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牆倒衆人推
牆倒衆人推
“桂花嫂,地址是什麽來着,你看我,一時糊塗,竟沒記住。”寧璇假意問道。
桂花不疑有詐,揚聲道:“不就是歡喜巷嗎?”
族長瞪了一眼孫媳婦,暗恨她嘴快,想攔都沒攔住。
“咦,我還當我記差了,原來不曾記差。可宋大人提筆寫的地址,并不在歡喜巷呢。”
桂花一臉懵懂,寧璇便知道,村裏人還不知道自己家遭了賊的事呢。
趕緊将自己家遭了賊,宋大人判案如神,然後揪出幕後耿四的事說了一遍。
“聽說我爹當了官,還納了安國公府的姑娘為妾。寫信的時候我還道地址錯了呢,結果宋大人還笑話我,說歡喜巷是煙花柳巷。桂花嫂,你知不知道煙花柳巷是個什麽意思?”
寧璇眨着一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歪頭向桂花讨教。
桂花一臉震驚,阿憨的爹居然當了大官,不是大官能讓國公府的女兒為妾嗎?至于歡喜巷的事,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是公爹讓她說什麽她就說什麽,其中原故卻是不懂的。
幹巴巴嗯嗯啊啊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她不懂,族長懂啊。臉色頓時就發了青,直勾勾看着寧璇,眼睛裏狠不能噴出火來。卻什麽也不敢說,不能說。與人勾結害自家族人的命,傳出來他的下場只會比四房還要慘。
其他人哪裏知道寧璇和族長之間的暗鬥,男人們只是感慨陸氏的好福氣,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男人有大出息,女兒又孝順聰明,以後可是享不完的福啊。
女人們心細,想的也比男人多,想到那位貴女美妾,再想想陸氏幾番險遭陷害的事,便覺得這是福是禍可說不定了。寧珉要是真的想認他們母女,早就該派人來接,這麽多年沒有音訊,卻在這個時候露出形蹤,又是誣蔑又是偷婚書的,還有這個什麽歡喜巷,都叫什麽事啊。
只要是女人,誰還猜不出這位貴女是想殺人上位呢。
“等我們去京城見了爹,正好勸他把地賣了,反正那麽好的地都被廢了,留着也無用,幹脆賣了省事。”寧璇似笑非笑的看着族長,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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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心中一凜,這是沖着他來了。
族裏幾個族老的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寧氏宗族已經勢微,現在出了一個寧珉,正是個天大的契機。好歹有地在,還能年年借着送糧的名義進京晃一圈聯系感情。若是叫人賣了地,豈不是和族裏一點牽挂都沒了。
“阿憨家裏的地是怎麽回事,好好的地怎麽會廢了,是叫哪家種的地,不會伺弄莊稼就換人,咱們伺候不起這種懶貨秧子。”族老率先發難。
“可不就是族長家的好侄兒嗎?聽說十幾畝上等田,一年就打出一袋谷子給人,這麽種地的莊稼把式,我活了一輩子也是頭一回見。”有人早看不慣族長給自家親戚塞好處,更看不慣張家的行事,立刻不陰不陽的接下話碴。
“唉喲,是這個張家啊,人家連李家藥行都敢肖想,跟我們這種莊稼漢可不一樣。害得我們去李家藥行買藥,都不敢自稱是寧家村的人,不然人家說了,寧願給豬吃給狗吃,都不給姓寧的人吃。我就奇了怪了,他一個外姓人,憑啥幹了稀爛事,要把髒水潑到我們姓寧的頭上。”這是家裏有人生病,去抓藥時遇到的事,早就憋在心裏不得勁了。這會兒尋到機會,痛痛快快嚷了出來。
“還不是因為有個好靠山,讓外姓人騎在寧家人的頭上拉屎拉尿,就連當了官的寧家人都不放在眼裏,想禍害就禍害。我們這種平民,又算得了什麽呢。”說話的是和陸氏交好的小媳婦,她年輕反應快,幾句奚落之言,讓族長的臉都快黑了。
所謂牆倒衆人推,就是這個道理。之前一方是手握宗族事務的族長,一方是無依無靠的陸氏母女,大家只能往族長身邊靠。這會兒無依無靠的陸氏母女成了官家的妻女,這天平可不就整個倒轉過來了。
見好就收的道理,寧璇還是懂的。之前的身份,她不狠不厲害,人人都要欺上頭。現在一躍為官家小姐,人人奉承,她自要端起架子。
此時一臉恬淡的微笑,笑語嫣然的與旁邊的族人相談甚歡,還親自給長輩挾菜。一樣的事,以前她做是理所當然,現在她做,便成了平易近人孝順長輩,誇贊的話幾乎要把他們母女倆淹沒。
吃完飯,族裏派了牛車送他們母女回寒月庵,又把這幾年他們的田地,按最高的出産兌成銀子,交給他們。并且承諾,會讓張家離開寧家村。
聽到這話,寧璇知道,族長大概很快就會換人。
大年初一,陸氏在家置辦了一桌酒菜,請了隔壁左右的鄰居,還有女兒的同學羅杜若一塊熱鬧熱鬧。
吃完飯,寧璇起身送羅杜若回去。
羅杜若連連擺手說不用,被寧璇硬着挽着胳膊,“果子酒雖然不大醉人,但師姐酒量卻小,我還是送送比較放心。”
揉了揉太陽穴,羅杜若十分懊惱,“是我貪杯了。”
“那是因為師姐肯給我面子。”寧璇笑嘻嘻的,挽住她穿過藥田。
“是你家的飯菜太可口,酒太好喝。”還有氣氛熱烈,過了無數個冷清的新年,頭一回讓她感覺到了新年的氣氛。
“聽說你要去京城了。”羅杜若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黯然。
“明年再去,我總要完成學業再說。”寧璇說完,忽然想到,羅杜若比她早一年,開年之後若是完成師太布置的考試,便可結業。不由看向她,“我還不知師姐家在何方,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
羅杜若卻笑了,“這話早些說,我也不确定,但是現在說,卻可以确定了。我在京城等你,到時候可別忘了來找我。”
“師姐是京城人氏。”寧璇面露喜色,在她心裏京城就是龍潭虎穴,她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要去争去鬥。現在多了一個羅杜若,心中多了一絲溫情,立刻好受不少。
“安國公府的國公老爺自己都要夾緊尾巴做人,更別提去替一個出了嫁的庶女撐腰了,安國公夫人可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羅杜若說了這一句,已覺失言,笑了笑輕拍她的手臂。
“多謝師姐。”她竟然沒想到,慶幸師姐提醒。
寧璇送回羅杜若,回家寫了一封信,交到庵堂外頭跑腿的人,寧願多花些錢,也要讓這封信早些送到京城。安國公府的正經夫人還在呢,豈容一個姨娘生的庶女在外頭打着安國公府的名義為非作歹。
在她的印象中,程敏的這位嫡母,可不是個脾氣好的人。
而縣衙也來了消息,讓他們母女去一趟結案。
宋大人将耿四所做之事直接寫信告之寧珉,很快就有人過來處理此事。先是交了三千兩銀子,然後否認耿四是受主家指使。只說耿四令主家蒙羞,就是大人不處罰,回去了也一樣會重重處罰。
三千兩銀子交給陸氏母女,然後判耿四秋後問斬,許賴子坐監三年,仗三十。
陸氏看到銀子回到手上,就跟燙手山芋似的,只想扔出去。寧璇怕母親在堂前說出什麽話來,直接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燥。
過來處理此事的管事姓丁,上前拜見陸氏和寧璇,說要接他們回京城。
陸氏面露喜色,卻聽到女兒拒絕道:“多謝丁管事,麻煩您回去跟父親說一聲,我還有有學業未成,怕要晚些時日才能動身。到時候,我們自行前去就是。”
丁管事呵呵一笑,“女孩子家的,有何學業要完成,怕是蒙人的吧。”語中輕漫之意,十分明顯。
“不知是京城的風俗如此,還是寧家因為沒有主母,所以下人無人管教呢。一個下人擅自出京偷主母的婚書,另一個下人呢,就敢質問主家的小姐,妾室就是妾室,教出來的奴才也上不得臺面。”
“撲哧”一聲,隔着一道屏風的另一間房間裏,宋仲秋剛笑出聲就捂住了嘴。坐在一邊的三皇子,虛點一下他,唇角也微微翹起。
“我就說她有趣的很,還敢當着我的面算計我,可惜被我一眼識破,從此看到我就蔫了。”宋仲秋很得意的自吹自擂。
三皇子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看上了?”
宋仲秋搖頭,一臉嫌棄道:“怎麽可能,還是個黃毛丫頭。”
三皇子的腦海裏,浮現出二年前的那一副畫面。青衣芒鞋,粉黛未施,瑩白的小臉和宛若櫻花花瓣一樣輕盈粉嫩的嘴唇。
明明嬌弱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了,可是聽她說話,卻是犀利如刀。實在沒法把她的人,和她說的話聯系到一起。
“你過年還偷跑出來,皇後因此責罵了鎮國公夫人。”三皇子把腦海中的畫面揮散,看向宋仲秋。
“關我什麽事?”宋仲秋吊而郎當,晃晃悠悠沒個正形。
三皇子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宋仲秋晃了半天的腿,最後收了回去,低下頭,眼裏卻還有一絲倔強,“讓娘娘操心了,以後還是別管我,省得被人拿來說事。”
裏間的談話還在繼續,外頭的争論卻已經結了尾。丁管事大敗而歸,灰溜溜的空手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