們倆個真是,這個時候,在這裏居然還能開玩笑。”邢愛蓮正頭疼,房門開了,見紀曉苒和耿寶一起出來了,她急忙上前,“怎麽出來了?”
“送送耿寶,送送你們,”紀曉苒的身後是拽着她衣角不甘心地耿寶,“我可以住這裏,這裏沙發好寬可以睡人的,我能睡的,不會掉下去的。”
“不行。”紀曉苒不為所動,擡頭對她們三人笑笑,“走吧。”進電梯時,她們從發現還有兩個其貌不揚的男子跟着紀曉苒。在她想要走出大樓時,那兩個男子的其中之一恭敬地阻攔,“紀小姐,紀總吩咐過,您應該靜養。”
紀曉苒卻沒有理會,陪着大家往外走去,快出醫院大門時才苦笑着說:“紀誠知道了就會是這樣。我本來不想找他的,可是昨天也不知怎麽了,腦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的地盤。”
景姝太能理解那種無法掙脫的親緣,故作輕松地笑笑,揉揉紀曉苒的頭頂,“沒關系,你不想用紀誠的錢,景姐姐有。景姐姐的錢也多哦。”
李薇薇也笑着點點頭,“我和愛蓮的錢也挺多,而且你信不信,只要我張口,百八十萬,小意思,立刻就能借來。”
景姝玩笑般指指耿寶,“我也不太貪心,讓耿寶在我公司打十年的工,絕對值錢。”
“什麽!打十年工你還不貪心。”李薇薇高聲叫了起來,“耿寶的價值,有時候一個案子就價值連城。曉苒啊,我要求不高,耿寶給我打個七八年工就可以了。”
看着她們故意的玩笑,紀曉苒又紅了眼眶,景姝不過是兒時的玩伴,李薇薇和邢愛蓮不過是幾年的朋友,可她們對自己和耿寶卻是掏心掏肺的好。
景姝看出紀曉苒的心思,寬厚的笑笑,上前擁抱住紀曉苒,“是啊,在外人眼中,我們只不過是兒時的玩伴,可是曉苒你要知道,兒時,有你們的兒時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現在不是有那種重生文嗎,我常常在想如果能重新來過,我一定選擇回到八歲之前,然後死活都不會去美國。”她摟住紀曉苒的肩膀,“曉苒,感情和朋友不是用時間長短來衡量的,你和耿寶在我心中從來都有很重要的地位。就像我回國來找你們,那麽多年沒見了,可我一眼就能認出你和耿寶,而你你也一樣嗎?那麽快就認出了我。這就是朋友間的心有靈犀。所以別怕,錢什麽的最好解決了。”
紀曉苒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好吧,不過我決定還是先用紀誠的錢,給他個安慰良心的機會。”
見紀曉苒微微有了點笑容,景姝放下心,“回去吧,我們站在這兒看着你回去。你回去了,耿寶才能安心跟我走。”
說起耿寶,紀曉苒才勉強點頭,回身走了幾步,忽然又轉頭又問:“景姐姐,耿寶她沒給你添麻煩吧?”
“我都懷疑你是耿寶她媽了。”景姝很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耿寶很乖,一點都不麻煩。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而且我們明天還來看你。”
紀曉苒眼神一亮,又低下頭,“算了吧,這裏病患多——”
“不能算,我們算,耿寶也不會算,你想耿寶聽話,就必須依着她是不是?”景姝笑着揮揮手,“快回去吧。”
紀曉苒戀戀不舍看了衆人幾眼,這才轉身回去。那兩個男人立即跟了上去。
見紀曉苒消失在視線中,幾人要走,耿寶還癡癡望着。景姝去拉耿寶,卻聽耿寶愣愣地說:“火柴要飛走了。”她心裏咯噔一下,轉頭去看李薇薇和邢愛蓮,這兩人也是一臉震驚,再問耿寶,竟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幾人走後,紀曉苒才從大樓的柱子後面出來,定定地望着遠方,也不知再想什麽。
“你是在看那個傻帽女人嗎?你喜歡她?別否認,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我看我爸那樣。喜歡我的女人看我的眼神和你剛才的眼神差不多,不過除了這個,你的眼神中還多了我爸媽看我的那種感覺。對那傻帽女人,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一個聲音突兀地從她背後響起,是紀曉芃。他一點沒有做弟弟的自覺,“我媽要來看你,我不讓她過來,你恐怕也不想見她吧。她那種女人,面子最重要了,奶奶去世的時候,想來又不敢來,猶猶豫豫,最主要的是怕你罵,你要真罵她,她還真沒有理由還嘴。”
紀曉苒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以為你走了。”
“走哪兒去。紀誠交待了,他不來我不準走。我在醫院旁的賓館訂了房間,我現在也不想回家,回到家死氣沉沉,無聊。”紀曉芃伸了個懶腰,吊兒郎當的晃晃腦袋,“那傻帽女人真想做我姐夫也不是不行,你讓她多練練酒量,喝過我我就同意。如果紀誠敢不同意,我讓他再少個兒子。”說完,又晃晃悠悠走了。
紀曉苒笑了,心裏到底是輕松了一點點。
第二天,景姝三人帶着耿寶早早就來到醫院,打發耿寶去找紀曉苒,三人輪流在辦公室門口等着。等到快中午,趙其樂才陪着個白人老頭和其助手過來,直接先進了辦公室。三人立刻互通了消息,跟了進去。
不大功夫,紀誠帶着翻譯急匆匆過來,根本沒顧上角落裏的其她人,直接對那白人老頭說:“多少錢都沒問題,只要能讓女兒平安。”
翻譯才要張口,那白人老頭操着古怪口音的漢語說:“我會說中國話。中醫的針灸對中風等疾病有出乎意料的治療作用,我很佩服,曾經在年輕的時候和一個華裔醫生學過,他說學中醫就必須要學中文,因為中醫的很多理論也只有中文能解釋清楚。所以我學了中文。不過中文畢竟不是我的母語,有很多專業的醫學術語,我必須要用英文,但你女兒的問題,我覺得不需要了。趙已經給我看過你女兒的所有檢查報告。我信仰上帝,我相信上帝會給善良的人們一個奇跡,可是,有的時候,真的沒有奇跡。”
紀誠一口氣沒上來,狠狠砸了自己胸一拳,艱難地問:“什麽叫沒有奇跡?”
“這應該是個原發性的腦瘤,很可能你女兒在,在胚胎時腦部發育有點異常,也或者是遺傳。這種瘤一般來說都是良性的,但是會随着她的成長而發展。如果在她幼年或少年時發現,絕對可以摘除而沒有任何後遺症,但是現在,不但早就已經癌變,而且已經擴散到全身。”老頭遺憾地聳聳肩,“如果你不在乎她的生命,醫生是可以動手術的,但最好的結果就是成為植物人。紀先生,如果成為植物人,你女兒也許可以有三到五年的生命,但是這樣的生命有意義嗎?”
“她媽也是這個病。”紀誠閉上眼睛,身體晃了兩晃,一下子暈了過去,所幸是在醫院,很快就被擡出去急救了。
邢愛蓮也沒控制住自己,早癱軟在李薇薇懷中,李薇薇腿軟直接抱着愛人坐在了地上。只有景姝咬牙盯着白人老頭,“去國外也不行嗎?美國英國法國日本德國,哪裏有最新的技術,你只要說出來,說出來就行,我們去安排。”
“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是目前病人的情況,全世界的醫生會和我下同樣的結論。這樣吧,pfizer公司有一款剛推出的新藥,對腦癌有特定的療效,非常昂貴。我可以告訴你們藥名,你們自己去購買,這也許能延長病人的生命,不過能延長多久誰也不知道,畢竟已經到了晚期的晚期,癌細胞的擴展速度非常快。”老頭不再繼續,拿出筆寫下了藥名,遞給了趙其樂,然後帶着助手,在剛進來的院領導陪同下走了。
辦公室的氣氛死寂,趙其樂只覺得心中的紙沉得他都拿不住。恍惚間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他們一行人才有點緩過勁,強打着精神推開了病房門。
紀曉苒已經收拾好,穿戴整齊,笑眯眯和耿寶親昵地說着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趙其樂的語氣慌張,難道紀曉苒知道了?
這時的紀曉苒卻淡然地對他們笑笑,“我早就聽護士說你導師過來了,如果有好消息,你們早就會過來了。其實昨晚我想了很久,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現在我想回家了。只是我沒想到,紀,我爸回暈倒。”
衆人早知道,紀誠的昏倒造成的亂哄哄場面一定瞞不住紀曉苒。“好吧,那我們送你回家。”最先發話的居然是邢愛蓮,“你也別灰心,趙醫生的導師說了一種藥,最新的,對你也許有效,紀曉苒,活着,總會見到最新的科技,最新也意味着有效,所以活的時間越長,越可能有好藥出現。”既然不用隐瞞,幹脆就坦蕩直說,最柔弱的女人柔弱過後往往就變得最堅強。
耿寶是最高興的,一跳多高,“喔,回家喽。”
“你不能——”紀曉苒的話被景姝打斷,“她也回家,你要相信耿寶。她很棒的。”
紀曉苒忽然笑了,柔柔地看着耿寶,“好吧。”她想通了,就像昨晚她回想自己一生,她以為不幸,其實非常非常幸運,她身邊居然從來沒有壞人,只有愛她的人,包括她父親她弟弟。人一生能被愛包圍,還有什麽遺憾呢。她不遺憾,也不能讓耿寶遺憾。往後的日子,她要讓耿寶高高興興。
紀曉苒和耿寶得小家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老屋子一天沒人住就會有點說不出的味道,耿寶最興奮,又是開窗,又是打掃,忙的不亦樂乎,得到表揚,尤其是紀曉苒的表揚後更加賣力。
衆人見紀曉苒精神尚好,不再多說什麽,只是叮囑了耿寶了幾句,便都走了。到了樓下,李薇薇先帶着邢愛蓮開車走了,趙其樂和景姝慢慢向自己車子走去。
景姝又去掏包,結果還是沒有摸到煙,于是自嘲笑笑,問趙其樂,“有煙嗎?”
趙其樂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遞給景姝,“都說醫生是白衣天使,其實我們內裏都髒透了,很多醫生都是私下裏,哼,沒有任何道德底線,只會喝酒抽煙算是最規矩的了。沒辦法,壓力太大。那些什麽保養的特別好的專家之類的,少之又少。”
景姝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我戒煙很多年了,也不是對煙感興趣,可現在就想抽一口。這玩意釋放壓力确實有點效果。”
“自欺欺人罷了。”趙其樂給自己點上煙,“不過有時候騙騙自己也挺好。”
“也是,能一輩子被完全騙住也算是一種幸福。但是人總是太聰明。”景姝挑眉看看趙其樂,“你突然冒出來、對曉苒有這麽好,挺讓人驚訝的,說真的,你喜歡曉苒嗎?”
“時間不夠啊。”趙其樂吐了個煙圈,“如果給我時間,也許,不,有極大的可能我會愛上這個姑娘。你不知道,在我爸的敘說中,這姑娘堅強可愛的讓人無法不喜歡。可是沒有時間了,現在的我對她的心思還是處在一種類似于神往很久的朋友才見面的欣喜階段,唉,這欣喜一言難盡。再說了,我就是喜歡上她又能怎麽樣呢,她心裏還能有別人嗎?始終我和她都是不可能的。你呢?你對耿寶也不像是愛情。”
“愛情也許是能在一瞬間産生,可是對于耿寶,目前我的好奇敬佩欣賞遠遠大于愛情。耿寶小時候的情況你沒真正見過,她能成為現在這樣,我确實有興趣,但是這種興趣——”景姝搖搖頭笑了。
兩人正說着話,一輛奢華商務車停在了他們面前。車門打開,下來一位大男孩,趙其樂認識,是紀曉苒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