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街道并不安靜。

特別是對能看到所有真相的無常來說。鎖鏈敲擊的聲音,亡靈哭泣的聲音,玩家呼救的聲音交疊在一起此起彼伏。

白菡透過被子頂部的縫隙向外看,街道上滿是被無常牽着的亡靈,這些亡靈幾乎都是面帶迷茫,眼神渙散,對于他們來說,只是參加了一個真人秀,只是在地上撿了幾顆白菜,還沒有開始大顯身手,突然就升天了。

落地即地獄。

他還看到零星有幾個人蹲在朋友邊上應激地拿食物錘擊地面,有人雙手抵住隊友受傷的裂口不住顫抖,有人在呼救:“這裏有醫生嗎?我明明看到彈幕說游戲是有醫生的!”

顧澤咛面色淡然地路過傷者,目不斜視地牽着白菡向客棧的方向走,白菡腳步稍頓,想到顧澤咛身上只有一管殺人的毒藥,就沒有繼續停留。

就算是顧澤咛,也不會這麽冷漠的叭。他這樣想。

晚風夾雜着血腥味,白菡聽到一聲疑問:“為什麽我覺得好冷,就好像真的要死了一樣?”

白菡:“……”他又忍不住看一眼顧澤咛,顧澤咛漫步在滿是血的街道,似是一個無心的昏君走在落敗的城邦內,毫無拯救蒼生的欲望。

有一個強烈的想法呼之欲出。

“如果是我快死了,你會醫治我嗎?”白菡悶聲問。

走在前方的顧澤咛步子一停,一人一棉被莊子就這麽輕輕地撞在了一起,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句話會是白菡先問出口,明明這一路以來,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他死了,白菡會救他嗎?

這個無常怎麽回事?走亡靈的路,讓亡靈無路可走嗎?

“你們無常都這麽愛拯救世界的嗎?”顧澤咛反問,他回頭,一雙桃花眼泛着冷光。

他以為白菡在暗示他去救路上的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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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菡:“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幾乎可以肯定顧澤咛只會開黃.腔,就這脾氣,這操作,能談上戀愛真的是有鬼了。

顧澤咛沒有反駁,無所謂地繼續勾着白菡腰間的繩子走,談沒談過反正某無常都得跟他走。

兩人來到了客棧前,卻看到客棧門庭若市,大量平民擠在門口等待花贏骊的放行,花贏骊一一審核平民能提供的物資,進程十分緩慢。

“平民在尋求獵人的保護。”顧澤咛拿出口袋裏的餅幹觀察,“獵人收集大量超過需求的物資,應該是想要向外換取更高級別的物資,比方說槍.支。”

白菡悶在被子裏安靜地停顧澤咛分析,心想剛才還想睡他,現在又開始分析游戲了,您可真是兩不誤。

終于,顧澤咛得出了結論:“走吧。我們去給你找一把槍。”

随後,白菡就以蠶寶寶的姿态出現在了城裏最豪華的院子門口,這一路的眼球吸引得實在太多了,他倒還好,露着臉的是顧澤咛,丢臉的也是顧澤咛。

“這是財主家?”白菡問。在變故發生之前,他也是想着能去財主家。

“是。搶一個財主比殺一百個平民便捷多了。”顧澤咛牽着棉被卷望着大宅子,就像是在給白菡介紹這片江山。

白菡忍不住問:“既然你帶我來搶劫,幹嘛拿被子裹我?”

“我不裹着你,你不就跑了?”

顧澤咛平生從沒信任過誰,更別提一個可能掌管他生死的無常。按慣例,現在的白菡應該已經被他灌了藥,扔進地牢嚴刑拷打,直到逼問出下一個無常的身份,再扔給顧堂毀屍滅跡。

這套流程他做了幾百遍,其中技巧早已駕輕就熟,可到了白菡這裏,他愣是在捆了、綁了之後,再也做不出別的動作。

總不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個無常了吧?他這樣想。

顧澤咛額角的神經跳得很頻繁,只能告訴自己是那幾塊餅幹救了白菡一命。況且這件事是顧堂那個廢物說的,因此也不一定是真的。

宅子坐落在城鎮的西南角,地圖上有标注,地圖上顧澤咛從顧堂那兒搶的,其中信息豐富程度是普通玩家完全不敢想象的。雖然他不可能去做大善人,但實際意義上地圖放在他這兒可以少死很多人。

兩人走進大宅院,白菡看到雕花精致的木門,透過木門的縫隙,瞥見內部的裝飾別有一番天地,金光像是佛光一般向外射來,有兩個黑影在內部晃動。他警覺道:“我不跑,你先把我松開,裏面不止一個人。”

顧澤咛深深地望了棉被一眼,警戒心不允許他放任白菡自由,至少雙手是不可以自由活動的。“你在質疑我的能力?”他冷聲後,扔下白菡,直接踹開了木門!

白菡吓了一跳,心想這一腳聽上去怎麽像是在撒氣?他顧不得這些,努力扒開被子往內看,這一看倒看出了驚喜——門內一個熟悉的娃娃臉正同樣震驚地望着他倆。

周歲大財主剛準備享用晚餐,面前的八仙桌比尋常的桌要大上一號,上頭的食物琳琅滿目,雖沒有顧澤咛手機照片裏的豐富,但也附和土財主的标準,周歲剛剛把雞腿啃在嘴裏,家門就被踹飛了,詫異兩秒後,雞腿掉回了碗裏,他開心地道:“老白!”

白菡:“!”這你都看得出來是我?

然而,老友敘舊的場面并沒有發生,周歲驚喜的表情驟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向兩人的側方伸出手:“等等!”

白菡雖然在被子裏,但也感受到了一股殺氣的逼近,顧澤咛對殺氣的感知比他更敏感,先一步将其往後一推後,側身一個飛腿,只聽一聲悶哼,再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

“讓我康康,讓我康康!”被子裏的白菡蹦成了一顆巨型軟糖,周歲「奧奧」兩聲,抛棄了他的隊友,趕到白菡身邊幫助白菡撸下了圍着頭頂的被子,白菡像顆被剝了一半的香蕉,他看到顧澤咛和一個人對打在了一起。

又是熟人,是那個跟在金銀人身邊、長得尖嘴猴腮,還槍他金幣的青年!

“他叫劉信,角色獵人,我和他合作,他保護我,我提供物資。”周歲着急地解釋道。

財主擁有大量物資,絕對會吸引到像他和顧澤咛這樣的人前來襲擊,因此和人合作屬于正常情況。白菡雖然不幸周歲會為了物資而殺人,但這個劉信的攻擊絕對是往死裏下手的。而且劉信奉金銀人為老大,不知道金銀人的角色是什麽?

獵人和醫生的對打應該是無疾而終的,這個在之前白菡就和顧澤咛試驗過,白菡正想說放着我來,卻看到顧澤咛從口袋裏拿出一管綠色針管刺向劉信,劉信身手不差,一個翻滾躲過,他十分會審時度勢,見周歲已經倒戈,顧澤咛又有武器,于是立馬放棄了這個肥差,破窗逃走了。

然而顧澤咛已經殺紅了眼,他拿着針管一回頭,嗜血的眼神已經鎖定的周歲,白菡心想不好,正要阻止,顧澤咛已經急速逼近周歲。

財主不過是富一些的平民,周歲也是憑借自身游戲天賦和人緣積攢了物資,才在短時間內突破階層,說到底他還是沒有任何自衛能力,且周歲将白菡當做朋友,一并将顧澤咛歸類為朋友陣營,對顧澤咛完全不設防,待他反應過來,半根針管已經紮入脖子的動脈裏。

“現在棄權。我就放了你。”顧澤咛在周歲頸間低聲道,似一只鎖定獵物正準備攻擊的食肉動物。

周歲頭一次覺得死亡距離自己這麽近,早在上一場游戲,他就在思考白菡說的「死了就是死了」的話,他本着游戲精神,及微弱的僥幸心理還是參加了直播賽,可顧澤咛的攻擊讓他确信了。

他會死!

“我,我。”他的手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上,只要打開短信确認,就可以齊賽,就可以活命了。

【哎呀,電競選手竟然這麽拉,本來還在他身上下重注了呢!】

【我要跳去顧澤咛頻道,誰給我個連接?】

【說好的游戲精神呢?】

周歲的手一頓,他不想半途而廢。

可就是這樣一個猶豫的瞬間,顧澤咛已經察覺到了周歲的意願,他拇指摁在推針上,眼看着三分之一的液體已經注入周歲身體,他似一只玩弄獵物的貓科選手,繼續微笑道:“聽說財主死了,會産生無盡的金幣。”

“不可以!”白菡怒極,他的繩子已經被周歲解了一半,眼看着被子就要掉了,“你殺了他我就跑了啊!”

顧澤咛的手指一頓,周歲借着這一瞬的機會掙脫了顧澤咛,捂着脖子向外跑!而白菡怕顧澤咛去追,擋在了顧澤咛面前。

兩人對視之際,白菡直覺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了,他突然意識到,不能因為顧澤咛對他還可以,就忽視了顧澤咛是一個危險的高技能、低共情能力的特權人員。

是顧澤咛先有了動作,他收起針筒,“坐下吧,你應該餓了。”他若無其事地拿出濕巾,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擦起筷子。他見白菡望向門外周歲離開的方向,嘆了一口氣解釋道:“那是治愈藥劑,不會對人體有傷害。”

實際上,醫生并沒有殺人的能力,顧澤咛手裏的所有藥劑,都是救人的藥。

白菡滿腦門問好,他問:“你之前都是騙我的?”話問出來才覺得自己矯情,心想顧澤咛騙他的還少嗎?

可這一回,這口氣,他咽不下去了!

“你混蛋!”蠶寶寶脫下了繭房甩在地上,揚長而去!

顧澤咛把解藥說成毒藥!

顧澤咛有藥不救人!

顧澤咛當着他的面攻擊周歲,把他吓個半死!

不幹了,當個無常累死了,整天費心費力顧澤咛還是和魔頭一樣眼看着沒救了!

【哇,氣哭了氣哭了!快來圍觀!】【哪裏有眼淚,這是氣紅了!】【是顧澤咛過分,白白別理他!】【剛來,請問這裏的劇本是不是和別人不太一樣?】【啊啊啊,周歲快回來,你不在我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麽!】

“周歲和獵人合作并不無辜,游戲機制是搶奪物資,我做錯了什麽?”顧澤咛追上來解釋。

白菡的每一步都踩出了碎渣,火氣上來了不是顧澤咛解釋什麽機制就能壓下去的。

顧澤咛的火比白菡還大,他這輩子頭一次這麽急切地向一個人解釋自己的動機對方卻不領情,“醫生只有我一個,醫生救人還是殺人,只有我能決定,并沒有違反機制。”

聽到這句話,白菡來了個急剎,轉頭瞪向顧澤咛,心想你看看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說你想睡我對吧?”

顧澤咛一愣。

白菡揚言:“可我不睡人渣。”

作者有話說:

顧:懂了,要好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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