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八章

51、第八章

回到房間後,黨愛華起先是沉默的,徐心願卻還是心情不錯地搭話,“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徐心願,你男朋友或者你旁邊的親戚說過,我不記得了。”剛才那醫護人員的話讓黨愛華有點心煩。

徐心願看出來了,小心翼翼地問:“你不高興嗎?”

“你挺高興嗎?”黨愛華反問:“你被我劫持,差點被我殺了。對我,你就沒有一點恨意嗎?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不乘我不在的時候呼救?還是你在拖延時間?”

“我沒有男朋友。”徐心願低下頭,神情一瞬間變得恹恹,“為什麽你就不相信我呢?如果有可能,我不想也不願意再回去那個牢籠,我寧願是個普通人。其實我也想問你,問你的真心想法——你為什麽不恨我?”

“為什麽不恨你?我想恨你,我想挖開你的身體拿出我老婆的器官。”黨愛華開始抓狂,又立刻洩氣,“可是我更想我老婆活着,哪怕只有一部分我也希望她活着。可是——”她突然兇狠地盯着徐心願,“你敢拿我老婆的器官去和別人靠近,我一定殺了那個人。”

徐心願眼神閃過光芒,“我說了我沒有男朋友。那是爺爺和楚家爺爺私定的,我爺爺和楚家爺爺是戰友,當年他們在西北駐紮時一個是部隊的領導,一個是軍醫的領導,關系很好。我有個姑媽也是嫁給了楚家,可是結局很不好,新婚夜就暴斃了,而且那個姑父沒幾天也得了急病去世。這裏面肯定有怪異之處,可惜我不可能知道。對于楚偉成,我根本不喜歡他,我父母也不會同意。”

黨愛華敏銳地抓到一個問題,譏諷的話脫口而出,“你父母的話如果管用,你為什麽還會被你爺爺當作試驗品?”

徐心願的眼神陡然間黯淡下來,“我能感覺到我父母是有苦衷的,盡管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我知道我父母正在盡最大的力量來保護我。”

黨愛華不知自己怎麽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也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姓楚的什麽來頭?”她的原意是想問清楚家和徐家關系,看看有沒有可能從楚家找到徐家的突破口。可是徐心願卻似乎誤解了,“我從小到大身邊沒有一個朋友,楚偉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大約是在二十歲之後吧。他一出現就是以我未婚夫的身份獻殷勤,我很反感,躲了無數次,可是我爺爺似乎樂見其成。唯一讓我安慰的是我和他的會面總會有其他人在場,或者是保镖,或者是家裏的服務阿姨,從這一點上看,似乎我爺爺也不是那麽想我和楚偉成有瓜葛。我一直都很奇怪不解,如果爺爺真希望我們在在一起,卻不給楚偉成單獨和我在一起的機會,如果爺爺不希望我們在一起,卻對楚偉成自稱是我未婚夫沒有一點點反感,反而笑着接受。太過于自相矛盾了。就拿這次出行來說,我想出來旅游散散心,天天吃藥打針被困在家裏,我實在受不了真快瘋了。本來我爺爺是竭力反對,可我父親卻竭力贊同,甚至不惜和爺爺大吵一架。爺爺是勉強同意了,還安排了楚偉成同行,說是培養一下感情,可是他又在我身邊安排了大量的随行人員,根本不給楚偉成任何機會與我單獨相處,甚至我們都沒有單獨說過一句話。”

說到這兒,徐心願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黨愛華,語氣中透出濃濃的不安,“對不起,要不是我過來這邊旅游,你的妻子也不會因為我而失去性命。”

黨愛華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咬牙壓制着心中的魔鬼,看都不看徐心願,狠狠地說:“這麽說,這件事完全就是個意外,不是你爺爺的陰謀算計?”

“盡管我對爺爺是有偏見的,但這件事卻不是我爺爺的主意。”徐心願想要解開黨愛華的心結,她就要毫不畏懼地盯着黨愛華,哪怕這樣會激怒這頭“猛獸”也在所不惜,她不想也不願去逃避。二十多年來的痛苦生涯反而讓她更加堅強。

黨愛華反而有點不敢對視,躲閃着目光,轉移了話題,“明早我讓這裏的醫生給你做個檢查,抽血做B超要空腹。”

“為什麽?”徐心願也是聰明,不再糾結上一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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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你的身體很不對勁,你不知道嗎?”黨愛華這才轉頭看向徐心願,“給你做手術的院長說你最少要十來天不能移動,聽聽,是不能移動,可是你的那些保镖卻要帶着你走,雖然有救護車,救護人員也到位,但是風險依舊非常大,他們為什麽不顧風險非要帶你離開?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你爺爺有不可告人的原因?還是因為你的身體恢複程度已經超出了常識?我覺得是最後一個原因,今早你的胃口很不錯,而且竟然能一個人下地。我剛才咨詢過這裏的醫護人員,他說曾經見過腎髒移植的病人,十幾天就不給下床的。更何況你同時做了三起移植手術。你不覺得古怪嗎?”

“雖然爺爺拿我當作試驗品,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試驗,但他一向對我的身體是萬分的注重,不然也不會出現你妻子的悲劇了。”徐心願幾乎陷入了喃喃自語中,“在我還有危險的情況下,我相信不管發現什麽事,爺爺一定會以我為先。既然能讓我回去,那就說明我的身體沒有什麽危險了。可就這奇怪了,我雖然不怎麽懂醫學,但長時間的‘病卧’讓我多多少少對醫學還是有點了解。一次同時移植三種不同的器官已經很不可能了,但考慮到我當時的情況,也算是情有可原。可這麽神速的恢複,實在說不過去,難道是從小到大長時間的試驗改變了我的體質?”

“或者說你的體質本身就有怪異之處,就像我。”黨愛華脫口而出的話讓徐心願吃驚,“像你?你有什麽怪異之處?”

“這你不需要知道。”黨愛華有點後悔自己的嘴快,她發現在徐心願面前,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這個“插曲”讓兩人在整個一天裏都沉寂起來。徐心願的沉寂是在不停地思考回想着事情的詭異,而黨愛華則是因為混亂的情緒,心裏那種說不清道不明、越來越強烈的怪異預感讓她不得不用沉默來抗拒自己的煩躁。

一天的尴尬氣氛直到第二天上午檢查過後才慢慢緩解。到底是花了大錢的私人機構,效率很高。不到兩個小時,醫護人員就将檢查報告送到了黨愛華她們的手中,又長篇大論了一番,但是在黨愛華她們的耳中,最主要的內容就只有四個字——“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的結論在外人眼裏自然是最正常不過的,可在黨愛華她們眼裏那就意味着特別的不正常。

“确實是一切正常嗎?”黨愛華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醫護人員。

“李女士,”這名醫護人員喊得是黨愛華用別人的身份證登記的假名,“請您放心,我們的醫師和儀器那也是專業的。當然,這裏畢竟是療養性質為主,三甲醫院我們是肯定比不了的,但和社區醫院比,我們還是強一點的。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帶您的妹妹去三甲醫院詳細檢查一下。”

黨愛華苦惱,不知道該怎麽問。徐心願接口了,“醫生,我上次做體檢時B超報告上說有點脂肪肝,腎上還有個小囊腫,現在檢查怎會一切正常呢?”

“脂肪肝和囊腫都是可以逆轉的,你不必擔心。我可以保證,你的檢查沒有任何問題。”醫護人員拍着胸脯非常肯定。

“肝腎真的沒有任何異樣?”黨愛華又追問了一句。

醫護人員只差發誓了,“我絕對保證,您就放心吧。”

送走醫護人員後,兩人對視了一眼,這次是黨愛華先開口的,“B超是不是看不出器官的移植?”

徐心願搖搖頭,“這個我真就不知道了。不過驗血的指标也都是正常的,這就說明肝腎功能是正常的。二十天不到移植的器官就能正常運行嗎?難道一點排異反應都沒有嗎?這不太可能,也不太符合常理。你妻子,”她小心翼翼地問:“她有沒有什麽異常?”

黨愛華居然沒有暴躁,緊皺眉頭,苦苦思索,“我老婆是正常人,不正常的是我,難道是我?可是那東西怎麽會?難道會傳染?它一直在我身上啊,又怎麽可能讓向紅?不會的,不不——”她口中說着“不”,心裏卻很是不安,卻還沒辦法證明。最後還是做了個決定,“等會兒去做個心電圖,看看心髒怎麽樣。”

心電圖的結果直接就能看到,還是“一切正常”。黨愛華再去問有沒有其它更高端的檢查,結果護士婉轉地告訴她,其實這裏就相當于社區醫院,最多再能做個X光透視,什麽CT、核磁共振之類的項目只能去三甲醫院。

怎麽辦呢?是先帶徐心願去其它城市的三甲醫院,還是先報仇?黨愛華想不出兩全的辦法,她既想報仇,又想知道答案。

反倒是徐心願替她做了主,“即使去三甲醫院恐怕也不能找出原因,如果你真要想知道一切,也許只能從我爺爺那裏找到。”

“你爺爺?徐勝利。”黨愛華念出了這個名字,表情猙獰。

徐心願心裏有點害怕,卻沒想到黨愛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推着她來到了湖邊曬太陽。

綠水青山總會讓人心曠神怡,徐心願深深呼吸着——自由的空氣。可是這自由能有多久呢?她不敢往下想,又壓制不住這個念頭,只得偏頭找黨愛華閑聊,“你們都姓黨?”這個問題真愚蠢,她十分希望能在現實中有個撤銷鍵。

沒想到黨愛華只是愣了一下就回答了,“我們孤兒院的孩子都是這個姓。”

黨愛華接了話,徐心願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說:“黨這個姓很難起名字吧?”

“不難啊,建國建軍建業,為國為名為軍,愛國愛民愛軍,向陽向東向民,可以組合出很多的詞,而且名字也可以重複。上一批出去了下一批再用。”黨愛華說起這些來一點情緒上的波瀾都沒有,徐心願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緩緩而又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黨愛華面無表情的問:“謝什麽。”

“謝你信任我。”

“信任?我不想信任你,但是——”黨愛華的視線盯着徐心願的心口,讓她心裏忽的又是一陣難受,“你可能不相信,我能感受到你妻子對你的情感。”

“我相信。我老婆可以為我去死,我也可以為她去死,所以害她的人都要死。唯一的可惜的是那個姓高的是被一槍斃命,我應該再計劃的詳細點,讓那個姓高的也嘗嘗活取器官的滋味。”黨愛華說着說着,眼睛就開始隐隐有點發紅。

徐心願吃驚到都忘記害怕了,“你口中姓高的這人,我曾見過,他去拜訪過爺爺,雖然是爺爺提拔他上來的,但這人也是有手段的,手下也有能人,輕易讓你得手,怎麽想都有問題。”

“你——”黨愛華沒想到徐心願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怔怔的發着呆,眼睛也恢複了正常。片刻後猛地蹲下,直視着坐輪椅的徐心願,輕柔地将頭靠在她的腹部,喃喃地說:“向紅,你是向紅嗎?一定是向紅,所以才這麽向着我。我就知道,就算只剩一點點塵埃,你也只會向着我。”

徐心願只覺臉上很是冰涼,眼前的景色已經一片模糊,這洶湧的淚水真不是她能控制住的。這一刻她忽然就有了一種想狠狠将黨愛華擁入懷中的強烈感情,她也是這麽做了,因為她的手臂也脫離了大腦的控制。難以言喻的感情猶如巨濤駭浪将她淹沒。

等兩人的情緒漸漸平靜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誰都沒提剛才的失控,靜靜吃了午餐回了房。徐心願因為上午的情緒波動很快就睡去了。

黨愛華睡不着,上網搜索着有用的信息。這裏的電腦和網絡都挺給力,很快有條新聞引起了她的注意——吳城科技創新大會,省委書記陸青禾将莅臨出席。

再搜索一下吳城科技創新大會的新聞,發現離十一月三日開幕竟然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所以她要做的事情也只有等,當然觀察好地形是必需的。

此後的幾天,徐心願發現黨愛華有點奇怪,都是晚上出去一夜不歸,早上回來到頭便睡。她有心想問,卻總和黨愛華錯開時間,直到五天後黨愛華不再出去了,她才找了個黨愛華心情平靜的時候開了口。沒想到黨愛華竟然直說:“這幾天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你說你不喜歡你爺爺那個家,想要自由,其實我是不信的,但是你說的話我不得不信,不是不得不信,是想中了邪,就是想要相信你,這對我來說很糟糕,萬一信錯了,在我報仇之前我就會完蛋。所以我必須克制相信你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必須要觀察你提防你小心你。但是這幾天接觸下來,我相信了你說的話,所以我也不想瞞你,我要去報仇,找省委書記陸青禾。這幾天晚上都在踩點,吳城科技大會,他會來。”其實黨愛華很困惑自己的行為,這種骨子裏對徐心願自帶的信任感應該是最大的忌諱,偏偏自己還無法抗拒,難道是因為黨向紅的器官?

在一大堆“但是”“所以”中,徐心願聽明白了,不自覺嘴角就微微翹起,“你确定無論如何都要報仇嗎?”

“為什麽不報仇?”黨愛華激憤起來,“為人民服務?哼,他們一手遮天,人命在他們眼裏,這樣的人,我也算是為民除害。”

“你妻子的事再加上這個理由,我不好說服你。我還是那句話,你能那麽輕易處置姓高的,這絕對不尋常。陸青禾的出現有非常大的可能是陷阱。”徐心願沉了沉眼眸,“我爺爺的性格我知道,他強勢了幾十年,志在必得的事情,即使不擇手段他也不會允許失敗。如果你——”她說不下去了。

黨愛華卻接話,“如果我死了,你就帶着我老婆好好活着。”她默默看着窗外,頓了幾秒才慢慢地說:“雖然你是無辜的,但還是因為你,我老婆才沒命的,又是因為你,在某種意義上我老婆才活着。我不知道該恨你還是該原諒你。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你,然後我也死,一了百了。有時候我又想我老婆她還沒活夠,這世界上好多好多她喜歡的事情她還沒嘗試過,死真得很容易,可是死了再複活就不可能了。”

“對不起,我早該死的。”徐心願控制不住心髒的悸動,控制不住眼裏的淚水,控制不住情緒的起伏,梗咽着說:“你妻子還活着,真的,我不騙你,每次你難過傷心,我的心就非常難過,就像現在一樣。盡管以前我從沒見過你,可是那天睜開眼看到你的一剎那,我腦子裏突然就冒出個年頭,你怎麽這麽慢才來接我?才來看我?黨向紅活着,就活在這裏,”她指指自己的心,“某種意義上我就她,她就是我。我聽你的話,你說什麽我都聽,所以你一定也要聽我的話,你一定也要活着,因為你不活着,留着我們活在這個世上是沒有任何意義,我們不會快樂的”

黨愛華手足都在微微發抖,轉身離開了房間,她不想在徐心願或黨向紅面前落淚。

此後,療養院的日子過得十分清心平靜,吃過早餐後黨愛華就會推着徐心願去湖邊轉轉,兩人也不怎麽說話,只是靜靜坐着,但是徐心願卻十分滿足。午後小睡後,黨愛華又會推着她從小山邊散步,晚餐後她會在護理人員的幫助下完成洗漱,然後兩人會沉默着看會兒電視。這樣的生活讓她恍惚有種平淡至終老的錯覺。但她知道,這種日子很快就會過去。

十月的最後一天,在黨愛華晚上又出去了,徐心願便知道黑暗即将到來。這并不是直覺給她的警示,而是爺爺的做事風格,她太清楚了。她竭力地想勸說黨愛華,“我爺爺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不如等下一次機會,好嗎?”但是她的期望并沒有得到回應,這些天她明着暗着也說了好幾次,可是黨愛華就是不接這個話題。這次也是一樣,但她知道,這恐怕是她最後的勸說機會,所以她說得特別多。

也不知是不是不耐煩還是被感動,黨愛華終于開口了,“如果這次是陷阱,下一次也一樣。也許我能跑掉,也許不能,但是我一定會殺了那個家夥。你還是考慮考慮你自己吧。你現在沒有自己生存的能力,如果我被抓,我一定會把你的住處提供給他們,你如果想擺脫自己的命運就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但不是現在,現在的你非常弱小,尤其是你的身體,雖然莫名其妙地恢複不錯,但是還需要你家為你提供庇護,哪怕你那個爺爺拿你當試驗品。即使做了試驗品,你也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達成你的願望。”

“你不能保護我嗎?我——”徐心願想拿黨向紅說事,雖然厚臉皮,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報仇是第一位的。”黨愛華卻不為所動,打斷了她的話,“還有你要想好說辭,你爺爺的人來後一定會詳細了解一切的,我們在這裏的所有事情都瞞不住他們。你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天,在我有離開的情況下你卻沒有通知他們,這會讓你的處境很危險。我已經替你想好說辭了,一切推給我,就說我安裝了監控,如果我不在,我都會在你身上裝個小型的遙控,一旦有異動,我會很冷血。然後裝出你一向柔弱受到驚吓的樣子,必要時昏上一昏,想必他們也不敢再多問什麽。”

徐心願低下了頭,她知道再說什麽也沒有用的。黨向紅在黨愛華的心中滿的沒有一絲縫隙,最終她只能無奈而又心酸地問:“你就不想知道我身上有什麽秘密嗎?我知道,你身上也有秘密?這些秘密說不定只有我爺爺知道。”

“秘密?我不知道為什麽只有我老婆的器官才能和你相配,我也不知道你爺爺是不是那個毀了我的幕後黑手,我很想知道,隐隐的直覺告訴我,這幾件事肯定有聯系。”黨愛華反而平靜地說着,“現在這些事都不重要,報仇是首位的。你爺爺既然沒有大張旗鼓地追捕我,肯定是有勢力在牽制他,他不希望你我的事曝光。他為什麽不敢曝光呢?他都拿他親孫女做試驗了,可見這個秘密有多麽的見不得光。既然我老婆與你這麽‘合拍’,那他就肯定要研究我老婆,可惜他手下的命令已經讓我老婆化成灰了,沒辦法研究我老婆,自然就要研究一下我老婆身邊的人,看看生活起居之類的有沒有特殊的地方,這個目标肯定就是我了。只要他将目光對準我,憑他的力量,我是黨愛華這點根本瞞不住,那我的經歷也瞞不住。如果他是幕後黑手,那我肯定是要被活捉拿來做試驗品的。如果他不是,憑着我和我老婆的關系,還有那段不為人知的隐秘過去,他也會下令活捉我。”

徐心願的眼中蓄滿了淚水,“所以你說這麽多,就是要告訴我,我爺爺會讓你活着,讓我放心?”

黨愛華微微有點無措,“我不想把你當成黨向紅,但是你常常會給我一種你就是我老婆的錯覺,我不知道移植器官會不會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我腦子亂得很。我想對你冷靜,又冷靜不了。你對我來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很糊塗,我理不清。我不是混蛋,我只對仇人報仇,雖然這個過程中也用了一些威脅的手段,但是我并沒有害其他人的命。你,你不是主謀,我,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你對我,你的為人,這些天我也看在眼裏。我心裏知道,都明白。你和我說高天志的事不簡單,其實我也想過了。從你身邊的安保就能看出,非常嚴訓練有素,但是在他們的護衛下我卻能輕易得手,确實不像是他們的作風。這也讓我更肯定了,他們想活捉我。”

“為什麽?”徐心願拭去了淚水,有點心定。

“你們的隊伍中有個人叫‘禿鹫’,曾經和我交過手,這個人應該挺了解我。他也是受過特訓,再短的時間也足夠他們布置好一切。我在望遠鏡中看得清楚,他們做的防護真不是特別嚴格。恐怕是有點糊弄高天志,當然我想他們也不希望‘誘餌’真的出事。”黨愛華沒有說有人報信的事,不是不信任徐心願,畢竟這個世上有很多種方法能讓人不自覺地說出一切。

徐心願不明白,“防護不嚴格,也不希望出事,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矛盾。他們不想高天志出事,所以有了防護,但是如果出事,借助這一點試探出更重要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任務,所以防護并不嚴重。”

“試探?”

“也不算試探,就是能知道我對你的态度。其實我想他們是這樣想的,防護太嚴,我肯定不會露面,他們會無功而返。只有見有機可乘,我才會露面,我一露面他們就能鎖定我,這樣才能逮到我。但是如果他們想抓死的,肯定會不惜代價,哪怕是搞的大張旗鼓,反正人一死,死無對證,有人想找茬都沒辦法。但是如果要抓活的就不一樣了,要抓活的不光是抓,還不能讓我落入其他人手中,所以行動這才要小心翼翼。從我觀察的情況來看,一定是後者。即使抓不到我,他們也會發現一件事,我帶着你,沒有傷害你。這就肯定了救護車那個女人的說辭打動了我。”

“我明白了,我就是個累贅,這麽危險的事你還帶着我,那小姨的話你肯定是聽進去了。所以這次‘陸青禾’這個誘餌,他們要做萬全的準備。所以他們才不急着找我。那也說明爺爺他知道我身體恢複的狀況。”徐心願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黨愛華沒想到她這麽聰明,“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你就好好在這裏療養。”

“他們會布下天羅地網,這點不會因為你是否帶着我而改變。雖說少了我這個累贅,你可以更加自如輕松,但是既然爺爺知道了我的身體狀況,那麽我的恢複狀況,醫生也能推算知道,你可以放心我的身體,這一點他們也能想到。這并不能降低風險。”徐心願的擔心讓黨愛華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們這麽多天才讓陸青禾出面,不就是想捉我嗎?從高天志到陸青禾,說他們沒有防備,那是自欺欺人。總算這次我放棄,那下一次還是圈套。沒有區別的。對他們來說是機會,對我來說也是機會。不過在走之前我要對你做一件事。”

“什麽事?”徐心願的眼神讓黨愛華有點躲閃,“首先會問這裏的醫護人員要一粒安眠藥,然後我會在身上制造出青斑,要給人一種你受到輕微虐待的表象。這樣你爺爺肯定就不會懷疑的。”

“他們不是知道你聽了我小姨的話不會對我如何了嗎?”徐心願不解。

“是不會對你的命怎麽樣這才合理。刻骨仇恨狀态下的兩人,即使我不殺你,對你也沒有任何舉動,這合理嗎?合理的解釋有兩個,要麽我們的關系相處的挺好,要麽你乖巧聽話沒有惹怒我。前者你爺爺會懷疑我們為什麽會相處的不錯,後者你爺爺更會懷疑。就從現在的談話中,我就知道你很聰明,你爺爺看着你長大,更會了解你的一切。那個炸彈監控的說辭只能讓你爺爺相信一部分,你這麽聰明,不可能想不到其它辦法脫困。為什麽你不做呢?很簡單,你被我吓怕了。我要讓你爺爺知道這一點。”

“你這樣為我着想,是不是覺得你根本回不來了”徐心願輕輕一嘆,“我寧可——”

“沒有寧可。”黨愛華有點暴躁,“你要明白,我對你這樣完全是沒有辦法,我老婆在你身上。将來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爺爺報仇,我不會放過徐勝利。”

徐勝利,畢竟是她爺爺。徐心願的心沉到了谷底,喃喃地說:“将來的事将來再說,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黨愛華一轉身,再也不想待在這裏讓自己的心裏充滿了未知的混亂。

幾天之後,當徐心願見到她父母在周新年的陪同下進來時就知道黨愛華回不來了。她的心虛地發慌,不是因為要面對爺爺,而是不知道黨愛華現在的情況。她暗自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地套點有價值的消息。但是被直升機送回去後,她首先要面對的就是爺爺。黨愛華教她的說辭果然只是讓爺爺将信将疑,可随後發生的一切讓她爺爺的臉上再沒了疑色。給她換洗衣物的是一直伺候她的李阿姨,當她脫下衣物時,李阿姨忍不住尖叫一聲。她母親當即沖了進來,眼淚頓時忍不住了,差點對爺爺發瘋,還是她父親緊緊箍住母親才沒有出事。這下她爺爺也沒再多問什麽,只是臉色反而和緩了,當然是否完全相信,她不知道,不過她可以肯定至少爺爺心中對她的信任會有八九分,即使有一分的疑惑,找不出任何的證據也是枉然。她相信黨愛華絕不會說出的,甚至她都有種預感,她會很快再見到黨愛華,這讓她的心裏隐隐升起了希望和力量。

對于母親,徐心願是很內疚的,不過母親這樣一鬧,爺爺反而松口,在檢查完她身體無礙後,在她的請求下,同意了她去陪母親幾天。她們一家早不和爺爺住在一起了,住的地方是父母軍區分給他們的院子,離着她爺爺的住處挺遠。入夜了,她故意做出害怕的狀态,撒嬌般希望與母親同睡,她母親自然是一口答應,把她爸“趕”了出去。她又做出睡不着的假象,希望放點音樂。徐母當然是無條件照做。

關燈後,就在母親摟着女兒想要說幾句貼心話時,徐母在被窩下的手背忽然被敲動了。徐母是什麽人?專門在部隊裏做保密工作的專家,現在的軍銜是大校,可見她的能力。這麽的簡單的摩斯密碼還是在女兒小時候,她教的的呢。密碼語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問她房裏有沒有監聽。只是一對眼神,她立即明白了,伏在女兒耳邊悄聲地說:“要我陪着,大可以去你的房間,怪不得你非要到我們房間。你覺得你的房間沒有我們的房間安全是嗎?放心,我和你爸早防着了,我們的住處防護嚴密,而且你媽是做什麽的你不知道嗎?讓人在家裏監聽,我直接退役算了。不過以防萬一,畢竟現在先進的儀器層出不窮。萬一他們在外面拿個大功率集音器對着這裏,我們也不能不防。但是你放心,我們這樣悄聲講話,再加上有音樂的掩護,就算家裏有監聽也不怕。有什麽事乖女兒盡管說吧。”

徐心願靠着母親的頭,悄聲而簡潔地将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她知道父母和爺爺不對付,尤其是母親,爺爺對待自己的事情讓母親沒有一天不是處于憤怒驚恐中,憤怒爺爺的所作所為,驚恐自己的身體狀況。她信任母親,也許母親能幫她打聽黨愛華的消息呢。

“這麽說你身上這些痕跡是她故意所為?你真的一點不疼?”徐母的聲音平緩了許多。

“還是有一點點疼。她受過訓練,您也知道軍隊裏的那種訓練,方方面面都要學。她控制的很好,不過是微微疼通,身體卻能青了一大片。”徐心願不想在母親面前說謊,再說,這也說不了慌,一點不疼也太假了。

“乖女兒,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徐勝利那個老家夥下令活捉的人肯定有巨大價值和貓膩的,所以你不用擔心。”徐母從來不會對徐勝利有一點點尊重,反而一說起這個人就咬牙切齒。

徐心願是知道這一點的,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身體的緣故。曾經無意偷聽到母親對父親的哭訴,讓她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她一出生,母親就防着爺爺下黑手,可是千防萬防,還是百密一疏。為了自己,父母都會輪流在家,母親甚至不惜打報告退居二線。即便如此,軍令也是不可違的,在她半歲時母親因為個突發的事件而外出時,爺爺還是親自找上門來。母親拜托的姥姥姥爺小姨都沒有能阻止爺爺抱上自己。想想也是,無論母親怎麽和爺爺不對付,在姥姥姥爺小姨的眼中,母親也是徐家人,再如何看着,面對一個爺爺想抱抱孫女的請求,他們怎麽可能拒絕呢。而且母親也只是交代他們不準爺爺帶自己走,他們自然會忽略爺爺趁着空隙給自己紮了一針的事情,這也是不可能想到的事情。自那兒以後,父母也只能認命地把自己交給爺爺。而這恨就在母親心裏紮了根。奇怪的是父親的态度,母親有時控制不住和爺爺嗆聲時,父親總是阻止。除非是她極端痛苦時父親才會和爺爺鬧上一鬧,但那也是極其偶爾的。父親在爺爺面前也算是溫順,難道是因為父子的關系?但是背着爺爺,她似乎也能看到父親的恨意滿滿。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問清黨愛華的事情最重要,“媽,那你知道黨愛華現在怎麽樣了?”

“聽你爸說是被關在了吳東監獄,那裏的監獄長是你爺爺的手下。”

“她怎麽被抓的?”

“具體情況不知道,聽你爸,代價挺大的,周新年那邊損失了好幾人,陸青禾也死了,一個省委書記出事,老家夥忙着應付另一股勢力呢。”

“我以為爺爺會把她帶回來。為什麽要關到吳東監獄?”

“應該是暫時過度,但是後面會去哪兒,你爸也不知道。乖女兒,你想做什麽媽肯定支持,但是有些事,還是必須要從長計議。乖,現在好好睡一覺,精神了才有力氣謀劃一切。”

母親的聲音讓徐心願渾身放松下來,她也确實太累了,在昏睡的同時她心裏還在反複地想着一個地點——吳東監獄。

作者有話說:

痛苦的智齒終于被拔掉了,腫脹的臉也恢複正常了,今兒起正常碼字更新。謝謝大家的一直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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