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鈴響 是方才檐鈴響起時那一聲脆響

第89章 鈴響 是方才檐鈴響起時那一聲脆響

玉蟬衣垂頭看着松子糖, 視線微冷。

他讨好女孩的手段,只有松子糖是嗎?

她忽然笑起來,仰起臉來, 嗓音輕快:“多謝陸掌門。”“可我的确不愛吃甜的。”玉蟬衣苦惱道, “吃多了, 牙會痛。”

“是嗎?”陸聞樞手指蜷了蜷, 縮回來後,背到了身後。

失望過後, 便是厭煩。

看着被微生溟捏在指間的那塊松子糖, 陸聞樞對玉蟬衣說道:“那是我冒昧了。”

正巧雲層吹過,遮住陽光,明媚的天光瞬間暗淡下來, 陸聞樞那雙清冷的眼被一瞬間的浮光掠影襯得忽明忽暗。

“怎會冒昧?我恰恰喜歡吃甜的。”微生溟笑得毫無城府, “小師妹經常給我買糖吃。”

陸聞樞抿唇不言, 恰巧這時江言琅也從他的院子裏走出來, 見到陸聞樞, 江言琅立馬恭敬見禮道:“陸掌門。”

陸聞樞擡眸掃向江言琅:“東西準備好了?”

江言琅道:“昨日收到谷主安排, 今日一早就去準備好了。”

陸聞樞颔首, 沒在此處停留太久, 很快離開。

玉蟬衣問江言琅:“陸掌門讓你準備的是什麽?”

“潛英石。”江言琅道,“我們風息谷盛産美玉, 其中以潛英為最。潛英石質地溫潤,通透如翡,以前我們風息谷內門弟子的身份玉印都是用潛英石刻的。可打鐵時加入潛英石也可使劍體更為剛硬不易折, 兩門交好之後,谷內産的潛英石,大多都送往承劍門, 弟子們的身份玉印也不再用潛英石雕刻。”

江言琅嘟囔道:“我的就不是了。”

承劍門打鐵鑄劍的細節玉蟬衣并不知情,不再繼續追問。她目光移開,擡眼往屋檐上掃了一掃,指着檐底很不起眼的地方挂着的鈴铛,問江言琅道:“那檐鈴是一直挂在上面的嗎?做什麽的?”

“檐鈴?哦,你說我檐上挂着的那個。”江言琅道,“那是防鳥的。”

“我這人招蜂引蝶——不是那種招蜂引蝶,是真的蜂、真的蝶,鳥雀也喜歡落在我院子裏的檐上搭窩。這些懸挂的檐鈴就是用來驅趕搭窩的鳥雀,免得住所一不留神,我這兒就變成了鳥窩。”

“有了檐鈴之後,鳥落在檐上,會先擾得檐鈴叮鈴叮鈴的響起,鳥雀就會被驚走。”

玉蟬衣剛剛的确看到有燕子被驚飛走。

檐鈴響起的同時,陸聞樞會出現——她以為這樣的經歷不會再有,沒想到這麽巧合。

是巧合嗎?玉蟬衣看了一眼陸聞樞離開的方向。

遞給她松子糖時,他手上那顆掌門戒指紅得很耀眼。

那是欲望的紅。陸聞樞很小的年紀裏就開始殺妖争名氣,他的野心她一直都知道。如今他的野心終于得到滿足,為什麽眉眼間卻多了一抹從前沒有的倦怠?

約莫這倦怠會叫他的面容顯得老成,更加服衆,如今陸聞樞的一舉一動,在玉蟬衣眼裏無一不是別有用心。

想到什麽,玉蟬衣看向身旁的兩人:“你們剛剛是去取什麽了?”

微生溟挑了挑眉:“讓江道友幫我挑了點東西。”

仍是不直說到底是什麽。

看來這是他的秘密,玉蟬衣也不多問。

聽到玉蟬衣與江言琅的對話,微生溟也在擡頭張望。

“找什麽?”玉蟬衣問。

“鳥啊。”微生溟指尖用了點力,那松子糖就在他手底碎成了粉塊,他仍然笑得毫無城府,說道,“拿這喂鳥。”

-

不遠處,在走出他們的視線範圍後,陸聞樞掀了掀袖子,袖底的胳膊上,站着一只靈雀。

江言琅庭院檐下挂着的檐鈴,因這只靈雀而響。

對檐鈴響起毫無反應,不喜歡吃甜的,對松子糖更是絲毫不感興趣……

他逐漸找到了玉蟬衣和陸婵玑的不同,在那些微生溟所不知道的細節上,玉蟬衣果然沒有辦法和他的阿婵一樣。

可是……為什麽他的心裏會隐隐地不安?

眼前再度一閃而過微生溟臉上的笑,陸聞樞沉沉吐出一口氣。

他看到了,微生溟脖頸間的印記在往下消減。這只是個不太引人注意的細節,但陸聞樞還是留意到了。

他一向喜歡以微知著,察察為明。喜歡以将所有的隐患扼殺在它們最容易被扼殺的時候。

微生溟毫無疑問是個隐患。

“七殺”兇殘,強大到令人心顫,它的兇煞赫赫有名,若是弱小的劍主,無法駕馭它的兇煞之氣,哪怕把它握在手裏,也只會被反噬,而無法令它為其所用。而微生溟,是那個收服了“七殺”,令它臣服的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散漫?

而玉蟬衣與微生溟如此親近……她也是一個,理應被早些拔除的隐患。他應當考慮的是如何拔除他們。卻為何要忍着“熒惑”的異動去找玉蟬衣?

陸聞樞心底生出陣陣厭煩,唯一快慰,竟是方才檐鈴響起時那一聲脆響。

這讓他将那靈雀多帶了一路。

在走到谷主的院落之前,陸聞樞才放走了那只靈雀。

靈雀振翅高飛,同時,陸聞樞負手邁進谷主的院落。

他走進谷主的書房,繞過書架後,找到了正在幫谷主處理公務的薛铮遠。

閑聊幾句後,他對薛铮遠說道:“等你帶玉蟬衣和微生溟逛玩一番後,若是是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去哪兒,記得告訴我。”

薛铮遠點了頭,但問道:“怎麽對他們的行蹤這麽好奇?”

陸聞樞道:“想知道他們何時回不盡宗,好再去拜會拜會。”

薛铮遠聞言瞥開眼去。

他心道,雖然陸聞樞想着要親自去拜會拜會,那邊可未必會領他的好意。他可太知道微生溟和玉蟬衣提起陸聞樞時的态度了。

放之前,他肯定要為陸聞樞鳴上幾句不平。但今時不同往日……薛铮遠他自認自己和微生溟玉蟬衣成了一丘貉,于是靜悄悄的,什麽都沒說。

他頭也未擡,繼續埋頭處理風息谷的事務。

-

這三日間,玉蟬衣時常能感受到陸聞樞若有若無的接近,頗覺煩擾。

于是喊了江言琅,在外挖酒三日,算是把微生溟在生洲埋的酒挖得差不多了。

這些酒都埋了有千年,後勁十足,挖出來後,秘密囤到了江言琅的院落。

風息谷弟子一個比一個酒量差,玉蟬衣本沒有灌醉江言琅的意思,江言琅卻自己貪嘴喝醉,醉酒後,不小心将微生溟的秘密洩露了出來。

原來兩人神神秘秘瞞着她的事情是,微生溟讓江言琅幫他挑選簪子,選衣裳搭配。

作為巨海十州出名的美男子,在如何打理自己的外貌這件事上,江言琅頗有一番心得,而微生溟不恥下問,兩人在此事上聊得很是開心,大有忘年交的意思。

得知此事,玉蟬衣意味深長地看了微生溟一眼。

怪不得來了風息谷之後,她就覺得微生溟身上多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一開始說不上來,但經江言琅提醒,她終于全反應過來了。

首先,是微生溟身上多了顏色,不再總是一身黑。

此外,他勤于梳髻,偶爾還會戴一戴玉冠。

玉冠的樣式還千變萬化,精心設計。

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個之前那麽疏于形容打理的人,來到了吟風弄月的風息谷後,竟然也和風息谷弟子一樣在意起外貌來。

面對玉蟬衣帶着興味打量他的目光,微生溟一臉無辜。只是用靈力迅速給江言琅醒了酒,免得他酒後繼續失言,再說出什麽驚天之言來。

只是私底下等獨自面對江言琅一人時,微生溟沒忍住說了他一句:“你們風息谷的弟子真該練練酒量。”

他拍了拍江言琅的肩:“在你們谷主的院子裏那棵樹下,有人埋了兩壇酒,你要是膽子夠大,就去挖出來,練練酒量。”

“谷主的院子?”江言琅睜大眼睛,“誰埋的啊?”

“誰知道?我一踩上去就知道那裏有酒。”微生溟一臉正經,“酒在哪兒,我告訴你了。這麽多好酒,也都給你了。我們之間的交情算是很深了吧?日後你們生洲有什麽流行的簪子式樣,衣着搭配,記得傳音告訴我一聲。”說完拍了拍江言琅的肩頭,拍他肩頭的力道充滿信任。

江言琅:“……”江言琅點了點頭。

只不過,江言琅感覺壓力大的要命,幸好微生溟不是風息谷弟子,不然以他這美男子的稱號恐怕要不保了。

又一想在蓬萊所見到的不盡宗掌門那堪稱驚世的容顏,江言琅簡直要懷疑不盡宗招收弟子的基本要求是否是看臉。三日後,陸聞樞離開了風息谷,薛铮遠找到玉蟬衣他們。

雖然陸聞樞已經和風息谷谷主一道離開,薛铮遠仍舊萬分謹慎,他道:“為了不讓人看到我們的蹤跡,這一路上,我們就隐匿身形出行。”

說完,他将兩株昙花分別遞給玉蟬衣和微生溟。昙花上有“一現咒”,只要他們不主動現身,就無人發覺他們的蹤跡。

緊接着,薛铮遠又說道:“風息谷和玉陵渡不合,我若是出現在鳳麟州,被他們門派的人看見,少不得要起沖突,哪怕不是為了圓謊,隐匿行蹤也有必要。”

“我雖然去了弱水很多次,但那裏地勢複雜,漲潮退潮後的地形地勢又會變化,去那裏要找向導。”薛铮遠說,“向導我找。”

“不,向導我找。”玉蟬衣接過話來,“我認識經常去弱水的修士,我可以找到為我們帶路的人。”

“誰?”

玉蟬衣說:“一個經常去弱水的人。”

她不會把找向導這種機會讓給薛铮遠,誰知道薛铮遠找的向導會不會把她帶到什麽鬼地方去?要麽她找要麽微生溟找,但估計微生溟的心思最近挑簪子和打扮自己上,這一千年和死了也沒兩樣,未必認識什麽還能當向導的人,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玉蟬衣早在停留在風息谷的這段時間,想辦法聯絡上了沈笙笙。她和沈笙笙約定好了,由她來做他們弱水一行的向導。

玉蟬衣道:“她已經在鳳麟州等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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