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只喜歡溫柔的我麽?”“……

第20章 第20章 “你只喜歡溫柔的我麽?”“……

上鶴車的時候, 小玉衣擺一撩就在隗喜身旁坐下了。

他挨得很近,隗喜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竟然也是溫熱的,她忍不住偏頭看他。

“你總是看我, 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太好看了?”他垂頭看她,笑了一下, 眼睛微彎,似乎對他自己被創造得很好看這一點心知肚明。

他笑起來可真像聞如玉……隗喜看着他, 心情也好,她點點頭, 沒有否認, 翹唇笑:“是啊。”

小玉睨她一眼,偏頭看向外面,嘟囔了句:“膚淺。”

隗喜:“……”

這傀儡是不是太人性了一點?

隗喜想給自己找補一下,又覺得無甚好找補的, 聞如玉就是俊美,那和他一樣的傀儡自然也好看。

小玉忽然又在這時轉過臉來, 盯着隗喜看了會兒,她眨眨眼,面色迷惘, 正要詢問怎麽了,就見他唇角揚起漂亮的弧度,溫吞又略有幾分憊懶道:“你也好看。”

隗喜一怔, 低頭抿嘴笑了, 也沒有否認。

鶴車很快從九重蓮山離去, 在天際留下一道殘影。

九重蓮殿偏殿,鐘離櫻收回了擺在屋檐上的窺視機甲鳥,起身朝外走, 上了早就備好的鶴車,沒讓侍女跟随,直接駕車悄悄跟了上去。

小玉餘光朝後看了一眼,沒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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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九重闕都的修者,一大半都是為了無咎大會而來。

從前每個宗門氏族都要努力選幾個不怕死的拎出來湊數參加,但這一次可不比從前,因着三年前聞無欺從昆侖神山活着出來,甚至年紀輕輕修為邁入真聖境,這回來了不少各宗門氏族的精英。

雖說聞無欺到現在都不肯透露究竟在昆侖神山得了何種機緣,但是人都會揣測。

且一旦揣測了,這一趟的無咎大會便不肯輕易錯過,萬一下一個活着從昆侖神山出來的人就是自己呢?

何況,無咎大會舉辦一月,一月之後才是昆侖神山結界松弛可入的時候,這一月時間,如何不能逼了這新上任的聞氏家主說出昆侖神山之秘?

因着昆侖神山一次只能進百人,各氏族心中皆有思量,昨日外城衙署開放後,報名之人如過江之鲫,各家都甚至要争個先。

“哥,怎麽今日人還這般多?沒瞧見謝家的人吧?”謝清芝踮起腳尖朝前探望,又左顧右盼打量四周,小聲對排在身後的謝長沨嘀咕。

謝長沨神情沉穩,篤定道:“今日長老與其他幾家長老有事相談,昨日諸弟子也都過來報了名,所以今日謝家之人不會出現在這兒。”

謝清芝松了口氣。

他們兄妹兩個昨日可不敢來此冒頭,被長老發現了定要強行遣送回去。

“咦,哥,你瞧前面那人是不是隗喜?還是那鐘離櫻啊?我還是搞不清她們兩個。”謝清芝往前看時,忽然視線一定,急忙扯了扯身後謝長沨的袖子,小聲又語氣急促道。

謝長沨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目光一凝,便低聲道:“是隗姑娘。”

謝清芝一聽這個,哪管哥哥怎麽一下能分得清,連忙踮起腳尖招手就喊:“隗喜!”

生死境之上修者無法進入昆侖神山,生死境之下任何人都可以報名的,哪怕沒有脫凡,只要手頭有足夠的法寶,用此博得名額,長老們也是無異議的。隗喜就用散修名義報了名,領取了一張木牌,木牌上有號碼,類似準考證,她為一二九號,到時拿着木牌進入麓雲海小洞天。

她剛拿到木牌,聽到身後有人喊她,聲音有些耳熟,忙回頭,見是謝清芝,臉上也揚起驚喜的笑容。

“謝姑娘!”

穿着素裙的女郎發飾簡單,轉過正臉,露出一張熟悉的蒼白卻美麗的臉,眉眼含笑,天然的柔慧之色。

謝長沨默然看着,正要調轉視線時,卻察覺到一道淩厲無法直視的目光朝着自己直射而來,一下調轉了視線看過去。

便見一黑袍青年雙手環胸站在隗喜身旁,那人生得美如冠玉,清雅出塵,此刻雙漆黑的眼睛淡漠地看過來,無甚情緒打量他。

謝長沨向來心境平和沉穩,但此刻被這麽一盯,心裏竟有些發毛,但那青年很快轉過臉來,此刻正低頭和隗喜說話。

隗喜一邊往後面的謝清芝走去,一邊對身旁的小玉小聲說:“他們是我之前在外城認識的朋友,不是壞人,你不要兇他們。”

也不知道聞無欺制出來這傀儡是不是防範心太高,坐鶴車到外城後,他走在她身邊,只要有人看她,他就冷眼看過去,雖說他生了一張溫潤秀美的臉,但直勾勾盯着人時,還是很唬得住人的。

剛才排隊時,就有個男修被他一看,緊張得手一抖,手裏拿的木牌都掉到地上去了。

“哦。”小玉聲音溫醇,語氣平淡,“但是他一直在看你,我不喜歡啊,我不喜歡也不過是看兩眼而已,我又沒打他。”

隗喜眼睫一顫,忍不住仰頭看他,就見小玉頂着一張好看俊俏的臉,很是無辜地看她。

她心裏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傀儡……原來也有自己的喜好與意志嗎?還是說傀儡如同初生,性子純然天真?

……所以也正是因為這種純然,才與聞如玉那樣像。

隗喜不懂這些,這種術法對于她來說太過高級,以前聞如玉也從來沒有施展過,所以此道她一竅不通,她打算回去好好問一下小秋,但此刻,只好引導傀儡小玉不要對着人渾身長刺般,要像他的面容一樣溫柔一些。

她還沒如何說,就聽壓低了的男聲十分好奇的語氣,慢吞吞道:“你只喜歡溫柔的我麽?”

隗喜被他這樣看又這樣問,臉色有些窘迫,對方是傀儡,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她只是因為小玉很像聞如玉,才會這樣面對他時,心裏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這傀儡太像人了,隗喜又是第一次面對,被這樣問,有些無措,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停頓一瞬,餘光就感覺謝清芝和謝長沨過來了,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忙輕輕點了一下頭承認:“對啊,所以你別那麽兇啊。”

說完這話,她遲疑了一下,安撫性地牽了一下他的手捏了捏。

隗喜認為如今自己是傀儡小玉的主人了,打一棒子自然也要喂一顆甜棗,剛才斥了他,現在自然也要寬慰他一下。

小玉沒吭聲,但等隗喜的手指從他手指挪開時,他伸手又虛握了一下。

聞無欺躺在飛舟甲板上,閉着眼一動不動,風吹着他白色衣角,仿佛睡了過去一般。

但他枕在腦後的手指卻輕輕握了一下。

挑選出來與他同行的三位長老則可不像他這麽閑适,似是收到了什麽消息,圍在一邊商讨,時不時看看手裏的傳信玉聽。

這傳信玉聽是幾個家族間傳信用,南郡謝氏在各地搭建了通信機關,配合鐘離氏的法陣,便能互相傳信,可謂即傳即到,目前還未廣泛使用。

大長老聞承為人肅穆,他摸了摸發白的胡須,和三長老聞尋、七長老聞獻對視了一眼,便收了玉聽,往聞無欺走去。

“家主,方才南郡謝氏傳信過來,此次須臾山一行,他們怕是不能準時過去,謝氏族地出現一淵洞,源源不斷妖邪濁氣流洩出來,先前謝氏鎮壓過,如今卷土重來,謝氏諸位長老都騰不出手去須臾山,謝茯苓也已趕回去,謝家那邊的意思是,請家主順路過去相助一番。”

四大氏族占的四塊地是以須臾山為中心分成的四個方向,東雲聞氏與南郡謝氏是相鄰。

各氏族都自有驕傲,族內事宜都奉行自行解決,如此這般突然要旁人相助的情況甚少。

既然對方已經開口,聞氏自然不便推拒。

當初聞無欺踩踏着二十九名聞氏嫡系子弟的血上位坐上家主之位時,大長老聞承為了聞氏也為了修界和平,是頭一個低頭臣服的,自認為也算是了解這位新家主的性子,表面瞧着溫潤如玉,實際行事是随心所欲的,對于護佑蒼生并無執念。他擔心聞無欺會拒了此事,沉聲将猜測說出來:“謝氏族地與須臾山是最近的,恐怕那淵洞一事與須臾山封印不穩有關,若是不及時處理,怕是影響甚大,家主還請過去一探究竟……拐道過去也就三個時辰左右。”

聞無欺了了無趣地睜開眼,起身坐了起來,擡眼看向南郡謝氏的方向,微微蹙了下眉。

但還是點了下頭,漫不經心道了句:“可。”

大長老松了口氣,忙去調整飛舟方向,并加了靈石進去,加快了速度。

做完這一切,大長老想着把得來的謝氏族地情況再和家主說清楚一些,便又過來說:“聽聞謝氏少主早前就為了填淵洞已經身隕,如今那邊不少謝氏子弟都被淵洞內的濁氣污染,這些子弟如同被奪舍一般,尋常手段難以辨別,謝氏子弟不少人因此受傷……”

聞無欺安靜聽着,卻是忽然擡手按了按唇角,濃長的睫毛輕顫。

此時正是中午飯時,隗喜念及謝清芝兄妹對她的幫助,邀約他們一同去酒樓用飯,她如今不必節省着錢,先前留下的銀錢還能支撐得住一頓飯錢。

到了酒樓坐下,謝清芝便耐不住好奇,拉着隗喜說話。

“上回我和我哥瞧見你跟着去了內城,那你如今是住在內城嗎?”她對隗喜充滿了好奇,她向來活潑,說話也直接,便這般直問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隗喜抿唇笑了一下,沒有說太多,只道:“我如今是家主的随侍。”

這般美貌孱弱的凡女卻做了聞無欺的随侍,是個人都得想得多一些,謝清芝顯然也是,但她只小聲嘀咕:“那你可別被那人給迷住了。”

聽到這一句,一直安靜着沒出聲的小玉擡頭朝她瞭了一眼。

隗喜的心思總忍不住放在坐在她旁邊的小玉身上,來酒樓吃飯當然不能丢下他,可一起坐下了,她又擔心傀儡不能吃喝,一會兒是不是要向謝家兄妹解釋一番?

卻沒想到小玉動了筷能吃也能喝,她就沒再多嘴說什麽。

只是忍不住好奇餘光看他,好奇傀儡怎麽也能吃喝,此刻見他擡起頭來,唇邊沾了醬汁,再看了兩眼後,小聲提醒他:“嘴……”

小玉收回看謝清芝的目光,偏頭看向隗喜,臉正對着她,挑了一下眉,似乎疑惑。

他這一舉動,就讓謝清芝與一直沉默安靜的謝長沨目光都看了過來。

桌上氣氛忽然靜谧,又被多雙直勾勾的目光盯着,隗喜一時也沉默了。

“我的嘴怎麽了?”小玉湊過來,聲音很輕,但此刻安靜,誰都聽得到,他的語氣疑惑,又似乎拉長了語調。

隗喜擡起臉正好看到對面謝清芝睜大的一雙八卦的眼睛,有些窘迫尴尬,感覺自己臉頰都要發熱了。

她故作鎮定,轉頭又看小玉,在三雙視線下從容大方道:“你嘴邊沾了醬汁,你擦擦吧。”

小玉看看她,眼神惘然一瞬,随即哦了一聲,抿了下唇,又舔了下唇角,他天性純澈,未曾經過教導的随性,做這動作也自然得很。

但他的目光是看着隗喜的,漆黑透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濃長的睫毛在眼尾處垂下一片陰影,無辜又直勾勾的。

隗喜被這樣的目光一看,瞬間就産生了錯覺,錯覺聞如玉此刻坐在她面前。

從前他偶爾就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有時是故意使壞,有時卻是天性使然,溫又純的少年。

可傀儡小玉身形高大,臉的輪廓也更棱角分明了,一雙眼這樣看着人時,隗喜對視了一會兒就轉過臉。

轉過臉就看到了對面的謝清芝和謝長沨的兩雙眼睛,她終于不可抑制的,蒼白的臉上熱氣難忍。

“好了嗎?”小玉又問。

隗喜不想再糾結這事,随便伸手,指尖速速擦去他唇角的那點還沒擦掉的醬汁,然後低頭沒說話,先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等到她再次擡頭時,就見謝清芝用古怪的眼神看看她,又看看傀儡小玉,最後半邊身體都從她右側傾靠過來,小聲問:“他是誰啊?”

謝清芝覺得這男子長得有些眼熟,好像見過,但記不起來了。

“我是她随侍啊。”隗喜還沒想好怎麽介紹小玉,就聽到他從旁邊插了一句過來。

隗喜看他一眼,見他神情自然,俊美臉龐很是平靜,這話聽起來也令人信服,想了想,就沒糾正他的話。

反正……好像也的确像是她的侍從。

謝清芝想到隗喜身體孱弱又是凡女,而且長得這麽好看,那聞氏家主給她一個侍從護身也是很尋常的。

只是,她小聲說:“他給你撥的随侍還蠻好看的……那聞無欺長得如何?那一日大典人多,他飛在半空,我都沒瞧清楚那臉,都說他容貌盛極,比這個随侍如何?”

小玉顯然聽到了這話,也看向隗喜,等待她的回答。

隗喜被他一盯,莫名覺得這簡單的問題都變得難以回答了一些,她忽視他的目光,偏頭對謝清芝如實道:“他确實長得俊美,和……這個随侍差不多的俊美。”

謝清芝聽完,又看看小玉,皺了皺鼻子道:“那确實挺好看的。”

隗喜不想把話題聚焦在小玉或是聞無欺身上,自然地轉移話題,說了些別的,比如這家酒樓的菜很是可口,謝清芝本還好奇那鐘離櫻一事,見她如此,便沒再開口問詢,反而也說起吃食來。

“有機會你來我們南郡謝氏,那兒的菜才做得精致可口呢!”

隗喜和謝清芝說話時,謝長沨就安靜在一旁吃飯,他一直覺得那随侍長得眼熟,卻想不起來究竟哪裏眼熟,這會兒忍不住擡頭又朝那随侍看去。

卻見那随侍正手撐着下巴偏頭看隗喜,表情平靜無波,但卻十分專注。

察覺到他的窺視,那随侍轉過臉來,目光冷淡地瞥來,分明是平視,但莫名卻令謝長沨心裏一緊。

電光石火間,他忽然想起來為什麽看見這随侍覺得眼熟了,這眼神……這輪廓,分明和那一日見到的站在鹿車上的聞無欺一樣!

謝長沨呼吸一滞,手裏調羹掉落在碗中,發出清脆聲響。

謝清芝疑惑回頭看他,隗喜也看過去。

謝長沨面容平和淡定地撿起調羹,道了聲:“湯太燙了,手抖了一下。”

謝清芝嘀咕一聲:“也沒燙到這種地步呀,再過兩天就無咎大會了,哥,要不你去找醫修看看,別耽誤事了。”

謝長沨沒有理會妹妹這一聲吐槽,他不習慣與女子說話,想了想,沒和隗喜說什麽,只是忍不住又快速掃了一眼那随侍。

此刻那随侍已經收回看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隗喜身上,他掩下心頭奇怪,卻是想起來似乎聞無欺今日該去須臾山了的。

那這人究竟是誰?

謝家擅機關之物,傀儡自然也是會制造的,但是就算是謝家做的傀儡,也沒有這樣像人的,所以一時之間,謝長沨根本沒有往傀儡這個方向想,一時也迷惑了。

謝清芝好美人,尤其是樣貌美麗的女子,這回再和隗喜相遇,覺得她性子柔和,更加喜歡了,此刻正在和隗喜說:“到時候麓雲海小洞天,咱們可以結伴一起,我和我哥帶的法寶機關可多了,保準能帶你拿到名額。”

隗喜聽罷,心中生暖,他們不知道她有青玉佩護身,卻願意幫助一個病弱的沒有脫凡的人,也不問她一個凡人怎麽想去、敢去無咎大會,她想起了初遇聞如玉時得到的善意,臉上抿出笑,說:“到時候怕是要拖累你們。”

謝清芝嘻嘻笑:“大家都是朋友嘛!”說完這話,她低頭吃飯,臉上是害羞又高興的神色。

隗喜也低頭吃飯,可耳旁卻有一道仿若氣音一般的聲音:“你可以帶我去啊,到時候哪用得着他們,一個還只是脫凡境,一個不過生死境,他們拖累你還差不多。”

無咎大會不禁各種法寶手段的。

隗喜聽到小玉這絲毫不留情面的話,心猛地一跳,趕緊看向謝清芝和謝長沨,兩人都在低頭幹飯,似乎沒聽到他說話。

“他們聽不見,我用了絕音咒。”他聲音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現在說話他們也聽不見。”

他語氣有些調皮,說完,還給隗喜夾了一塊雞肉。

真是太像了……

隗喜忍不住擡頭看他,餘光一邊注意着謝清芝兄妹,一邊小聲說:“他們人好,是好意,你不要這麽說。”

小玉眼中光華流轉,托着腮篤定道:“你就喜歡這樣的人,我其實也是這樣的人,我也好意幫你,你也該喜歡我……雖然我是一只傀儡。”

隗喜聽他前半部分說得話讓人不知怎麽應對,又聽他最後補的那一句,忍俊不禁。

傀儡在她心裏就像是高級的仿生機器人差不多吧,她看着他和聞如玉一樣的面容,相似的神态,抿嘴笑。

她沒有說話,小玉卻是不允許她就這樣以一笑敷衍過去,他歪頭,聲音如氣:“那你喜歡我嗎?”

隗喜低頭吃那塊雞肉,沒看他,她沒把他真的當人,但心裏想起聞如玉,低聲說:“喜歡啊。”

喜歡聞如玉,所以看傀儡眉清目秀和可愛。

小玉笑了一下,似乎一點不意外,在她低頭的瞬間,漫不經心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四人是在大堂靠窗的位置吃的飯,從樓上往下看,能一覽無遺。

鐘離櫻就站在二樓轉角,頭上戴着帷帽,奇怪地看着坐在隗喜身旁的男人,分明和那聞無欺一樣,但神情又有些不像,聞無欺更溫潤深沉一些……而且聞無欺去了須臾山,根本不可能在這兒。

聞無欺拒了聯姻一事,偏偏他今早就離開東雲去須臾山,艮長老氣惱不解都沒法親自找他,而她更見不到他。

鐘離櫻想不通這雙贏之事為什麽聞無欺會拒絕,只能想到是那隗喜的原因,卻沒想到她身側有一個“聞無欺”。

忽然那“聞無欺”擡了頭看了過來。

鐘離櫻心頭一跳,偏身藏在了柱後,但還是注意到了那道冷淡的視線,望過來時心頭一下緊、窒。

她臉色難看,不敢貿然去找這凡女,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去找艮長老,聯姻之事本就是兩家大事,何須她一個人操心?

鐘離櫻察覺到樓下的視線沒再看過來,才是抿了唇壓下帷帽,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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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謝清芝兄妹分別時,謝清芝送了她一只栩栩如生的機甲蝴蝶,“這個叫風蝶,百裏之內可互相傳信,咱們有事聯系。”

隗喜收下放妥帖後,便和兩人分別了。

她打算再去玄樓找改善經脈的典籍,上回被聞崇錦攪亂,沒得機會去搜尋。

《慈悲》心訣這兩日她不會嘗試了,她不能在聞無欺去處理須臾山封印之時去做可能傷到他身體的事,那瀕死之法她沒法肯定對他無害。

路過內城時,隗喜看到弟子舍館那兒有些哄亂,許多弟子拿着刀劍,靈力紛亂,她對空氣中的靈力浮動十分敏感,撲面而來的靈力讓她呼吸一滞,心跳快了一瞬,類似醉氧的反應暈眩了一下。

正要仔細去看,但鶴車飛得快,眨眼間繞過一處山頭,便看不見那一處了。

她想了想,這也無關自己什麽事,有哄亂自有長老和掌事官處理,便也沒有多放在心上。

鶴車到玄樓後面一處隐蔽處落地,隗喜下車前準備點一下小玉額心,避免他的樣貌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将他變成小人,揣在自己袖子裏帶進玄樓。

但她擡手準備點他額心時,他擡起眼看她的目光略不滿,雙手環胸抗拒了一下,人也往後仰。

隗喜看看他的臉,扯了下他袖子,唇角一翹哄了句:“晚點等沒人時,再放你出來,內城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她沒注意到自己是用平等的語氣和他說話。

小玉自然也沒注意到,他只慢聲道:“可你太脆弱了,等遇到危險還來得及麽?”

隗喜看着他的神态容貌,不忍心拒絕他,想想他只是一只傀儡,便低頭小聲無奈道:“那你先躲到樹上去吧,玄樓旁邊有幾株千年老樹,又高又大,好藏人,要是八層沒其他人,你再悄悄進來。”

小玉:“……”他顯然還是不滿,俊美臉龐上的情緒那麽突出。

但怎麽辦呢,他現在只是一只聽話的傀儡。

隗喜看着小玉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就從鶴車裏滑了出去,化作一道黑色流影跳上了玄樓旁的參天巨樹。

她則拿着聞無欺的名牌進了玄樓。

而等她進去後沒多久,玄樓外來了名弟子,臉色蒼白地奔向守着玄樓的圓長老:“圓長老,有人偷偷修煉鬼道,不得其法堕了魔道,弟子舍館那兒死了好多人,都被吸食、精魂而亡,六長老和掌事官命我過來請長老速速過去一趟!”

聞圓一聽,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來上回聞崇錦來這兒逼迫那鐘離櫻去八層一事,他那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我交代一下我徒弟這就去。”他嘴裏鎮定道,額上卻冒出了汗,回身吩咐自己徒弟看好玄樓,便跟着那名弟子出去。

他腦子裏卻想着剛才又進玄樓的拿着家主名牌的鐘離櫻。

隗喜目标很明确,拿着名牌直奔八層,書太多了,一層層去找尋太難了,自然先去藏着最好的典籍的八層找。

八層依然是沒什麽人。

隗喜檢查過四周後,便快步走到床邊,推開窗,朝外探頭看去,卻沒看到對面那棵樹上有人,她遲疑了一下,喊了一聲:“小玉?”

沒人回應她,她便探身出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旁邊一些的樹上,結果卻撞進硬邦邦的傀儡懷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傀儡是木頭雕的,胸膛特別硬,隗喜一瞬間鼻子撞得都要泛出淚花,忙要回身,小玉卻攬了一下她身體,笑着問:“你在找我啊?”

溫存的語氣,自然又随意。

隗喜掙紮一下,摸着鼻子擡頭,眼前卻被塞了一朵花。

紅色的,那次聞無欺遞過來的一樣的山花。

她沒立即接過,仰頭看浮空在外面的傀儡。

他見她沒接,有些奇怪,低聲問:“顏色鮮豔,很好看啊,你不喜歡嗎?”

隗喜鼻子莫名一酸,想起桃溪村的花瓶總是插滿鮮豔的山花,她垂下眼睛接了過來,手指碰觸到他手掌,指尖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有時候身體的舉止是不随腦子的。

好像對聞如玉的喜歡在此刻忽然凝聚。

隗喜握住了小玉的手,快速地、輕柔地一握。

“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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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無欺垂眸站在南郡謝氏族地的淵洞旁,濁氣成飓風,刮得四周一片狼藉,封蓋淵洞的機關破爛散架,勉強靠着相輔的封印法陣維持住一半。

謝家諸位長老在旁不斷灌入靈力阻止淵洞再擴大。

謝氏如今的家主謝慎因為制造機關耗盡精血神魂,常年畏寒,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風,他一副書生打扮,短須儒雅,平日十分愛笑,眼角笑紋很深,可如今卻是神情一片嚴肅,“如今便是這般情況,或許與須臾山封印松弛一事有關,聞氏功法至陽至烈,靈力對于這種陰邪濁氣穢物更有壓制性,還請無欺相助我謝氏。”

聞無欺沒有說話,人生得俊美,安靜站在那兒潋滟山水般的春色,唇角一彎,極易親近的模樣。

但謝慎對這位比自己小一輪的容色如巍巍玉山的年輕家主卻是懷有謹慎待之的态度,沒有怎麽接觸過,不知其真正為人如何,只靠近他身邊,都覺得他疏淡,并不真的容易親近,不知他是否願意出手相助,畢竟聞氏功法雖然至陽至烈,但此刻要壓陣,需要燒血。

不過他看着這聞無欺,就想起自己大兒子,性子灑脫爽朗,是謝氏下一任家主,比不上聞無欺的狠辣果決,可如今以身填了這淵洞,直叫人扼腕痛惜。

聞無欺盯着這淵洞裏洩出來的濁氣,眯了眼,他沒說話,轉瞬禦風而起,飛身入洞。

“無欺!”

謝慎見他絲毫沒有防護就進去,吃了一驚,忙追過去幾步,但兩步就停住,濁氣侵染而來,想起這詭異濁氣能腐蝕身與魂,他忙擡手以靈力護身。

聞無欺浮空在淵洞上方,垂頭俯視下方黑而深的洞,面無表情,一雙眼中什麽情緒都沒有,漠然無比。

濁氣如狂風獵獵,吹得他衣袂頭發翩飛,半晌後,他擡手割破掌心,鮮血下的瞬間,真聖境的靈力從血液裏傾灑而出,如火焰一般燃燒,鋪天蓋地。

補陣。

聞無欺的臉色有些蒼白,忽然,他睫毛一顫,受傷的熱血灼燒的手掌被一股涼意包裹住。

輕柔得像微風,綿密得如同細雨,澆滅那灼熱,撫平那燒痛,接着一股癢意從掌心生出,瞬間蔓延到心裏。

有一道聲音似乎也被吹到了耳旁——

“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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