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衣公子 她要等一個人,一個一定會來……

第44章 白衣公子 她要等一個人,一個一定會來……

論劍大會結束的次日, 蓬萊島上,依舊熱鬧無比。

觀雲臺旁邊的賭注攤子賭局結算,攤主設下的咒法卷着十萬靈幣, 将按份額分好的靈幣送入各位贏家的口袋當中。

而押錯的了, 則要眼睜睜看着自己投注的靈幣飛入別人的袋中。

賭注攤子旁, 不少修士聚集在這邊。

攤主是個器修, 手裏總拿着他的法器“投瓊”輕輕搖晃。密閉的搖盅中,不知數量的方塊骰子在裏面相互碰撞, 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這音律般有節奏的聲音中, 攤主眉飛色舞地說道:“這玉蟬衣,常常來對面那家茶寮喝茶。最喜歡坐在窗邊的位置,那時候可沒人搭理她。你說你們早不來, 晚不來, 非要等人家拿了頭籌, 找不見人了才來找她。還是那風息谷的沈笙笙要聰明一些, 知道早找她比上一回, 不給自己留遺憾。”

“那時候誰知道她有這等驚人本事!”

攤主道:“所謂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鬥量, 可有人比你們看得明白的多, 來蓬萊第一日,就押了玉蟬衣能拿頭籌, 還日日來加賭注。投注越早、賭注越多賺的越多,他可是要大賺一筆咯。”

“老板,別說風涼話了!哪怕不能找她比上一遭, 能夠看到昨日的那場比試也已經是一種榮幸了,知足!幾千年來,哪有一個靈脈尚未全通的修士, 修出劍意不說,又對劍招有如此的造化感悟,千年不遇萬年亦難尋啊!”

“對!我來這裏才不是要跟她比試一回,我那點花拳繡腿對上她,恐怕連一招半式都使不出來,我只想跟随她的腳步,看她如何……”那人聲音一頓。

“如何?”

“如何殺到正道魁首眼前去!”那人興致勃勃繼續說道,“正道魁首修為深不可測,一千年了,不知道多少人前仆後繼,卻無一人能夠贏過他,所有人在他和熒惑面前只能感到畏懼!終于、終于……”

那人興奮道:“我看這玉蟬衣要贏過他,不過就是百年內的事情,他們之間的那場比試将是近千年來最驚天動地的一場,這一場我一定不要錯過!”

“百年內的事情?這玉蟬衣仙齡才二十來歲啊!二十來歲就有此等造化,我倒覺得,至多再給她二十年,足矣!”

攤主搖着搖盅法器的動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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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你們都覺得,假以時日,這玉蟬衣就會是劍道第一?”

一陣議論紛紛,有人說會,也有人道:“剛拿下論劍大會頭籌,正好是玉蟬衣風頭最勝的時候,但仔細想想,想贏過陸聞樞,可比拿下論劍大會頭籌難多了。”

“那你們說,正道魁首當年,可有她這樣的本事?假以時日,她來做正道魁首也說不定。”

“一時驚才絕豔只是一時,最後泯若衆人的,也不是沒有過,日後的事日後再看,說太早只是捧殺!”

隐隐見着要吵起來,攤主道:“那各位,敢不敢再來賭一把?”

他重新搖起法器“投瓊”,并念念有詞,念起法咒。

舊的賭局結算,新的賭局又起。

攤主道:“百年為約,這一場新的賭局,賭的,就是下一次論劍大會召開之前,這劍道第一依舊是陸聞樞,還是玉蟬衣。”

衆人意見不一的地方,就有他設下的賭局。他日揭見分曉,不論賭輸賭贏,滋味實在是妙極了。

攤主笑着将賭局設起,就有人只猶豫片刻後,率先付了靈幣,押注給玉蟬衣。

之後,接二連三的靈幣,大多是押注給她的。

人群中,只有一位白衣公子身形紋絲不動。

他站在賭局攤子最前面,在人群議論得最激烈時,一直都只是靜靜傾聽,未發一言。

他的面容雖是無比普通,看一眼很難被人記住,但在這人群熱鬧讨論的時分,他安靜的氣質便有些格格不入,靜水流深的一雙眼睛與衆不同,變得特別了許多。

他聲線謙柔,詢問攤主:“不知能否打聽一下,那位卓有遠見、最早押玉蟬衣能得頭籌的那位道友是何方高人?”

攤主正忙着收攏靈幣,頭也不擡說道:“是誰,你一定想不到。”

“李旭。太微宗首徒李旭。”攤主道,“除他之外,後來也有不少太微宗的弟子陸續來下注給玉蟬衣。”

他感嘆:“這自古以來的第一大宗确實厲害,哪怕如今屈居第二,眼光實在是好,有底蘊。這次論劍大會太微宗弟子雖說仍是沒有拿到頭籌,在我這小攤子上可賺了不少。”

沒聽見預料中的驚訝聲音,攤主擡了擡頭,看到這白衣公子臉色有些冷,剛有些意外,忽然想起這一身白衣不正是承劍門外門弟子的服飾!

原本還想再誇幾句李旭的話吞回去,攤主道:“這位道友方才聽得那麽入迷,不過來下上一注,賭上一把?”

白衣公子擡袖落下一注。

靈幣輕輕落在陸聞樞的名字底下。

瞥一眼他投注的結果,攤主并不意外。

這白衣公子一身白衣正是承劍門的宗門服,承劍門的弟子,當然會下注給他們自己的掌門。

再正常不過。

他沒多想,轉頭就去招呼其他下注的修士,白衣公子在人群中停留片刻,不知何時悄然離去。

-

星羅宮的飛舟上,玉蟬衣正被瀾應雪等一衆人等圍着,本來就叽叽喳喳很能說話的姑娘們今日更是争先恐後地想和她說上話來,吵鬧不休,一個個被瀾應雪敲過去才安靜了。

“都穩重一點!”瀾應雪道。

結果等瀾應雪自己面對着玉蟬衣,一開口,她卻比任何人都更激動,抓着玉蟬衣的手不住輕搖:“衣衣,你太厲害了,昨天那只白鳳凰好漂亮,要不是我現在還使不出這麽厲害的招式,真想讓你教我用這個。”

玉蟬衣正在瞥看星羅宮宮主懷裏的那一團雪球。

星羅宮宮主抱着丢丢笑吟吟站在一旁,而丢丢正在她懷中輕輕扭動它的身體,每一個伸爪子的動作都有種恰到好處的可愛,還時不時做出将腦袋深深埋在星羅宮宮主脖頸間撒嬌的黏人情态,再想想塗山玄葉為人時那副總高高将他下巴仰着、誰也看不上的高貴樣子……玉蟬衣就有些沒眼看。

知道塗山玄葉這所謂雲游四方、功成名就,是跑到星羅宮裏做了一只靈寵……玉蟬衣……無話可說。

也罷,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她師父只是其中一奇,也不必太過驚訝。

來到星羅宮後,星羅宮宮主便依照約定,将為巫溪蘭做好的天女羅裳交給了玉蟬衣。

在這件天女羅裳裏,她織進了上千個儲物的法陣,單個法陣容量不大,如同藥店藥櫃裏裝草藥的小匣子,卻因數量衆多,裏面能放上數萬種的仙草靈藥,哪怕積少成多,負重累累,卻依舊會讓穿着它的人感到輕若無物。從此巫溪蘭穿着它,就不用背着沉沉的法袋,而是随手就可以從法陣中取出她想用的草藥。

這麽多的法陣輕松織進一件天女羅裳,尋常陣修恐怕耗盡其畢生心血也做不成,星羅宮宮主卻是說送就送,甚至還順手幫她做了三身天女羅裳,足見這些他人眼裏的難事,對她來說有多輕松……

怪不得星羅宮會是五大宗門中最富有闊綽的宗門,星羅宮宮主的功力實在深厚。

這樣一想,塗山玄葉能混到星羅宮裏給宮主做靈寵,怎麽能不叫功成名就……

至于這雲游四方,也許也是星羅宮宮主的愛好。

玉蟬衣能強行解釋,但依舊大為震撼。

怕自己再看下去露出破綻,玉蟬衣輕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對瀾應雪說道:“我知道等你們回去之後,很難找到陪你們練劍的修士,也知道沒人陪着練劍的滋味不好過,雖然,我不能再陪你們練劍了,但可以幫你們做上幾個試劍傀儡,到時你們可以先與它們對招練招。”

“比不上活人靈活,不如真正的劍修更會變通,只能當陪練一用。用壞了,再寫信找我便是。”玉蟬衣看向星羅宮宮主,目光不經意劃過丢丢,“算我對宮主慷慨贈衣的回贈。”

星羅宮宮主嫣然而笑:“那可真是叫我的姑娘們占了大便宜了。我做的羅裳市面上尚且能夠買到,小蟬衣做的試劍傀儡卻是想買也找不到地方。”

小蟬衣,連對她的稱呼都是和塗山玄葉一樣的。

“試劍傀儡?”瀾應雪道,“論劍臺附近也有人在賣試劍傀儡,宮主不讓我們買,她說我們買得太晚,最好的在論劍大會剛開始時就已經被不知道哪個大宗門全部買走。剩下的,都做得太過粗糙不堪入目,是騙錢的。”

那些賣試劍傀儡的匠人玉蟬衣也看到了,她也從他們那買了點東西,但不是傀儡,而是機關術的典籍。

一千年過去,修機關術的匠人倒是新琢磨出了不少有趣的東西,比起她當時在承劍門藏書閣裏能接觸到的典籍豐富了不少,可惜論劍大會太忙,沒來得及仔細翻閱。

不過,瀾應雪這樣一提,玉蟬衣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班門弄斧了。她說:“我做的未必就有很好,雖不至于不堪一用 ,但應該比不上專營此道的機關匠人。而且,我需要向宮主讨要一點制作的材料。”

“什麽材料?”

“最好是招搖山的鄧林神木與山蜘蛛絲。若是不好找,也好換成別的。”

“确實是最好的材料。”星羅宮宮主說道,“可惜飛舟上沒帶多少。”

星羅宮宮主将丢丢放下,走到玉蟬衣面前,“走,帶你去找找。”

丢丢一路躲開別的姑娘想摸它的手,球一樣滾在星羅宮宮主身後。玉蟬衣也跟上去,很快來到飛舟的儲物閣內。

一進去差點被裏面羅列的珍奇異寶晃了眼,低頭又見丢丢的尾巴高興飛速搖着,白得晃人。

星羅宮宮主去将一盤白色絲線取出,交給玉蟬衣:“這山蜘蛛絲我做羅裳常用,因而飛舟上常常備着,鄧林神木雖說沒有現成的,但做飛舟的木頭裏有幾根用的就是它,待我用別的木頭将之替換取下,應當夠你做一只傀儡用。”

她面上有幾分慚愧:“飛舟上材料實在是少,要是不夠,這傀儡也不強求。”

玉蟬衣:“……”

要是飛舟上的東西算少,那星羅宮到底得囤積了多少天材地寶,到底有多闊綽。

一時有些想象力匮乏。

“千年之前總有人搶在我前頭弄走鄧林神木,弄走山蜘蛛絲。”星羅宮宮主說道,“不過本來能拿到這些材料也是各憑本事,有本事的自然能取之,只能說我動作慢了一步。但後來我便有了提前囤積的習慣。”

丢丢上前,輕輕蹭着星羅宮宮主的腳踝,星羅宮宮主彎下腰将它抱起來,親昵道:“丢丢想知道是誰?”

狐貍點頭。

星羅宮宮主摸了摸丢丢的腦袋:“就開了那麽一點點的靈識,腦子不大,全用在聽八卦上了。”

話聽起來像責怪,但十分寵溺地繼續對它說道:“是陸聞樞,誰能想到,如今的正道魁首也曾不務正業過。他找鄧林神木和山蜘蛛絲,總不能是練劍用的。找這些東西可費功夫了,鄧林秘境與招搖山又都是窮兇極惡的地方,只能說虧他是陸聞樞,換了別人,小小年紀就往這種地方闖,早死在裏頭了。”

一旁,摸着山蜘蛛絲的玉蟬衣手底一顫,指腹差點被細細絲線劃破。

她一直知道,鄧林和招搖山是窮兇極惡之地,一千年前就知道。她從未要求過要陸聞樞為她找來山蜘蛛絲和鄧林神木,快用光了也不會開口求,他卻總會在她材料耗盡、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提前補上。

她如何能怪當時的自己分辨不出陸聞樞溫柔是假,他為她做的樁樁件件事都是真的去做了。

他第一次去取山蜘蛛絲和鄧林神木,聆春閣屋檐角的聽風鈴足足三個月沒有響起過,她以為自己是受到冷落,正患得患失時,他卻帶着山蜘蛛絲和鄧林神木回來了。

披一身風雪,帶一身傷地回來了。

他從來都是不喊痛的,也從不訴說自己有多辛苦,只是默默做事,她只能從他做的所有的事裏窺見他種種溫柔,便以為那溫柔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東西。

太會騙人了。

師兄說的沒錯,她想要殺的,是這世上最難殺的東西,而她想要的又不止是殺他。

陸聞樞光明磊落是假,可他卻比世上最光明磊落之人看上去還要更光明磊落,心思之幽暗藏在一重又一重的溫柔底下,深不可見,誰人能勘得破?

只是弄一點牽引傀儡的絲線而已,他便不惜以身犯險弄來山蜘蛛絲,為的就是讓她眼裏全心全意只看着他,那他做成魁首這些年,為了讓自己的名聲滴水不漏,為了讓自己名副其實,他又做了多少事?

這陣子在論劍大會,玉蟬衣聽多了其他人對陸聞樞的美譽,知道他這一千年來斬妖除魔殺的比誰都瘋,也知道他曾經身陷絕境差點命喪黃泉只為救下一個凡人,更得知了他為了修為突破不惜閉關了足足三百年之久,如果她想告訴別人,如今的正道魁首,也曾作過惡,他們是會信她,還是信陸聞樞?

對于想要的東西,陸聞樞一向是不擇手段到不惜将自己當成代價的,他不會輕易給自己留下把柄。

倘若是今日的她站在十七歲的自己眼前,在拿不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她能叫醒十七歲的陸婵玑,叫她相信她眼中那個全天底下最好的聞樞哥哥,對她好只是想讓她緣分斬盡、拿她殉劍嗎?

一定很難吧?

太難了。

玉蟬衣太了解當時的自己,也太了解陸聞樞在別人眼裏會是什麽樣子了。

滴水不漏的虛僞,讓他看上去完美。

一千年後,他的形象變得更難加穩固,更難以撼動。

哪怕她修為到了足夠能殺他的地步,直接去殺了陸聞樞,怕是要與整個正道為敵,會被當成宣戰的訊號,怕是她要成為被群起而攻之的魔頭了。

她也曾想過,哪怕被當成魔頭,那又如何?

先殺得她心頭暢快了再說!可一千年孤魂似的漂泊,玉蟬衣晃蕩過好多地方,渾渾噩噩間,也見過許多事情。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殺一個正道魁首,不再只是她和陸聞樞兩人之間的事情。

正道魁首的位子一旦空懸,修羅魔域定有異動,殺魔女護正道的口號一起,只怕有好事者在其中故意攪弄是非,嚴重則挑起戰端,巨海十州和人間都要跟着大亂!

陸聞樞身份變得太高、太高了,舉足輕重,至關重要。她不想因她的私怨将他人攪入進來,尤其是那些弱小的凡人。為了萬無一失,她不得不走得步步謹慎。

“正道魁首。”玉蟬衣輕聲念着這四個字,唇邊挽起一笑,面上一派心平氣和地說道,“也許他不是不務正業,會去找山蜘蛛絲和鄧林神木,興許有他的用處。”

星羅宮宮主說道:“你們這些劍修尤其尊崇他的威名,不喜歡別人說他半句不好。可正道魁首也是人,年紀小的時候貪玩一點兒,人之常情,大家都是一樣的,說不定什麽時候他還要敗在你手裏呢。好了,我去取鄧林神木,小蟬衣先回上次給你準備的房間去等着我吧。”

玉蟬衣濃睫垂下,掩住心事,點了點頭,克制住了自己想反駁的念頭。

陸聞樞還真不貪玩。

至少她所見到的他,是比任何一個承劍門弟子都要更用功努力的。

回到房間沒多久,星羅宮宮主将鄧林神木送來,之後,玉蟬衣便一直待在房間裏桌傀儡。傍晚,她将做好的試劍傀儡交給瀾應雪。

十個試劍傀儡,沒有雕刻面容,一人一只,交給瀾應雪之後,她又教會了瀾應雪她們怎麽使用。

星羅宮弟子彼此之間感情甚篤,對招練劍時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手下留情上,就無法拼盡全力,她早在她們與她練習時發現了這個毛病。和她相熟之後,哪怕知道她根本不會被她們劍氣所傷,也紛紛收斂了起來。

對玉蟬衣來說,她們那點劍氣本來就是小貓爪子輕撓,哪怕真讓她傷到也不過是片刻疼痛,結果只是因為和她認識久了,撓都不敢撓了,軟弱無力地拍她幾下,過家家似的。這樣下去,怎麽能将劍練好呢?

“你們以後用試劍傀儡相互對招,傀儡不是血肉之身,不會痛,日後再練劍,可不準不再拼盡全力了。”

瀾應雪等紛紛點頭。

另外還有一樣東西。

玉蟬衣看向星羅宮宮主,道:“在宮主面前做這些可能有些班門弄斧,但還是想請宮主收下,算我一點微不足道的謝意。”

她展開掌心,手裏站着一個巴掌大的傀儡小雞,星羅宮宮主眼睛登時亮了:“給丢丢的?”

玉蟬衣點頭:“正是。”

她說:“剩一點材料,恰好能做這樣一個小傀儡出來。”

星羅宮宮主伸手要過來,把玩了很久之後,朝這傀儡小雞吹了一口氣,傀儡登時變得更鮮活了一些,變成了一個黃澄澄的小雞崽,要不是太小簡直像活得一樣,和丢丢的爪子差不多大小。丢丢也站起來,一雙眼睛頓時變得水汪汪的,水洗過的黑葡萄,直叫人心頭發軟。它一直看着這個傀儡小雞崽,最後情不自禁“嗚”了一聲,摁着傀儡,有些笨拙地擺弄起來。

但一副不太會的樣子,求助的眼神看向星羅宮宮主,星羅宮宮主只好用手指牽引着山蜘蛛絲控制着傀儡雞崽陪丢丢玩了起來。

星羅宮宮主說道:“什麽時候我能幫它靈識全開,它也就能更好地陪自己玩了。”

玉蟬衣心道,這靈識沒有全部打開恐怕只是塗山玄葉裝出來的樣子,有人形時能有靈力,本體不該沒開靈識才是。

這笨拙的樣子,怕也是裝出來,叫星羅宮宮主愛憐的。

哎,真的看不下去了,玉蟬衣錯開視線。

星羅宮宮主忽又擡眼,很是按捺不住地問玉蟬衣:“這做傀儡的本事你從哪裏學的?你那師父是器修?”

玉蟬衣道:“從書上看來的。”

星羅宮宮主沉默。

瀾應雪那邊也沉默下去,一個個都不敢說話了。

星羅宮宮主忍不住問:“你師父到底是何方高人?到底修什麽的?”

玉蟬衣看了底下的丢丢一眼:高人在玩球呢。

她道:“師父他的本事如何我并不清楚。”

知道丢丢在聽,玉蟬衣勉為其難地補充了句:“不過,一定不是一般人物。甚至可以說,是一位會令舉世驚奇的存在。”

星羅宮宮主:“……”

“這不是江湖騙子常有的說辭嗎?”星羅宮宮主微怒,“小蟬衣,沒想過要做器修嗎?你這天賦不做器修簡直可惜!”

瀾應雪道:“她做劍修的天賦棄掉也很可惜……”

被星羅宮宮主一記眼刀子殺過去,弱弱閉嘴,不敢再吱聲。

星羅宮宮主接着游說起玉蟬衣來:“星羅宮專精陣修器修兩道,你要是想學,我可以将畢生所學都教給你,雖然教不了你師姐,但星羅宮可以把巨海十州的藥材都買回來給她用。你那不盡宗的師父聽上去十分不靠譜,能養活得了你和你師姐嗎?考不考慮換個宗門?”

正玩着雞崽的丢丢渾身一震,一個猛紮回到星羅宮宮主懷裏,撞了她滿懷,用玉蟬衣前所未見的谄媚模樣撒起嬌來。

玉蟬衣:“……”

“又不是讓她們來做靈寵,你慌什麽?”星羅宮宮主一邊哄着丢丢,一邊看向玉蟬衣,方才那番想讓玉蟬衣加入星羅宮的話,似乎是真心的。

玉蟬衣還是拒絕了:“我還是更喜歡做劍修。”

“真是便宜那個江湖騙子了。”星羅宮宮主懷抱丢丢嘆了一聲,“劍修有什麽好的?”

玉蟬衣道:“劍,殺人更快。”

她一臉平靜地将這句話說出來,星羅宮宮主目光深深看着她,說道:“你很像一個人。”

“誰?”

“子午,陸子午。陸聞樞的母親,曾經的承劍門掌門。”

星羅宮宮主說道:“在她初掌承劍門時,承劍門才是五大宗門裏的最末,她修劍道,是陸氏子弟中最出色的那一個,在她之後,炎州陸氏幾乎所有子弟都走上了劍修的路,承劍門也因她而實力大增。最難的路已經被她走過去了,如今的正道魁首能把承劍門治理得這麽好,也不過是站在她的肩上,更近一步而已。我和她見過幾次,你們真的很像,練劍之外的一些事情也做得很好,可是唯獨對劍,可謂癡迷。”

玉蟬衣忍不住詢問道:“她如今怎麽樣了?”

知道了塗山玄葉就是丢丢之後,玉蟬衣便知道他為何消息靈通到這種地步了。

一來,塗山玄葉化作狐貍後,身上半點靈力都讓人感受不到,看上去不過是未開靈識的野狐,乍一眼看上去甚至會被人當成小狗,在旁邊偷聽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一點玉蟬衣同樣也能做到。

二來,待在星羅宮宮主身邊,他自然能聽到許多普通修士聽不到的八卦閑談。這點得天獨厚的優勢玉蟬衣羨慕不來,但她可以直接來問星羅宮宮主。

“還在承劍門。”星羅宮宮主說,“四百年前她退位讓賢,不再插手承劍門內大小事務,做空有其名、卻沒有任何瑣事纏身的副掌門,不再煩心宗門裏的大小事務了。前一陣子我還寫信給她,想讓她幫忙教一教星羅宮的弟子,被她回絕了,哎,什麽事都不用操心,真是羨慕。”

瀾應雪已經學會了操縱試劍傀儡,走過來,對玉蟬衣說道:“衣衣,蓬萊最後開放五日,你是打算直接離開,還是說要多留一陣?”

玉蟬衣道:“多留一陣。”

“那太好了!”瀾應雪又問,“之後幾日你可有什麽安排?”

玉蟬衣搖了搖頭。

她其實有一個安排。算不上安排的安排。

她要等一個人,一個一定會來找她的人。

但不需要等在任何地方,他自會來找她的。

瀾應雪更高興了:“那之後幾日,我們一起去秘境吧!”

玉蟬衣說:“好。”

晚上,瀾應雪就來帶着蓬萊的秘境地圖來找她了。

“走。”瀾應雪興沖沖道,“今晚就去一個。”

又問玉蟬衣:“你那個經常跟在你身邊的師兄呢?”

“他早去秘境了。”

“不帶你一起?”瀾應雪道,“他看起來那麽弱,不帶上你,自己去秘境不是找死嗎?”

玉蟬衣道:“不會的。”

“也是,這麽大個人了,不至于自己尋死。”瀾應雪說,“那我們出發吧。”

她給了玉蟬衣一份地圖。

蓬萊仙島上的秘境分落幾處,大致可以分為海上、山上和地底三個地方,瀾應雪指着地圖對玉蟬衣說道:“今夜我們先去落霞山旁的秘境,那裏夜晚群星閃爍,分外漂亮,就是有點冷,晚上去的人不多,但我們不怕,羅裳可以幫我們抵禦嚴寒,去那裏吃不了什麽苦頭的。”

玉蟬衣對秘境并無太大興趣,也不多思考什麽,跟着瀾應雪便是。

落霞山下的秘境豎着一石門,瀾應雪道:“這就是入口了,我們進秘境的第一關,就是要想辦法開這個石門。”

她和另外幾個星羅宮弟子琢磨着

玉蟬衣卻撫摸過那道石門,并未着急将石門打開:“幾十萬年前、或者幾百萬年前,這裏應當也曾有個宗門。這石門應該就是這個宗門曾經的大門。”

瀾應雪說:“你怎麽知道?宮主也是這麽給我們說的,她說,好多秘境之前都是衰落無人之後的宗門。尤其是上古時期,那一場神魔之戰,魔域雖被蕩平,上古諸神卻也死傷慘重,好多秘境都是那時候的宗門留下來的。”

玉蟬衣道:“能在凋零之後化作秘境,當時的聲勢一定很煊赫。”

“對啊。”瀾應雪道,“聲勢煊赫,很有本事,留下來的這一道石門也不好破解。不過,衣衣你先留着你的力氣,這門交給我來便是。”

這時卻聽轟然一聲,石門洞開。

回頭一看,一位白衣公子提燈自夜色中走來,步履從容,氣度雅正不俗。

等走近了一看,燈光照着的那張臉,卻是平平無奇、格外普通的一張臉。

瀾應雪不由有些失望。

石門打開之後,這位白衣公子旁若無人走入秘境,踏進去後,卻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身後一衆人等說道:“這石門上有咒語,打開一次之後,能維持大約一刻鐘的工夫。道友們若也是來探這秘境的,便趁我這次将石門打開,一道進來吧。”

瀾應雪欣喜道:“多謝道友為我們行這個方便。”連忙招呼身邊人趕緊進去。

玉蟬衣卻沒有動。她一直看着那位提着燈的白衣公子,在與他對視那一刻,唇邊挽出一抹笑意來。

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一張臉,可一雙眼睛看向她時帶來的感覺卻是如此的令她熟悉……是她在論劍臺下承劍門弟子中間看到的那張臉。

玉蟬衣笑了起來。她就知道,陸聞樞一定會來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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