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憶苦思舊,惜憐情長 回憶&心疼老婆……

第27章 憶苦思舊,惜憐情長 回憶&心疼老婆……

01.

樹影婆娑, 滿天星鬥。

山風清冽,送來幾聲鴉啼,碎石支起的簡易竈臺前, 孫悟空守着一爐煙火, 望着眼前不停忙絡的人, 又一次失了神。

這幾日,他變得奇怪——

往常那些從來想不起也不敢想的昔年舊事,壓不住似的,不停從腦海裏冒出來。

哪怕每冒出一次,都讓他頭痛欲裂。

他卻上了瘾, 着了迷。

就像現在。

又想起一樁, 明知是飲鸩止渴, 偏卻忍不住往深了回憶。

02.

那時他年幼無知,偏又有一腔豪情。

目睹夥伴病死身旁,就立志漂洋過海, 尋訪名山, 誓要求仙問道,獲得長生不死之術。

路途艱辛, 暫且不提。

偶然一日, 他在路邊看到幾人,能口吞寶劍,胸碎大石, 鑽火圈不燙, 下油鍋不焦,頓時驚為神人,想要拜師。

當然,現在知道, 那都是唬人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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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時他涉世未深,不懂這些,拜師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個戲班,班主正想買一只猴兒,表演猴戲,正好他就免費上了門。

發現被騙再想逃時,已來不及。

班主把他關在籠中,不給吃喝,棍打鞭抽,一心要逼他屈服。

但他那股子倔勁兒,好像是從石頭裏帶出來的,寧死不從,于是,班主每每把他打個半死。

浸了鹽水的藤條鞭,一次次抽在身上,新傷疊着舊傷。

他只能縮成一團,悔恨信錯了人。

又一日。

逃兵流寇搶走了戲班大半家當。

班主拿他撒氣,拎起碎大石的鐵錘就往他身上砸,但已不覺得疼,一年多的折磨摧殘,他早已習慣了疼。

只是視線模糊,逐漸漫上一層血色。

很快沒了意識。

再醒來,就躺在垃圾堆中,想來是班主以為他死了,就随手一扔。肋骨刺穿了肺腔,腿以離奇的角度對折,尾巴……

尾巴疼到失去知覺,好像已不存在。

天上下着好大的雨。

他躺在雨中,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冷卻,比這刺骨的冬雨,還冷上三分。忽然,雨停了,有人在摸他的頭,溫暖的手心,那麽舒服,他掙紮着睜眼,就看到了白子岑。

“讓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家?

他哪裏有家?

本能的反應,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就是張口去咬他。

沒成想,白子岑竟說到做到,真的給了他一個家,明明自己傷寒發燒,卻把好不容易攢下的錢,給他買了金瘡藥。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對白子岑說了話,也是第一次,有一點兒願意親近他。

夜裏白子岑高燒不退,他就去外面采了涼涼的花露,喂給他。

再遇到那個班主,是一年後的事了。

那天,他和白子岑像尋常一樣,早早起床,去市場撂地擺攤。

白子岑先舞了一段鞭,又耍了一會兒劍,等看的人多了,熱鬧起來,就不搞這些武的了,改說幾段評書,又唱了兩首小曲。

白子岑長得俊,身子輕,嗓子也幹淨。

喜歡他表演的人很多。

但他從不逼他一起表演,只讓他在旁邊幫着收賞錢。

“謝謝大哥,大姐,大爺,大叔。”

活潑伶俐嘴巴甜的小猴子,誰不喜歡呀,即使他不參與表演,他捧着簸箕去收錢,別人經常也會多打賞一兩個銅板。

正收着。

突然,一輛馬車經過。突然,馬車停了下來。突然,從馬車下來一人。

突然。

那人鐵鉗般的大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好啊你個小崽子,我說你怎麽不見了,原來是跑到了這裏!”

夢魇般的聲音響起,他一驚,渾身就條件反射般戰栗起來,簸箕從手中脫出,銅板滾了一地。

白子岑評書說到一半,沖過來,一把将他抱起,厲聲問:

“你是什麽人?!”

這人性子溫和柔軟,這是他第一次見他對誰劍拔弩張,像個豎毛護短的刺猬。但白子岑那時,其實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再看那班主。

滿臉橫肉,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練家子,根本不怕白子岑這黃口小兒,見小猴子能賺錢了,哪裏肯撒手。就撒謊道:

“我是什麽人?我是牠主人!”

白子岑一愣,似沒想到小猴子跟這潑皮無賴有關,覺出他在發抖,就先安撫了他,說“別怕”,然後才柔聲問他:“你跟我說,你認識他嗎?”

他先點了頭。

回過神來,又拼命搖頭。

他怕了,他真的怕死了,生怕白子岑把他還回去,又被班主關進籠子裏。

白子岑一看他的反應,就猜出了七八,死抱住他不撒手,質問班主:“你說小猴兒是你的,你有什麽證據嗎?”

“我還真有。”

班主嘿嘿一笑,掏出一張賣身契,印着他掌印的賣身契,繞一圈給觀衆看:“大家評評理,這是小猴親手所按,是牠自己把自己賣給了我!”

頓時,觀衆們議論紛紛。

白子岑并不占理。

這都怪他,班主騙他說拜師要簽拜師貼,他那時不識字,就随手按了,哪知後面給白子岑闖出這麽大的禍來。

“你個大騙子!你騙人!是你騙的我!”

他對班主嘶吼,又踢又咬,但小爪子撲騰,力氣還不如撓癢。旁邊有人看不下去,說:

“确實,小猴子不識字,有被騙的可能。”

班主被指指點點,也有些悻悻的,眼珠一轉,說:“你是賣藝,我也是賣藝,不如我們比一比,誰贏了小猴兒就歸誰。”

賣身契在對方手裏,白子岑也只能答應,問:“比什麽?”

班主将他文弱的身板上下打量,說:“就比,胸口碎大石吧。”

白子岑明顯一驚。

他知道,白子岑不會胸口碎大石。白子岑的技法柔軟多變,以觀賞性為主,不像外家功法那般簡單粗暴。

但白子岑為了救他,還是說:“好,我跟你比,但你要說話算話!”

比賽開始。

第一塊石板碎掉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少年骨裂的聲音,他想沖過去,但戲班的班衆摁住了他。

石板加到兩塊。

少年文弱的身板,被巨大的青石壓住,幾乎看不見。

一聲轟然,石塊簌簌掉落,他才看到少年臉上綻開的血花,一朵一朵,映在少年紙一樣蒼白的臉。

他覺得,少年也要像那些石塊一樣碎掉了。

縱然是一顆石心,又怎麽能不觸動呢?

“君山!君山!”

熱淚沖上眼眶,他大喊着少年的名字,但少年怎麽也不睜眼看他。

周圍都是吸氣聲,都以為少年已經死了,班主以為自己必勝無疑,爬起來,抓起他,任他怎麽掙紮,薅着頭皮往馬車上拖拽。

忽聽背後又有驚呼。

回頭,就見少年胸口的白衣被血染透,竟又掙紮着,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說:“你放開牠,我,咳,我還能再,再加一塊……”

短短幾個字,嗆出了三口血。

班主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有人想到,不過一只小猴子,竟讓這少年以命相搏。

“不比了,不比了,我跟他走!”

他哭喊着,少年卻咬着牙,對他扯出一個蒼白的笑來:“不怕,我說過,不準別人再欺負你的……”

他哭:“你說的是‘盡量’啊,你說的是‘盡量’啊!”

說只“盡量”護他的是他,為了他拼命的也是他。

如此可憐。

倒顯得這班主蠻不講理咄咄逼人了,紛紛指責:

“算了吧,再比就真出人命了!”

“你們這麽大個戲班,幹嘛欺負一個小孩和一只小猴子!”

班主有理也變得沒理,只能撒手,上車時還在罵罵咧咧:“娘的,邪了門了,竟然遇到個瘋子!”

“君山!”

一得自由,他就飛跑過去,撲到那人懷中,卻不想,小小的他,還不到白子岑膝蓋,竟然能一下把白子岑撲倒。

他才知道,剛剛少年,只是在勉強支撐。

又看到少年的胸口已被兩根肋骨刺穿,大片的血漫出來,身上臉頰,也都是碎石的劃傷。他太小,只能抱起少年一半,卻覺得對方貼着他的那一半身體,一直疼的發顫,任他再怎麽喊,都不肯再睜眼。

君山,會不會死啊?

“不要,不要……你醒醒,你醒來看看我啊……”

好心的路人幫他把少年送到醫館。

他抱着少年,五日五夜不敢合眼。

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再醒來,他很怕對方再也醒不來,就只能在心中許願,如果少年還能再醒,他便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再也不要和他分開。

什麽求仙問道,長生不死。

他不認神佛,只認他,生生世世,認準了他。

03.

他那時的天地,是白子岑用斷掉的兩根肋骨撐起的。

是白子岑給了他全部。

然後又用十鞭一劍,親手摧毀了他的全部,就在他剛要學會信任依戀時,他用欺瞞利用,奪走了他的一切。

一絲惱意沖上心頭。

化作癡纏目光,緊緊繞住了白子岑。

不管他是不是正手拎鍋鏟,不管他是不是正滿手菜汁,孫悟空霍然起身,走過去,一把從背後抱住了他。

白子岑一僵。

耳尖就被人含住,懲罰一般,輕咬了一口,刺刺麻麻的痛意,惹他一陣輕顫。

叫了一聲“哎呀”,抗議:“大聖!”

只當悟空又來了情緒——

認識悟空這麽久,他差不多已經習慣,以前他的小猴子也愛咬人,可能猴子都一樣?即使悟空咬的位置,每次都讓他耳熱心跳。

他說:“我今天,沒惹你吧?”

悟空說:“你惹了,你就是惹了。”

惹他心煩,更惹他心憐。

悟空摟着白子岑的腰,臉埋在他頸間,深嗅他着的氣息,聲音悶悶的,聽着還有點兒委屈。

白子岑心突然就軟了一下,明明是悟空無理取鬧,卻覺得,做錯了事的人,好像真的是自己。

便把滿手的菜汁在衣服上蹭了蹭,擡手輕輕拍撫着悟空的頭。

“我道歉,我道歉。”笑的縱容,又有一點兒無奈。

孫悟空“哼”了一聲,他才不要他敷衍的道歉!他對他的傷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補償的。

可具體怎麽補償,悟空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就抱他更緊。

白子岑說:“聖僧他們看着呢。”

孫悟空說:“和尚在看天,呆子在發呆,沙和尚在挖坑,而你,又在騙我。”

這個“又”字用的妙,委屈裏,又多出一絲控訴。

白子岑只好說:“你不去幫我看着火,火就要從鍋底撲出來,把行李燒着了。”

“……”

悟空這才不情不願的撒手,分開時,又在他耳下的那塊軟肉處,懲罰地輕咬了一口。

嘶——他可真是猴子呀。

[西游]我撿的猴子成了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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