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是牧秋雨的附屬品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我是牧秋雨的附屬品。”……
牧靜琴的手嚴嚴實實的擋住了牧秋雨的視線, 也隔絕了她與這個世界的感知。
光從縫隙裏透過來,明亮也晦澀,牧秋雨的腦海裏一遍遍重複着牧靜琴的話。
“別看。”
——這話裏的意思就是, 牧靜琴知道她爸爸還活着的這件事。
牧秋雨不敢相信, 拿下牧靜琴的手, 轉頭看向她。
穿過走廊, 射擊比賽中場休息的動感音樂隐隐傳來。
而牧靜琴一身去商務談判的小香風套裝,叫人覺得這人出現在這裏格外的不合時宜。
牧秋雨思緒反應的格外迅速, 對突然出現的牧靜琴問道:“你今天來不是因為看我比賽, 是知道我爸爸在這裏。”
“你很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是嗎?”
盡管牧秋雨并不想承認, 但在她上一世看不到的角落裏, 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到死都沒有弄清楚的事情, 或許就跟她今天看到的這一些“詭異”的畫面有關。
而看着遠處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離開的畫面, 牧靜琴的眼睛裏滿是恨意。
她今天趕來就是預料到這件事會被牧秋雨發現, 但她也不是很想讓牧秋雨插手,有些敷衍的跟牧秋雨講道:“對,我很早就知道了。但這些都是大人的事, 你沒必要知道,我會處理好的。”
聽到這句話, 牧秋雨眼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她曾經一度不是很明白牧靜琴為什麽對自己這樣厭惡,她一直以為這種厭惡源于牧靜琴對自己母親并不健康的愛慕。
所以她很長一段時間, 應該說直到自殺那一天, 也沒想過去尋找其中根源。
可現在, 牧秋雨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死而複生”。
而牧靜琴淡定的對她說出她知道蘇清航沒死這件事。
牧秋雨終于意識到, 牧靜琴對自己的厭惡可能遠遠不只是源于對姐姐的愛慕。
牧靜琴說她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件事,她也的确做到了。
上一世牧靜琴就在牧秋雨不知情的情況下,處理了這件事。
牧秋雨不知道牧靜琴付出了多少, 耗費了怎樣的心血。
而作為沒有被提示輪回開始的人,牧靜琴這一世依舊如此做着。
像是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
但她又不是西西弗斯。
也會有第二雙手同她一起扶住稍微松懈一下就會滾下山坡的巨石。
牧家的事剛剛發生不到一年。
而那個喊蘇清航爸爸的女孩,看起來也至少有七歲了。
七年……
起碼有七年,那個人對着她跟媽媽都是虛與委蛇的。
寂靜的走廊裏,牧秋雨抽吸了一口氣,回應剛剛牧靜琴對她的敷衍:“但已經沒必要了,我現在也知道了。所以您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嗎?”
少女的眼神跟語氣一樣堅定,牧靜琴知道自己是瞞不住了。
她抿了下嘴,有些煩躁的靠在牆上:“你爸爸設計,殺了你媽。”
這是牧靜琴怎麽也無法面對的事實。
天曉得她在看到助理給她遞來的,她們送去國外檢測的事故報告的時候,有多麽崩潰。
“娘希匹,你爸爸就是個無惡不作的畜生。”牧靜琴忍不住,終于還是在牧秋雨面前爆了粗口,“我當初要是知道有這天,我訂婚那天就該開車把他創死,一了百了。”
狠狠的罵了一通,牧靜琴有些冷靜下來了。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流淌着一半蘇清航血的孩子,問她:“你要去找他嗎?”
而牧秋雨卻沒回答去或不去。
她發現自己的大腦極其難以消化這些信息,整個人的思緒都有些混亂。
只是只有一道指令,在她腦袋裏是清楚的:“你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我們是不是該讓他死回那場車禍裏?”
聽到牧秋雨的話,牧靜琴驚了一下。
她就知道自己面前這個孩子是個小瘋子,跟蘇清航一模一樣。
但她跟蘇清航也完全不一樣。
她是愛她的母親的。
這個世界上,不止有她還愛着牧靜宜。
牧靜琴看着牧秋雨泛起紅意的眼睛,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已經明白牧秋雨的想法了,沒有必要拉一個孩子入火坑:“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回去好好學習,這些都是大人的事,大人會替你做的。”
這不是第一次牧靜琴用“大人”來壓牧秋雨了。
她想現在的她根本不是小孩子,而且就算這件事發生在上一世,她難道會乖乖聽話嗎?
她不會的。
“我馬上就十八了,姨媽能在四個月內結束這件事嗎?”牧秋雨說的有理有據,就像是一只炸開刺的刺猬。
的确牧靜琴不可能在四個月完成這件事,可她也不想去給牧秋雨太多壓力。
她随手打開剛好接收到消息的手機,對牧秋雨還是一副大人看小孩的做派:“你先完成好自己的比賽,到時候再說。”
這兩個人還是過去那副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的相處模式。
牧秋雨還想從牧靜琴處獲得更多的信息,牧靜琴就已經接了個電話離開了,臨走還囑咐牧秋雨:“別給我打草驚蛇啊。”
走廊裏空空蕩蕩,牧秋雨左側的一家三口早已消失,右側的牧靜琴的背影也漸行漸遠。
她又回到了孤立無援的狀态,一個人被落日的陰影孤獨的籠罩着,不知道該去向何方。
“陸零,幫我查一份資料。”
少女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腦海裏,陸寧沒有出現,反而是提示框彈了出來;【系統無響應】。
“陸零,回來。”
【系統無響應。】
“陸零。”
【系統拒絕連接。】
一連三次呼喚,一連三次提示框的提醒。
牧秋雨眉頭緊鎖,悶沉的心口一下墜落,堵在了不知道名為什麽地方的位置,叫她的心情比剛剛還要沉落。
為什麽又是系統無響應。
為什麽她會這樣想要見到陸零。
“該死的。”
不受控住的情緒在往外溢,牧秋雨厭惡這樣的自己。
她克制不住的攥緊了拳頭,不再嘗試鏈接陸零,轉頭朝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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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實上,不是陸寧不想回去。
是她現在根本分身乏術。
濃烈的酒精味道朝陸寧撲面而來,她的視線完全被梧桐占據。
這人喝醉了,溫和的模樣早就被占有欲抛棄,只剩下一輪紅暈霸占着眼眶。
盡管她此刻已然居高臨下的将陸寧扣在身下,可她依舊沒有放開扣着陸寧的手腕,就這樣死死的扣着,叫陸寧無力掙脫。
少女身上的酒氣濃烈,幾乎擠占了陸寧能呼吸的全部空間。
沾着烈酒的氧氣滾過喉嚨,叫人不由得皺眉。
同時也覺得心疼。
陸寧扣下手指輕輕拂過梧桐的手背,輕聲講道:“梧桐,你,你先不要這樣好嗎?”
只是這麽說着,陸寧就覺得自己的聲音還是有些幹澀。
她不動聲色的潤了下喉嚨,接着神色溫和的同梧桐說:“* 我現在不就在陪着你嗎?”
“可是過一會兒你就要走了,每次都是這樣。”梧桐說着,眼眉就耷拉了下來。
委屈像是一場無聲的落雨,噼裏啪啦的砸在陸寧的臉上。
她們的距離太近,陸寧能清楚的感知到梧桐這樣的情緒,心口也好像被擰了一把。
而随着自己說完,梧桐便緩緩俯下身子。
她被酒精燒起一層紅暈的小臉先是蹭過陸寧的脖頸,接着就停在了她的肩上。
“別走了,我們在這裏很好的,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這以後就是我們的家。”梧桐的唇瓣靠着陸寧的耳朵,蠱惑着,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少女溫熱缱绻的吐息繞過陸寧的耳廓,叫她忍不住肩膀一抖。
可陸寧的理智還在,她可以溫柔的拂過梧桐的後背,也可以溫柔的提醒梧桐:“可我還有任務啊,如果我不出去輔助牧秋雨做任務,被主系統發現,我是會被送去銷毀的。”
系統的銷毀就是人類的死亡。
梧桐是知道的,所以靠在陸寧脖頸的眼神驀地一頓,可接着又變得偏執起來。
“那你就分一點線程去當她的小球,你從此以後就只負責幫她解決問題,本體就還在這裏,陪着我。”
說着,梧桐又将自己的臉往陸寧的頸側蹭去,溫吞的吐息含着酒氣,讓她的吻落在陸寧的耳後:“好不好。”
梧桐的聲音略輕,溫和中又帶着中柔軟,比牧秋雨更像這個年齡的孩子一些。
這樣的撒嬌論是誰都會抵抗不住的,陸寧覺得自己都快要被她纏着,松口了。
可事實上,她留在哪裏不是梧桐能決定的。
甚至她自己都不能決定。
如果牧秋雨想要她出去,只要強制啓動程序,她就會被從內心世界拉回現實世界。
這是主系統給她的權利,是宿主對系統的主控權。
“梧桐,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陸寧淡聲,語氣平靜的對梧桐說到,“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不屬于我自己。”
“我是牧秋雨的附屬品。”
梧桐的聲音貼在陸寧的耳廓,而當陸寧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也貼在梧桐的耳朵裏。
于是瞬間,少女的眼睛更加紅了。
她就這樣靠在陸寧的脖頸,猛地呼吸着,聲音裏好似有抽噎的感覺。
“你是她的附屬品,我也是她的附屬品。”梧桐聲音微微顫抖着,擡起的視線注視着牧秋雨不曾見過的,陸寧的真實側臉。
“為什麽她可以接受跟過去不同的你,卻不能接受和她一模一樣的我。”
酒精的麻痹下,是人最真實的想法。
梧桐難過的垂着眼睛,講述着她是被牧秋雨抛棄的那個。
那場落雨還是降了下來,溫熱的淚珠一顆一顆打在陸寧的頸側,沾濕了她的頭發。
陸寧之前一直覺得梧桐對牧秋雨的敵意,是因為牧秋雨可以殺掉她。
可現在想想,或許更多的還是她對那個人的怨。
她接收了太多她壓抑的正面情緒,她就是由此誕生的。
陸寧在她身上看到了太多牧秋雨身上不曾展現出的情緒:柔軟,溫柔,欣喜,陽光,甚至還有赤誠的愛意。
梧桐知道自己是好的。
所以也想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不接受這樣一個自己。
更甚于,她在今天看到這人連自己愛一個人都不能接受。
“阿寧,我很不好嗎?”梧桐想不通,擡起頭來,帶着一種殷切的期待看着陸寧。
而陸寧也不會給她一個失望的答案:“你很好,你是世界最好的桐桐。”
不是梧桐教陸寧的那個“小桐”。
而是“桐桐”。
梧桐的眼神瞬間愣了一下。
陸寧感覺她的殷切期待好像凝滞了,但接着朝她迎接來的是更大的喜悅,叫落下的淚水都變得沒有那麽鹹腥。
“你喊我桐桐?”梧桐欣喜的重複道,好像撿到了什麽了不起的寶貝。
而陸寧福至心靈,對梧桐确認道:“我以前也喊你桐桐是嗎?”
“對,是桐桐,不是小桐。”梧桐點點頭。
她剛剛緊緊握着陸寧手腕的手松了一下,被酒精挑起的不甘慢慢沉澱了下去:“我還以為是我也忘了。原來是她沒有給我。”
梧桐低低的垂着瞳子,聲音好像欣喜至極,又緩緩流淌着悵然:“為什麽她沒有完全忘記你?”
從梧桐的話裏,陸寧大抵猜出了些什麽。
她也終于明白當初梧桐告訴自己,自己喊她“小桐”時,她那不自然的表情了。
所以,她對梧桐這個問題,也有了答案:“因為你就是她,她也是你。”
聽到陸寧這話,梧桐眼神閃過一絲了然。
但接着她也想牧秋雨那樣,把這份情緒壓了下去,別扭的講道:“她才不是我呢。”
“那就只能你是她了。”陸寧輕輕笑着,反手握了握梧桐的手指。
梧桐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從辯駁,眼神慢慢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阿寧,你總是偏袒她。”
“對不起。”陸寧知道,解釋一千遍一萬遍都不如一個道歉來的讓人好受,“我的确很多時候都比較偏向牧秋雨,這是我做得不夠好。”
“是啊,你每次來內心世界都在提她,都沒有問我好不好。”梧桐說着,眼神裏藏着失落。
“那你今天好嗎?”陸寧順着梧桐的話問道,那平躺着的瞳子依舊明亮。
“不好。”梧桐誠實回答陸寧。
她的聲音又重新溫柔的能托起初冬的小雪,只是酒氣尚未散去,叫她依舊有膽子靠進陸寧的脖頸,同她要求:“哄我。”
不知道怎麽的,陸寧覺得她同梧桐現在的狀況,比剛剛還要暧昧。
“哄”這個字是不是不應該用在普通朋友之間,還是說心虛的人看什麽都心虛?
想了想,陸寧提起了之前牧秋雨唱過的那首歌:“我給你唱《everything's alright》聽好不好?”
而在說起這個歌名後,梧桐喊了陸寧一聲:“阿寧。”
陸寧登時意識到梧桐可能不喜歡跟牧秋雨有關的東西,接着表示:“或者你有什麽想聽的,我唱給你。”
嗤的一聲,梧桐卻笑了:“緊張什麽。”
她說着不緊不慢的從陸寧身上下來,曲起一只腿坐到她的身邊:“我只是想問你,你還記不記得這首歌是你什麽時候給我唱的。”
“我?”陸寧有些意外。
當初牧秋雨唱的時候,她的确是對這首歌有點耳熟。
但她沒想到,這居然是她埋在牧秋雨記憶裏的彩蛋。
“是啊。”梧桐溫柔的應着,輕聲哼唱起了這首歌:“Short steps, deep breath,Everything is alright……”
這人的聲音同牧秋雨一樣清冷而空靈,好像是降落凡間的精靈。
純白的世界吹起一陣風,将她的聲音送至這方小世界的每一處角落。
陸寧靠在梧桐身邊,有點不想起來。
她聽着她的歌,想她一定會讓牧秋雨接納她的。
梧桐才不是被抛棄的孩子。
“Everything is……”
“嗚——!!”
而就在梧桐将要唱完一整首歌的時候,從遠處擠進了一場大風。
那風呼嘯而至,像是沒有預兆的風暴,卷着枯枝花朵鋪天蓋地的襲來。
陸寧還沒有反應過來,接着便視線一黑。
沒有過去被強行拉回現實世界的熟悉感,屬于牧秋雨與梧桐身上的淺香在酒精的氣味中浮動。
陸寧在狂風中睜開眼睛,就看到梧桐反應迅速的将自己護在了懷裏。
內心世界劇烈震動,狂風大作。
她們四目相對,卻又像是獲得了安穩。
“不怕。”梧桐緊緊的護着陸寧,手臂穿過她的脖頸,撫過發間。
這樣的場面陸寧還是第一次經歷,簡直比她當初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還要駭人。
狂風嗚咽的聲音好像一場嘶吼,暴戾的拔起虞美人,将緋紅的花瓣在天邊聚集。
世界像是要陷入死亡狂潮的紅色。
“你快回去,她發現蘇清航沒有死了。”頂着風,梧桐對陸寧說道。
可陸寧沒聽清:“什麽?”
梧桐只好扯着嗓子,大聲的在陸寧耳邊說:“蘇清航不是好人,他殺了小貓!殺了媽媽!”
“什麽。”陸寧聽到梧桐這句話,登時就愣住了。
她當然知道蘇清航是誰。
可怎麽會這樣的。
所以,她查到的那個模糊的身影是牧秋雨爸爸的?
難怪當時牧秋雨會是那樣的反應……
他怎麽可以這樣殘忍!
梧桐看着陸寧詫異的眼神,心口一抽一抽的痛。
盡管不想,她還是主動放開了攬着陸寧的手,将遠處的入口大門挪到了這裏:“快回去!她需要你!”
比起剛剛這人被酒精操控的卑微,此刻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重重的刺在了陸寧的耳朵裏。
陸寧迅速起身。
只是這一次她在推開門的時候,回頭告訴梧桐:“留着這扇門吧,我以後直接來找你。”
狂風大作,将人的聲音卷在空中。
梧桐看着陸寧張合的唇,對她笑着點了下頭:“好。”
內心世界是宿主情緒的具象化,而狂風就代表着牧秋雨此刻的情緒很糟糕。
陸寧頂着風走在回去的長廊上,焦急的步伐跟纏風做着鬥争。
終于,陸寧費勁力氣的走到了出口。
可她回到的卻不是射擊場,或者走廊,而是牧秋雨的房間。
夕陽如同內心世界的虞美人花海,緋紅的燒在書桌前的窗戶上。
而牧秋雨就靜靜的坐在書桌前,瘦削的一道背影,鋪滿了孤獨。
“宿主。”
陸寧知道自己來晚了,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牧秋雨的身後。
她不知道該怎麽打開這個沉重的話題。
又或許她覺得牧秋雨只需要一個擁抱。
于是陸寧緩緩從牧秋雨的背後伸開了手臂,抱住了她:“我來了。”
少女的聲音突兀又熟悉,溫熱的灼在牧秋雨的耳邊。
剛剛還陷在令人作嘔的事實中的牧秋雨終于有了情緒反應。
她先是愣了一下
而後轉頭看着陸寧。
用一種“你怎麽現在才來”的哀傷眼神注視着她。
接着猛地擡起手來,緊緊的握着陸寧摟過來的手臂,終于掉下第一顆眼淚來。
“陸零,你怎麽……怎麽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