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賭我們明天會不會接吻

第46章 46 “賭我們明天會不會接吻。”……

程拾醒回過頭, 正對上一雙眼睛。

偏細長的,似柳葉, 眼角眼尾弧度皆鋒利,濃密的睫毛一覆,卧蠶一勾,中和了那股銳意,看人時由于總是需要耷着眼皮而顯現出幾分懶散。

夏初,對方上身只着了件單薄的白襯衣, 領口微敞,袖口也解開,細致平整地向上卷至小臂處。

程拾醒訝然不多,只眉尖挑了下。

他知道她酒店是哪家不算什麽稀奇事,江含江宥姐弟偶爾也做叛徒。

“這麽巧?”她目視着他走近, 行李箱脫手往前一推,自然絲滑地換了左手握, 與她的箱子輕輕一碰, 手指也擦碰到一起。

今天周五。

程拾醒低頭摁亮手機瞧了眼時間。

21:32

從廣吳乘飛機來這座城市至少三個小時, 算上從家到機場以及從機場到酒店,零零總總加到一塊, 路上花的時間怎麽也得四個多小時。

他得是一下班就趕過來了。

可他身上不見風塵仆仆, 反倒捯饬得十分人模人樣。

她仔細嗅了嗅,淡淡的香水味在空氣中彌漫,木質香,還是她送他的那款。

這款留香大抵只能撐五個小時, 這麽濃郁,估計是剛噴的。

程拾醒分析完了,微不可見地勾起唇, 耳畔聽見他回答:“不巧,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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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不是,一點私事,感情上的。”

“啊。”她事不關己,“祝你成功。”

他目不斜視地向前臺遞出身份證,口中道:“借你吉言。”

兩個人的聊天不鹹不淡,稱不上熟絡,就像拐角碰見的同事,随口寒暄幾句便止住。一時間只剩下前臺噠噠噠敲鍵盤的聲音。

恒溫空調在運作,溫度開得不算低,能使人的掌心輕而易舉地出汗,大堂裏燈光熠熠,玻璃窗像鏡子,将人的倒影切割成一塊又一塊,迷幻得像場潮濕的只屬于春天的夢,前臺櫃子遮掩下,兩根蜷縮着握住拉杆的手指依舊若有若無相觸,無人在意。

“先生,麻煩您報一下手機號。”

他依言報出一串數字。

“請問是蔣先生嗎?”

“是的。”

“好的。”又是一陣噠噠噠,房卡被雙手遞過,“房間號705,這是您的房卡,請您拿好,這邊左轉是電梯。”

蔣冬至說着謝謝,接過房卡,正欲走之際,突然道:“對了,如果隔壁空着,麻煩把這位小姐安排在我隔壁。”

他伸手隔空指了下程拾醒,聽着前臺忙不疊點頭說好,這才推着箱子,轉身朝電梯間走去。

小手指處抵着的溫熱消失,程拾醒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指關節。

見他走遠了,她問:“705旁邊有空房間嗎?”

“有的,還沒到旺季,703到708都空着呢,712也空着。”

她颔首,微笑:“那麻煩把我安排到712吧,謝謝。”

前臺猶豫,瞟着電梯間的方向:“那那位先生……”

“沒事,我會解釋。”程拾醒遞上身份證。她頭發在腦後随意披着,落了幾簇到胸前,又被夾到耳後,棕色的眼線與睫毛,瞳色淺得像白天的貓咪,整個人看上去都溫和無害,再适當地釋放一點善意,攤開掌心,變魔法似的遞了顆糖過去,“麻煩你了,工作辛苦。”

“沒事,應該的。”

程拾醒接了卡,這才朝電梯走去。

她的長相和身材不太符,個子高挑,走起路像模特,張揚、強勁,融成一股很特別的氣質,挺引人注目的,令前臺的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會兒。

蔣冬至正等在電梯前,見她來了才摁下上行鍵。

“怎麽沒走?”她随口問。

“在等我的私事。”他答,視線下落,瞥過她手指握着的房卡,從卡套上讀出三個數字,“712?”

程拾醒聞言,舉起房卡,用指尖夾着,展示給他看:“你說這個?”

“隔壁有人住?”

“不是。”電梯到了,她先行一步踏入,嗓音很輕,像陣飄忽不定的風,“事事哪能都如願?”

蔣冬至沒說話,也沒動,只站在門外,望着她踏進去,轉回身,摁下電梯樓層按鍵,最後擡眼回視。

“不進來嗎?”她松開按着開門鍵的手,提醒,“門要關了。”

他又盯了她片刻,兩束目光相撞,毫無意義的對決,直至電梯旁兩扇門緩緩向內閉合,直至快要完全阻擋住二人視線之際,他驀地擡手,觸碰上行按鍵。

門又打開,他邁步進來。

“你可以随便加難度。”電梯終于上行,蔣冬至沒看她,屏幕上的紅色數字在不斷攀升,像溫度,每次彈動也像心跳那般果決,只是比心跳緩慢得多,他繼續說了下去,“我沒那麽容易放棄。”

她咀嚼了下“沒那麽容易放棄”這幾個字,低笑:“我以為你會篤定地說不會放棄。”

他開玩笑:“如果你煩我煩到我每多見你一面,你對我的厭惡就更深一點,那我還不如放棄,起碼還能緩和點關系。”

“聽上去像是為了我的心情着想。”

“是為了你不要讨厭我着想,不然我會傷心的。”

她“哦?”了聲,饒有興致地扭頭,捉住他的眼,問:“你能為了讓我喜歡你而做到什麽程度?”

“什麽意思?”

她上下打量着,觀察他的面部表情:“要不要和我打賭?”

“贏了我會有什麽好處嗎?”

“我會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

他很敏銳:“考慮,不是答應?”

“當然不是。”她很理所當然。

他點點頭,也行:“那如果我輸了呢?”

“後天下午我打算去蹦極。”她注視着他的眼睛,寸步不讓地占領他的注意力,“你需要和我一起。”

小時候她生日,要蔣冬至陪她去游樂園玩。她興致沖沖地從大擺錘玩到跳樓機,而蔣冬至曲着長腿玩了兩次碰碰車,坐了三回摩天輪,嘗試了一次旋轉飛椅,最刺激的內容是鬼屋,他不怕黑,但怕降落。

而程拾醒不一樣,她享受降落,那種風從耳邊呼嘯,刮過舒展的毛孔,腎上腺飙升,頭腦發麻但又極致清醒的感覺。

蔣冬至的視線被牢牢控在她瞳孔中,繼續順着問了下去:“那賭什麽呢?”

她歪頭,擰着眉思索片刻,而後笑了,笑意從亮晶晶的眼裏溢出來,如露水從睫毛上滾落下來,在她神采奕奕的整張臉上跳舞,無關開心,只關有意思。

“賭我們明天會不會接吻。”她輕描淡寫,好像在說明天是個晴天。

“……”

電梯好像到了,開過一次門,又合上了。無人要使用,樓層始終停在七樓,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在這樣狹小悶熱的空氣裏,他感覺呼吸不暢,或許是因為電梯裏不太透氣,唇瓣也很幹澀,于是下意識舔了下。

“你是打算跟我還沒确認關系就這麽做嗎?”他啞啞地問。

“不哦。”她聳肩,很無所謂的樣子,“只是賭,不是打算。”

他緊接着又問:“你對他們也都這樣嗎?”

她彎起眼睛笑,也不知道是騙是哄還是真的:“我才不對別人這樣。”

蔣冬至喉結滑動,掌心濕潤,緘默半晌,張了張嘴,低聲:“……醒醒,你現在是在玩我嗎?”

她睜大了眼睛,看上去很無辜,可眼底滿是戲谑。

“不可以嗎?”她頓頓,又道,“還有,別叫我醒醒,搞清楚你的位置,現在你不是我的哥哥。”

“那我該叫你什麽?”

“要是不适應,你可以繼續喊我程拾醒。”

她在此刻像美杜莎,注視她眼睛的人都會被石化,變得僵硬的,只能望向她,又或者是撒旦,是善于蠱惑人心的巫女,眼角眉梢盡是玩味。

原來她在異性關系中是這樣致命的嗎?蔣冬至忍不住再次這麽想。

他的掌心出了汗,聽見她輕輕柔柔不緊不慢地告訴他:“要是适應得來,你可以更親密些,寶寶、親愛的、乖乖……都行,要是想要情趣,也可以喊我姐姐。”

“……”他沒說話,呼吸卻很沉,随着她每吐出一個字,就更沉一點。

程拾醒依舊盯着他看,看他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越來越緊,用力到手上青筋暴起。

半晌,她沒憋住,偏開臉噗嗤一聲,咯咯咯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看把你吓得。”她向後退開一點,用指腹拭去眼淚,“開個玩笑,別當真。”

她怎麽以前沒發現呢?

最好玩的在身邊,比別人還要有意思,大概是因為他是蔣冬至,因為長久的身份約束将他們定型,因為既了解又陌生,所以眼下關系的變動才顯得格外生動。

程拾醒傾身,要打開電梯門出去,卻聽“啪”的一聲,捏在她小臂上的手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捏碎。

她轉過臉去,發現他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被玩得太過火生氣了,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你知道你很過分嗎?”蔣冬至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她欣賞着他臉上幾乎不正常的紅,聽見他說,“你知道這種話說出來的後果嗎?”

“你生氣了嗎?對不起。”她從善如流。

沉默,長久的沉默。他的眼底風雨俱來。

她可不害怕,毫不畏懼。

良久,他唇角扯出一個笑。

“我不生氣。”他說,長長的睫毛之下,那雙眼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頓告訴她,“我不接受是玩笑。打賭嗎?好,我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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