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是酒後胡言還是真心話?”……
第25章 25 “是酒後胡言還是真心話?”……
談祝霄是真的不會接吻, 碰到她時像個木讷的玩偶,低着脖子, 雙手環着她的腰,木樁似的動也不動,溫順地任由她主導着推進。
他的掌心的炙熱貼在她的臉頰處,燙得驚人,寒風吹不散他猛烈的心髒,像舞臺上被敲得最重最響的架子鼓, 清晰可聞。
程拾醒瞧着他緊閉的眼睛,感受他的體溫,挑着眉梢揚起唇角,隔了會兒,推了推他的胸膛, 從他的唇上挪開,低着頭哼笑, 肩都跟着聳。
“還在線嗎?”她捏捏他幾乎能滴血的耳朵, 調侃。
“在。”他愣愣地, 張了張嘴,回應。
“在啊——”程拾醒拖長了尾音, “那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麽緊張啊?”
談祝霄眨了下眼睛, 默了兩秒,把頭埋在她肩頸間,悶聲道:“因為喜歡你。”
他的喜歡一直表現得很明顯。
程拾醒說:“我知道啊。”
“我真的很喜歡你。”他很認真地強調,“真的真的。”
“我知道啊。”她還是說。
“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我真的不能送你回家嗎?”談祝霄擁着她,撒嬌,“學姐——寶寶——醒醒——”
程拾醒整個人忽地一怔, 指尖一顫。
“別叫我醒醒。”她下意識提高了音量,嗓音劃破冰涼的空氣,直達他耳邊。
談祝霄突然被冷聲呵了句,愣住,僵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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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他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是我說錯什麽了嗎?你不喜歡別人這麽叫你嗎?對不起。”
她頓在那裏,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像從夢裏緩緩醒過來,神智重新回到她的腦海。
“沒事,抱歉。”程拾醒意識到方才的語氣太過了,垂下眼睛,把所有情緒斂進去,拍拍他的肩,恢複了輕快的嗓音,“沒人會這樣叫我的……我不太習慣,也确實不是很喜歡。你可以叫我其他的,寶寶,親愛的,女朋友……都可以。”
談祝霄說好,将她抱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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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拾醒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家中燈火通明。
她換了鞋,踏進了家門,餘光裏瞧着蔣冬至正坐在沙發上,對面的幕布上投放着《盜夢空間》,建築傾塌,混着幾聲槍聲,背景音入耳,一片嘈雜。
他膝上放着個抱枕,好似正以一個舒适的姿态靠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着電影,手中有一搭沒一搭轉動着玩的遙控器卻在防盜門開啓的那秒徹底停下。
程拾醒沒有同他打招呼,徑直往房間走,他突然出了聲:“為什麽那麽晚回來?”
語氣沒什麽起伏,仿佛一句随意的問候。
“在學校。”
他緊貼着她的嗓音繼續問:“和範茹畫?”
程拾醒停下步子,回過頭,低着眼望着沙發上頭也沒擡的人,隔了會兒,微笑:“算是。”
電影裏的陀螺被手指輕輕一撥,旋轉、旋轉……蔣冬至靜靜瞧着,直至陀螺慢慢停了下來,他才終于擡起頭,側過臉,同她對視。
“算……是?”
頭頂燈光明亮,一切神色不得隐藏。
程拾醒挪開視線,嗯了聲。
“還有什麽事嗎哥哥?”她問,說着便要繼續擡腳,“沒有的話我就先回房間了。”
“等等。”
蔣冬至将抱枕拎到一邊,從沙發上起了身,緩緩朝她走過來,最終站定在她面前。他個高,在不足半米的距離下,程拾醒得仰着臉才能看清他的臉。
他的目光在她的眼睛上不過輕輕一點,眼睑垂下,眸光從她鼻梁上滑落,定在她的唇上。
彼此安靜間,她聽見身前人緩慢卻用力的呼吸聲,黑色的高領毛衣将他整個人的氣場壓得低到不能再低,神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瞳孔漆黑,像風雨俱來的前夕,像平無波瀾卻黑雲壓境的海面。
電影仍在持續,柯布低沉的嗓音在他們之間蕩開:“An idea is like a virus, resilient, highly contagious.A smallest seed of an idea can grow.It can grow to define or destroy you.(想法就像病毒,頑強,又具有極高的感染性。再細微的念頭也會生根發芽,它能塑造你,亦能毀滅你。)”
蔣冬至伸出手,大拇指指腹即将觸碰到她唇角的那一秒,程拾醒下意識偏開點臉,又或許是他先止了動作。
指尖離她皮膚僅剩不過幾毫米,再近一點,甚至或許僅是顫一下,都會觸到她的臉頰。然而他的手很穩,停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她蹙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幹什麽?”
他頭微歪着,盯着她的唇瓣,唇角微動,勾出個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弧度,手停在半空中滞了很久,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你的唇釉掉了。”蔣冬至說。
聞言,程拾醒跟着一頓,随後拿着不動聲色的、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什麽也沒懂的語氣道:“知道了,哥哥,掉了也沒關系的。”
她說完這句話,邁步要走,他卻拽住她的小臂。
回家後程拾醒便把外頭那件厚厚的牛仔羊羔毛外套脫下挂在臂彎內,眼下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高領豎紋白毛衣,他手掌寬大,五指細長有力,輕而易舉就能将她纖細的手臂整個控住,再度嗤笑出聲:“沒關系?”
“是啊,怎麽了?”程拾醒語氣自然。
她要将茫然一裝到底,他卻偏偏要點出來,視線重新回到她的眼睛上,用那樣輕描淡寫、卻一字一頓的語氣警告她:“你最好別太過分了。”
非是不如她的意。
知道就知道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了,面上戳破了到底對他有什麽好處?
更何況,她究竟過分在哪裏?
程拾醒有點不耐煩,抿了下唇,沒作聲,眼底失了裝出來的乖,手臂擰了擰,掙開他的手,腳步匆匆頭也不回進了房間。
合上房門,她舉起手機随意瞧了眼。
相機裏的人面上化着精致的妝,唇瓣卻失了原先豔麗的顏色。
程拾醒摁滅屏幕,有點懊惱。
和談祝霄纏綿太久,居然忘記補妝了。
她靠着門,朝後捋了把頭發,覺得煩得不得了,這種煩來源于被管教、被戳破,來源于蔣冬至的莫名其妙,來源于過去同他相處的每一秒拼湊出他們的現狀。于是她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沒有人會在口袋裏無時無刻備一顆葡萄味的糖果,除了蔣冬至。
就連她也不會,那是只有摸蔣冬至口袋才會出現的東西。
程拾醒擡起手背,重重抹了下唇瓣,像是一種發洩,腦中忽而閃過方才蔣冬至重重抓着她的手臂,垂着睫毛咬着字吐出的那一句“你最好別太過分了”。
你最好別太過分了。
這八個字不是蔣冬至第一次跟她講。
高考結束後的那場成人禮,18歲的生日蠟燭被吹滅,十二點鐘的鐘聲被敲響,加固在她“未成年”身份上的束縛終于被解開。于是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拉着範茹畫,懷着滿腔的好奇心踏進了那間燈光朦胧的酒吧。
是僅為女性開放的店,炙熱的夏天,來來往往全是身着吊帶短裙的美女。座椅在振動,光束在轉動,DJ手持着話筒,人群在舞臺下肆意搖擺,音樂鼓點聲敲擊耳膜,一聲聲像砸在人的神經上,令人頭皮發麻的刺激。
那會兒她并不會想到雞尾酒名是如此五花八門,只随手指了個浪漫的名字,也因此也沒有想到顏色那麽漂亮的玻璃杯裏裝的是會使人失去清醒的高度數酒精,這簡直就像毒蘑菇。
好在身邊還有個理智尚存的範茹畫,好在她踏進去前打聽過這家店——老板娘開店時怕出什麽事,找了幾個女保镖,專門處理鬧事的人,比如一些在門口叫嚣着“為什麽我不能進”的男性,以及送一些醉酒的人回家。
這也是她選這家店的原因,第一次嘗試,安全性更高,蔣冬至還沒辦法進來抓她。當然,在出門之前她也做了一些準備,比如提前同他道晚安,比如将拖鞋藏了起來,再比如關閉了自己的房門。
她就這樣哼着歌回家,腳上鞋子踹走,思緒還停留在那樣熱烈喧嚣的音樂裏,眼前的世界光怪陸離,頭頂的燈光在晃動,那道頭發淩亂、皺着眉從房間裏走出來的人影也在晃。
人影的嘴一張一合,幾道人影的嘴一起一張一合,帶着震驚與荒唐:“你騙我。”
記憶就像卡帶的默片,将她腦袋裏的漆黑拉長了,理性抛走了,只剩下被潛意識掌控的軀殼。她說了什麽,已經渾然記不清了,她好像是說了些什麽,聽不清了,耳朵似乎被浸在水裏。
“啪。”
直至清脆的一聲,皮肉相貼,像是某種信號砸在了她的頭上,将她瞬間從無意識海拽回地面,有只手把住她的臉,迫使她轉過頭來,眼前的漆黑慢慢散開了,她看見一雙黑壓壓的眼睛,離自己不過一尺。
程拾醒有些犯愣,手臂被人攥着,他掌心炙熱的溫度沁進她的皮膚裏,順着血管湧進心髒。
蔣冬至垂眸瞧着她。視線在半空中交彙,像悄無聲息的飓風,像暗流湧動的海域,像觸碰到指間的球形閃電,下一秒即将爆炸。
“相看兩厭?這麽讨厭我?”她看見他扯着唇角笑了下,“是酒後胡言還是真心話?”
聲音朦朦胧胧落進耳,卻似刻刀在腦海中劃出不可磨滅的印記。她不太舒服地皺了下眉,伸手想拂開他的手,可是沒有力氣,反而被捏得更緊。
“程拾醒,你可真喜歡騙人,無論是說出去的、寫下來的、送出去的,都能不作數,你真厲害。”
他嗓音很沉,聽上去又似乎有點難過,将她的肩帶提上去,指腹刻意避開她肩頭的皮膚,以一個恰當的距離,輕聲說:“你最好別太過分了。”
回憶像場薄霧,風一吹便散開了。
她仍覺得這句話是那樣令她費解。
憑什麽他明明不喜歡她這個妹妹,卻要對她管東管西?憑什麽在這段關系裏,明明是她受制于下,他卻要拿這樣受傷的語氣同她說話?
是當哥哥上瘾了,所以覺得哪怕這個妹妹是那樣讨人厭,也要對她負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