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追兇 兇手是誰?
第79章 追兇 兇手是誰?
一大早天還沒透亮, 就被微生溟喊去挖酒時,某種念頭就在玉蟬衣心裏作祟。
塗山玄葉醉酒後現了原型,打那之後, 玉蟬衣就知道了酒的厲害。
自那時起, 玉蟬衣決意不讓自己貪杯, 謹防自己被人灌醉。但要是貪了杯的是別人……被破心防的也是別人了。
再說, 離開了千月島,再和薛铮遠坐在一起的機會并不多得。
想到這, 玉蟬衣有了動作。
她擡手, 想撈過微生溟那邊的那壇酒,給自己也倒上了一碗。
既然是想灌他人酒,她總不能滴酒不沾, 意圖未免太過明顯。
但手剛伸過去, 微生溟卻先一步将酒壇子撈走。
他臉上揚起笑來, 轉向薛铮遠, 對薛铮遠說道:“薛少谷主, 好酒量啊。”
薛铮遠不太好意思:“我很少飲酒。”
一碗酒下肚, 薛铮遠已是有些暈暈乎乎, 但這點醉意對他這樣一個修為不淺的修士來說倒也不值一提, 不至于讓他忘記用靈力将酒力推出去。然而薛铮遠并沒有這樣做。
他自幼家中管束嚴格,三百歲前不得飲酒, 但等到三百歲後,約束雖然沒了,周遭好友間又無人飲酒, 加之他要為風息谷弟子作出表率,薛铮遠也不喝酒。
他倒是聽說過微生溟極愛酒,哪怕太微宗的宗規也有禁酒這一條, 微生溟好酒的事跡依舊遠揚。當年,不少劍修學他劍法難學,學他喝酒容易,照貓畫虎地喝起酒來,以期劍術有所長進——在微生溟還是劍道第一那些年裏,風息谷裏不知道搜出多少壇被弟子偷偷埋下的酒,近些年倒是無這煩惱。
薛铮遠忍不住掃了玉蟬衣一眼,如今劍道中最炙手可熱的是玉蟬衣,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麽怪癖。這歷年的劍道第一,除了規矩嚴謹的陸聞樞外,其他人的怪癖都比劍招更容易被那些跟風的劍修學走。
想到這,薛铮遠臉色稍沉下去,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也蒙上一層灰蒙的顏色。
巨海十州已有不少人在押寶玉蟬衣會是将來的劍道第一。蓬萊的論劍臺上,玉蟬衣将她改過的“鳳凰于飛”一用,不少劍修都在琢磨她的改動。這“鳳凰于飛”,再也不會是一個如薛懷靈期望的那樣,是能被她獨自私藏的招式了。
但他能怎麽辦?要是玉蟬衣真成了劍道第一,他這個風息谷少谷主,也要給她面子。
薛铮遠壓着心頭那點不快,繼續說道:“謬贊了。”
“我這還有一壇更好的酒,壺觞咒養蘊了一千年,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壇來……正是我小師妹懷裏那壇。”微生溟道,“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喝酒?”
薛铮遠聞言看了玉蟬衣懷中酒壇一眼,痛快道:“那我們上樓去吧。”
玉蟬衣捕捉到了薛铮遠眼中那一瞬細微的閃光,心道,這種金鑲玉裹養出來的公子哥,眼光真夠高的。月燈要專門定制一盞琉璃燈,住宿要住最貴的客棧,喝酒也是,聽到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壇來,眼裏的興致就變得更濃了一些。
陸聞樞也是如此,用的東西樣樣都要頂好的。
莫非,薛懷靈也是如此?
玉蟬衣随着微生溟與薛铮遠二人一道上樓,看着薛铮遠織着暗錦的藍色袍服,看那暗錦的紋路,應是人間最好的織錦坊才有的工藝水準,估計拿去給星羅宮宮主看看,也能得她幾句贊嘆,上面繡着的,好像是一些魚與蓮紋。
玉蟬衣越看越覺得乏味,視線還是不自覺放到了微生溟穿着一身短打的背影上,覺得那一身眼色寡淡的衣裳看上去卻要更順眼一些,片片辰光灑在上面,襯得他精神蓬勃,沒之前那麽死氣沉沉了。
一面拾階而上,玉蟬衣一面在心裏盤算起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既然微生溟想找薛铮遠陪他喝酒,她也順水推舟,看看是否有機會讓薛铮遠酒後吐真言好了。
進到包間內,三人到窗邊的桌邊坐下。
微生溟從玉蟬衣懷中接過那壇酒來,卻以心聲對玉蟬衣說道:“你喝清酒。”
玉蟬衣不曉得自己酒量如何,只知道那次在落霞峰上飲酒,她與微生溟喝的差不多,她是沒有醉的。但她今日只想叫自己的頭腦無比清明着,不錯過薛铮遠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表情。于是對微生溟這個安排,她仍是順水推舟,不發一言。
抱到酒壇回到桌邊,微生溟給自己與薛铮遠分別倒了兩碗酒,薛铮遠鄭重接過來,想起什麽,在喝下之前,對玉蟬衣說道:“玉道友。過一陣子,風息谷的劍修弟子要到承劍門論道,不知道是否請玉道友賞光過來一趟,與我風息谷門內弟子切磋切磋。”
抛卻個人私情不談,這次在千月島兩度遇到玉蟬衣的機會難得。
既然有機會和玉蟬衣坐下來喝酒,作為風息谷少谷主,他有必要替門內的弟子請到風頭正盛的玉蟬衣。
玉蟬衣卻笑了笑:“這我早就知道了。”
“昨夜我從師姐口中得知,陸掌門已經親自将請帖遞到了不盡宗。”玉蟬衣道。
陸聞樞親自?他閉關出來了?動作真是快啊。
薛铮遠忙問:“那玉道友意下如何?”
玉蟬衣道:“我再考慮一二,到時若是想去,薛少谷主自然能在承劍門內見到我。”
她的話又一次讓薛铮遠唇往下抿了抿。
考慮一二,陸聞樞親自去給她送了請帖,她還要考慮一二?當真是好大的架子。
少年意氣風發,不将前輩放在眼裏,情有可原。誰沒少年過?他不也曾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當劍道第一,不也幻想過自己能打敗微生溟?
但若是如玉蟬衣這樣,可稱狂傲。
今日的陸聞樞,不說他自己,就連他的父親,也要看陸聞樞的眼色行事。
薛铮遠心下實在不悅,可這玉蟬衣又不是風息谷弟子,輪不到他來訓斥,于是郁悶地仰頭将面前那一碗酒喝盡。
桌子對面,端着酒碗的微生溟張着口,酒卻遲遲沒倒進口中。
看着薛铮遠幾大口将一整碗酒飲盡,微生溟臉上的表情有些吃驚。
薛铮遠如此豪飲,宛若千杯不醉的架勢,玉蟬衣也不由得側目看去。卻只見薛铮遠一碗桃花酒落肚之後,臉色很快浮起過度的紅,身形搖搖晃晃,最後差點要跌下去。
玉蟬衣伸手要扶。
“這酒勁兒大,我都不敢這麽喝。”微生溟放下酒碗,手疾眼快在玉蟬衣之前将薛铮遠扶住,并摸了下薛铮遠的脈搏,“他這是真的醉了。”
确認之後,微生溟這才擡眼看向玉蟬衣:“小師妹,你是想讓他醉死過去,還是醉得半醉半醒,還是沒想讓他醉……我琢磨你的意思,好像是想灌他的酒,不過,是我猜錯了也說不定。”
玉蟬衣卻是錯愕地看着微生溟:她還以為他是要拉薛铮遠陪他喝酒,沒成想竟是幫她灌酒。他不是要難得糊塗嗎?這會兒,怎麽又目達耳通地揣摩上她的心思了?
玉蟬衣怕極了微生溟對她太好,這總讓她懷疑,他還是沒放下讓她殺他的念頭。
一想就有些心驚肉跳,但眼下不是合适和他吵這個的時候,玉蟬衣果斷道:“我要他半醉半醒。”
微生溟将薛铮遠扶到榻上擺正,運渡靈力,替薛铮遠逼出了一些酒力。
在他替薛铮遠醒酒時,玉蟬衣在一旁踱着步子。
都說是酒後吐真言,但若是薛铮遠也和陸聞樞一樣,在句句為真間藏起了他真正的心思,哪怕是酒後吐真言又有何用?
算了,先試試再說。
玉蟬衣擡手在房間外設下隔音禁制。
等薛铮遠顫了顫眼睫睜開了眼,玉蟬衣收了腳步。
她坐到榻邊,看着薛铮遠,試着問微生溟:“他這是醉了還是沒醉?”
微生溟道:“問他醉沒醉。”
玉蟬衣依言問了。
薛铮遠倒在榻上,堅定道:“我沒醉。這酒忘憂,我還要喝!”
面上坨紅未散,想要起身,又跌回去。
玉蟬衣看向微生溟:“他說他沒醉,他還要喝。”
微生溟:“他說沒醉,那就是醉了。”
玉蟬衣:“……”
她微微彎腰,凝視着薛铮遠酡紅的臉,玉蟬衣道:“薛少谷主,我能否向您問一問薛仙長的事情?”
薛铮遠只見一雙黑盈盈、特別透亮的眼睛靠近了他,像小孩子的眼睛。
“玉蟬衣……”他晃了晃腦袋,搖搖晃晃坐起來,指着玉蟬衣,惱火道:“你為什麽要用靈兒的‘鳳凰于飛’?你既然尊稱她一聲仙長,為何不尊她意願,非要在論劍臺上,用她最喜歡的劍招,打敗了承劍門的弟子?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她傷心?!”
“玉蟬衣,你太傲慢了。是,你是天賦異禀,有傲視群雄的資本。”薛铮遠說,“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這樣不知世故,任性妄為,要是最後贏不過陸聞樞,拿不下劍道第一,你知道自己會有多丢人嗎?你會成為一個笑話。”
挨了他罵,玉蟬衣卻不生氣。
她只是靜靜凝睇着薛铮遠,一雙眸子斂下了所有情緒。
會罵她,看來,薛铮遠是真的醉了。
不再是醒着時那副明明對她有所不滿,卻虛與委蛇的模樣。想想真是虛僞。
玉蟬衣深吸一口氣,問道:“薛少谷主來千月島是做什麽?莫非,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薛铮遠高聲反駁:“才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那你來做什麽?”
薛铮遠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表情兇狠了許多。他語氣沉沉吐出了兩個字:“追兇。”
追兇?
玉蟬衣問:“追什麽兇?”
薛铮遠卻沉默了有一陣後才說:“當我沒說。”
怎麽能當他沒說?玉蟬衣心裏一惱。
再問,薛铮遠的嘴巴卻似蚌殼緊。
“你明明說了是來追兇。”
“千月島這裏沒有兇手。”薛铮遠道,“我已經來了許多次,根本找不到,所以,不是追兇。”
“喝醉了酒的人都這麽胡謅八扯嗎?”一會兒追兇,一會兒又不是追兇,玉蟬衣氣憤不已,拳頭都攥緊了。
一旁,微生溟忙道:“我不是。”
但見玉蟬衣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問他的樣子,微生溟又默默閉上了嘴。
玉蟬衣深吸了一口氣,又耐下性子來,繼續同薛铮遠問道:“那,那個兇手做了什麽壞事?殺了誰?”
薛铮遠閉上了眼睛:“我妹妹。”
瞬間,玉蟬衣呼吸驟停。
她本在想要怎麽問薛铮遠這個有可能正是罪魁禍首的人,才能問出來關于薛懷靈之死的事情。卻沒想到,薛铮遠卻在為了薛懷靈追兇……
難道,薛铮遠真的不是罪魁禍首?
她心跳陡然變得劇烈起來:“兇手是誰?”
薛铮遠眼底發紅,拳頭也緊緊攥了起來,痛苦的神色在他眉宇間化為了更重的戾氣。他道:“一個我殺不了的人。”
玉蟬衣心一怔:“誰?”
薛铮遠後槽牙咬了咬,恨恨道:“陸婵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