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燼永遠不可能是第二個周……

第5章 第 5 章 寒燼永遠不可能是第二個周……

穆輕衣站在山門前。

今早風雪停了,她并沒有披那件雪白大氅,可是沒有一圈雪白的白狐毛圍着,她依然像是那個在穆家備受寵愛,到了萬象門也人人縱容的穆輕衣一樣。

站在山門的階梯上,沒有挪動一步,寒燼就自己走了過去。

“師妹。”寒燼沒有任何異樣:“天這麽冷,你怎麽出來了?”

穆輕衣并沒有任何情緒:“我在等師弟。”

裘刀他們下了飛舟,恰好聽清楚:“師尊很早以前就閉關不問宗門事務了,哪來的師弟?”

穆輕衣:“我替師父收的。”

“穆輕衣!”萬起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火,就是不想看到穆輕衣這副專斷橫行的模樣。

可原本也是。

她一個弟子,有何資格替師尊收徒?而且還是在師兄死後。

萬起終于明白自己心裏的隐痛和暴怒是為什麽:師兄剛死,她就想找一個人來代替他嗎!

裘刀冷靜很多:“現在分明不是各宗收徒的時候,還請師妹三思。”

他話說得這樣尊敬,眼神卻很冷,顯然和萬起想到一處上。

穆輕衣根本就不把師兄的死和他們放在眼裏,缺了人就補,難道他們師兄在她眼裏只是一個可以随時被代替的卒子!

然而寒燼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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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冒着死的風險歸還劍氣,他肯知道周渡的死有蹊跷後獨自去仙盟要申請重新查驗,卻不肯在這個時候違逆穆輕衣哪怕一句。

萬起忽然覺得有些悲哀,他看着寒燼就好像看着寒燼未來也要變成師兄那副模樣了,明明只是從前一次恩情,竟然可以沉重到用命去還。

穆輕衣只是看着裘刀:“我才是少宗主。”

裘刀剛想說少宗主也沒有權力這樣做,便看到雲遮霧繞的登仙梯中走出一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身量極高,身影清瘦,似乎才剛開始修仙,修為卻已經和穆輕衣一樣了,但他眉眼生得極好,若春花秋月,奪人魂魄,一雙眼睛尤其。

與他極盛容貌相反的卻是那雙眼睛,極其冷清,還有些相似。

裘刀一怔。

寒燼忽然低聲:“輕衣。”

穆輕衣轉頭:“怎麽?”

兩個人交換視線,穆輕衣不動聲色,垂眸招手叫蕭起過來,寒燼卻在那片刻和本體心中确認說:和祝衍還有周渡都太像了。

祝衍就是她的師尊,現在被迫閉關的馬甲之一,他閉關其實也沒有什麽理由,遇到了和周渡一樣的情況,某天忽然就無法修煉了,只是沒有性命之虞。

穆輕衣捏蕭起本來是為了讓周渡的事有人做,誰知道可能是捏的時候太心不在焉了,也有可能是看周渡的臉太久了都沒有敏感度了,都忘了,這個蕭起的數據,除了眼睛,其他幾乎和周渡一模一樣。

萬起等人也以為自己看錯了,等蕭起走近,确認那張臉的相似度才如遭雷擊,瞠目結舌。

連一向易怒的萬起都說不出話來,只指着他,話堵在嗓子眼裏,只能說出一個:“你”。

你究竟是師兄還是師父,為什麽這五官,會和他二人如此相似!!

穆輕衣立刻反應過來,神情還是恹恹的:“蕭起。”

她頓了頓,雖然現在不應該太早把蕭起的身份披露出來,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變回去,人族的領地不允許随意變換容貌。”她迅速選了數據庫裏一張臉,雖然還是和周渡有些相似,但是已經好很多了。

蕭起默不作聲地變換好了容貌,那雙眼睛依然清冷得過分突出,他淡淡開口:“不是我要變的,我們族的功法,你們看着我在想什麽,便會看到什麽。”

所以,是他們自己多想而已。

萬起終于反應過來,怒火在心中翻騰:“半妖?!穆輕衣,你可知道現在妖族活動頻繁,半妖早就不允許進入修仙界境內了,你居然敢公開挑釁仙盟,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招進萬象門來,你雖然是少宗主,但宗門還不是你的宗門!”

裘刀卻拉了萬起一把,他一愣,看到神色沉默的寒燼。

如果真按萬起所說,藥鼎這種用藥堆起來自己修仙資質的廢人,在很多宗門眼裏也依舊是不三不四的禍害,萬起這話把寒燼也掃射進去了。

可是萬起顧不了這麽多了:“師兄修煉紅蓮,你絲毫不肯手軟,現在師兄身魂都未安息,你竟敢公然招半妖入門!”

“若不是你們心存不正,在心中變換了蕭起的容貌,現在蕭起只是一個普通弟子。”

穆輕衣竟毫不客氣反唇相譏,然後就讓其他人帶蕭起下去,神情恢複到一臉恹恹的:“這件事我已和師尊說了,師尊應了,若是諸位師兄師妹覺得不忿,大可去仙盟舉報。”

可能麽?萬起他們本都出身萬象門,寧願看她把萬象門毀了,也不會讓仙盟來攻打萬象門,所以他們只能怒着:“你!”

寒燼知道本體累了,在這時出聲:“師妹,我和你一道回去。”

萬起想攔,但是已經攔不住了,那一瞬間他看着寒燼的背影,竟然能想到,穆輕衣這些年對寒燼的視若無睹,或者明知他在瞞着自己做什麽,代替自己什麽,仍然不會去過問,受之坦然的模樣。

寒燼說穆輕衣不知道,可穆輕衣真的不知道嗎?寒燼有如今這個地位,到底是因為他修為高,可以比肩周渡師兄,還是因為只要他能一直活着,一直給穆輕衣試藥,整個宗門都會保下他?

他是一個活着的法器嗎?只籌謀着一生,為穆輕衣抵下那一次次致命傷害?

萬起絕望了,看着他們一行人走去,山門階梯上只餘赫赫風聲。

穆輕衣握着暖爐低頭在反省,寒燼伸手理了理她的鬥篷,聲音溫和:“沒事的,只是一次失誤罷了,再說,狐族內的确有這樣的功法,也不算漏洞百出。”

穆輕衣現在有點像字寫多了反而不認識那個字了,停在洞府門口,仔仔細細地端詳蕭起的臉:“剛剛真的很像周渡麽?”

寒燼沉默,他因為萬起等人的戒備特地好好準備了一下和周渡之間關系的說辭,因此留意得多了一點。

所以那一刻,是他的謹慎發揮了作用,但實際上本體還是不确定是不是像周渡也是真的。

畢竟都是她一個個捏出來的,她調整了上萬遍,其實已經分不清是習慣還是喜愛了,她記得周渡的臉,不自覺地讓他重活在這個世上。

但是穆輕衣已經決心不讓自己再犯一樣的錯誤,所以她只按着蕭起的肩膀道:“日後不管是誰問,你都做你自己。”

她暫時不給蕭起人設了,才十五歲,做什麽都是正常的,可是蕭起表情淡淡的,表現出來就像穆輕衣真正的心情一樣。她想擺爛了。

可是不行,進度條還會後退,周渡暫時還不能回來,她只能一邊蜷縮在暖玉床上,一邊思考:“他們去查了你的身世嗎?”

寒燼給穆輕衣喂葡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時為了好記,幾個馬甲都出身穆家,我的名冊上也确實寫自穆家而來。”

穆輕衣閉眼嘀咕:“所以我最害怕聰明人了,發覺不對勁,竟然不動聲色地拿到了名冊,宗門名冊分明在我手上,還好仙盟中有我的人,藥鼎名冊裏我當時便動過手腳把你加上去了。”

穆輕衣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窸窸窣窣地握住寒燼的,沒管他無奈的表情,舒服地枕上去。

當時讓寒燼嘗試藥鼎資質也有一個原因,就是藥鼎四季體質溫良,抱着和抱個暖手爐一樣,要不是藥鼎短命她還真想和寒燼結契,光是冬天就不用愁了。

寒燼只是摸摸她的額頭,低低地說:“待會兒我的手又麻了。”但卻是很縱容的。

果然穆輕衣嘀咕着麻了就麻了,一翻身,寒燼也不動了。

本體願意,他沒有什麽好不願意的,而且說的也對,也只是麻上一會兒,但是本體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好的覺了。

他立下結界,也這樣睡過去。不知是不是他錯覺,周渡死後,本體的消耗大了起來,看來就算不為了系統進度,增長修為也是勢在必行。

過了沒多久,一個人影忽然潛進洞府,左看右看,視線停留在暖玉床上,他正欲伸手,一個人忽然拔出劍,聲音極為冷清:“你是何人?”

裘刀猛地扭頭,才發現是那個少年蕭起:“你怎麽會在這裏?!”

不想驚動穆輕衣,裘刀抓着蕭起後領極速退出。

另一邊穆輕衣光速醒來,在結界裏松了口氣,然後悶悶不樂地看着寒燼離開去自己的洞府。

這群人有什麽毛病,她就睡個覺礙着誰了!

蕭起沒有掙紮,裘刀卻面帶冷意:“你才入門,為何你也進了穆輕衣的洞府,說話!”

蕭起冷嘲:“你們修仙界很亂麽?只是瞧見我進洞府,便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心思?”

“你說什麽!”萬起暴怒:“我們是為了你好,進他人洞府不算什麽,可是那人不能是穆輕衣!”

“為何不能?”

“你知道她帶走寒燼是做什麽,你可知她.......”

蕭起默不作聲地看着他,那雙冷清的眼睛,竟給他們一種師尊似的壓力。

但師尊是再出世不過的無塵仙人,斷斷不會這樣乖戾,萬起咬牙,抓着蕭起要好好教育他一番,至少教他遠離穆輕衣。

蕭起卻覺得不能讓他們這樣誤會穆輕衣下去了,至少讓本體在蕭起這件事上無可指摘,以後才不至于遇到危險,他們不救吧?

所以蕭起說:“師姐是因為我被妖族追殺才招我進門庇護我,不是你們想得如此肮髒。”

萬起:“我們想什麽了!”

蕭起盯着他們:“你們覺得她別有所圖,可她就算要做什麽,也不會帶我和寒燼師兄一起進去,是你們偏見太深,才着了相了。”

萬起一怔,裘刀卻道:“我剛剛進洞府,沒有見到寒燼。也沒有見到穆輕衣,他們去了哪裏?”

蕭起沉默良久。

“說!”

“洞府內有機關很正常。”

“可是她直接帶着寒燼消失不正常!”

蕭起聲音冰冷:“他是金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憑什麽全都栽在師姐身上!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穆輕衣帶他去的,他自己不也知道嗎?”

他重複在山門上的對話:“師姐說了不是來接他的,可他還是說,我和你一道回去,究竟是誰帶誰消失,你們看不分明嗎?還是不想分明!”

萬起還想争辯,裘刀攔住萬起,不欲再和蕭起争了:“無論是誰主動,穆輕衣都是那個受益者,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寒燼,只希望能找到他,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我們剛剛去他洞府,并沒有尋到人。”

穆輕衣開始後悔為了清靜沒有在各個洞府放上NPC了,不然也不至于兩眼一抹瞎。

蕭起:“我不知道。”

裘刀:“你不知道,可卻萬般維護她,你知道她和寒燼在做什麽?”

萬起搶着發言:“妖族邪修和藥人數量比人族多百倍不止,他肯定知道!”

蕭起冷冷看他一眼:“我的确知道,可他藥都已經滲入五髒六腑,擺明一生下來便是藥鼎,他能在修仙界只為一人試藥,已經算是不錯了,難道還會比淪落到給無數人試藥的藥奴更慘嗎?而且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先哄師姐睡着,然後才消失的,誰知道他想做什麽?”

裘刀深深看他一眼:“你如果真不知道,就不會任由他把穆輕衣帶走了,萬起,我們闖進穆輕衣的洞府去。”

蕭起橫劍:“你敢!”

就在這時,似乎是帶來一陣風雪,寒燼出現在衆人眼前,與他并肩的是穆輕衣。

她似乎臉色還有些不好,看了眼蕭起,蕭起瞬間恢複乖巧,垂眸回到她身後。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裘刀看着寒燼:“我們想讓寒師兄陪我們一起調查,恕這幾日,師兄不能陪伴師妹處理宗門事務了。”

兩個人都是一頓,裘刀這才留意到,寒燼的左手手指似乎有些僵硬,這樣半握着放在身前,竟沒有血色。

他眼神一厲,強自按下,還是彬彬有禮:“還是宗門真如此多事務,既然如此,我們也可先幫着處理,之後再去調查。”

穆輕衣很不高興,她不高興透了。

死了周渡馬甲現在寒燼馬甲還要被他們叫走不能給她暖床,他們是不懂心甘情願是什麽意思嗎!

她只能偏頭,話交給寒燼馬甲來說,但裘刀好似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只盯着他,傳音入密:

“我知道可以讓穆輕衣修為進益的方法。”

寒燼眼睫一顫。剛剛還沒有答應的人聽到穆輕衣這三個字,沉默良久,最後還是輕輕對穆輕衣拱手,走到了裘刀身邊。

裘刀不待開口,便抓過寒燼的手,一探,果然血液流動不暢,她還說帶他去不是試藥?

寒燼把手收回來,似乎是見穆輕衣長久地不說話,低聲:“師妹,我去去就回來。”

穆輕衣淡漠地掃他一眼,要走的時候忽然叫上身邊的少年:“蕭起,我們走。”

裘刀看向身側的寒燼,他依舊盯着穆輕衣和蕭起離開的方向,好似那裏面本來該有他的位置。但很快,寒燼就輕輕轉開視線,好似在讓自己不要去看了。

是他為自己一句話就走向這邊,可卻原因也不肯讓穆輕衣知道。

“穆輕衣讓你去做什麽?”

“是我迷暈她的。”

他說的話鬼都不信,宗門上下對穆輕衣無比放縱,仙門內部還讓她用這些凡間取暖之物,他會舍得迷暈穆輕衣?

寒燼簡直就是第二個師兄,中毒太深。

“剛剛說的功法,需要你的配合,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和我們一起找到師兄修煉紅蓮功法的真相。”

寒燼扭頭,深深地注視着他:“希望裘兄不要騙我。”

裘刀移開視線:“就算我不騙你,你也回不去了,寒燼,你沒發現麽?她寧願重新招一半妖弟子入門,也沒提過讓你代替師兄執掌山門外事務,她分明早就知道,即使你有元嬰修為,也只是一個藥鼎,離不開萬象門半步。”

寒燼眼睫再次顫動起來,這次裘刀看得很清楚,他在被點破的一瞬間捏緊了手指,卻沒有憤怒,沒有意外。

他早就知道穆輕衣揣着明白裝糊塗,卻一直欺騙自己,穆輕衣根本不知道他是她的藥鼎。可是師兄妹這麽多年,她怎麽會不知道呢?

寒燼永遠不可能是第二個周渡。

因為他在成為她的藥鼎之後,就不可能再發揮別的用處了。

她要的只是師兄死後,還有第二個周渡,能替她上天入地去遍尋法器和靈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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