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重生

“娘……”寧璇哭喊起來,惹得屋外的陸娘子急急進門抱住女兒。

“可是要喝水。”陸娘子正要起身,卻被女兒緊緊環住腰,将頭埋在她的懷裏,哭個不停。

幾日前女兒做了噩夢,這幾日便開始低燒綿延,請了郎中來看也只說驚着了,服了安神的藥便好。可這都幾日了,女兒卻絲毫不見好,只要她不在,便嘤嘤哭個不停。她在了,就抱着她,哪兒也不許她去。

“咱們阿憨乖,娘還要去給你煎藥,喝了藥,咱們阿憨的病就好了。後日便是集日,阿憨不想去嗎?”喊着女兒的乳名,說起往日女兒最愛去的集市,只希望她聽了能夠把驚了的魂兒喚回來。

集日,寧璇身子一顫,總算止住了眼淚。母親就是去集日的時候,被個混子看到,才引來了後頭的禍事。她把母親的腰環的更緊了,“不去,娘不要去。”

“好,我們阿憨說不去就不去。”陸娘子輕拍女兒的背,放下不再哭鬧的女兒,守在門口替女兒煎藥。不時回頭看一眼女兒,露出溫柔恬靜的笑容。

寧璇也沖母親笑着,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重生回來,一時混沌不清,已經哭的夠多了。集日兩個字,将她的理智拉回來,薄薄的被子裏,誰也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緊緊攥在一起,關節捏的發白。

她的好爹,母親心心念念的好丈夫,此時早已娶了安國公府的庶女程敏,生了一對龍鳳胎,一家四口和樂美滿,哪裏還記得鄉下的妻女。

一去九年沒有消息,母親一死,父親的人就冒出來帶自己去京城。前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此時紛至沓來,害死母親,逼死孤女,環環相扣。他們母女被人當成腳底的泥,踩了又踩,他們卻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當真是好心計,好算計。

重來一世,她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轉身面對牆壁,寧璇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阿憨,四奶奶家的阿菊來找你玩呢。”外頭是陸娘子的聲音。

四奶奶,寧璇一驚,臉色随之沉了下來。母親當年撞柱而亡,罪魁禍首除了那個混子,便是袒護親侄兒的四奶奶。不錯,那個混子,便是四堂祖母的親侄子。

“阿憨,你可算好了,我還以為明天去集市沒有伴了。”阿菊一進來便坐到床頭,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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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不舒服,不太想去,你找別人陪你吧。”寧璇也笑着,笑容卻未達眼底。

“你不去?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那你娘呢,你娘去不去。”阿菊眼珠子一轉,急切的問道。

阿菊比寧璇大三歲,已經是個十二歲的大姑娘了。鄉下姑娘沒什麽城府,前世是寧璇年紀小,同樣是個沒經過事的,自然看不出來。

可是這一世,有了前世那些年的磋磨,她如何看不出來,阿菊眼裏存着別樣的心思。

“我娘當然不去,她要在家陪我。”寧璇不動聲色,很是可惜的一攤手,笑笑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那怎麽行。”十幾歲的女孩子,嗓子極尖,這一叫一嚷,吓得寧璇抖了抖,呆呆的看着她,不敢動了。

“阿菊,你阿憨妹妹還病着呢,你先家去,改天再叫她去找你玩。”陸娘子生性溫和,說不出狠話來,可是眼看女兒又受了驚,也蹙了眉頭開始趕人。

阿菊知道自己壞了事,可是再說什麽也晚了,只能一捏帕子一跺腳,恨恨走了。

沒有去集市,阿菊卻還記得她這個妹妹,帶了集市裏買的東西來叩門。陸娘子開了門,卻見阿菊身後陪着一個高個兒的男人,油頭粉面,眼如桃花,看到陸娘子,眼睛都挪不開了。

“這是我表叔,果子有些沉,他幫我拎來的。”阿菊好似沒有察覺到不妥,嚷着叫表叔進門。

“阿菊來了。”陸娘子眉尖輕蹙,覺得不妥,可是她面皮太薄,阿菊又說的理所當然,哪裏好意思伸手去攔。

眼看着這個男子進屋放下一筐果子,阿菊立刻蹦蹦跳跳去找女兒。

“阿憨妹妹,看我給你帶的果子。”拉了阿憨去看,還特意“咦”了一聲,“我表叔呢。”

陸娘子不好跟個孩子發脾氣,卻實在堆不出笑臉,勉強扯了扯嘴角,“阿憨爹不在家,不方便招待。叫他先走了,你們去屋裏玩吧。”

心裏卻想,十二歲的姑娘,說小也不小了,怎麽一點不知事呢。

阿菊吐了吐舌頭拉着阿憨回屋,“你娘真吓人,會不會知道我是來借繡件的,不高興借給我。”

“怎麽會呢,這回想借什麽花樣子。”寧璇笑吟吟的看着她,心裏卻恨毒了眼前的這個人,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剁成碎肉丢去喂狗。

可是阿菊不知道,她還以為眼前這個妹妹,和以前一樣單純好騙。假意不好意思的湊上前,俯耳說了不少女孩子的悄悄話,然後提出想借一條陸娘子的肚兜。

“這不好吧,我娘肯定不會借的。”寧璇看着她笑,就和前世一樣,“不如你借我的吧,花樣子更适合姑娘家。”

阿菊點頭應了,又提出只想看看,前世寧璇沒有防備,讓她偷偷帶走一條。就是這條肚兜,讓她娘百口莫辯,最後撞柱而亡。

“這個花樣子好像和你娘平時繡的不太一樣。”阿菊有些疑惑道。

“我娘新繡的,是合歡花。”寧璇笑着遞給她,然後關上箱子去倒茶。

合歡花,聽到名字就覺得臉熱,正好合适。阿菊捏了肚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等寧璇倒了茶回來,阿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肚兜我給你放回去了,我才想起家裏有點事,下回再來找你玩。”

“我送你吧。”寧璇将她送到門口,回身扶住抖個不停的母親,擡起頭,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水,“母親,您現在相信了嗎?”

重生一事,沒法言明。但寧璇另有說辭,自己受驚幾日,得到菩薩保佑,指點迷津。四房的堂祖母要害母親便是頭一樁,母親信了,再談其他。

否則,她一個九歲的孩童,就是知道前世,凡事做不了主,又能如何。

“可是肚兜叫她拿去了。”昨日聽了女兒的話,她百般不信,只覺得女兒是魔怔了。可是今日,先是四奶奶家的混子侄兒進門,又親眼看到阿菊偷拿了她的肚兜,這心一下子就亂了。

“不怕,女兒早有準備。”這肚兜就是他們的催命符。

前世阿菊跟他們母女一塊去的集市,碰巧遇上她的表叔,假意說東西太沉,叫表叔背了筐送他們回家。再偷拿了母親的肚兜給表叔帶回家,讓表叔的老婆拿着肚兜鬧到族長跟前。表叔趕來,口口聲聲說母親與他在集市遇見,中意于他,還送了肚兜給他當信物。

剩下的事,她看着母親,泣不成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娘子,族長喊你去議事堂一趟。”這一世,他們來的更早,來人正是阿菊的親娘王氏,四奶奶的兒媳婦。

“來了。”陸娘子牽着女兒的手,心裏擂鼓一般,事事應驗,難道族裏的人,真是人面獸心?

要知道,寧珉進京趕考走了九年,她挺着大肚子送他。回頭生下女兒,還要照顧公婆,誰人不誇她是個賢慧人兒。寧珉一去沒有消息,她相繼送走公婆,盡了兒媳婦的本份。平日裏恪守婦道,教養女兒,難道他們寧願相信一個混子的話,也不肯信她?

王氏看着他們這般平靜,不由有些心虛,試探道:“你可知道族長喚你有何事?”

“莫非是有我爹的消息?”寧璇仰着頭,一臉天真的看着她。

王氏臉皮一跳,難道他們知道了?又趕緊收斂了神色,“我也不知道,要是真有你爹的消息就好了,接你們過去享福。”

“我爹一個讀書人,又發不了財能享什麽福,嬸嬸怎麽會這麽說。”寧璇将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心裏冷笑。

王氏眼皮子直跳,眼神閃爍了好幾下,心下懊惱,怎麽被個小丫頭片子诓住了,趕緊道:“我随便猜的,當然是盼着你爹好了,我還能猜他不好啊,這丫頭,真是的。”

這說詞倒也伶俐,也難怪當初會派她到京城,傳播母親的死因,讓她舉步維艱百口莫辯。

寧氏一族的議事堂裏,女人的怒罵,男人的求饒,混在一起,熱鬧的可以。

族長吹胡子瞪眼睛,看樣子是氣的狠了。

“賤婦,勾引我相公,果然長的就是一臉狐媚子樣。”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叫的女人,爬起來朝着陸氏撲過去,被王氏一把攔住。

“有話好好說,這麽多叔公長輩在這兒,還能不給表嫂你作主。”

王氏說她不知道,可是一見面卻篤定自己的表嫂有理。寧璇看在眼裏,冷笑連連。

族長看到他們進來,一拍桌子道:“陸氏,還不給我跪下。”

陸氏吓了一跳,猶豫着正準備跪下,卻被寧璇攔住,昂頭厲聲道:“為什麽讓我娘跪,萬一我爹在外頭中舉已經做了官,我娘就是官家夫人,是随便能跪的嗎?”

寧璇知道父親做了官,這話說的格外有底氣。但寧家人不知道啊,臉上露出鄙夷之色,議事廳裏擠着不少趕過來看熱鬧的,已經“撲哧”笑了起來,“小丫頭前幾日病了,說是魔怔了,我看是還沒好吧。”

“這樣子,可不就是魔怔了。”更多的嗤笑聲。

寧璇沒管旁人說什麽,只盯着族長看,果然見族長臉色一變,有了一絲慌亂。心中篤定,他必是知情人。

“你還有臉說話,知不知道你娘偷/人?”混子的婆娘是個潑/婦,夫妻倆一個混一個潑,天生一對。前一世,她追着母親罵小娼/婦的樣子,一下子湧上來,刺激的寧璇雙眼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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