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卡
第20章 小卡
在聯合會杯裏以小組第一出線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是他們贏了阿根廷,贏得很開心,壞事是他們碰到了上屆世界杯決賽裏以2:0橫掃他們奪走冠軍的巴西隊, 然後以2:3的結果,一球小劣, 在半決賽又雙叒叕輸掉了。
卡爾這場比賽沒上, 因為克林斯曼感覺他雖然上場踢得挺好的,但畢竟年紀太小了,又是面對巴西這樣的對手, 萬一發揮又不好了,豈不是又成指定背鍋位。
說到底就是還是不能完全信任他,面對強隊, 保守起見把他摘下去了。
助教勒夫倒是不太贊成, 可考慮到卡爾的年齡, 他遲疑着還是沒反對。
如果單純是苦一苦觀衆, 罵名卡爾來擔這種劇情,克林斯曼無所謂的,但關鍵就是劇情不單純,要是卡爾真背鍋了, 他本人只會被罵得更慘烈一點。
別問, 問就是克林斯曼你瘋啦,他一場德甲都沒踢過,你就讓他迎戰巴西!輸了還好意思叫?叫叫叫, 福氣都被你叫沒了。
那什麽貝肯鮑爾, 赫內斯,魯梅尼格,都不會放過他的。
卡爾要一場沒踢也就算了, 踢了一場好球,再發揮不好的話,拜仁的高層可不會覺得是他的問題,他們只會通過控制變量法,把鍋随機控制到別人頭上去。
輸贏是要考慮的,萬一輸了會不會大難臨頭也是要考慮的,也不能怪克林斯曼太極端,他要是輸出驚天大輿論,直接丢了工作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到時候這一年來在崗位上的轟炸豈不是白浪費了,明年世界杯也沒得踢,那他圖什麽。
他本人就不被信任,再去信任個更不被信任的小孩子,屬于是層層傳導,信任超級蹦跶,算了算了。
剛踢了一場好球被誇上天下場就被拿下去這種事,饒是卡爾都稍微消化了半小時。理智上他倒是知道這對他本人來說不是壞事——就好像巅峰期就退役的球星一樣,大賽裏踢得好卻上不了場的球員也是無敵的,因為大家都會情不自禁地覺得場上的人不如場下坐着的,實際上真踢起來不一定是這樣,因為對手換了。
比如巴西最起碼紙面來看是比阿根廷要強大的,德國人對他們還心理陰影深重。
但從情感上來說,他難免覺得沮喪,既覺得是自己被抛棄了,也覺得是隊友們被抛棄了。
雖然年紀很小,但踢後衛嘛,保護欲可強大了,卡爾憂心忡忡地和他唯一敢傾訴心聲的施魏因施泰格說:“那奧利弗怎麽辦呢?”
在克林斯曼的戰術下,大家都有種不管門将死活的美(…)上一場踢完默特薩克還調侃着私下問他是不是卡恩威脅他了,不用這麽害怕他的。
卡爾:……這個隊裏總該有一個後衛還在乎門将的,對嗎QAQ
誰知道施魏因施泰格樂觀地同他說:“哎呦,你自己還是個寶寶呢,擔心奧利弗那個糟老頭子做什麽!——再說了,他下場也不上了,你放心吧。”
忽然得知卡恩也和他一起被發配替補席的卡爾:……
“為什麽?”他更呆了。
“萊曼也要上場啊,你不知道嗎?”施魏因施泰格小聲道:“他們本來就應該輪換的,奧利弗撲小組賽都成這樣了,三場丢了6個球,克林斯曼先生一點都不留情。”
“放心了吧?”他好笑地搓了一把卡爾的頭發。
放心不了一點,卡爾決定從現在開始轉而全身心虔誠地擔心萊曼,為他祈福。
萊曼長得比卡恩和藹得多,性格也和善得多——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比卡恩兇的人,這世上也不太多。他們倆是同齡人,但卡恩成名早,能力強,萊曼自然就很尴尬。他在沙爾克04踢了很多年,最後因為被嫌狀态不夠穩定賣給了AC米蘭,可也得不到機會,黯然回到德甲在多特守門,又出走去了阿森納。
直到在阿森納,在溫格手下,他像是才大器晚晚成,轉會後第一個賽季就是阿森納的不敗賽季,萊曼參與了每一場比賽。盡管因為還是時不時失誤而被二門威脅地位,可二門上位後犯的錯比他還多,萊曼終于在一支成績斐然的球隊坐穩了主力,這才有了現在的造化。
說起來如果不是克林斯曼上位,他本來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是在國家隊裏呆坐着看卡恩咆哮,一直看到退役的命了。現在被主帥擡了上來,他自然不可能放棄機會,但也是盡可能低調,生怕惹得卡恩破罐子破摔,到時候天下大亂。
在這種情況下,他在英超踢球反而是個另類優勢了,在隊裏沒牽沒挂沒幫沒派,除了克林斯曼他誰也不靠。
而且門将這個位置就這樣,在隊裏天然高一截,不是表現特別差的話,別人都不敢對他們太挑刺和蛐蛐。
大概是被卡爾認真“盯——”久了,萊曼下訓時候沖他走了過來,和他拍了下手掌,順手把他摟在了懷裏,那一頭的卡恩很像是雷達被喚醒似的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們看,不過萊曼其實不是來撬他的小雞毛的,他是有別的事問卡爾,本來還不太好意思,但卡爾今天正好也在關注他,他就順手搭話了:
“卡爾,我聽說你在俱樂部裏租借的事暫時還沒定下來?”
卡爾沒想到他會聊這個,反應了一下後才點了點頭,萊曼繼續說:
“如果你願意去英超的話,曼聯不是你唯一的選擇,可能也不是最好的——弗格森爵士是個很難搞的老頭,只要你親眼見過他,你就知道了,他的性格和溫格先生沒得比,對年輕球員也不一定總是有耐心。而且曼徹斯特城市相對小一點,不如倫敦方便……總之,我想說的是,你為什麽不試試阿森納呢?”
他微笑着拍了拍卡爾的肩膀:“看了上場比賽後,溫格先生特意打電話給我詢問了更多你的事,等聯合會杯結束,拜仁應該就會告訴你他們收到了新的租借請求,考慮考慮吧。”
萊曼剛走出去幾步,卡恩已迫不及待地沖了過來:
“他在說什麽呢?”
卡爾感覺這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哪怕最後阿森納沒申請租借,他也不過丢點臉,都沒定的事,閑談罷了,就告訴他了:“阿森納可能想租我,不過也不一定。”
卡恩像是這才想起來卡爾還是個前途未蔔的小年輕,若有所思地搭住他的肩膀:“唔……其實也不是非要租出去的吧?”
此時此刻卡爾沒想過他會在俱樂部裏替自己做什麽,就只是笑着說都聽安排。
在巴西的比賽中頂替他出戰的是羅伯特·胡特,這是一名在英超的另一只強隊切爾西效力的球員,比卡爾大三歲,其實按年齡和履歷來說應該比他更好,但因為一直掙紮着沒太多上場機會,在國家隊中反而不如本土球員吃香,所以順位悲慘到卡爾都下了才輪得到他。
雖然踢的是中後衛,但他的遠射能力挺強的,有報紙戲稱他是德國卡洛斯,誇贊他的重炮手天賦。克林斯曼也是看重這點,最後才決定把他也塞進陣容,這會兒打巴西,他就打算用上了。
想法頗有點“對面有個卡洛斯,你也算是個卡洛斯青春版,去,和他對着轟!”的意思。
胡特:啊?我?
和上場一樣,克林斯曼也是很強調防守,不允許他們再像面對日本和希臘時一樣亂踢,不然他們也許能進兩三個球,對面進六個怎麽辦(…)在主場被巴西踢個2:6一類的比分的話,那也太恥辱了,德國人民對明年世界杯的信心豈不是要徹底崩塌,到時候他怎麽負得起這個責任嘛。
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擋不住巴西的進攻,在星光熠熠的桑巴軍團面前,大家忽然意識到了上一場小爹卡爾帶來的那種堅不可摧的零封感只是種錯覺,真實情況好像還是他們的防線比紙脆,脆得像二戰末期的齊格菲。
比賽開始後不久,巴西隊便展現出他們強大的進攻實力。第21分鐘,阿德裏亞諾在禁區外一腳遠射,皮球直入德國球門的死角,那叫一個酣暢淋漓、輕松寫意,立刻為巴西隊首開記錄。
德國隊倒是意志力頑強,迅速作出回應,第45分鐘,波多爾斯基在禁區內接到隊友傳球後低射破門,将比分扳平為1:1。但下半場剛開始不久,巴西隊又通過羅納爾迪尼奧在第49分鐘的進球再次取得領先。
防線如同虛設,門将無能為力啊!
這一記精準的射門讓人感覺空氣都變蒼白了似的,仿佛他們只能看着巴西球員施展魔法,然後做凡人狀苦澀叉腰。巴西隊甚至踢得不緊張,就是單純評價着個人能力不斷發揮,奢侈到像到處甩魔棒的巫師似的。
但放棄也不能放棄,德國隊再次頑強反擊,在第76分鐘,由巴拉克通過點球再次将比分扳平為2:2。
如果說全場有誰最渴望贏下這場比賽,那毫無疑問就是他了,三年前韓日世界杯痛失冠軍絕對是一生之憾,無論什麽時候都無法忘懷。但比賽進行到第77分鐘,巴西隊的阿德裏亞諾再次發威,利用個人能力近乎戲耍般突完德國整條防線後,完成了一腳世界波射門,将比分改寫為3:2。
這一進球最終決定了比賽的結果。
巴西隊全程踢得不緊張,領先了就晃蕩晃蕩,派一些像是卡卡什麽的漂亮受歡迎的年輕球員上去揮揮手和觀衆互動,把羅納爾迪尼奧和阿德裏亞諾等人都換下來接受掌聲。他們是贏家,贏家是真的可以享受足球,輕松地壓過東道主一頭,甚至很體面地控制着,也不多贏,他們是無法理解德國人那種沮喪感的——
誰都看得出巴西沒盡力,但他們已拼命。
拼命了卻還是連場演練賽都拿不下。
賽後自然是鋪天蓋地的批評和反思,克林斯曼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還是沒繞開卡爾給他的苦頭。其實大家的預期也沒高到讓個小年輕上去逆天改命,但上場比賽還穩穩的,有那麽多精彩解圍和防守,這場就變成德家大門常打開,開門被巴西踢,這心理落差确實是太大了。
落差一大,就要有人背鍋。
他們找到了批評的關節,上場能贏這場幹嘛變陣?
為什麽寧願用胡特都不用卡爾???他好到哪裏去?呆呆笨笨的,一點機靈勁都沒有,幾腳打門是在幹嘛,在對面真正的傳奇後衛卡洛斯面前,玩什麽卡門弄炮啊?
一個切爾西坐冷板凳的,還不如這賽季征戰德國杯的球員呢!
克林斯曼簡直想吐血了:
我|草,現在又不扯一場德甲沒踢過,開始扯德國杯了是吧?
我本來就說自己是看中他德國杯踢得好,國青隊踢得好所以征召他的,你們不是都當沒聽見嗎?
而本來還在譴責他征召卡爾的貝肯鮑爾也開始譴責他為什麽要把卡爾換下去(…)
克林斯曼氣死了,他在辦公室裏大喊自己讨厭拜仁球員就是這個原因,一場德甲都沒踢呢,就已經自帶一群環繞式名宿大喇叭和球迷替他說話了!他們拜仁球員是生下來嘴裏就含着報紙頭條的吧!但大喊歸大喊,他在面對媒體時還是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戰術變更并不成功,下場季軍賽卡爾會恢複首發。
他不敢發牢騷,害怕球迷們又開始罵他叫叫叫,叫什麽叫,垂耳大叫驢似的,把勝利的福氣都叫沒了。
退役後重返崗位才一年,他就疲憊不堪了,頭發都掉了好多。
沒想到自己就來國家隊踢半個月,攏共五場比賽,都能起起落落來一套,卡爾深感真正的足球世界真是比他想象中還精彩,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很小透明呢。這一邊他們輸給了巴西,另一邊阿根廷點球大戰後6:5極限淘汰了墨西哥,所以季軍賽就是德國對陣墨西哥了。
贏不了巴西,還贏不了你們嗎?
很多人都這麽咬牙切齒的,頗有種都是南美球隊讓我來出出氣的意思。季軍賽德國又支棱起來了,這一通好打,給墨西哥都踢懵了,心道不是吧哥們,主場就壓力這麽大背負這麽多的嗎,俺們也就還了一下手啊……哎呦,哎呦,別進了!不還手了,不還手了好了吧!
德國隊在第37分鐘時候依然由波多爾斯基率先打破僵局,他接到巴拉克的傳球後,在禁區內冷靜射門得分。墨西哥隊随後也抓到了重要機會,第41分鐘,傑拉德·阿薩莫阿幾乎單人通過右路,也完成了射門,但卡爾勉強極限解圍後萊曼成功補撲了足球,化解了這次危機。
回來了,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球迷們的精神為之一振,再次确定起了這不是錯覺,而是小爹,啊不是,卡爾真的是個能在場上不斷拿出關鍵表現的球員!
解說也是感動了起來:“瞧瞧這個預判,這個冷靜的處理!啊,一次兩次也許是靈光閃爍,經常能做出關鍵表現就是實力确實紮實,後防線上注定要升起一顆明星!中場休息後讓我們繼續觀看比賽——”
墨西哥隊大概是覺得雙方比賽才剛開始,下半場加快了一些節奏,在第58分鐘由何塞·豐塞卡終于打開局面,将比分改寫為1:1平。
誰知道就是從他們感覺完成任務的這一刻開始,對于墨西哥人來說,事情壞起來了。
比賽第63分鐘,施魏因施泰格通過遠射得分,将比分拉成2:1讓德國隊再度反超時,墨西哥隊的回應還很積極。可誰知道接下來八分鐘內,先是卡爾在第65分鐘通過頭球幫助德國隊再次擴大領先優勢,比分變為3:1,而後巴拉克通過一記精彩的任意球破門,頃刻間比分擴大到了4:1。
一個角球一個定位球,全化作了進球,這正常嗎?
啊?
有的球迷就是去上了個廁所喝口水,回來再一看比分已傻眼了。
啊???我屏幕壞了嗎???怎麽擦完還是4:1啊!老天,德國人剛剛在我的電視裏幹了什麽啊?
墨西哥人的死活德國人是不管的,季軍賽的勝利讓他們好歹有個獎牌撈撈,不至于在主場顆粒無收,而且贏得這樣漂亮,終于心态又好了點。卡爾沒想到自己第一次進國家隊竟然還進了個球,下場時還暈乎乎的反應不過來呢,臉都被啵紅了也不曉得反抗,巴拉克把剛試圖親他的施魏因施泰格給推了個趔趄差點摔翻了他才反應過來。
“別擋路。”
卡爾忽然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對方說的也是這句話,不知為什麽格外羞恥和難受起來,趕緊讓開,擦了擦臉。
“怎麽就不給我親?奧利弗親了兩下呢!我也要親,我也要親!”施魏因施泰格抗|議。
他被波多爾斯基也搗了一肘子,每日一嗷完成後,終于老實不動了。
卡爾這場比賽得到的評分也很高,不過mvp還是給到了一射兩傳的隊長巴拉克——卡爾進的那個頭球的角球也是他開出的。
報紙上又是鋪天蓋地地誇他,明知踢巴西強度不一樣,但讓克林斯曼最擔心的言論還是水靈靈地出現了:上場踢巴西幹嘛不用他?要是用了沒準結果還是很好呢?沒準有的球員不光水平不錯,玄學上也應該用一下呢?克林斯曼也許我不懂足球,但你更不懂尊重玄學!
“你就不能不看報嗎?”助教不由得和他說:“知道不高興還看。”
克林斯曼一邊翻一邊目眦欲裂、龇牙咧嘴:“不行,不看報紙我下次吵架都不知道別人罵了我什麽,我怎麽還嘴?”
愛背鍋的人真應該當主教練,随便幹一兩年,這輩子的鍋都有了,實在是莫大的福氣啊!
坐上回慕尼黑的飛機時,卡爾簡直有點恍如隔世——其實連集訓帶所有比賽,也不過才過去三個星期,但感覺仿佛已是一個世紀。他有點慶幸自己不是那種喜歡看自己天天被曝光的性格,否則此時驟然回到現實,一定會有種過分的失落。
和去時各自報道不同,回程所有拜仁球員同行。DFB的專機正好要去慕尼黑做維修檢查,就把他們給揣進去了。
2-2-2類商務艙設計的座位,也正好讓他們五個人排一排,不被打擾。
卡爾原還想和拉姆坐一起,但對方和卡恩有事要說,兩人往左邊坐去了。
卡爾不知道自己在某一刻是不是期望過什麽,但那是不可能的,施魏因施泰格高高興興地推着他坐下,替他放包,然後他們就待在一起選飲料零食和電影了。
巴拉克戴着耳機,獨自在他們右側坐下,一人占兩個位,随手扔了包,就一直撐着手看窗外了。
施魏因施泰格問他:“想坐窗邊嗎?那我們和菲利普他們換。”
卡爾搖搖頭說不,繼續配合他看菜單,那頭卡恩扔了個枕頭過來,罵他少吃兩口,真長成小豬了。
他撐着手看着施魏因施泰格高高興興的臉,想到今天臨走時他和波多爾斯基好像吵架了,或者最起碼是鬧得不太愉快,遲疑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詢問道:
“巴斯蒂。”
“嗯?怎麽這兩天都不喊schweini了,你就随着奧利弗這麽叫我也挺好的,我好喜歡,不會生氣的。”
因為卡爾感覺波多爾斯基不太喜歡他這麽喊,或者最起碼會有點笑話他。就當卡爾是敏感肌吧,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做惹人笑話的事,就随着拉姆一起喊巴斯蒂,也是他的昵稱,還是名,一樣親切。
“你還好嗎?我是說,你和盧卡斯還好嗎?”卡爾把聲音控制得小小的。
施魏因施泰格有點驚訝地擡起頭來看他,過了兩秒後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帶着格外的溫柔勁:
“早上被他的臭臉色吓到了?沒事。分開總是不愉快的,盧卡斯不喜歡告別,每次都這樣,但我們沒什麽。”
不是有争吵就好,卡爾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安心很多,點點頭開心地笑了起來說好。施魏因施泰格卻開始臉紅,害羞又親昵地拍一拍他的腦袋說你怎麽什麽都看到了啊,你難道天天盯着我看嗎,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卡恩又丢餐紙巾團過來:“卡爾——你不要聽他放屁,他就是個自戀狂。”
施魏因施泰格嚷嚷:“我哪有??!”
這話不開頭還好,一開頭就不得了了,卡恩和拉姆停了他們剛剛在聊的事,一起哈哈笑起來。
“別看勞什子電影了,就他的糗事,一場比賽的時間都講不完。”
卡恩開始掰着手指頭一一吐槽。
施魏因施泰格小時候的俱樂部是羅森海姆1860,青訓隊和拜仁青訓踢比賽,賽後他被拜仁看中了,當時的拜仁青訓球探楊·皮恩塔說:
“在比賽才開始15分鐘後我就發現了,他真的很厚臉皮,而且很自信……有點胖乎乎的,但他很有統治力,并且能夠容忍任何人。他既擅長搶斷又有技術,帶球時速度不錯,所以我和青訓主管說,把他帶來吧。”
卡恩大嘆:“他真是一點都沒說錯啊!”
連拉姆都沒忍住在偷偷捂臉。
“怎麽你們連這個話都知道啊!皮恩塔是個什麽大嘴巴!”
施魏因施泰格這下是真臉紅了,盡管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我才沒有厚臉皮,而且也沒有很胖!而且還有這麽多誇我的話,誇我有統治力,你怎麽全無視了。”
他趕緊扭過來和卡爾說:“karli,你記得誇我的話就行了,不要聽前面的那些。”
卡爾竭力忍住笑認真點頭。
但拉姆也沒放過施魏因施泰格:“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就比卡爾高一組啊,你青訓裏那些事他能不知道嗎?咱們教練都是一個人。”
是這樣的,除了拜仁鮮紅的球褲挂在鐵絲網上、差點讓赫內斯都看見了這個傳世經典大作以外,施魏因施泰格在青訓中還有很多別的光輝事跡。
上次見面時卡爾恭維他和拉姆,說教練天天指着他們的照片讓下一代學習,這話是半真半假。
教練讓他們學習拉姆是真的,一提施魏因施泰格,就要開始紅溫了:
“他是豬,所以才能這麽又胖又好運,你們可不是!但凡學一點他,你們都死定了!”
施魏因施泰格進拜仁青訓時加入的是U13組別,但最開始可能是因為不适應,而且太緊張了,表現得很糟糕。青訓主教練喜歡把嘴巴抿成沙皮狗那樣,連連搖頭說這小孩以後做不成一番事業的。施魏因施泰格就天天跑到他面前說hi教練我可以,然後被他踢一腳屁|股。
事後他就開始叫教練沙皮狗,這個過于傳神的外號直到現在還在流傳……但卡爾是從來不會這麽稱呼教練的就是了,但想到教練怒氣沖天在場邊追着施魏因施泰格的樣子還是覺得可樂。
其實他是個很會拿捏小孩的人,多年來搞不定的也就這一個,實在是好笑。
但因為施魏因施泰格連二隊都沒怎麽踢,十七八歲時候直接就從U19升一線隊了,所以卡爾沒有和他共處一間更衣室的回憶,也不知道他在進一線隊後依然這樣活寶。
卡恩探頭和卡爾說:“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神經,他一進來儲物櫃就在我旁邊,老子想,他爹的一個小年輕,挨我這麽近,烏利這個老東西又偏愛心發作了,一想起來我就不自在,所以我每天都要離他十米開外,而且我要斜着走,和他保持距離。”
“結果你找到他做什麽?他一天到晚眼珠子像要粘我身上一樣,死命盯着我看!”
施魏因施泰格大呼冤枉:“我小時候都是在電視裏看你的,好不容易離那麽近,又是活的,我好奇想多看兩眼有什麽錯嘛?!”
“老子不是活的還能是風幹臘腸啊?神經!反正有一天我終于受不了了,我沖着他喊:小子!我屁|股上是長了瑪麗蓮夢露嗎?什麽,沒有?那就對了,沒有你盯着我看什麽?——就這樣,他才終于老實了。”
連卡爾和拉姆都忍不住笑出聲了。
施魏因施泰格已起身試圖和卡恩搏鬥,但只是被對方單掌鎮壓:
“這會兒還只能算是犯蠢,後來他才18就首發了,烏利疼他疼得和眼珠子似的,馬上就自戀起來了。第一次進球的時候,他從手腕上把發帶扯下來舉着繞圈展示還親,隊友追了半天才追到他,攥着他的手都按不住他,把希斯菲爾德氣死了。他怎麽說你的?——”
“他必須得記住自己是個足球運動員,而不是演員。”施魏因施泰格笑着辯解:“但我當時女朋友要我這樣嘛——”
“關你女朋友屁事,你就愛當顯眼包。”
“我記得這場比賽。”卡爾趴在椅背上笑着說。
“哎?”
這就是施魏因施泰格沒想到的了,頓時嚷嚷起來:
“完了,那你不全看到啦?——哎,奧利弗!菲利普!我恨你們!你們嚴重打擊了我在卡爾面前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冤枉。”拉姆舉手投降:“我反而不記得這件事呢,不過我現在知道你的小顯眼包往事了……”
大夥笑成一團,卡爾的思緒也被帶回了03年。他能記得那場比賽一方面是拜仁的比賽他都看,記憶力又很好,另一方面是因為那天很漂亮。奧林匹克體育競技場裏大雪紛飛,綠蔭蒙白,大家都戴着手套,穿着複古磚紅為主體、兩袖藏藍色的球衣,施魏因施泰格的金棕發在風雪裏飛揚,眼睛亮亮的,從手腕上扯下了發帶,高高舉起展示并親吻。
卡爾沒意識到這是傳統的德甲賽場上不歡迎的作秀行為,他只覺得那副畫面很漂亮,還畫了一副,不曉得回家能不能找到,他好久不畫畫了。
別人記得的卻主要是他的狼狽,施魏因施泰格自己都是這樣,他慶祝得是得勁,被教練們抱着胳膊瞪眼一看就路都要不會走了。而且他賽後被罵得很慘,下回合比賽,因為很害怕,他把球襪提得高高的,在這種緊勒感裏試圖找到安全。
可是球襪就是球襪,再怎麽提也勒不到蛋,還是有大量皮膚露在外面。教練一看他這磨磨蹭蹭的慫樣就生氣了起來:
“你這混小子,慶祝的時候不知道收斂,現在又怕了!你确實應該害怕,如果是我和你比賽,我會狠狠地鏟飛你!現在別提你那勞什子襪子了,像個男人一樣擡頭挺胸上場去!”
當時他真的覺得很可怕的,現在聽卡恩繪聲繪色轉述出來,全只剩笑出眼淚的快樂了。他轉過身來攬住卡爾,和他說:
“你看,其實在一線隊踢球也沒那麽可怕,等奧利弗退役了,就誰也不記得這事了。”
他促狹地擠擠眼睛:
“你別看他現在這麽嫌棄我,他其實心裏可愛我了。還沒過一個賽季,他就讓我在訓練後留下,幫我模拟各種各樣的場景,讓我練射門——這兩年我在場上遠射一下子就練起來了。”
卡恩拒不承認自己的愛意:“才不是,是他一回去就亂折騰,一會兒染頭,一會兒泡女人,看得我就煩,精力用不完還不老老實實訓練?煩人精。”
“騙人,他愛我。”施魏因施泰格和卡爾笑着講:“他就是害羞了!”
要不是在飛機上,卡恩高低要在拉姆和卡爾的哄笑裏走過來,照着他的後腦勺給他來了一巴掌。
但施魏因施泰格說的是事實,大家都知道,schweini這個外號也是卡恩給他取的。在一起訓練過一段時間後,卡恩在某場比賽前和他說:“去吧,schweini,你要做的只有射門,我知道你能行”,然後他就真的進球了。
進球後他的第一反應是往回跑,拜仁的球門前,卡恩也正丢下自己的城池跑出去,他們倆在半場附近相擁。
對于優秀的戶口本,哪怕是卡恩這樣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壞脾氣老球員也會給予最大程度的耐心,支持和教育。
卡爾其實隐約感覺到了卡恩忽然開始講一大串施魏因施泰格的事是為了什麽,卻又感到不能确定,于是只盡量更多地展現着他對拜仁的熟稔和愛意、展現着他作為土生土長的慕尼黑人和拜仁青訓球員,和“同類”的高度相似,高度熟悉,自然到仿佛他生下來就是他們中的一份子。
但他早在話題進行到一半時就開始感覺後背緊繃,還微微刺癢。他好想回頭看看巴拉克在幹嘛,不知為何,他确信他并沒有睡着。他是拜仁最如日中天的球星,中流砥柱,已經入隊好幾年,卻依然被自己的隊友們自然而然地排斥在外。
無論是驕橫的卡恩,微笑的拉姆,還是已經算最不在乎這些的施魏因施泰格,出道時甚至說過自己崇拜巴拉克的施魏因施泰格,都天經地義地覺得應當将他排斥在外。
卡爾的腦子裏有種無法描述的沖動,他好想坐到巴拉克旁邊去,握着他的手,把頭放到他的肩膀上,或者希望卡恩能把巴拉克也拉入話題中,但他知道這都是不可能的。
前者的不可能性在于這是他愚蠢的依戀與靠近的幻想。後者的不可能性在于這是橫亘的無法跨越的現實:在拜仁,真的有後天的DNA,它把球員們永遠地區分着,卡爾早就知道了這樣的道理。
果然卡恩喊他一起去洗手,單獨聊起了關于他的事:
“租借也不是非租不可的,看看schweini,他入隊時候比你蠢多了,但現在已經是很像樣的一個好球員。你會在隊裏過得很好的,最起碼我還在這兒,沒人敢多放屁,不是嗎?”
卡爾坦誠:“謝謝你,奧利弗。我想留下的,但隊裏實在沒我的位置,而……”
卡恩笑着打斷了他:“沒位置?那可不一定。你先回家待着,別管那些蘇格蘭老頭、法國老頭哄人的鬼話,等等看消息。菲利普也很希望你留下,schweini?他沒有反對的道理——所以安點心吧。”
卡爾回去的路上路過小吧臺,想了想端了點水果。回去後他給他們一人分了一份,心髒已不由得收緊了,把自己的那盒也放下,最後一盒輕輕放到巴拉克旁邊的座位上:
“嘿,米歇爾,吃點水果嗎?”
對方一動不動,還是戴着耳機,可能是什麽都聽不到,這讓卡爾反而感覺好受了些——但他也不能确定,畢竟巴拉克得是什麽樣的呆子,才能在旁邊隊友熱火朝天聊了幾十分鐘的情況下都沒意識到自己被排斥在外呢?
盡管他看起來粗糙又直白,卡爾卻莫名覺得他也有相同的敏感。
當然這一切更可能都是他想多了。
像是感受到陰影,巴拉克遲遲轉過來,依然戴着耳機,蹙眉看向他,神情冷淡得很,此刻眼睛是沼澤濃霧一樣的灰綠。卡爾手足無措地點了點水果,對方直接說道:
“謝謝。”
而後就重新扭了回去,往窗外看着。
他把禮貌盡了,但更多表現的是冷淡,禮貌的冷淡是比不禮貌的冷淡更冷的冷,卡爾立刻感覺自己很愚蠢,他覺得自己看起來只會像是在用過分的、不恰當的熱情去讨好一個讨厭自己的人,然後被立刻推開了。
盡管他是出于無法描述的柔軟的害羞的情緒,可因為他沒理由有這些情緒,所以就變成了尴尬的讨好。
這拒絕堪稱刺痛了。雖然卡爾表現得落落大方,放平時也就是順手把禮節做到位,根本不會為了這種小事挂心,但誰讓他這會兒不是順手給對方的,他是為了顯得像“順手給”,才給所有人都端了一盒水果。
他也許真的是在讨好,所以落空時才這樣難過。
卡爾立刻讨厭自己了。
施魏因施泰格還以為他是被巴拉克冷待了緊張,分了一邊耳機給他讓他聽音樂,笑着和他小聲說米歇爾就是這樣,他可能只是不想被打擾,不是讨厭你,別管他。
飛機在起起伏伏,還有二十分鐘就要降落了,他們确實沒法看電影了。卡爾感覺耳朵稍微有點疼,導致音樂聲也變得有點模糊。
但施魏因施泰格的眼睛溫柔又明亮,讓他剛剛忽然遭受的那種劇烈的痛楚慢慢被抹下去了。
卡爾熟悉他,熟悉卡恩,熟悉拉姆,他們是他熟悉世界裏充滿了友善的前輩,他們現在還要伸出手拉他做隊友,做朋友……
過往的十七年天然将他帶到這裏,他天然被愛,也天然愛他們。
拜仁是一條精神上的臍帶,鏈接着所有孩子,讓他們變成親兄弟。
卡爾微笑了起來,把耳機塞得更緊了點,就這麽靠着和施魏因施泰格繼續輕輕說話。他們聊了一會兒最近熱門的電視劇和游戲,說了一會兒慕尼黑的餐廳,耳朵裏正在放的音樂是哪首專輯裏的……下降時劇烈颠簸的氣流讓卡爾有點不舒服,但他很乖很安靜地忍耐住,施魏因施泰格和他說:
“盧卡斯就很讨厭坐飛機,每次這個時候就喜歡掐我的手,他有時候有點野蠻,哈哈哈。”
他把掌心攤開,伸過來,和卡爾打趣:“你要不舒服的話也抓我好了,誰讓我胖乎乎的、特別耐揍呢。”
卡爾想到諾伊爾總抱怨“只有在國青隊裏你才把我當朋友”,不由得問他:
“除了被征召,你們別的時間會見面嗎?”
施魏因施泰格搖搖頭:“不知道,約着一起度假好像又有點誇張了,但如果度假時候能碰到,我會很開心。不在一個俱樂部賽季裏基本就不見面了……如果盧卡斯能轉會來,我會真的真的開心,但這事可不容易。”*
離開機場,坐上出租,世界仿佛不斷安靜下來,到灰撲撲的舊樓下,拉開難拉的鐵門,萬幸今日電梯沒壞,他不用扛着箱子上樓。推開門時家裏明亮又潔淨,埃裏卡正滿臉興奮、收拾整潔妥當地坐在客廳中,聽到聲音立刻站了起來:
“karli!!!你回來了!!!”
莉拉也坐在外面,正玩玩具,此時一下子丢了東西,一擡頭也興奮壞了,拍起手來:
“哥哥!!!”
只是看着媽媽妹妹好像健康快樂的樣子,卡爾就忘記了進門前一切灰色晦暗的擔心,不由得高興起來:“嗯!”
他不着痕跡地推掉了媽媽的擁抱,先去擁抱莉拉,把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小心地托在懷裏,妹妹幸福極了地環着他的脖子親吻他的臉頰,充滿依戀地把頭貼在他的脖頸旁:
“卡爾,你走了好久好久!但我在電視裏都看到了,你好厲害好厲害,大家都說你好厲害,你最棒了!你在外面開心嗎?——”
埃裏卡約莫是情緒得不到釋放的出口,此時眼圈已紅了,用紙巾輕輕沾着:“你從沒離開家這麽久過,去年踢那個什麽比賽都沒這麽久的,每天也不打電話給我,媽媽真的擔心壞了……”
卡爾怕她好不容易精神好一點,等會兒又想到全是傷心的事大哭起來,趕緊轉移話題,詢問吃什麽。埃裏卡難得像從前那樣準備了一些她擅長的飯菜,确實是久違的媽媽的味道,而且這很辛苦,難為她還願意做,卡爾真情實感地誇了她半天,終于讓她又恢複了喜悅。
就像這樣也不錯,卡爾想,雖然他現在的收入不足以改善家庭條件,但好歹能保證他們的日常開支,他自己也能負擔得起莉拉的理療費用和護理師費用,這就夠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的贍養費斷了,會不會又重新變得非常拮據,卡爾想着現在每個月先儉省點,到時候再說吧。
7月初很多俱樂部就要開始備戰新賽季了,卡爾最近注意力重心自然全放在了俱樂部的最終決定上。他原本确實不想租借出去的,但現在看到沒了他媽媽也能把莉拉帶好,已放下了大半的心,只是給錢的話他不擔心,他又沒什麽強烈的物欲,本來就打算把收入全投入家裏,自己好好踢球就是。
阿森納果然也提出了租借請求,而且還願意保證上場時間。
這讓卡爾有點改變主意了。俱樂部再次詢問他意見時,他說如果能保證這個的話,他更願意去阿森納。
魯梅尼格感覺是天大的好事,但赫內斯更糾結了:“阿森納願意給上場時間?英超那種地方,卡爾給他們用壞了怎麽辦?”
“你有病啊,”魯梅尼格大為震驚:“租借就是為了踢球鍛煉,有英超你不給他踢,你德甲願意給他踢了練腳嗎?租給別的德甲球隊你又嫌不夠好。”
赫內斯其實真的開始願意了,他感覺給卡爾一個第一順位的替補輪換的位置,試試,怎麽樣呢?
但他感覺如果說出口的話,魯梅尼格會原地瘋掉,所以他暫且繼續拖。誰知道過了一天,曼聯方面得知了原本和他們正在靠近中的卡爾竟然被阿森納用上場時間的條件截胡勾引去了,據說弗格森先生是大為光火,狼狽不堪的曼聯工作人員趕緊發來消息說他們也可以保證上場時間,再談談。
啊?曼聯也願意嗎?那卡爾真的得重新考慮了,但他還沒思索完,赫內斯就先坐不住了。
卡恩和他打電話勸說他應該把卡爾留下給機會,別租了,國家隊都踢得有模有樣的,難道德甲的替補位就踢不了了嗎?
“巴斯蒂安剛來時候比他蠢多了,現在還不是像樣得很,你得相信你自己的眼光,烏利。”
赫內斯再轉念一想,英超對抗強度那麽激烈的聯賽,弗格森和溫格那麽有眼光的倆老頭,都相信卡爾能踢,願意給他登場時間,難道他們拜仁反而不行?不可能吧?
就連克林斯曼這麽沒頭腦的家夥都能看出卡爾的閃光點呢,巴巴地破大例把他帶到國家隊去了,隊裏卡恩和拉姆都希望他留下,施魏因施泰格的意見就不參考了,誰來了他都一樣抱着舔舔。
他們還能算是傳統友愛,偏心一下戶口本,但是,就連一向不參與這些事情的巴拉克都來和他說了,如果他把卡爾租出去,那他很愚蠢。
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孩子的才華就是到了一種瞎子和隊裏眼高于頂的壞脾氣男明星都能看見的地步。
萬一放出去了,到時候留戀英超不願意回來,打電話給他說:“先生,經過慎重的考慮,我還是不得不痛苦地做出這個決定,我想留在這裏……”
那他們拜仁把卡爾培養到這麽大,不都是給他人做了嫁衣裳嗎?
親手把自家孩子送到英倫去和那群禿頭或黃毛在一起了,他們拜仁真是天大的笑話!
不行不行,不能夠,不能夠!
卡爾接到赫內斯的電話時,原以為他要談他更傾向卡爾去哪,誰知道對方張嘴第一句話就是:
“你留下!”
9月13日是穆勒的生日,不過卡爾不想妨礙他和家人一起慶祝,所以打算提前一天給他辦個小小的party。
自從接到約定的電話後(卡爾說明天會在車站等他,接他下訓),他就興奮地原地轉圈,在屋裏被爸媽問“你臉通紅地站在那兒幹嘛呢?腳搓來搓去的,不管你是哪裏來的蒼蠅,都請從我兒子身上下去,謝謝”,但他無動于衷,一路轉到床上去,一夜呈陀螺狀,沒怎麽睡好。
第二天上課和訓練時也一直在看表,次數多到惹得學校同學和隊友們同時惱火,以為他是在顯擺自己的新手表。
“克羅斯平時嘴毒,這會兒怎麽又不說他了,我巴不得他說兩句。”他們吐槽。
克羅斯不說話,是因為他知道穆勒為什麽這樣,還有,因為他心情又好又差。
壞在卡爾親親熱熱給他心愛的穆勒過生日,還要把他給夾去當背景板。
好在哪裏他不說。
但無論別人是如何反應的,都改變不了穆勒的感受。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沉浸在超級特殊的狀态裏,愛讓人變敏感,讓人感覺自己的心靈透過某個喜歡的人或物延展到了整個世界去。
他躺在家裏的小床上,卻仿佛覺得卡爾的家庭,房子,窗戶下的花,他的父母妹妹親人,也都變成了他的家庭,他的房子,他的花,他的父母妹妹親人。
他和卡爾呼吸一樣的空氣,喝一樣的水,在一個城市,一個國家,一個大洲,一個地球上共存着,相遇,對方還要給他過生日,慶祝他的誕生——但明明他的出現才是某種應該慶祝的奇跡,這世界上還有更神奇的事情嗎?
穆勒感覺他應該給卡爾慶祝生日才對,慶祝對方誕生。接着他又想到,難道卡爾的感覺和他一樣,所以才要給他過生日嗎?這念頭立刻讓他像氣球一樣爆炸了。
他覺得自己好愛這個世界,好愛生命,愛生活,愛到了一種恨不得拿腦袋在床上鑽個洞出來的狀态。
一切像不堪奶油夾心重負的巧克力球一樣坍塌開,在極致的幸福裏,他一陣又一陣無聲微笑,一陣又一陣地在床上鯉魚打挺,用了一整個恒星坍縮的時間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