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我們分手吧
第32章 32 “我們分手吧。”
十二月, 冷空氣徹底降臨,今年的第一次零下落地, 随之而來的是忙碌。元旦過後就是期末周,還有各式各樣的期末論文,短視頻更新頻率也不能落下,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裏,她不能成為那個被流動的時間淘汰的人。
于是,程拾醒同談祝霄約會的時間都變少了。對方偶爾彈來視頻通話時, 她也總是在敲鍵盤,手機在震,瞥過一眼,挂斷後回了句在忙便放下。
周三上午,程拾醒在教室尋了個空位坐下, 拿出帆布包裏的pad在邊上給範茹畫占了個位。
離上課還有十分鐘。
Puhpowee:【你什麽時候到?】
範茹畫回得很快。
女娲神作:【馬上馬上,剛拿完快遞, 掃個共享單車, 很快的。】
她發了個ok的手勢過去, 切了頁面繼續玩她的益智休閑小游戲。眼下空位還挺多,畢竟越是臨近期末, 踩點來的人便越多, 稀稀拉拉,松松散散,通常唯有最後一節結課才能看見一堂課完整的人數,以一個暴增的、不可思議的、龐大的體積浩浩蕩蕩占據整間教室。
而範茹畫就常是踩點到教室且偶爾選修必逃、必修選逃的那位。
有只手探入她的餘光, 将pad輕輕往邊上推了推,程拾醒掃過手機屏幕上方的時間,訝然, 離打鈴還剩五分鐘,範茹畫來得還真是快。
“你自行車是踩出風火……”她開着玩笑擡起頭,瞧見談祝霄的那秒,剩下的半句話卡在喉間,神色淡下來些,“你怎麽在這?”
她又将pad挪回去:“這裏有人,範茹畫待會兒會過來。”
他抿抿唇,繞到她另一邊坐下,“我來陪你上課。”
“你這個時間段不是自己有課嗎?”程拾醒道,“你不是說自己不逃課的嗎?”
談祝霄寂了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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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最近忙嗎?忙到都沒空搭理我。所以我就只好過來找你了。”他半側着身子,朝向她,膝蓋輕輕抵在她的膝頭,以一個親昵的姿勢,“我們待會兒一起去吃午飯嗎?”
聞言,她淺蹙了下眉,很快的一下,馬上便恢複了神色,聳肩,表情瞧上去稍顯遺憾:“可惜,我跟範茹畫約好了午飯。”
“那我不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
“我和閨蜜去吃飯,你跟着做什麽?不覺得尴尬啊?”
他嘆口氣:“可我聽網上都說,不能放女朋友跟閨蜜單獨去吃飯,不然等女朋友回來就要鬧分手了。”
“你擔心這個?”程拾醒挑眉,“你覺得別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談祝霄急促地,帶了些質問口吻地問:“所以她真說了我不好嗎?”
她慢慢吞吞扭頭看向他,盯着他略顯慌張的表情,笑了,“她可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半句不好。”
他慌亂地注視着她的眼睛,游離兩下,很快默不作聲地撇開了。
說曹操曹操到。
範茹畫拎着個快遞,腳踩着鈴聲喘着粗氣跑進來,一屁股在她身側坐下,把快遞丢給她,便解圍巾手套便道:“喏,你的聖誕節禮物。”
說完才注意到談祝霄在這兒,搭在圍巾上的手一頓,訝然“哎?”了聲,欲言又止,飛速眨兩下眼睛,扯扯邊上程拾醒的衣角,示意她靠過來。
待人湊近了,範茹畫才壓低了音量,悄聲問:“你不是說他這節有課嗎?”
“不知道。”旁光之中,身側人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側過來瞟着她,程拾醒手掌靠着唇,擋住唇部張合動作,同樣用僅兩個人可聽見的嗓音,道,“中午我倆一起吃午飯。”
“不包括談祝霄?”
她小幅度搖了搖頭。
範茹畫的視線穿過她,在談祝霄身上一點,對方正漫不經心擡着臉面朝講臺,視線有意無意地瞥着她倆,她移開目光落回程拾醒身上,也沒問什麽,只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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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了課,範茹畫攬着她随着人流往食堂走,回頭張望,見談祝霄早已和她們被人流沖開,才敢戳戳身側的程拾醒,問:“怎麽這幾天都不見你和談祝霄待一塊兒?”
正午時分,陽光暖融融烘烤,程拾醒眯着眼,嘆出的氣在冷空氣中化開,她道:“快期末了,忙着複習,哪有時間出去約會啊?”
“所以膩了?”
“有點煩了。”她低頭,下巴尖埋進圍巾,無奈,“他最近太粘人了。”
從狼人殺那天開始,談祝霄就變得不對勁了,從戀愛初期即使也愛纏人,但她說忙時也乖乖地等着她空下來,到現在埋怨變多了,患得患失變多了,急躁變多了,于是那種若有若無的诘問也變多了。
而這樣的次數多了,聽着總難免令人厭煩。問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到底是要怎樣,他又搖頭不答。
更煩。
當一段關系不再能帶給她愉悅感,那還有什麽持續下去的意義呢?
範茹畫:“那你打算和他分手嗎?”
她想了想,“看情況,目前還沒到時候。”
範茹畫也從不管她的戀愛,就是問個情況。凜風一刮,手立即挽上她的胳膊,緊抱着羽絨服,哆哆嗦嗦往前走:“快快快,太冷了,去食堂吹空調。”
于是,兩個人踏着風小跑起來。
食堂裏挂在牆上的小電視機正播報着午間天氣預報,女聲端着最正統不過的播音腔念着詞,夾雜在周圍碗筷碰撞的乒裏乓啷裏,聲音顯得很輕。
二人正巧挑了個小電視旁的位置坐,範茹畫一邊嗦着面條一邊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着預報。
“哎。”她的耳朵精準捕捉到“下雪”這兩個字,興奮,“今晚說是要下雪哎!那不就是今年的初雪嗎?”
程拾醒應了聲:“怪不得今天那麽冷。”
“如果雪大的話,咱倆可以去堆雪人玩。”
“太冷了,而且我今天有晚課。”
範茹畫啊了下,想起來了:“那就祈禱明天雪不會變硬吧,明天說是出太陽,會暖和點,這樣我倆明天去堆,正好沒課。”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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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晚上,真的下雪了。
彼時,程拾醒剛下課,正收拾着包,聽見有人驚呼才反應過來,扭頭望去。
為了透氣,窗戶縫微微開了一點,風順着那一條縫隙爬進來,搖晃窗簾。窗外是一片漆黑,隐隐約約能看到白色的星星點點從天際墜落。
手機上,是蔣冬至在問她帶沒帶傘,她扣了個1,将裝了pad的包往肩上一挎,跟在人群後頭慢慢挪出了教室。
方一出,外頭的風便往臉上使勁拍打,凍得要死。
她将手揣進口袋裏,忽而感覺有人拎着她的包往邊上拉了下,扭過頭,程拾醒才看見蔣冬至正倚在教室門口的牆上。
鵝黃色的羽絨服,拉鏈拉上了頂,掩住下半張臉,發絲蓋着眉骨,剩雙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內眼角細長下勾,卧蠶明顯。
長腿微曲着,整個人看着像冬日裏極具冷感的風被塞進了太陽裏,透着股倦意,不知是已經在這等了多久了。
她有一瞬的驚訝:“你怎麽在這?”
“下雪了。”
“我帶傘了。”她邊說着,邊上下打量他。
不知抽什麽瘋,今天打扮那麽年輕。
他嗯了聲:“其實知道你會帶,但還是擔心你。”
話說得直白,她一愣:“……擔心我?”
“怎麽了?擔心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從袖中伸出兩根手指,勾過她的包,吐出言簡意赅的兩個字,“走了。”
程拾醒沒說話,任由他褪去她肩上的包,旋過身子,卻一眼望見走廊盡頭的談祝霄。
蔣冬至很明顯也看見了,頓了半秒,“你男朋友過來找你了。”
她瞧着那道身影,說不出是什麽心情,大抵是覺得有點煩。
不僅是因為談祝霄的敏感粘人,還因為蔣冬至也在邊上。
蔣冬至對他有偏見,她素來知道。而不知為何,他最近好像也總是很關注蔣冬至,在她面前有意無意地提蔣冬至的名字,然後默不作聲地盯着她的反應。
這一切都令她感到無趣。
最後,程拾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看見了。”
談祝霄重重抿着唇,快走幾步沖上來,拉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五指陷進她軟軟的羽絨外套中,像正掐着朵雲,“寶寶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既沒收回手,也沒順着他的力道被拽過去,穩穩站在那裏,問:“什麽事?”
“我們單獨聊。”他瞥了蔣冬至一眼,補充,“今天是初雪,初雪天就該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
身側有人驀地低頭咳了兩聲,手指抵在唇邊。
“抱歉。”察覺到兩個人的目光都落過來,蔣冬至微笑,“前幾天的病還沒徹底好。”
随後,他側過臉,朝向程拾醒:“需要我回避嗎,醒醒?”
手臂上被施加的力道又加大了,程拾醒看向談祝霄,開了口:“你先回車上等我吧。”
“好。”他颔首,神色自然,擦過談祝霄的肩,往門外走。
待過了拐角,他腳下稍停,垂首低眼,大拇指腹在食指側邊被掐出的那一道深深的指甲印上輕輕一撫,盯着,極輕諷笑了聲,才繼續擡腿,沒撐傘,踏進大雪紛飛的世界。
另一邊。
程拾醒問:“你要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談祝霄搖搖頭。
“我們去看初雪。”
“外面太冷了。”她懶洋洋的,不是很想出去聊,“就在這裏說好了。”
他不語,隔了幾秒,才低聲說:“我們一起看初雪,好不好?他們說,一起看初雪的情侶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就在這說。”外面是真的很冷,程拾醒不太高興地皺了下鼻子,将他的五指從胳膊上卸下來,“哪來的迷信?我們之間能有多久又不是看不看雪就能決定的,那是我們決定的。”
談祝霄又默了會兒,垂落在身側的手慢慢慢慢握成拳,半晌,他擡起眼睛看向她,眼尾紅紅的,問:“你是不是騙我了?”
“我騙你什麽了?”
“你和蔣冬至,根本沒有血緣關系,是不是?”
她又皺眉,覺得好笑:“怎麽又扯到蔣冬至了?這和他又有什麽關……”
他打斷她的話,盯着她的眼睛:“你說,是不是?”
“……”
程拾醒不耐地閉了下眼睛,深呼了一口氣。
“是。”
伴着這一個字落地,她看見談祝霄蒼白的唇動了下,眼睛睜大了,就像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他強忍着顫抖的嗓音,質問她:“你不讓我叫你醒醒,為什麽他可以?”
“他是我哥。”
“他又不是你親哥!”談祝霄大喊,嗓音在無人的長廊上回蕩,“憑什麽?你不覺得你們倆在沒有血緣關系的情況下走得太近了嗎?”
程拾醒覺得他莫名其妙:“我再說一遍,蔣冬至是我的家人,是我哥,和我們這段感情沒有任何關系。”
“哪裏沒有關系?我看處處都是關系。我早就該知道,從知道他姓蔣開始我就該知道的!”他逐漸變得激動起來,“程拾醒,你分明說過的,你跟我保證過的,你說你不會讓第三個人插在我們中間的。可是那天我們一起出去,你就好像和他才是一對一樣。是,他了解你,所以你們玩游戲可以那麽默契,所以他可以叫你我不能叫的小名,所以只要他開口你就會跟他回去,甚至連我送你的花你都可以抛在宿舍裏不管!你那麽在意他,那麽我算什麽?”
“所以,這就是你這段時間那麽應激的原因?因為……我哥?”她冷靜,“你這是在無理取鬧。沒有血緣關系又怎麽樣?那麽多年,如果我要是會對他有意思,那麽我們早就在一起過了。”
“那他呢?你敢肯定,他就對你沒有意思嗎?”
窗外無聲落雪,身前他在哽咽,聲音越來越低:“程拾醒,我才是你的男朋友。我那麽那麽喜歡你,喜歡到哪怕你跟我說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可以為你摘下來。我去想我們之間的未來,去想我們要一起去做很多很多事、去很多很多地方旅游,去想你會喜歡什麽樣的房子,去想我們的婚禮……”
程拾醒的面色徹底冷了下來,連着嗓音也沉下來:“你是不是忘了,開始戀愛前,我跟你是怎麽說的?”
他一愣。
【我是個很容易喜歡上別人的人,不喜歡在感情裏考慮什麽未來,現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不想考慮什麽後果。至于喜歡這件事能持續多久我也不知道……】
确定關系那天,她輕快的嗓音在他耳邊蕩啊蕩,又像陣煙,飄散開。
談祝霄喃喃辯駁:“可是你對我分明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從來都不會帶着他們到朋友面前,不會那麽張揚地牽他們的手,你說你喜歡我,還對我說那麽多甜言蜜語……”
“不,你和他們沒什麽區別,都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人。”她打斷。
他怔住,淚痕還挂在臉上:“什麽意思?”
程拾醒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意思是,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