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證據
第48章 證據
先不說年輕的宮女、侍從,饒是長老中那三兩個最為體型精壯，閱歷豐富的，都被眼前的場面唬住了。
恐懼與懷疑像是一團煙,很快吹進衆人心裏，飄來蕩去,朦朦胧的一層,卻又很難消散。
“怎、都怎麽了，她說的，應該不是真的吧……”
出聲的長老小心翼翼地盯着蕭無雙的背影，越說越小聲,越走越退後。
蕭钰兒将犬牙滋滋磨出聲響,喉中冒出一陣模糊沙啞的低吼。
她雙眼漲得充血,餘光映出這些仙人疑懼的神色，五官愈發扭曲，止不住想要發笑的念頭。
她倒要看看,自己這一番演出下來，自己這位神通廣大的兄長還能怎麽裝！
回想此前數月的經歷，蕭钰兒愈發堅信自己的勝利。
自從她的兄長,當今魔尊蕭無雙失蹤以來,魔宮陷入長達數月的恐慌,搜捕又遲遲未有結果——同時失去尊主與大将，如此慘重的損失，魔界衆修士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為了平複魔心，魔宮上下一番商讨,一致決定釋放秦昭，委任他為新任魔将,來填補其父死後所空下的位置。
但魔界不可無尊，蕭無雙之位，又由誰來填補？
魔宮一衆原本并不把期望寄于蕭钰兒身上，只因她修為過于淺薄，修煉的還是轉生換命這一類偏門歪類的功法。
就連代理攝政的位子，蕭钰兒都是費盡心思，憑着錢財與美色雙重賄賂，才堪堪拿下。
她原以為兄長的死訊到來之時，只需稍加玩弄人心，她就能真正将魔宮握于掌心，卻沒想到——秦昭帶回消息，說是蕭無雙未死，只是為了什麽‘特殊’的理由，潛入仙宮，藏匿在了仙帝宋離的身邊。
宮中衆魔聽聞尊上未死，欣喜若狂，稍稍靠向蕭钰兒的那小部分人心，瞬間又倒回了蕭無雙的那一邊。
蕭钰兒與自己這位兄長自幼分離，原本便沒什麽親情，更別提她在任何事上都差蕭無雙一截，而今攝政的寶座尚未坐熱，聽到兄長生還的消息，竟是恨不能将他永遠從這世上除掉！
好在，她還有一計。
蕭钰兒借口說要潛入仙宮，營救兄長，卻是早已計劃好，要來為蕭無雙演一出好戲，送他安心上路。
當然，她并非是要以命相搏，衆人皆知蕭钰兒修煉血脈不得要領，早已拜入其他魔門，修煉換命轉生之術。若是她在仙宮內意外身死，便會轉生于早已準備好的活人祭品身上。
與蕭無雙的這一次交鋒，不論輸贏，吃虧的都不會是她！
咒罵聲漸漸停止，蕭钰兒掃視一圈，滿意地望見了一張張驚恐的臉。
覺着時候差不多了，蕭钰兒依照計劃，轉而看向了身前沉默不語，臉色陰沉的仙帝。
“你就是宋離？”
對上宋離那雙冷漠俯視的金眸時，蕭钰兒不知怎的，兩肩一顫，一股冷意自腳尖猛地泛上，竟是從中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殺意。
這種血性的感覺怎會是仙界這些養尊處優的修士能有的？一定只是錯覺！
蕭钰兒打心底瞧不起修士，心中暗暗否認。
她挑起眉，紅唇輕勾，嘲笑道：“聽說你還将這個冷血的混賬納為妃子？真是口味不一般。”
蕭钰兒自認盤算得好，她此時已收了瘋癫的模樣，似是無意地俯低身子，殘破碎裂的黑衣間隐約現出誘人的溝壑，雪白的膚質，一身媚骨勾人得很。
侍從們因她的魔族身份而覺得輕蔑，卻又止不住蕩漾的心，一次次地往她這兒看。
宋離移開眼，忽略她有意擺動的身子，輕輕擡手揮去——
“将這魔畜的嘴封起來。”
魔、魔畜？！
蕭钰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怎也是魔尊的血親，這兩個低賤至極的字眼，實在是奇恥大辱！
“你……”
不等她說完，黃皮符紙重重拍上了蕭钰兒的嘴巴，小十一解氣地拍了拍手。
蕭钰兒再次被堵了嘴後，不大的牢獄中，又是只有她嗚嗚啊啊的啞叫聲響個不停，吵擾得人心不安。
蕭無雙淡淡看了一眼，個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言說的模樣。
會有這種反應也是必然的，不過他擔心的更加遠——今日若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謠言散開，今後他的日子……恐是不會好過了。
只有與蕭無雙多有接觸的沈瑜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
蕭無雙明白沈瑜一定是要有所動作，便收了聲，決定先由他來試着解決眼下的困難。
沈瑜信任蕭無雙，也确實是個明白人，知道這事拖不得，便先一步扛了這個擔子，幫其他人發了聲。
“帝君大人，我認為這魔畜的話确實不可全信，但若是不能對她有所反駁，令大家對蕭妃生疑，便是着了這魔畜的道了。”
這一口一個魔畜，險些聽得蕭钰兒氣昏過去，她悶叫着掙紮起來，拖着鎖鏈的十二暗衛不得不锢得更緊了一分，骨骼斷裂的聲響清脆響起，蕭钰兒瞬間臉色煞白，不敢再亂動亂叫了。
沈瑜語氣穩重，接着道：“帝君若是有辦法證明蕭妃的身份，便是最好不過了。”
這話助蕭無雙正當開脫，也合了蒙言等人的意思，他們本就對蕭無雙有些意見。特別是蒙言，自家愛妻方才慘死，他又是個想不開的人，氣火攻心，這會兒最是見不得別人恩恩愛愛，感情圓滿的。
蕭無雙冷靜點頭：“我也認為這是個妙計，畢竟我從前只是一介凡人，與那魔尊恰好同名同姓，如今因此受到這種指責，實在是有些冤枉了。”
除蒙言外，其他幾人的臉色都好了那麽一些，蕭無雙的語氣說得輕快自然，聽上去确實很有把握。
“是真是假，也要先等你拿出證據！”
蒙言哼了一聲。
宋離看了眼他，站出幾步，話語有力：“本座明白諸位的擔憂，自然也會提供證據，讓諸位安下這個心。”
“事實上，就連本座也曾誤會蕭妃的身份，對他産生過懷疑，鬧了好一些矛盾，好在誤會解決後，蕭妃不計前嫌，依舊願意留在本座身邊。”
說着，宋離側過頭，金眸微阖，勾出一抹溫柔無比的微笑，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對琴瑟相合的眷侶。
蕭無雙看得愣了愣，随即有些別扭地動了動唇，無聲說了四字——
‘不許假笑。’
他還以為一番鬧騰，又喊又罵的蕭钰兒算是個演技派，沒想到……宋離居然比她還能演。
一旁，沈瑜也暗自舒了口氣，欣然擡手道：“這麽說來，帝君大人果真有确鑿的證據。”
宋離微笑默認，自然而然地撫上了腰間的劍柄。
“前些日子，沈長老曾贈予本座一把寶劍，名無塵，不知諸位可曾知道？”
衆人點頭，仙劍無塵在世間名頭不小，更是沈瑜極為愛惜珍視的一柄寶劍。贈劍一事傳出後，宋離與沈瑜結盟一事，衆人也便了然于心。
沈瑜一怔，他飛快地想了想，道：“仙劍無塵絕不傷害光明磊落之人，帝君大人是想說……蕭妃在無塵劍下活了下來？”
“正是。”宋離坦然地笑了笑。
周圍皆是一片‘原來如此’的和諧氛圍，長老們心底終還是願意相信蕭無雙并非魔尊的，畢竟魔尊是那般傲慢可怕之人，怎會甘心做他們仙界帝君的男妃？
蒙言沉不住氣，三兩步走上前，挺胸高聲道：“帝君大人，就算你說蕭妃承得了無塵一劍，可如今我們看又看不到，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
見他再三逾越，沈瑜也覺得頭疼：“蒙長老……”
“既然蒙長老這麽說了，定是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吧。”宋離維持着面上的微笑，聲音卻冷得可怕。
他本就不喜與蒙言這般行事粗魯的人相處，此時此刻，兩人間的氣氛更是僵硬到了極點。
“當然！”蒙言粗眉挑起，拳頭一攥，剎時看向了蕭無雙，“很簡單，當着在場諸位的面，蕭妃只要能扛過無塵一擊，我保證再也不對此說些什麽！”
衆人的心又是一提。
這是要當面拿蕭無雙砍上一劍的意思？
仙劍無塵雖是不傷光明磊落之人，但這光明磊落的界限也十分難以定義，私德、品行……若是這些也一道算進，他們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逃過無塵的審判。
蕭無雙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其實并不厭惡蒙言，畢竟這位大長老在正事上并不含糊，也絕非小人。
只是，依照蒙言這樣直白的性子，就連宋離他也不放在眼裏，今後若是不稍加收斂，肯定是要惹出大禍的——得想個辦法，磨一磨他的銳氣。
當下，蒙言察覺到他在嘆氣，以為蕭無雙是不敢應他這個要求，滿意地欣然笑出，卻又看到蕭無雙擡起眸，雙眼中清澈平靜，自己心中不由顫了一顫。
“蒙長老，你覺得我怕嗎？”
你難道不怕？蒙言很想這麽問，卻又因對方沉穩的口氣而猶豫起來，恰是這時，蕭無雙已經接着說了下去。
“我倒願意接受蒙長老的意見，只不過我同樣也是仙宮的一份子，身份并不卑賤，也不能蒙長老說想砍我就砍我啊。”
宋離也不出面阻止，饒有興趣地看了過來，想看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哼，說得我好像很無賴似的，那你說！要怎麽證明你自己的清白！”蒙言被他半遮半掩的語氣惹得有些心焦起來，隐約有種不安，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感覺。
蕭無雙點點頭，不知何時已走至宋離身邊，很是自然地從他腰間劍鞘抽出了那柄閃着寒光的絕世好劍，道：“聽說仙劍無塵不砍光明磊落之人，我不怕，那蒙長老更不怕了，是吧？”
蒙言擡頭看向他，動作忽然就頓了頓。
“光是蒙長老砍我也不公平，這樣吧，我們互相砍對方一劍，誰要是腦袋掉了，就當是為仙宮除去一惡，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
說着，蕭無雙揚起無塵，細長的劍身在空中滑出一道完美無瑕的銀色軌跡，穩穩地停在了蒙言的喉前。
蒙言喉結滾動，瞬間沒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