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只屬于穆輕衣

第4章 第 4 章 他只屬于穆輕衣

萬起根本不信:“仙盟雖然不歧視藥鼎,可也明令禁止藥鼎繼續修煉,放開不過是這十幾年罷了,你明知道你命不久矣——”

“萬起!”

裘刀喝止一聲,然後看向寒燼,雖然他表情還是極為冷冽,可是語氣明顯已經不那麽冰冷:“藥鼎也不都是自己為了修仙所為,何況你沒聽到嗎?他自出生起就在用藥,是不是停止這種自殺行徑,他根本沒有選擇。”

才死了一個周渡,現在他們又知道寒燼的真實情況,一行人不免受到極大的震撼,萬起也意識到自己的指責太過偏頗不講道理了。

可是他還是為周渡不值,咬着牙一字一頓:“若不是你,若你肯放手,師兄和輕衣師妹明明還有機會,在你入門前,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甚至入門都是周渡帶着輕衣師妹一道,但自從你入門後,一切都變了!”

寒燼:“我并非與她一道入門,就不能和她成為朋友麽?何況我阻攔她和周渡,都是無稽之談,我從來不曾在其中挑撥過。”

“你敢發誓!”

“我敢發誓,”下一秒寒燼便毫不猶豫接話,甚至立刻就舉起手指立下了天地誓約。

“若我在往日相處中有蓄意挑撥周渡與師妹關系,若我在師妹面前說過周渡一句壞話,有心叫周渡死于非命,就叫我不得善終,就算不再是藥人也不得好死。”

修仙者極其忌諱誓約谶言,他敢這樣發誓,已經是極為坦蕩。

萬起卻感覺什麽東西堵在他喉嚨裏,讓他幾乎直不起腰來。他明明知道了寒燼沒有做別的,卻更恨,更無法不遷怒穆輕衣。

裘刀:“所以,你是想說,周渡師兄和穆輕衣關系不同以往,只是時運使然,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寒燼:“我何德何能能有這種能耐。沒有人能改變穆輕衣。你們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

萬起死死地咬牙,的确,周渡和穆輕衣的感情已經非比尋常了,入門前,周渡甚至還在穆家長大。

那是一個人的十幾年,就這樣被她舍棄了,可是寒燼雖然口口聲聲沒有能力改變穆輕衣,師兄的劍氣卻實實在在在他身上,被穆輕衣送給了他。否則,還有誰有能力拿到師兄的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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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起舉起劍:“你敢立誓,我不殺你,但我們已經向仙盟提請,由我們回到萬象門去追查師兄之事,如若發現任何你做的手腳,我絕不會放過你!師兄是死了,可是我們受盡師兄恩惠,我們還在!”

寒燼:“他說請你們照看穆輕衣,你們也會照做嗎?”

“你怎麽會知道?”

“他來找過我。”

只是這句話,萬起等人便又恨得咬牙切齒了,可是他們尚且沒有任何能力,也沒有任何立場。

只有裘刀讓開了路,在寒燼經過的時候轉頭說:“能不能告知我,你來仙盟是做什麽?”

寒燼不說話。

仙盟的負責人卻已經迎了出來,仙風道骨的道人不動如山地站在那,身邊的道童作揖,然後說:“寒師兄,你所說的重啓查驗一事,劍宗的這幾位已經提過了,既然你們目的一致,不如同行。”

寒燼才颔首。

萬起他們這才知道寒燼居然也是為師兄之死來的,可是師兄都已經死了,他在這裏裝什麽模樣!

所以即使仙盟在其中調停,上了同一架飛舟時他們還是分立兩側,相互之間界限明确,只有裘刀,一直抱着刀看着對面的人。

萬起死死地盯着寒燼,瞧見裘刀,咬牙低聲:“你不會就這麽信了吧......我們早就和仙盟說過要為師兄申冤,恰巧今日交接就碰到?!明顯是為他為撇開自身嫌疑而故意設計,如果他真的絕對師兄冤屈,為什麽穆輕衣要動手的時候卻不阻止!”

萬起每次想起來雲頂臺上淋漓的鮮血,都覺雙目刺痛,恨不能手刃穆輕衣,偏偏,師兄那樣偏袒她。連死了也要。庇佑。

裘刀垂下眼睫,過了很久才說:“師兄心存死志。”

萬起猛地扭頭,嘴唇發抖:“你說什麽?”

這話比穆輕衣親手,讓周渡師兄無法反抗地,死在輕衣劍上,還要讓他刺痛。

然而萬起環顧了一圈,聽到這話的人,包括寒燼,都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好似沒有任何意外神色,他的手指立刻就跟着顫起來了。

裘刀:“師兄一直以護衛宗門為己任,哪怕離開為穆輕衣尋找典籍功法,路遇散修也會出手相助,我與很多人都是這樣結識的師兄。”

“即使師兄不說,你我也應該明白,師兄存心守正,所以才能修為進益一日千裏。可是這樣的人,卻修煉了紅蓮功法,甚至連累一村之人慘死。”

“若是你是師兄,還會茍活于世麽?何況,師兄還找到你我,還有寒燼,和他說照顧穆輕衣之事。”

裘刀看着萬起:“師兄早就知道自己無法善終。”

萬起卻暴怒而起,嘶吼:“可是師兄是為了穆輕衣!師兄是為了讓她也能突破修為界限,才選擇的為她嘗試,他是仙門魁首,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修煉邪功對自己和旁人反噬極大,若不是穆輕衣實在不能修煉,師兄怎麽會铤而走險!”

裘刀:“可是他為什麽不選擇雙修?”

裘刀在說話,實際目光注意着寒燼那邊,瞧見寒燼僵了一下,眼神沉下來。

萬起眼睛紅了,死死咬牙。

雙修确實是萬能之法,可是極易走火入魔,但再容易走岔,萬起也不得不承認紅蓮功法風險比雙修高太多。

“還能是為什麽?師兄在乎穆輕衣修為不進益,壽命有限,穆輕衣在乎嗎?她恨不能師兄早死!”

裘刀卻在這時目光轉向寒燼:“寒師兄。”

寒燼背對着他們,一頓。飛舟外是茫茫霧霭,他側過頭,最終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裘刀已經按住刀:“穆輕衣為什麽寧願只有凡人壽命光景,也不願和師兄或是任何人雙修,跨過仙凡之界限,你知道嗎?”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知道?”寒燼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我和輕衣師妹只是尋常同門。”

裘刀卻嘲諷地笑了:“尋常同門。”

“寒燼師兄不知道吧?師妹的師尊沒有閉關之前,就曾懷疑師妹的修為遇到瓶頸就是她的體質不适合修仙,所以給她嘗試過各種天級地級靈藥,師兄也為此遍尋五湖四海,所有人都為她找過藥!”

“到最後,穆輕衣的體質沒有變化,尋藥的事卻悄無聲息終結了,你告訴我,這些試驗的藥,去了哪裏?難道是無根無由就不翼而飛了嗎!”

裘刀陡然拔高聲音,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是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卻是這話裏的含義。

的确。萬起恍惚地看向寒燼,猛地明白過來:的确!!

宗門上下對穆輕衣視若珍寶,連師兄都不免偏袒穆輕衣幾分,可是不管是什麽藥,都會在最終損害藥鼎的壽命,區別只是品質更好的藥損害更小罷了。

可是穆輕衣嘗試了那麽久,身體卻沒有一點變化,甚至沒有一次病發,取而代之的是,穆輕衣的師尊,有了寒燼這個藥鼎徒弟。

穆輕衣:“......”

你們是真能猜。

寒燼良久地伫立在那,好像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裘刀卻已經堅信了自己的判斷,拔出刀來,指着他的背影:“寒燼,不,或許我該叫你穆寒燼?”

“你說你無父無母,卻有世家氣度,是穆家收養你的吧?從收養你的穆家出來,摸爬滾打,十四歲那年才找到萬象門來,不聲不響便被師尊收為弟子,之後和穆輕衣形影不離。

甚至很多時候吃穿用度和穆輕衣等同,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給穆輕衣做償命的藥鼎,你甘心嗎?你難道不想報複萬象門,報複每次都尋到靈藥回來的師兄嗎!”

“是不是就是你陷害師兄,告訴師兄試藥失敗了,才逼師兄修行紅蓮功法!”

寒燼神色不動:“我說了我不可能影響到輕衣。”

裘刀:“可是在師門眼裏你就是穆輕衣,你命不久矣,難道穆輕衣還能活命嗎?”

寒燼久久地注視着這群人,好像那天雲頂臺的風雪又刮到了他身上,他低頭,輕輕地收攏披風。

“她當然能活命,因為那些藥都是由我試的。”

他承認了,寒燼真的是穆輕衣的藥人,為了能讓穆輕衣改善資質修仙,而為她提前一步試藥。可是他說穆輕衣沒有吃過一次,也就是說,試藥這麽多年,每一次都失敗了。

萬起渾身顫抖,第一句問話竟然是:“師兄知道嗎?”

他費盡心思找來的靈藥,最後竟然給了寒燼,而且原因還是怕穆輕衣承受不住,提前夭亡,可細細想來她師尊也的确不會讓穆輕衣冒這個險,她才是築基修為,如果吃出了問題,也的确絕不可能活下來了。

寒燼:“他不知道,輕衣也不知道。”

裘刀一怔,下意識發問:“為什麽?”

寒燼:“因為這是我自願的。”他淡淡地說:“穆家收養了我,她在那年雪天把我撿回穆府,還為我母親和姐姐下葬。”

寒燼:“我早就立誓過,今生今世這條命都屬于她。所以當時師尊說,輕衣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所有人都不可能承擔這個後果,我便知道該我站出來了。”

可他表情讓人想到,起初,他只是想見見她。

“穆府被屠之後,我只聽說她拜入大宗,聽說她有仙緣,而且和自己的師兄很是要好,我不想挑撥他們的,我只是想去找她,告訴她我為她安葬了父母。”

寒燼輕輕地說:“我只是想把恩情還給她。”

萬起張張嘴,其他人代替他問出了話:“穆家當年是被妖族追殺,府邸幾乎被焚毀,你居然找到了她父母?”

寒燼:“是,我挖了三天,找到了老爺和夫人的玉佩,立碑安葬之後無處可去。所以你們實在沒有必要懷疑我,如果周渡活着。”

他說到這裏竟然頓了一下,好似真的很遺憾死的是周渡似的:“如果他活着,想必能比我更好地保護輕衣吧。”

裘刀:“按照凡間的規矩,你只是一個下人,進入萬象門後卻能比穆輕衣修為更高,和師兄平起平坐,你敢說你心裏沒有別的任何想法嗎?”

寒燼只是看着他。

他不反駁也不承認,只是在飛舟到萬象門的時候,他走下飛舟:“有沒有,我都是将死之人了。”

他身邊還跟着那團劍氣,不遠不近的,但看到穆輕衣站在那的一瞬間,劍氣先一步飛向她,親昵地為她掃去肩上的風雪。

好似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周渡是穆家世交的公子,是萬象門的師兄,寒燼只是一個大雪天撿回來的雜役,是一個賣身葬母葬姐的災民。

他總是,比周渡慢一步。

在凡間,寒燼是穆輕衣的仆役,在萬象門,是她的藥鼎。

有沒有穆字,他都不屬于他自己,他只屬于穆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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