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香藥
香藥
而此時的寧璇,正跟着大師姐往師太的房間走。大師姐是受了戒的,以後八成會繼承師太的衣缽,接管寒月庵,所以不管他們這幾個俗家的弟子關系如何,對這個大師姐,卻是十分尊敬。
“是師太叫我去嗎?”
“嗯,師妹自己進去吧,我還要去做晚課。”大師姐轉身去大殿,她所說的晚課,是誦經。
對坐在師太面前,寧璇又聞到了香味,不由緊張的去看香熏爐,心裏亂糟糟的,慌的很。也不知道這個香味師太是不是喜歡,更不知道藥效如何。
“我看了看你的方子,給你添減了幾樣,你看看。”師太除了授課,平時不喜歡說話,對人也極冷淡的樣子。寧璇聽到她給自己改了藥方,大喜過望,接過香藥方便端端正正朝師太磕了一個頭。
“不必多禮,你先看看如何,我再與你說事。”師太唇角微抿,有些發怔的看着香熏爐,素手調香的日子,似乎就在昨天。
“師太也覺得這味香橼用的好?”看到香橼上勾了個圈,寧璇喜不自勝,滿臉都是被誇獎過後的喜悅。
“冬日少開窗,多用火盆,用了香橼味道更清新,甜而不膩。”師太微笑,鄉野間難得有這麽好看的女娃娃,就是她心如止水,也願意多看幾眼。
“嘻嘻,我也是這麽想的呢。”寧璇嘻笑着繼續往下看,一邊看一問,有一眼就看出來為什麽添加的,只覺得極妙,有不懂的,便直接問出來。
師徒倆談完香藥方,寧璇再次一拜,“謝師太賜方。”這個香藥方,自然算是師太賜下的。
師太擺擺手,“不過順手改良,功勞還是你,這個想法,很是不錯。你有沒有興趣,把香藥方賣給庵堂。”
“不知師太是打算……”寧璇佯裝不懂。
“庵堂想制這個香藥,也好給香客随喜。”師太說的也極痛快,本就不是大事。
就是要賣給香客的意思了,寧璇聽了之後,低頭思索片刻,才慢慢開了口,“弟子有個不請之請,若是說得錯了,請師太責罰。”
師太一擡手,寧璇知道這是叫她繼續說,“可否讓弟子參與一份,手把手交給庵堂中的師父們,我每天保證呆足兩個時辰,占這中間二成利。等弟子離開庵堂,這盤生意再與弟子無關,香藥方自然是兩家都能用。”
Advertisement
用自己的香藥方和勞動,占二成利潤,這比賣一張香藥方,要長久的多。而且,她滿打滿算也只能在庵堂中呆上不到三年。
“呆足兩個時辰的事作罷,你年紀還小,吃不消。但是手把手教會他們,這個可以有。就這麽辦吧,以後若有別的香藥方,你若願意,也可照此辦理。”
“多謝師太。”寧璇又磕了一個頭,淚盈于睫,她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寒月庵之所以有今天富足的生活,當然不單單是因為師太的醫術,她會種藥材,庵堂的田不交稅,自然賺頭大。
她還會制藥膏藥丸,經常有香客專程上門求藥,她還觀察過,省城好幾家大藥行,每三個月都會來一趟,捧走的就是這些成藥。這才是庵堂真正賺錢的地方,而不是單單靠醫術。但她的醫術絕對能讓這些成藥,賣上一個好價格,算是相輔相成。
這些香藥,她希望也能得到大藥行的青睐,那樣的話,二成的利潤絕對不少。最重要的是,細水長流,可以讓他們母女在這幾年生活無虞。
雖然心中的願景很好,但真的拿到第一個月的十兩銀子時,寧璇還是壓抑不住的喜悅。陸氏見真的賺到了銀子,才松了口氣。他們母女生活簡單,一個月二兩銀子便夠,剩下的攢起來當盤纏。
寧璇交了銀子給陸氏,心中也歡喜不已。卻沒料到學舍裏的師姐卻鬧開了,他們當然不敢明着去找師太鬧。
私下去慫恿大師姐,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師太不交給她,卻交給剛進來沒多久的寧璇。一定是她在師太面前使了手段,才得着這出風頭的大事。
大師姐笑看說話的李玉竹,“都是聽師太吩咐,出家人六根清淨,哪裏需要什麽風頭。”
李玉竹頓時結巴了,還是範瑤芝眨了眨眼睛,接口道:“其實我們倒不是怕她出風頭,是怕她經驗不足,砸了寒月庵的招牌。這樣的事,還是大師姐出面,我們比較放心。”
“有師太盯着,無論如何,都是放心的。”大師姐滴水不漏,然後真個毫不在意,和寧璇相處也和以前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別扭。
李玉竹和範瑤芝一看,便知道想走大師姐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真不甘心,這樣的方子不教我們,竟然教給一個才來幾個月的新人。”李玉竹私下裏恨聲抱怨。
他們這些女子為何來學醫,還不是替家裏和寒月庵搞好關系,若是能學到幾個成藥的方子,那就大賺特賺。可惜師太只教授學生醫道,成藥方子從來沒有漏出過一個。
這也是他們記恨寧璇的根本原因,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方子是寧璇獨創的,只當是師太另外教給她的。心裏跟貓抓了一樣,又痛又癢。
輪到休息日,李玉竹的表哥來接,她還不停的念叨着,憤憤不平。
表哥好脾氣的聽着,不時勸解一句,并不肯附和她。李玉竹就更生氣了,原本是想讓表哥知道她有多壞,結果表哥還不停的幫她說好話。
這口氣怎麽忍的下來,“你是不是喜歡她,寧璇有什麽好的,不就是長的好看點嗎?”
“你認識寧璇,你知道她在哪兒嗎?”他們是下山,有個上山的半大小夥聽到寧璇的名字,頓時眼睛一亮,上前問道。
“你是她什麽人?”李玉竹看了一眼這人,褲腿上還沾着泥呢,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裳,手肘那兒還打着補丁。有些得意的瞧了表哥一眼,仿佛在說,看吧,她認識的都是些泥腿子。不過也好,正好相配。
“我,我是她,她……”小夥子忽然臉紅起來,吱吱唔唔的說不下去。
“行了,我懂了,她住庵堂藥田後的一排房子裏,你去找吧。”這樣的人找寧璇,她當然要給予方便。
來人正是張望的長子張大郎,肩上還背着一口袋糧食。
當陸氏看到這個小夥子非要把糧食留在自家門口,怎麽都不肯收回去的時候,都快急哭了。她明明拒絕了說親的事,怎麽這人竟然自己跑來了,這東西要是收下了,那還說得清楚嗎。
“出了什麽事?”寧璇去制香藥的內堂裏呆了一會兒,所以回來的晚了。看到這一幕,不由蹙緊了眉頭。
“阿憨妹子,那事是我娘做的不地道,這個,你們收下。”張大郎說着便要走,寧璇跨出一步站到了他的對面。
“你先等等,等我把話說完,你還要留下糧食,我再收不遲。”
張大郎大喜,偷偷看了一眼寧璇,又趕緊低下頭。知道娘要給他說媳婦,他心裏還老大不願意。等知道是寧璇,這心裏再沒有不願意的事,反倒跟喝了蜜一樣甜。頭一回跟她離得這麽近,心裏跟揣了一窩兔子,蹦噠個不停。
想看又不敢看,只覺得能和她說上幾句話,已經極幸福了。萬不可孟浪了,叫人瞧不起他。
“你娘知道你給我送糧食的事嗎?”
張大郎撓撓頭,“沒事,一袋糧食,我能作主。”他幹農活是一把好手,又是長子,爹娘怎麽也不至于為了一袋糧食跟他翻臉,所以他說的理直氣壯。
“你保證你娘知道了這事,不會來鬧?硬說這袋糧食是聘禮,或者說,我私下勾搭你,讓你把家裏的東西倒騰給我?”
“這怎麽可能?”張大郎失笑,他擡了頭去看寧璇,看到她一臉嘲諷,臉上挂着玩味的笑意,心裏便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他們家就是受了陷害,才慌慌張張跑到寒月庵求庇護的,當然是怕極了這樣的事。可是,別人說不準,自己的娘,他有什麽不放心的,絕不會如此害人。
寧璇似笑非笑,“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你若是贏了,這袋糧食我便收下。”
張大郎下意識的點了頭,又覺得寧璇臉上的笑,實在叫人害怕的很,心裏空蕩蕩的,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思來想去,又安慰自己,女大十八變,怎麽可能還跟小時候一樣,伸了玉疙瘩一樣的小手,沖自己甜甜的笑,喊他哥哥,叫他幫着撈河邊的菱角吃。
小嘴兒塞了菱角,鼓出兩個包,一動一動的,還塞給他吃,很大方的樣子。
兩張臉重合到了一處,張大郎的心底,便嘆了回氣,嬌滴滴的小姑娘被四奶奶一家傷了心呢。若是她肯選了他,他定是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的。
張大郎按着指點藏好,母女倆坐在屋門口,趁着天還有亮,一個拿了衣裳出來縫補,一個拿了書本看。
沒多大功夫,張望媳婦,也就是張大郎的娘,氣勢洶洶的來了。身後還跟着二三個幫手,都是壯實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