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妒火在燒 君山青澀疼痛的初戀?

第28章 妒火在燒 君山青澀疼痛的初戀?

01.

白子岑煮的是一鍋野菜粥。

在這深秋, 熱乎乎的菜粥下肚,師徒們都舒服的眯起眼來。

席地而眠,又是一夜。

天亮時, 繼續趕路, 才發現身處的這座山, 高聳入雲,亂樹橫生,彌漫的瘴霧中傳來不知是什麽野獸的怪異嘶鳴,令人毛骨悚然。

一股寒意,從腳底蹿升。

白子岑不禁後怕——

這樣的環境, 自己昨晚是怎麽睡着的?!

唔, 想起來了, 是靠着悟空的肩膀睡着的……還怪不好意思的。

悟空倒很自然,見有一朵紅雲從山坳冒出,橫空一閃, 又化作一團火氣消失。

“怕不是善茬, 都精神點兒。”

他說,牽過缰繩, 等唐三藏上馬。

白子岑也不耽擱, 趕緊抖出一塊花布,把鍋碗瓢盆包了,疊吧疊吧攏進袖中——

布是前幾天悟空送給他的。

深藍的底, 開滿了白瓣黃蕊的雛菊, 很像他以前擺攤時,鋪在地上的那一塊,能包下很多東西,疊起來又不占空間和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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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歡。

覺得拿來包鍋碗瓢盆, 實在可惜,但也沒辦法,只能勤洗多愛惜。

約摸走了半天,山路越發奇險。

幽暗深林之中,忽然傳來孩童的呼救:“有人嗎,救命呀!有人嗎?誰來救救我呀。”

唐三藏勒馬:“悟空,你聽到什麽聲音嗎?”

悟空說:“沒有。”

唐三藏便不語,繼續西行。

沒走兩步,呼救聲又傳來:“救命呀,誰來救救我呀。”

唐三藏又勒馬:“悟空,這次你聽到了嗎?”

悟空還是說:“沒有。”

唐三藏不信了,問其他人:“你們呢?小山,你呢?”

“……”

白子岑極輕的一抖,他聽到了,第一次,他就和唐三藏一樣聽到了,現在再聽,呼救聲又變近了好多,像在耳邊。

但他攥緊手指,也沒表情的說:“沒有。”

“……”

這讓悟空有些意外——

他回答和尚沒有,是因為知道來者不善,不想搭理,但白子岑怎麽也裝沒聽見?

唐三藏就郁悶了,說:“小山,你別動。”

白子岑:“嗯?”

唐三藏伸手:“讓我薅一根你的頭發,掏掏耳朵。”

白子岑:“……”

孫悟空說:“薅你自己的去!”

唐三藏叫:“我倒是想薅,可我沒有啊!”

師徒正拌嘴,随馬轉過一道路彎,就見路邊一棵嶙峋的歪脖樹上,頭朝下,倒吊着一名孩童,約摸七八歲,只穿着肚兜,身上血淋淋的,布滿刀劍的傷口。

正奄奄一息,有氣沒力地喊着:“救命,救命……”

唐三藏一驚,急勒住馬道:“還騙我說沒有,這分明就有。”

“呵——”

孫悟空抱臂冷笑,正要說話。

身邊,不知怎麽,白子岑怔怔的,突然從他手中奪過缰繩,拽起白龍馬就往前狂奔,念叨着:“不救,不救,我們不救……”

小白龍竟然也肯跟他,馱着唐三藏,狼攆了似的,一路狂奔出七八裏。

把馬背上的唐三藏颠的東倒西歪,直叫喚:

“慢點兒小山,你慢點兒啊!”

孫悟空跟在後面,望着白子岑亡命奔逃的背影,不禁皺起了眉。記憶中,這人溫柔良善,不可能見死不救。這一點,跟和尚極其相像。

不,更準确說,是和尚像他——

時到今日,悟空已不能不承認,即使唐三藏于他有恩,他自有千百種方法報恩,若他不願,即使頭上金箍,又豈能真的逼他?

偏偏選擇了護唐三藏西行。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唐三藏與白子岑,心性有三分相似罷了。腦中再次陣痛,悟空忽又想起一件舊事。

白子岑,曾有過一個喜歡的人。

02.

那時,距白子岑受傷已過兩年。

兩人勤懇賣藝,披星戴月,雖不能大富大貴,但清苦的日子總算有了好轉,不再為三餐發愁。

但白子岑窮怕了,總想多攢一些。

于是每天晚上仍然去撿破爛,又是一個雨夜,突然從外面,撿回一個人來。

就像當初的他一樣。

這人身上大小刀傷幾十處,一支毒箭正中心口,也是命大,刀沒傷到動脈,心又長歪了半寸。

白子岑為了救這個人,不僅花了大半積蓄,更為了防止毒素蔓延,竟然以口取毒。

他看着白子岑趴在那人胸口。

看着白子岑柔軟的唇,貼上那人的胸膛,他怕白子岑也中毒,心中又是擔心,又是焦躁,除此之外,更像是打翻了三缸陳醋。

不知道為什麽,就酸的難受。

再看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為了上藥方便,白子岑脫了他的衣裳,露出的肌肉健碩勻稱,交疊的傷痕,不但不顯得恐怖,反而有種極具沖擊的陽剛,再看臉,剛毅俊美兼有,也十分漂亮。

他一句“狐貍精”脫口而出,賭氣就跑出了門。

沖進雨中。

白子岑回頭喚他,他賭氣不應。

但他沒敢跑遠,就躲在茅草屋後,他怕跑遠了白子岑找不到他,更怕白子岑根本不找他。

幸好。

幸好他前腳剛出,後腳白子岑就也追出來,找到了他。

雨把兩人的衣服頭發,澆的濕透。

白子岑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問:“這麽大的雨,你想跑去哪兒?”

對方的手暖暖的,軟軟的,握的他很舒服,他很喜歡白子岑這樣握他的手,但他還在賭氣,就不肯回答。

白子岑眼底就韞上一抹淺紅,說:“你不要我了嗎?”

哼!這人還委屈上了!

明明被忽視被冷落的是他,該委屈的也是他,他便撲到白子岑懷中,捶打他的肩膀,哭着說:“是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我了!”

白子岑一愣,便緊緊将他摟住,跟他道歉,又輕輕拍撫着他的後背,溫柔的安慰他:“乖,那是一條人命,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呀。”

這算是解釋嗎?

好像沒那麽委屈了。

他摟着白子岑的脖子,趴在他肩上說:“色鬼君山。”

“……”

白子岑就沉了臉,把他拉開一點,盯着他的眼睛說:“你跟誰學的?又是色鬼又是狐貍精的?”

他卻緊盯着對方的唇。

回想剛剛房中取毒的一幕,腦子一熱,不知怎麽就咬了上去,只輕輕咬了一下,沒有用力,但那奇異的感覺,仍讓他渾身發燙,指尖發麻。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呆呆地想,君山的嘴唇,果然跟想象中一樣軟呀。

白子岑卻紅了臉,揪住他的耳朵說:“你不學好呀!”

之後,白子岑也反思了一下,慚愧地說:“是我疏忽了,你這麽聰明,我該教你讀書識字懂禮節的,若放任你在街上跑,你就會跟野孩子一樣,學壞了。”

買不起筆墨,就以水為替。

他還記得白子岑把他抱在膝上,手指沾了清水,在那張瘸了腿的小方桌上,寫下“聰明蛋”三個字。

筆走游龍,清隽潇灑。

他卻不高興的鼓嘴:“我不要寫我的名字,我要學你的名字!”

白子岑就溫柔的笑,把着他的手,重新沾了清水,一筆一劃的教給他。

“白,子,岑。”

三個字寫在桌上,從此,也刻在了他心間。

他不是不知道“白子岑”才是他真名,但他總愛喚他“君山”,只因白子岑行走江湖,為了方便,将“岑”字一拆為二,取藝名“今山”,又有諧音“金山”,發大財的意思,但他幼時學語口齒不清,偏愛把“今”念成是“君”。

喚了兩三年,成了習慣,再改就難。

白子岑也随他去喊。

但白子岑沒錢念學堂,識的字也不多,教他幾天就教不下去。偏偏被他救起的那個人,文韬武略,無不精通。

論武,陽光健氣,論文,攬月入懷。

怎麽都算是出類拔萃,人中龍鳳,玉中翡翠。

對了,好像也是個複姓,叫……夏侯昇。

少年時的傾慕,總是含蓄。

白子岑仰慕于夏侯昇的學識,在對方養傷期間,常纏着對方教學,眼中是他從來也沒見過的神采,清朗豪爽的笑聲從房中傳出,回蕩在小院。

他就只能獨自坐在院中,手沾了清水,皺巴着小臉,一遍遍寫下:

“色鬼君山。”

好在只三個月,夏侯昇傷就好了。

傷好之後,在白子岑某天出門賣藝時,不告而別。

他還記得,那天是深冬,下着好大的雪。

白子岑賣藝回來,發現夏侯昇不在,又冒雪去找。

他巴不得狐貍精趕緊滾蛋,免得一直霸占他的君山,卻苦了白子岑,找狐貍精不見,回來後郁郁不樂,害了好大的一場病。

03.

再記起這事兒,打翻了三缸陳醋的酸意經九百年發酵,愈加濃烈。

但現在孫悟空已經知道,這不是生病,而是妒忌。

他承認他的妒忌。

他也知道,白子岑一直都有撿人的毛病,別說是人,就算路邊的貓貓狗狗,小花小草,傷了折了,都會難過半天,今天見死不救,卻有點兒不大像他。

他可是想起了什麽人?

他可是想起了那個人?

雖然白子岑大病痊愈之後,沒再提起夏侯昇一字,可往後白子岑念的書,寫的字,盡是那人教的。

他教他,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他教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教他,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引用]

什麽狗屁破詩爛詩酸詩臭詩!時時都在提醒着白子岑,讓他從來都不曾真的把那個人忘記!

孫悟空倏然橫在馬前。

驚得小白龍急剎住腳,馬蹄高揚,差點兒把背上的唐三藏給掀翻下去。

唐三藏叫了聲“哎呀”,穩住身體,說:“悟空你幹嘛?!”

孫悟空說:“那只是一個孩子,你跑什麽?”

眼神晦暗不明,胸中卻有一團妒火在燒——

是不是那個受傷的孩子,讓他想起了那個受傷的人?想起那個人的不告而別,想起那段青澀疼痛的初戀?

聽到悟空的話。

白子岑猛然一頓,停住了腳,如夢方醒,是啊,那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受傷的可憐孩子,自己跑什麽?

可他怕了,真的怕了,怕自己的好意,又一次變成無盡的追悔。

孫悟空說:“這孩子,是不是讓你想起了誰?”

白子岑臉色一白,向後退了半步。

可這回避的反應,看在悟空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他果然忘不掉那個人,于是更加怄氣,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擡頭:

“看着我。”

這一下,卻是怔住——

他從沒見過白子岑如此心碎的目光,哀戚的似要落下淚來。

瞬間就又心軟的一塌糊塗,拉住他的手,輕輕的喚:“君山……”

是哄慰,也是撒嬌,說到底,他只是想像小時候一樣,多引起他一絲關注。

“別逼我,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白子岑說,他答應過悟空,不再對他撒謊,可悟空的問題,他沒法回答,因為就連想一想,都痛的指尖發顫。

可,悟空說的對,那只是一個孩子。

就像他的小猴子一樣。

白子岑深咬下唇,心中糾結掙紮,終是轉身,沿着來路又飛奔回去。

他還是要救那個孩子,一定要救!

悟空望着徒然握空的手,昔年打翻的三缸陳醋,瞬間蔓延成了三百缸,可白子岑剛剛的模樣,偏又讓他心軟得不能發作。

便飛起一腳,踹翻了路旁的一棵枯樹。

氣歸氣。

放心不下白子岑的安危,立即騰雲直追了上去——

妖怪是吧。

膽敢騙取君山的良善,孫爺爺我今天心情不好,打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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